第2章

沈棠詫異，她看向他，只覺得這暴君唇紅齒白，粉粉嫩嫩的像個瓷娃娃，想必他小時候就長這樣，書裏說過他長大後極其俊美。

她指了指不遠處木桌上擺放着的幾個紅薯：“有紅薯。”

紅薯早就涼透了，香味也淡了，上面的草木灰早被沈棠吹幹淨。

宋曜點點頭：“謝謝。”

他個子矮小，走到木桌旁，費了一番勁才拿了一個紅薯下來。

另一只小手仔細去了皮，咬了一口紅薯肉後，許是長久沒進食，宋曜竟覺得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

紅薯很快被他吃完了，他又吃了一個，邊還小心謹慎看沈棠一眼。

沈棠正專心燒火，但是眼角一直偷偷瞄宋曜，在宋曜吃紅薯的這幾分鐘裏，沈棠想到了和宋曜相處的方法，只把他當三歲的孩童看待，不想這身體的人其實是個十六歲的少年。

她有點害怕太對暴君恭敬讓暴君生疑，從而屠村，書裏他沒少殺人，有次有個宮女不小心灑了一點茶水在宋曜的衣裳上，就被宋曜拔劍殺了。

想到此，沈棠有點後悔撿他了。

宋曜吃了兩個紅薯就飽了，他四處看了看，沒找到水在哪裏？又看沈棠：“我想喝水。”

沈棠往竈裏塞了幾塊大木柴，她起身，兩只手在衣裳上拍了幾下後，去靠牆的木櫃裏拿了個深褐色的木碗。

茶壺也是木頭做的，擺放在木桌上。

沈棠倒了半碗茶水給宋曜：“喝吧。”

已是初冬，家裏依舊喝的涼茶水，沈棠也想喝開水，只是這裏沒有開水壺，她大冬天喝着涼水慢慢就習慣了。

宋曜接過碗喝了一大口，也不知這放的什麽茶葉，甘甜清香，茶味醇厚。

宋曜想，離開村子前，他得從這家買點茶葉帶走。

等宋曜喝完茶後，沈棠把木碗放回原處，她坐在那個小板凳上重新燒火。

外面寒風呼嘯，屋子裏似乎更冷，宋曜站了一會兒，感覺兩只腳冷得像冰塊。

他拿了個小板凳放在沈棠旁邊，坐下後伸出兩只白嫩的小爪子烤起火來。

他不是多話的人，沈棠不和他說話，他也不說，只想着以後一定要報答這女子，多給些錢財。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爺爺奶奶扛着鋤頭從地裏回來了。

村子裏什麽事情都傳的快，沒有秘密，還在田裏幹活時，兩個老人就聽人說沈棠撿了個俊娃娃當弟弟，沈道木家有後了。

沈道木是沈棠的父親，她兩歲時父親得病死了，過了兩個月，母親改嫁去隔壁村子，沈棠就由爺爺奶奶養育。

因為沈棠是個女孩子，經常會有人說她爹絕後了。

這不撿了個弟弟回來，大家都覺得她家終于有香火了。

沈平安進了屋，把鋤頭放下後就朝着沈棠的方向喊：“棠棠，你弟弟呢？”

沈棠應道：“我旁邊烤火呢。”

宋曜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精致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差點就要大喝一聲放肆。

只是想到如今他的處境，硬是忍了下來。

沈棠的奶奶張小蓮後面進來的，她關好門後就急切跑了過來，幾步跑到宋曜面前就把他抱在懷裏，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我的乖孫子。”

宋曜劇烈掙紮，只是小胳膊小腿的，村裏幹活的女人力氣并不小，挑着一擔稻谷都能跑起來。

不管宋曜怎麽抗拒，就是掙脫不開張小蓮的懷抱，相反被她親得滿臉都是口水。

宋曜眼裏都要噴火了，這個農婦，他以後一定要殺了她！

張小蓮親夠後，終于放下宋曜，然而，宋曜雙腳還沒沾地，又被沈平安抱入懷中。

沈平安今年不過五十二歲，長年勞作風吹日曬，看起來像是六十多歲的人，臉上布滿皺紋，頭發花白，皮膚黑黝黝的。

沈平安沒親宋曜，抱着他打量好幾眼後就放下了。

一得到自由，宋曜就躲在沈棠身後，兩只小爪子緊緊揪着沈棠的衣裳，白嫩的小臉蛋埋在沈棠的背上，使勁擦着他臉上的口水。

這個女人似乎正常點，跟着她安全些。

見此，奶奶笑得合不攏嘴：“弟弟喜歡你呢。”

沈平安也笑，他看的出來宋曜不是他們村裏的孩子，這麽白淨可愛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幫着宋曜找父母，村裏人都沒這個覺悟。

既然被沈棠撿到了，那就是他們家的人。

養幾年這孩子就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到時就養熟了。

宋曜躲在沈棠身後，一句話都不敢說。

沈棠覺得好笑，轉身摸摸宋曜的腦袋：“弟弟不怕。”

宋曜呼吸一窒，想到外面天寒地凍的，算了，留在這個家裏至少有吃有喝，不會餓死凍死。

沈棠把他的小板凳從右邊拿到左邊，讓宋曜坐在裏面，宋曜猶豫了一會兒，覺得坐在裏面安全點，不會被讨厭的人親和抱，于是重新坐了下來。

爺爺奶奶也拿了凳子圍着竈臺坐着烤火吃紅薯，邊和沈棠說話，說的都是宋曜的事情。

問清楚後，沈平安越看宋曜越喜歡，見這小孩子端端正正坐着，小身板挺得筆直，沈平安點點頭：“既然是桃花洞撿的，以後他就叫沈洞。”

宋曜不喜歡這個名字，奶聲奶氣抗議：“不要。”

見宋曜不喜歡沈洞這個名字，張小蓮開口：“要不叫桃花？”

村裏叫桃花的人從老人到小孩都有，這個名字在村裏最受歡迎。

宋曜臉色難看，悶悶不樂：“那還是沈洞。”

宋曜在桃花村的名字就這樣敲定了，沈平安又說明天得把村長和族裏的人叫過來，給宋曜上族譜，戶籍就上在沈棠家裏，這樣小兒子終于有後了。

沈棠以前還和爺爺奶奶說女兒和兒子一樣重要，每每都被他們罵，女兒是要嫁人的，幫別人家養的，怎麽和兒子一樣。

後來，沈棠就不說了，她知道改變不了他們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

之後，說到了沈棠的親事。

“棠棠都十三了，該嫁人了。”沈平安往竈裏添了一塊柴：“別嫁遠了，就嫁村子裏，以後回娘家方便，也能照顧你弟弟。”

說完，看一眼宋曜：“小洞。”

宋曜不鳥他，連個眼神都沒給。

沈平安也不在意，又說了幾句話後，見豬食快要熟了，催促沈棠給宋曜洗臉洗腳，別浪費桐油，一家人早點睡覺。

張小蓮過去拿了木盆和麻布，從後竈臺上的鍋裏舀了半盆水，又加了一點涼水，她試了試水溫想給宋曜洗臉。

宋曜不願意，躲在沈棠後面。

張小蓮沒勉強：“棠棠，你給你弟弟洗。”

沈棠應下：“好。”

沈平安也打了水洗臉洗腳。

宋曜看着他們兩個就在這間屋子裏脫了鞋襪洗腳，臉色更加難看了。

爺爺奶奶洗完後，又和沈棠說了幾句話，兩人本想帶宋曜一起睡覺，可宋曜不願意，抗拒得厲害，只能作罷。

“棠棠，你要給弟弟蓋好被子。”奶奶說了一句打了個哈欠，回他們的屋子裏。

村裏的人睡的早，起的也早，沈棠也習慣了早睡早起，況且，這裏連燈都沒，大冬天的更沒暖氣，不躺在被窩裏睡覺還能幹啥。

沈棠去找了沒用過的麻布和木盆，舀好水後，她朝宋曜招手：“過來，我給你洗臉。”

宋曜忸忸怩怩的，坐在那裏不動。

沈棠沒照顧孩子的經驗，把麻布把宋曜懷裏一塞：“你自己來。”

她轉身跑了，拿着自己的盆和洗臉布過來了。

宋曜看腿上的麻布，他何曾見過這麽硬這麽粗糙的布，他嘆口氣，從小板凳上離開，慢慢挪到那個木盆旁蹲下，自己給自己洗臉。

洗幹淨臉後，想端這盆水去別的房間洗澡，小胳膊沒力氣端不起來。

宋曜偷偷瞄沈棠，自尊心讓他說不出要幫忙的話來，只能蹲在那裏。

可是竈臺的火已經滅了，沒那麽暖和了，他的雙腳又冰涼涼的，他真想把腳放進熱水裏泡一泡。

正猶豫間，卻見沈棠洗幹淨臉了，她把水從屋子裏的那個洞口倒了出去，又舀半盆水就朝她自己的房間走去。

宋曜以為她泡腳，過了一會兒見沈棠端着水出來了，又從洞口把水倒了出去，她又舀了半盆水放下，坐在小板凳上脫鞋子和襪子。

宋曜一愣，盯着沈棠看，她剛才端水進房間沒洗腳嗎？

猝不及防，一雙女子白白嫩嫩的腳丫子闖進眼中。

宋曜咳嗽一聲，慌忙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村裏的女子就是不知羞恥，雙足怎可給外男觀看，只能給自己的夫君看。

沈棠往他那裏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圓圓的背影，她不知宋曜在幹什麽？尋思着暴君被人伺候慣了，不會洗臉。

算了，還是她給他洗吧。

等沈棠洗好腳，宋曜還蹲在那裏，盆裏的水已經溫涼。

沈棠把盆放回房間裏，又把自己的洗腳布挂好，她過來蹲在宋曜旁邊，右手掬了一把水就往宋曜臉上抹。

宋曜躲開：“我要洗澡。”

“我看看水夠不夠？”沈棠看了看鍋裏的水，剩下一半，她想了一會兒：“我去給你找個桶。”

她在家裏找來找去，找到一個新做好還沒用過的木桶，把鍋裏的水全部倒進桶裏，又加了一點涼水進去，水還很燙。

沈棠想着剛剛好，怕水不夠燙會讓宋曜感冒，她有點尴尬，在心裏告訴自己，這就是個三歲的小孩子，她怕什麽。

她過去脫宋曜的衣裳，宋曜吓得大叫，兩只小手緊緊護着身上的棉襖：“你走開，我不要你洗。”

沈棠拿眼瞪他：“我就在外面，你搞不過來叫我。”

說完這句話，沈棠去了旁邊的大屋。

看着她出去了，宋曜害怕她偷看，小短腿跑過來還把門給關了，本想鎖起來，找了一下發現這茅草門不能鎖，宋曜噠噠噠跑過去把他坐過的小板凳搬了過來，別在門後面。

然後，他開始脫身上的棉襖，他身上就穿了這一件棉襖，脫完後一身就光溜溜的了。

宋曜又把腳上的鞋子脫了，他光腳站着，擡起自己的一條小短腿想跨進木桶裏。

他太矮了，就比那個木桶高了一點，進不去。

宋曜一急，還擡腳想跨進去，身體不受控制朝前栽倒下去。

沈棠聽到水桶倒地和嘩啦啦的水流聲，連忙跑進來看，就看到宋曜背對着她呈一個大字趴在地上，像是一只笨拙的小烏龜。

她沒忍住，撲哧笑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