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陸離心快速跳起來,可臉上仍不動聲色,只是放在被子下的手微微顫動着,心莫名慌亂。
“小離,怎麽了?”秦胤天看陸離臉有點發白,伸手想去摸陸離卻被他避開。手僵在半空間,秦胤天讪讪收回,看陸離的目光暗沉不少。
“非離呢?”陸離四處看看,沒看非離,手撐在床上就要起來,根本沒留意到手在輸液;手上的針管帶動輸液架,晃了幾下,秦胤天連忙把人按住。
旁邊的苻旭堯也跨步上前,扶住輸液架。
“別動,非離在外面,我讓他進來。”
“爸爸。”
秦胤天話落,非離就從外面跑進來,小炮彈一樣撲到床邊,三兩下爬上床,鑽到陸離懷裏。速度快的連秦胤天都來不及阻止。
陸離緊緊抱着非離,想到之前那刀砍來,仍心有餘悸,幸好沒事。
“小離,有沒哪裏不舒服?”慕白站到床邊,摸摸他額頭,發覺有點涼,還有細細的汗,回頭對醫生問道:“醫生,小離身上怎麽涼涼的。”
“陸少失血過多,現在剛醒,有這症狀不奇怪,接下來溫補一段時間就好了,但記得別大補。”
“那小離身上可有其實不舒服?”一直站在旁邊的陸淵也開聲了,心裏有些擔心,小離剛才目光讓他有點不舒服,仿佛在看陌生人。
這讓他有點不适,像看到三歲時、還沒回陸家時的小離,看到他也是張着這雙清亮的眼睛,閃着探究的光芒。
陸離張張嘴,父親兩字似乎卡在喉嚨,怎麽也叫不出來,最後只能低聲回道:“沒事了。”
衆人看陸離精神不是很好,都一一告辭離開,不一會兒,病房只剩下一家三口。
陸離已經睡着,非離也賴在陸離懷裏不肯離開,秦胤天只能坐一旁,看着倆人,胸膛漲得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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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小聲打開,進來的是秦胤天的保镖,說幾句話後,秦胤天給陸離掖掖被子,起身離開。
唐胥跟苻旭堯倆人站在走廊窗邊,苻旭堯看到秦胤天出來,眼中當即冒火,幾步上前,拳手輪上他臉龐,把秦胤天打退幾步,撞到牆上。跨步上前,手臂卡在秦胤天頸間,苻旭堯怒不可遏:“之前就警告過你,你還找李醫師作什麽?嗯?”
秦胤天扯開苻旭堯的手,整整衣領,冷聲道:“我說過,小離的事,你別管。”
“秦胤天,你他媽真讓人生氣。”苻旭堯咬牙說道,卻并沒再動手。
這時唐胥才開口道:“李醫師我已經讓人接回去,這一次我當什麽都不知道,但我希望不會有下次,否則,你會失去小離。”
秦胤天瞳孔當即縮,看向唐胥的目光有着殺意;唐胥淡淡一笑,而這一笑,透出冷意:“我不是旭堯,你應該知道我的行事風格。”
唐胥踩在血泊裏的時候,這倆人還在陪着小離上初中呢!
唐胥越過倆人,回到病房,看到陸離還在睡,輕揉摸摸陸離腦袋,眼底有着憐惜;前生後世什麽都不重要,唐胥只知道,這人是自己看着長大,而他與腓腓也算被小離所救,所以,誰能也不能傷他。
唐胥收回手,看到非離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來轉,覺得很有趣,低聲交代:“好好保護爸爸。”
“非離會的。”
“真乖。”
唐胥與非離告別,出來看到秦胤天與苻旭堯已經不在走廊,倆人應該上樓頂打架了。
“你們想做什麽?”陸在雲驚恐萬狀,看着眼前幾名身穿白衣、戴着口罩的醫生不斷往床裏縮:“你們是誰?是誰讓你們來的?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把與陸晨銘視頻處理好上傳後,就準備回雲,可沒想到在經過一條巷子時,脖子一痛,就昏過去了,醒來後,就看到這幾個人。新聞、電視都有播放過什麽摘器官之類的,陸在雲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幾名白衣人員并沒回陸在雲的話,相視一眼,點點頭:“開始吧!”
“不,”陸在雲看其中一人拿出針管,臉色‘唰’的白了,大喊着:“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敢動我,你們想死嗎?”
幾名醫生根本沒理會陸在雲說的話,拿着針筒的醫生手指了指陸在雲,房間內的兩名黑衣男人大步上前,抓住陸在雲的腳踝,往床外一拖,在他驚慌的叫聲中按住雙手雙腳。
醫生上去,用棉花在他手臂上擦擦,直接按住抽血。
“不,放開我,我是陸家人,陸淵是我父親,他不會放過你的。”
陸在雲掙紮的厲害,醫生抽完血就退出去,兩名保镖也放開陸在雲,一人一邊站在房門邊,猶如兩尊雕像。
陸在雲癱在床上,看着仿佛關重犯般堅固的房間,被漫天恐懼包圍。
晚間,陸離身上的麻藥退去,傷口開始陣陣發痛,特別是在呼吸的時候,扯到傷口,更難忍受。
“小離,很痛嗎?”房間內的大燈已經關掉,只留盞昏暗的床頭燈,秦胤天細細給陸離擦着汗,着急又無可耐何。
陸離趴在床上不太想說話,因為說了,更痛,只是搖搖頭;讓自己盡量放松,醫生說了,前一兩天肯定難受的,只要忍過就好。
“小離,我們來說話好不好,我說,你聽。”
“嗯!”
秦胤天在醞釀語言,陸離忍不住哼兩下:“你坐上來。”
“會碰到你傷口。”秦胤天也想抱抱陸離,可陸離傷有點嚴重,秦胤天怕碰到他傷口。
“我就想靠着你,上來。”陸離痛的腦子有點昏,今天剛醒來時對秦胤天的冷淡已經不知道被他丢去哪了。
秦胤天連忙把外套一脫,躺到陸離旁邊,沒敢挨近他,就怕碰到他傷口。可他這姿勢陸離不滿意,疼痛加上趴了一天,手腳都麻了的陸離快哭了:“你躺近點,我想趴你身上。”
陸離話一出,秦胤天才想到應該是陸離趴麻身體了,想動一動:“是我不好,來……”
秦胤天挨近陸離,手扶着他肩膀,倆人動作小心挪動,小小的動作,花了近三分鐘,陸離才靠到秦胤天身上。
不過因為陸離不能整個人趴上來,只微微借助秦胤天一小半天的身體,讓秦胤天不得不半傾斜着身體,這樣一來,秦胤天也很難受,因為他除了陸離靠的那小半邊身體,其他全部懸空着。
陸離頭蹭蹭秦胤天,哪怕不能被抱着,仍感覺好受很多。
陸離稍微舒服了,但秦胤天姿勢不好受,因為要就着陸離,半斜傾身體,後背都是空的,不過看到陸離一直沒舒展開的眉頭終于放開,秦胤天反而輕松了。
姿勢調好後,秦胤天半擁着陸離說起小時候,都是一些趣事,說着說着,陸離慢慢睡過去。
次日,第一縷陽光從窗外照進來,陸離睜眼看到的就是秦胤天的胸膛,耳邊響起細細的抽氣聲;陸離仰起頭,秦胤天發白冒冷汗的臉讓陸離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這樣壓了秦胤天一夜。
陸離本能就想後退,動作有點大,秦胤天連忙按住他:“別動,傷口會裂開的。”
“我動作慢慢就行。”睡一晚後,傷口其實已經沒那麽痛了,陸離半撐起身,手碰到他衣服,發現都是汗。
秦胤天躺下,把身後的枕頭抽出來扔下地,覺得舒服很多。就是長時間維持一個動作,骨頭有點僵硬。
“你怎麽這樣呢?我睡着了怎麽沒推開我。”陸離又氣又心痛,哪有人這樣虐待自己的,七十度傾斜身體一晚,一動不動,有毅力也不是用這地方啊!
秦胤天躺在床上緩會兒,看到陸離着急的念唠,柔聲道:“不會推開你的,永遠不會推開。”
陸離動了動身,側起身,感覺也不是很痛,就這樣頭靠在秦胤天頸間:“傻瓜。”
因為秦胤天昨晚硬撐一晚沒睡,等他躺平後,已經有點昏昏欲睡,陸離用拳頭輕輕給他按壓,秦胤天舒服眯起眼,安心睡去。
護士推着打針車進房間,看到陸離對她作一個‘噓’的手勢,讓她目光看向熟睡的秦董,護士點點頭。
輕聲走進來,護士把地上的枕頭撿起來放到沙發上;這幾枕頭還是她給秦董的。說起來,挺感動人的,昨晚她值夜班,突然看到陸離病房的叫鈴亮起,吓得以為有什麽事,連忙跑過來,沒想到是要枕頭,秦董維持七十度身體斜傾的威武霸氣姿勢終于撐不住了,得找外援,于是護士給他弄來四個枕頭,兩個墊背,兩個墊腰,才讓他把動作維持住。
護士受感動了,于是她把這事發網絡上。當然把名字給隐去了,但因為太暖人了,還是引起不少人跟貼。
護士給陸離吊上輸液,小聲交代陸離,這瓶吊完過半個小時後,就可以吃東西了。
季宣是在帝都一家出租屋被抓的,剛好被人看到,拍照上傳網絡,引起轟動,大家都在猜測他是犯了什麽事,怎麽會被抓?
于是半天過後,終于傳出消息,季宣竟然殺了他父親,而母親為其隐瞞,一直對外稱老公是出差;更讓人震驚的是他竟然雇兇砍人,砍的是陸離。
網絡剎時被引爆,衆人大呼不敢相信,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而身負一條人命跟擔着謀殺罪名的季宣結局可想而知。
陸離受傷後不少人關心他,紛紛留言,陸離登上微博回應,表示還在住處院中,但已無大礙,讓大家別擔心。那個見證陸離情況的護士消息都出來了,也公開表明,那做出威武霸氣動作的男人是秦董哦!
陸離住院,陸家人都跑的很勤,唯有一個人去過一次後被喝令再也不許去了,這人就是陸晨銘。
“我為什麽不可以去?”
陸晨銘瞪大眼,氣的砸床踢被,床上能扔的東西都扔了,要不是讨厭臺燈、杯子的破碎聲,這東西也被他砸了。
陸大伯站在一旁,看着陸晨銘鬧,等他鬧累、鬧夠才開口道:“你情況特殊,還有二十天就要做手術,醫院細菌太多,你不适合再去。”
“不就是一個骨髓穿刺嗎?我每五年就弄一次,又不是沒弄過。”陸晨銘半點不在意,因他血液特殊,要找适合的骨髓并不容易,所以陸晨銘每次都挺聽話的,說怎麽做就怎麽做,可這次小離住院,這麽嚴重的事,怎麽去看一次就不能去了呢?
“小晨!”陸大伯輕喝一聲,不太滿意他這樣的口氣:“你要為自己的身體負責。”
陸晨銘從小到大經常跟他大哥鬧,可當他大哥板起臉來,陸晨銘不會怕,他只會委屈,而他委屈的表現就是躺下來,蜷縮起身子,閉眼睡覺。可惜少張被子,就像蝸牛少了殼。
陸大伯無奈從櫃子裏再找出一床被子,才蓋到他身上,陸晨銘就把被子拉上來,縮進裏面。
陸大伯在床邊坐會兒才離開,最近他很忙,三月大選,而他将退下來,很多事都在進行中,他并沒多少時間能放到小晨身上。
“陸先生,您最近的身體報告數據很差,還是把會議推遲半個小時,休息一下吧!”周醫生正在看陸大伯的事身體報告,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看來他要跟陸淵談談了,陸先生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必須盡早做找算。
“不用,對了,前些日子你跟我說你同行的孫女也是學中醫的,她家人正想給她找對象,找到了嗎?”陸大哥阖眼假憩,邊開聲問道。
聽陸先生這話,給陸晨銘找對象的事還放心上呢?上一次鬧的還不夠?
“還沒,說起來,她還是小晨的粉絲呢!”陸晨銘在IT界很有名,由于長相出色,智商絕塵,很得知性、女強人、女精英這類女人喜愛。
“你看安排一下時間,讓她跟我見個面。”
“小晨願意嗎?上次鬧成這樣,其實您又何必操這個心,讓小晨這樣開開心心過不好嗎?”
“沒看到小晨成家,我不安心。”
氣氛沉悶起來,誰也沒再說話。
秦家雙親在陸離住院第三天才回到帝都,其原因是因為轉機時,發生爆雪,耽誤了一天。
回來看到陸離平安,淩墨然很高興,擁抱陸離一下,秦靖也欣慰,伸出手想揉揉陸離的頭,卻被閃開。
一時間,感覺有點尴尬。
陸離也覺得自己反應過頭了,只能幹笑兩聲低頭,其他人打哈哈圓了過去。
病房氣氛熱鬧,陸離卻覺得有點格格不入,他發現他有點害怕他父親陸淵,還有今天才回來的秦靖,他發現自己本能在恐懼,可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麽;思緒不由想到他剛醒時做的那個夢。
陸離覺得自己有點透不過氣,像被扼住喉嚨。
晚間,秦胤天還是睡在行軍床上,除第一晚陸離醒來時要求他上床陪,這兩晚都讓他到行軍床上睡;陸離說,怕被碰到傷口。
秦胤天想問他,那第一晚那麽嚴重,他們挨的那麽近都沒碰到,現在怎麽會碰到呢?
不過秦胤天還是沒問出來,他發現小離這兩天有心事。雖不太明顯,有時的心不在焉卻瞞不了人。
今晚非離也在,本想着跟爸睡了被秦胤天拎到行軍床了,并鎮壓他的怨念。
夜漸深,陸離已經睡着了,秦胤天卻睜眼看陸離。
陸離頭很昏,覺得脖子有點痛、有點癢,被擾的很不高興的陸離憤怒睜開眼。
“小離,醒了,難受嗎?”
是秦胤天,陸離眨眨眼,回道:“頭有點昏,旭堯哥呢?”
“在那呢!”秦胤天指指床的右側,陸離看過去,旭堯哥離他不過幾尺,臉紅紅的,醉得不醒人事。
今天是陸離十八歲生日,大家都喝了很多;陸離懷着不軌的心情,也喝了不少,用來壯膽。
可他卻沒想到旭堯哥醉的那麽快,而搶到扶旭堯哥回房任務的陸離興奮又忐忑。等把人扶上床躺好後,陸離心也大了,偷偷親一口,在他旁邊睡着。
“胤天哥,你怎麽在這?”他明明記得自己關房門了啊!陸離撐着身想起來,被秦胤天又按回床。
秦胤天手輕輕按着陸離的鎖骨,輕笑:“小離說我怎麽在這呢?”
陸離終于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房間的燈光有點昏暗,他看不清秦胤天的臉,卻本能感到危險。
“我,我想回家。”陸離抓住在頸間流連的手,結巴說道。
“嗯,好,”秦胤天應的很痛快,把陸離拉起來,他微傾過身,端過床頭櫃上的杯子,遞到陸離嘴邊:“先喝口解酒湯。”
“嗯!”陸離不疑有他,就着秦胤天的手喝下來,他跟秦胤天已經認識兩年,偶爾間秦胤天拿東西給他吃時,都會讓陸離就着他手吃,陸離抗議過,秦胤天堅持,不吃就撓他,陸離怕癢,撓多了,後面也習慣他這樣的動作。
把半杯怪怪的醒酒湯喝完,陸離又犯懶:“胤天哥,要不你到隔壁開個房?我不想回去,太晚了。”
陸離躺下來,蹭蹭被子。
秦胤天眼眸幽深似海,他專注看着陸離,像要把他吸進去似的:“離離。”
“嗯!”
“你怎麽那麽心大呢!還過很可愛。”
秦胤天俯下身,壓在陸離身上,在他嘴角輕吻一下;陸離一驚,本能反應想起身,卻發現全身發軟,連手指也一動不動。
陸離不可置信看着秦胤天,腦海似乎閃過很多東西,似乎又沒有,一片混亂。
這時他想起很多東西,第一次見秦胤天,第一次叫他哥,第一次這人帶着他出去玩,為他解決麻煩,為他得獎狀而高興;在他難過的時候安慰他,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
眼淚從眼角滑下,秦胤天俯身把淚滴舔入嘴裏,在他耳邊親吻一下:“鹹的。”
燈光亮起來,秦胤天輕撫着陸離的臉龐,眼底有着情深笑意,他說:“離離,我想要你看着,看着你怎麽成為我的,永遠是我的。”
眼內是瘋狂的執念,陸離搖着頭,發不出聲音,他從沒發現,發現秦胤天的這一面,讓人恐懼。
陸離帶着蒙胧淚眼,轉頭看到旭堯哥就在自己身旁,離他那麽近,然而又那麽遠,這一刻,秦胤天摧毀了陸離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