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

你認同我很高興。”

“真是小孩子心性。”

百靈笑了,“那麽能讓小孩子任性一下嗎?”

“?”

在陌煙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百靈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能夠和小煙同臺獻藝是我最大的榮幸,能夠來風滿樓真是太好了。”

“百靈。”

百靈片刻就脫離了陌煙的懷抱,背過陌煙抹幹了兩行清淚。“好了,我要去找阿蓮了。”未等陌煙開口,就慌忙逃離了陌煙的房間。

陌煙看着緊閉的房門,無奈地搖了搖頭。

有些人是要被迫長大的。

窗外傳來小販的吆喝聲,樓下包子鋪熱氣袅袅,點心店生意紅火,綠豆糕的餘香迎面撲來。

夜風吹得陌煙又一哆嗦,他戲谑道:“我真不知道陛下竟然喜歡從窗戶進我房間。”

來人聞言便關了窗戶,然後大大方方地落座在軟榻上。

“陛下好興致,看來在外邊吹了會冷風了吧。”

堇墨是來了一會了,但是剛才發現他房間有人也便沒有進來。

陌煙看着眼前這個神出鬼沒的帝王不禁懷疑軒啓是否真的是國泰民安,政治清廉才導致帝王無事可做。

堇墨看着那雙黑黝黝的眼睛,明亮而又清澈,感覺到它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打轉了幾遍,也不惱,反而大方任其窺探。

“外邊的确有點冷,都站得我發抖了。”

“陛下這次是寒夜隔牆偷窺,上次是效仿梁上君子,不知下次是什麽呢?”雖然話說得刻薄但是陌煙還是好心地給他斟了一杯熱茶。

堇墨很高興地接過了對方的茶,平時冰冷的眉目此時也舒張開了,目光也不自覺得柔和起來,像一汪氤氲的溫泉。“我也不想每次都這麽避嫌,奈何你房內總是有佳人作陪。”

“少油嘴滑舌。”跟這個人耍嘴皮子陌煙自認為兩個他都不如他一張嘴。

堇墨也不想惹惱他,就捂着杯子笑着看着他。

“既然來了就陪我下盤棋吧。”陌煙去取了棋子。

陌煙從來沒有想過能和這個人這樣平靜的相處,一起飲茶,一起下棋,一起談古說今,就像相濡以沫的知己,明明幾個月前他們還是兵戎相見的敵人。雖然後來知曉了眼前這個男人好笑的目的,不過也因為他大大方方地承認,也沒有帶給他多大的困擾。他只當是他一時興起就好,就算他行為舉止暧昧,對他深情款款,他也淡漠無視了。

棋已經下了一半了,勝負未定。

“剛才我和百靈的話你聽了多少?”

“全部。”

陌煙下子的手頓了頓,瞥了堇墨一眼才下了這一子。

“那麽,你認為呢?”

“認為什麽?那位百靈小姐沒有說錯。”堇墨落下黑子逼着陌煙右下角的棋子進入了死局。堇墨後半局棋風多半會淩厲起來,有幾次猶如破柙而出的猛獸所到之處雷霆萬鈞,殺得陌煙毫無招架之力,逼得他棄兵卸甲。不過也還好,他并非每次都這麽下,他多半會纏着他然後費盡心機地引誘他入甕,只是恰恰陌煙最擅誘敵之策,就這樣他們引誘反誘,一盤棋能下上半小天的時間。

“你不擔心我反将你一軍嗎?”

“你有這個能力,但是你沒有足夠的棋子。”

“可是我真的做了,你一定不會好受。”陌煙笑了。他知道堇墨沒有說錯,即便他有能力號召羽煙舊部和其他一些兵力但是他還沒有天真到能夠與軒啓為敵,無論是兵力上的懸殊還是單論他與堇墨的較量,他都不是他的對手。

“的确,如果你真的想和我魚死網破,我的确會不好過。”

“那你說,如果我號令羽煙舊部回到羽煙自立為王,你該怎麽辦?”

“你做不到。”

“我還比不過一個小丫頭?為何我不能帶着我的族人重建家園呢?”

堇墨頭都沒擡一份心思撲在棋盤上。“先不說你能不能過我這關回去羽煙,就是回去了你也不會莽撞與我為敵。”

“那我也帶着他們去隐居,等有了足夠的能力就反将你一軍。”

這是堇墨才擡起頭好笑地看着他,“你也會開這種玩笑?魚柔多少人口?羽煙多少人口?你帶這麽多人能去哪裏?你不出一裏地我就把你追回來了。”

“我是說如果!”

“好,”堇墨甚是無奈地笑了笑,“都和我任性起來了,我能不高興嗎?”

陌煙聽他這麽一說頓時晚霞遮面了,一甩袖,憤懑落子不再理面前無禮的男人了。

堇墨暗叫不好,這個人還真是罵不得,說不得,更是調戲不得。輕咳了一下,言道:“當時你既然選擇了敞開城門就應該考慮好了吧?我很了解你,你不會為了勝利而踩着鮮血不擇手段。對于羽煙,你向來很仁慈,你見不得血……和我這種耗盡一兵一卒也要勝利的暴徒來說,你太溫柔了……”

……

他和她一樣說他溫柔。

……

第二天一早,那撥人就來了,個個都靜默地守在門口,像一尊尊威武的石像。

還是那輛馬車,彩色的流蘇在空中翻飛,銀鈴悅耳可人。

不知道的人也許以為這是一支迎親隊伍。

百靈還是穿着昨天那一身繁複瑰麗的異服,但不同昨日的無措今天的她已經恢複往日的朝氣。風滿樓的所有人都在這裏了,每個人都好像做好了突然離別的準備,沒有過多的傷感,只有深深的祝福。

陌煙看着大家的面容了然,百靈昨晚一定和每個人都做好了告別,大家也一定做好了最後的離別。蝶絮已經不像昨日那樣悲傷了,蘇夜也不再皺着眉,落雪靜靜地站在一邊,席蓮沒了昨天的憤懑倒是有了點憂色。

“我要走了,真的,真的,很感謝大家。”百靈笑着跟所有人說道。

“以後,大家一定也要好好的。”一一将視線停留在人們臉上,她希望能夠永遠銘記住這些人的樣子,無論多少年後,他們依舊鮮活動人地活在她的記憶裏。“今後,雖然我們各分天涯,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在這裏的每一個人,在這裏度過的每一天……永遠。”

說着說着她又哽咽了起來,連忙抹去眼角的淚跡,挺直了脊梁,在人們的目送下轉身離開。

沒有人出來說道別的話,我們以目送為祝福,不說離別,也不會和這個女孩做道別。她依舊在我們身邊,依舊是我們的家人。

陌煙看着這個女孩迎着陽光離開,看着萬千璀璨的晨光将這個瘦弱的背影包裹,他覺得這個女孩的抉擇比他來得更加聖神。他為他的國背負和屈尊,而她為她的國肩負和前行。

風滿樓裏靜悄悄的,面對離別,陌煙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溫暖和撼動。他明白,這座小小的一樓裏是凝聚了多大的力量,他自視的冷漠都被這裏的一切消融了,這裏的歡聲笑語,這裏的相濡以沫,這裏風雨同舟……這裏真的是一個家,一個讓他迷戀的家。

今日,是有人暫別,去遠行了。

晨光熠熠,銀鈴流溢着五彩斑斓的光,千裏馬駒揚着高傲的頭顱,把油亮的鬃毛一抖,車頂的鈴铛立刻協奏起清脆的溪澗歌調。

讓我們祝福。

今日的遠行。

☆、山雨欲來

百靈離開了,風滿樓顯得有點寂寞,樓中終是少了那抹美妙的歌聲。那些常來聽歌的客人更是唏噓不已,郁蹙萬分。

樓外的望江更是傳透了百靈離開的消息,茶館小巷更是肆意渲染了這個少女的故事,‘四海歌姬’的名字更是帶上了傳奇色彩。

陌煙一行人還沒有從離別的感傷出來,席蓮卻匆匆做了決定。

他說他要去找一個人。

陌煙猜想的是那個人,那個叫葉滄瀾的男人。

蘇夜憂心忡忡地問他去找誰,席蓮也坦言去找那個男人。蝶絮本來想阻止,但是又難以說出口,畢竟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外人真的難以插手。說不出的話最後也只能變成囑托,“小心點,阿蓮,你知道的上次的殺手可能還會對你下手,你一個人外出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你們放心,我只是外出一趟,不會有事的。”

“本來我們可以陪你一起去,只是我們都不會武功,怕是反而拖累你,所以你一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蘇夜喃喃道。

“好了,我只是出去一下,不要個個都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呸呸呸,誰跟你生離死別,少說晦氣話。我們只是因為百靈走了,現在你又要離開一段時間寂寞而已,不要會意錯了。”蝶絮雙手一插腰,憤憤不平地說道:“快去收拾好你的破攤子,這裏由我們看着呢。”

席蓮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上面刻着一個大大的‘洛’字,“蝶絮,如果我不在的日子風滿樓遇到什麽不能解決的事,你應該很清楚找誰吧。”席蓮把令牌塞到了蝶絮的懷裏,然後俯身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

“你放心吧,有我在。”蝶絮挑了挑眉。

“好了,就這樣吧,我不在的日子我希望大家也盡量不要出遠門。……我要上樓去收拾一下東西,陌煙你過來一下。”

“我?”陌煙驚訝。

“有樣東西要給你。”

……

陌煙萬萬沒想到席蓮會給他這樣東西——他的那把珍愛的琴‘蓮夢’。當他把這把琴遞給他時,陌煙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樓主使不得!”陌煙大退一步,回避席蓮手中的琴。

聽聞過席蓮的往事後,陌煙也大都能确認這邊琴應該是葉滄瀾所贈,而且是在天池門事變之前。這琴,對他,對他們。都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而席蓮未曾毀去這邊琴,就說明他還眷戀着曾經,他還是愛着那個人的。

而如今他卻要把這邊琴送給他,這意味這什麽呢?

“有什麽使不得的?我給你你就拿着吧。”席蓮又将琴遞過去。

“但是這把琴……這把琴是那個人給你的吧,這不好吧?”

席蓮身子頓了頓,便脫口而出,“有什麽不好?幹那人何事!”

果然一旦觸及那個人席蓮就難以自持冷靜。

“因為你還愛他。”陌煙認真地看着席蓮,擲地有聲地直接說出了席蓮不願面對的現實。

席蓮如遭雷劈,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了,他踉跄地後退了幾步,苦笑道:“我怎麽可能還會愛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每次你看斷憶的眼神都很深沉。估計風滿樓上下都猜到了你們的關系,只是誰都不道破而已。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席蓮也不笑了,他的表情就凝固在哪裏,像失了魂魄一樣。“原來你們都猜到了,我還以為你們把他當我的仇人呢,每一次我可都不待見他。”

“上次你受重傷就是他給你輸了三天了真氣,片刻不離地守了你三天,但是你一轉醒他就走了。樓中的人都知道,只是他不願說我們也不好插手你們之間的恩怨。……而且,我想說的是,斷憶,不,葉滄瀾比你想象中還要愛你。”這一次無論席蓮有多麽自欺欺人,陌煙都要把這個事實告訴他。

那個人,也依舊愛着他。

他們依舊相互愛着。

深愛。

當席蓮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個事實後反而沒有多大反應了,因為他沒有任何理由去反駁。他看了看懷中的琴,顫抖地摸上琴尾的蓮花。

“你說得沒錯,我還愛着他,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之間也無任何可能了。我們的愛已經千瘡百孔,怎麽補都補不上。世仇,背叛,血仇……哪一樣能夠放下?”

陌煙看着他撫摸蓮花的樣子,滄桑又脆弱。

“席蓮,你這一次真的只是去見他一面這麽簡單?”

“他受傷了。我上次讓他幫我找百靈,結果他大意被葉氏老賊偷襲了。這件事還是百靈昨晚告訴我的,他前天晚上去找百靈了,要帶她離開,但是百靈拒絕了。……那個時候百靈發現他受傷了還以為是他們的人幹的,但滄瀾卻說是他來的途中不慎中了葉氏的暗算……”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今天早上你就心神不定。”

“我,葉滄瀾,葉氏,早已糾纏不休,誰都無法獨善其身了。這一次,我去見他,想看看他……”

“你把琴交給我,你是不是已經做了什麽選擇?”陌煙想到席蓮把這把琴交給他就一陣寒意……“難道你!席蓮,你該不會想和他同歸于盡吧!”

“……陌煙,你想什麽呢,放心吧,我沒有想和他同歸于盡,如果我真的下得了手我早就下手了……”

“那你……”

“這件事還是讓我自己還處理吧,”席蓮給了陌煙一個安心的眼神,“那這把琴,我先寄放在你這裏,等我回來了,你再還給我吧。”

“……”

“你是琴師,放在你這裏我比較安心。”

“我可不會替你保管太久時間。”

“恩。”

……

席蓮這次出去沒有驚擾太多的人,只是低調地叫了輛馬車輕裝上路了。除了樓中的人估計都不知道風滿樓的樓主不在樓中坐鎮。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為此風滿樓縮短了營業時間,現在除了晚飯後比較熱鬧外,其他時間段風滿樓還是比較清閑的。天冷了,樓中燒起了暖爐,暖洋洋的,陌煙也不用像在外面披着厚厚的裘衣妨礙身體活動,輕松地坐在一角看着臺上的表演。

風滿樓中除了他們幾個的主場表演外,還有2個戲班子,一個舞蹈班子和一個聲樂班子。百靈走後,戲班子就頂上來,現在晚上基本都要唱上一兩場。

戲是根據各地民間故事改編的,而且過一段時間就會換上一個故事,生動感人的故事倒也吸引了不少新顧客。

“小煙的故事寫得真好,大家都很喜歡。”蘇夜看見陌煙站在角落看戲,便走了過來。

陌煙回過頭去就看見蘇夜抱着畫軸迎面走來。

“我也只是根據一些民間故事改編了一下而已。”

“所以說小煙才厲害啊,只根據一些只言片語的傳說就能幻想出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

“我也只是平時閑書看得比較多,很多情節也只是挪用而已。”

……

随後陌煙便和蘇夜聊上了一些奇書怪談。所以他也沒有注意到門口進來的那個俊朗的男子。

風曲容已經有幾天沒來風滿樓了。

前幾天陌煙托他找百靈,結果呢?他把斷憶陪進去了。不過這也沒辦法,斷憶終究是對那個人情深意重,即便把他自己逼到了這個地步也要護那人周全。

果然,他還真是給他看了一場好戲。

看來,斷憶這顆棋子是廢了。

雖然少了一顆好用的棋子,風曲容有點失望,但是當他在風滿樓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後有釋懷了。

風曲容發現他真的已經不能淡忘陌煙這個人了。他總是無意識地吸引着他。雖然他知道他不是他,但他還是會忍不住多看他幾眼,忍不住在他身上尋找他的身影。

陌煙明顯感覺到一股焦灼的視線,他回過頭去就看見了風曲容坐在一角對他笑。

“蘇夜我看見熟人了,我過去看看。”

“恩,是那位風曲公子吧?他可總是捧你的場。”風滿樓很多人都認為風曲容是陌煙的常客。

風曲容看見陌煙走過來笑意更深了。桌旁的暖爐上正溫着小酒,酒香四溢。風曲容取過一小酒盅為即将過來的人滿上一杯溫酒,又吩咐小二再去拿些花生米什麽的過來。

“這裏有些溫酒暖暖身子吧。”

風曲容看着陌煙層層疊疊的衣領,也不知他包了幾層,現在看他整個人都圓潤了起來但又不臃腫的樣子,風曲容便知,他,畏寒。

“這大冷天的,風曲公子倒是好惬意。”

“我這不是畏寒嗎?所以才躲進了這麽溫暖的地方。這,冬天啊,還是風滿樓好,溫酒,好戲,美人。難怪望江那麽多人喜歡在風滿樓夜夜笙歌。”

陌煙先攏了攏衣領,再推開眼前的酒盞,說道:“失禮了,我剛才已經飲過幾杯了,如果再喝今晚我就不用上臺了。”

風曲容也不在意,收回酒杯一飲而盡,“那我就代陌煙飲下了,等下也請陌煙盡情表演了。”

“自是。”

“最近風滿樓還真是多事之秋啊。”

陌煙心中一愣,不動聲色地回道:“還真是什麽都瞞不了風曲公子啊。”

“我也只是略有耳聞。”

“那……你可知斷憶公子可好?”

風曲容抿了一口酒接話道:“ 恐怕不太好。”

“……”

“這一次不是我不幫他,而是他要求我不要插手。……他們兩人之間的事總該有個了結了。”

了結?席蓮也這麽說。陌煙悲哀地覺得那兩人還真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固執,卻又如此彼此傷害。

了結?真是一個不好的詞。

說着了結的兩人到底要以何種方式去了結呢?

深情即是一樁悲劇 必得以死來句讀。

戲臺上還唱着悲歡離合,唱着生死相随,唱着至死不渝。水袖長裙,笛聲悠揚,臺下的人撒了一把的淚,紛紛舉杯為這對悲歡戀人的痛飲。

陌煙看着臺上的三尺□□像飄零的落葉凄美的落下,戲中的女子舞盡這最後一曲,毅然執起手中的短劍自刎于愛人的墳前。

餘音哀轉舊絕,道盡決絕。

“生死有命,強求不來。”風曲容幽幽嘆道。

☆、殘雪凝輝冷畫屏

“生死有命嗎?”臺上的戲落幕了,贏得掌聲一片。陌煙看着臺下唏噓不已的觀衆喃喃道:“我不喜歡這部戲的結局,看來,我還是去改改吧。”

風曲容搖了搖頭,“劇本可以改,但有些戲只能演一場,演過了也就結束了。”

臺上的人又換了一批,這是第二場戲,與第一場不同的是,這一場是破鏡重圓的故事。

“不複重來嗎?”

“陌煙,我挑明來講吧,這一場席蓮和斷憶恐怕是兇多吉少,葉氏這一次是鐵了心要斬草除根。斷憶中毒,沒有比這更好的良機了。”

陌煙頓時感覺寒意席卷了全身,果然……所謂了結就是一方死亡。

“那洛川閣呢?”陌煙記得風滿樓一直是洛川閣的眼線,也是席蓮的靠山。

“洛川閣保的是風滿樓,不是席蓮。席蓮已經把令牌交給你們了吧?”風曲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眼前皺着淡眉的少年。“席蓮交出令牌就是不想把風滿樓卷進了,他想把洛川閣作為風滿樓的屏障,而不是他的屏障。當然洛川閣應該也不會為了一條眼線扯上不必要的麻煩,這會導致他們教會暴露到明面上來。”

“怎麽會這樣?”陌煙以為席蓮會為了他們,會回到風滿樓的,沒想到這次他這麽決絕。

“所以……陌煙,要跟我走嗎?”風曲容放下手中的杯盞,看着眼前的少年。

“走?跟你走?”

“斷憶不在我身邊,那些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我必須回去了。你……跟我走吧。”

“我不會跟你走的。”

“陌煙,你那麽聰明,應該已經猜到我是誰了。只要你跟我走,我就絕對不會虧待于你的。”

陌煙沒有想到風曲容會讓他跟他走,作為一位殺伐決斷、理智的上位者怎麽會帶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回去?

“風曲容殿下,您未曾隐瞞您的姓氏我自然是猜到了您的身份,但是陌煙只是一介小小的琴師,怕是殿下擡愛了。”

“我不介意你的身份,雖然我的确查不到你以前的生活,但我不介意也不會懷疑你。”查不到陌煙以前的身份這件事讓風曲容困擾了很久,席蓮一向對樓中的人保護的很好,對他們之前的身世庇護得滴水不漏。 風曲容用盡了手段也只是查到一些皮毛,陌煙應該和林落雪一樣是罪臣之後,之前輾轉于黎山一代,後在望江被席蓮帶回風滿樓。能查的也只有這些而且真實性不高,但在軒啓能買到可靠消息的也只能是魅影樓和洛川閣了 ,風曲容也想過動用他的暗影查但這畢竟是軒啓的地盤,他還不敢在軒啓帝眼皮底下動手。

“你不怕我居心不良?”

“能把你放在我看得見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方法。”既然查不到那麽就壓制在身邊,那麽反過來也就沒有任何危險性了。

“風曲容殿下,恐怕讓你失望了,我不想成為誰的所有物。”陌煙起身就想走,他不想和風曲容糾纏得太深。

這個人太危險。

“陌煙!”風曲容看見他起身連忙叫住他,抓住他的肩。“為什麽?”

“我說過,殿下您只是在我身上尋找他人的影子罷了。風曲容殿下,我不是他。”陌煙真的不明白他和風曲容只是在小時候見過一面他為什麽對他那麽執着呢?如果真的讓他知道他是洛羽蘭恐怕一切會越發不可收拾。

風曲容放手了,的确,他不是他。

陌煙見他放手,便果斷的離開了。他也許執念的是洛羽蘭,但是他已經不想成為洛羽蘭了。

風曲容看着陌煙離去的背影,心中隐隐作痛。他到底是否喜歡上他了?為什麽看見他離開他會心疼?他明明只是一個像洛羽蘭的人……

而他怎麽會喜歡上一個替身?

風曲容頹唐地坐回原位,苦笑着将酒盞滿上。

也許好久沒有打聽到那個人的消息了,所以他才會迷戀上陌煙的溫度吧。

自洛羽蘭從軒啓皇宮脫逃後就再也沒有得到他的消息。他安插在軒啓帝身邊的人回報,軒啓帝那邊也是毫無線索,軒帝甚至将整個軒啓掘地了三尺依舊未果。

也對,如果他想躲,恐怕沒人能找到。這一點,風曲容他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呢?

最後,風曲容也只能期望洛羽蘭的确已經離開軒啓,并且永遠不要被軒啓帝找到。

而他,也差不多該回去修理那堆不安生的老鼠了。這次兵書到手,以後和軒啓交手應該也輕松了一點,這也算如願了吧。只是……

風曲容擡頭看見那人抱着琴走上臺,安靜地落座,清雅的琴音從他手指間流淌出來……

他們應該不會見面了吧。

那個叫陌煙的少年,曾經讓他有點心動的孩子,你應該還是要感謝因為你像洛羽蘭,所以我今日才會放了你。

沒有他風曲容得不到的東西,除非他不忍。

席蓮趕到馬驿鎮的時候就被人攔下了。那幾個人身着深色布衣,腰間別着各種武器,臉上凝集着警惕和防備。

席蓮抽出腰間的軟劍,打算速戰速決。

那幾人看見席蓮抽出了武器,有點猶豫地交耳了一下,然後一人開口了,“席樓主,我們希望你馬上離開馬驿鎮,請你不要讓我們為難。”

席蓮一聽皺了一下眉,見他們不動手便猜到,“你們是葉滄瀾的人?”

幾人猶豫了一下,答道:“是,所以還望樓主不要為難我們。”

“葉滄瀾人呢!”席蓮既得知他們是葉滄瀾的人後便不再含糊,劈頭就問。

“這……這……”被這麽一問幾人更是一臉郁色。

席蓮見他們躊躇的樣子,欲策馬揚鞭直接闖過去。

“等一下!”只見一個紅衣女子飛身閃入擋住了席蓮的去處。

席蓮立刻勒緊馬繩,棗紅馬長鳴地揚起前蹄,險險地避開了與紅衣女子的正面碰撞。

紅衣女子也不驚,不卑不亢地向席蓮行了禮,“席樓主,在下葉紅霜,是少主的屬下。”

席蓮看了眼眼前的紅衣女子,劍眉薄唇,英氣十足,不像閨閣小姐的柔美,一看就是江湖闖蕩洗練出來的武林人士。

“敢問紅霜姑娘,葉滄瀾在哪裏?”

“本來少主是讓我們來阻止你去看他的,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去看看他。”這個堅韌的女子眼中劃過一絲無奈。

身後的幾個屬下急了,為難地說道:“紅霜,這不太好吧,少主明明吩咐過的……這……”

“你們不要管,這件事我會負責。”葉紅霜幹脆利落地打斷了他們的話。

席蓮下馬跟着葉紅霜來到一處偏僻的民宅。

“為什麽?”席蓮問。

葉紅霜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席蓮,她依舊不卑不亢地回道:“因為我喜歡滄瀾,而他只喜歡你。”說完她就轉身去開那扇斑駁的木門,她挺着傲然的身姿繼續答道:“我也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女人,既然他喜歡你,那麽我就去成全他,僅此而已。”

席蓮知道有種女人是驕傲的,就像眼前的女子,得不到就潇灑地放手,在被傷害之前就幹淨利落地轉身。

“他就在裏面,你進去吧。”

看着轉身就走的女子,席蓮還是不得不佩服這樣的女子。

席蓮輕叩了一下房門,裏面沒有回應,皺了皺眉推門而入。

那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被子外面的手蒼白無力地搭在一邊。席蓮頓生不好的預感,快步上前,果然看見那人毫無血色的臉龐彌漫着死亡的氣息,而黑紅色嘴唇表明了他深中劇毒的事實。

刻骨的寒意一直從腳心竄到腦部,讓席蓮如置冰窖。他小心翼翼地去觸碰那人的頸部,深怕得知他來晚了一步。但當席蓮的手剛剛碰到葉滄瀾的頸部時就被葉滄瀾突然的抓住了手腕。

葉滄瀾睡得昏昏沉沉的,體內的毒被他用內力強行壓制了下來,雖然不會馬上毒發身亡但是也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所以當有人靠近并碰觸他的脖頸時,他本能地一把抓住了來人。當他警惕地看清來人時,驚訝地說不出一句話,他死死地拽着手中的手腕,深怕這只是他最後的一個奢侈的夢。

席蓮看着葉滄瀾混沌的眼神逐漸清晰又轉而瘋狂絕望時,身體不由自主地懷抱住了這個這麽脆弱的男人。

葉滄瀾笨拙地回抱住席蓮,溫暖的體溫告訴他,他不是在做夢。

席蓮,真的來了。

“蓮……”沙啞低沉的聲音像幹涸的枯井毫無生色。

“怎麽會這樣?之前……明明還好好的……”

葉滄瀾一下子驚覺過來,推開席蓮厲聲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快點離開這裏!”

席蓮被葉滄瀾突來的掙脫和呵責弄得不知所措,但看到葉滄瀾因為情緒激動臉色更加蒼白後,席蓮一下子怒意泛濫。

“葉滄瀾!你沒有資格來管制我的行為。”

席蓮怒了,眼中的火好像遇到了幹枯的原野,一下子竄起熊熊大火,一路勢不可擋地焚燒過去。

望着席蓮因為憤怒而閃亮的雙眼,葉滄瀾又軟下了性子,他很了解面前這個人,席蓮是一個不服硬的人。葉滄瀾好言相勸道:“這是我和葉氏舊部的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這裏太危險了……”

“那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算什麽?”

“只是中了點毒,過段時間就會沒事的。”

“中了點毒?……呵呵呵……你當我是傻子嗎?葉滄瀾。”

“蓮……”

“什麽毒?……解藥在他們手中?”席蓮眼中漸漸泛上了殺意,腰間的青鸾也開始發生警惕的嘶鳴。席蓮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去拿解藥!”

席蓮試圖甩開葉滄瀾的手,但是葉滄瀾感覺到席蓮洶湧的殺意暗叫不好,死死抓住絕不讓他移動半步。

“葉滄瀾放手!”

“咳——”回應席蓮的是葉滄瀾無法再壓制的一口毒血。“咳咳咳……”因為情緒過激,葉滄瀾原本壓抑毒素的內力一下子混亂了,這導致毒素反噬,葉滄瀾連咳了幾口血。

“滄瀾!”

☆、前塵不共彩雲飛

“滄瀾!”席蓮慌忙扶住咯血的葉滄瀾,掰開他按着口部的手,入目的就是黑紅色的血。

席蓮一下子驚駭了。

“我去要解藥!”

“不行!……”葉滄瀾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他知道這次他中毒必将會将葉氏的矛盾擴充到最大限度。葉氏舊部已經按耐不住要将他除之後快了,他一死葉氏的職權也就名正言順地落入葉氏長老的手中了,碧影劍也有可能随之送入舊部的祭壇。原本他也考慮過這一天的到來,為了應急突發狀況他也不是沒想過對策,大不了與舊部來個魚死網破,誰都不要妄想得到葉氏。

但是,最後,還是敗在了席蓮這一步上。

他不能讓他插手進來,更不能讓他去死。

這是葉滄瀾在昏倒之前唯一想的。

席蓮看着已經昏厥的葉滄瀾,他的手還死死地拽着他,好像要嵌進他的血骨,拽着他生疼,就像當年那場落雪中他帶着他飛落下屋檐,那麽用力,那麽的至死不渝。

席蓮嘆了口氣,小心地給葉滄瀾擦掉了血跡,掖好被角,整了整他額角淩亂的發絲。

“我上輩子還真是欠了你……”

複瑤山下原本安靜的葉氏小村現在有點不安靜了,似乎緊鑼密鼓地在籌備什麽。巡邏的黑衣高手手持着冰冷的兵器,高高的瞭望臺上站滿了弓箭手,在一旁休息的人也神色肅穆。

在村子最中央的空地上正搭起高高的木架,似乎是鼓臺。在葉氏有一個古老的祭祀儀式,一般在族人遭受災難或者有新任族長繼位的時候,族人就會築高臺祈福禱告。這高臺被稱為“九重鼓臺”,在祭祀的當天由命定的祭師跳天舞、雷鼓,那時祭師白衣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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