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墨看着身下的人,撤去了那張面具便是他曾經日思夜想的面容,那張清心寡欲高冷脫塵的臉此刻離自己這麽近,雖然還是那樣絕豔清冷但是眉間的突起和閃着不安定光的眼眸說明了他現在的心境,剛才他吻了他,果然是吓到他了。有點歉意地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眼角才拉起受驚的他。

“抱歉,吓到你了。”

“……”陌煙後知後覺地一巴掌甩了過去,“無恥!”

堇墨也不躲硬是接了這一巴掌。

“你!”陌煙也沒想到他竟然會不躲,看着他微紅的臉頰頓時又尴尬萬分,又氣憤于自己剛才的失态,自己并非女子又何必做出如此嬌氣之舉。

“方才是我逾越了,”堇墨拉開了一定距離,整了衣角,感慨道“陌煙啊陌煙,你永遠超出我的預想。”

“?”

“你以前絕對不會如此焦急于他人事事,還真是讓我嫉妒。”

“那是我自己的事……”陌煙也不是不知道堇墨的意思,的确,他變得越來越不像洛羽蘭了,他現在太容易被他人所影響,“我已經不是洛羽蘭了……。”

堇墨伸手想去撫摸他的臉但想想剛才吓到了他只能收回作罷,“看着你這張臉讓我如何否認你不是洛羽蘭?”

陌煙看着眼前這個自諷的男人,百感交集,一個踏碎你江山的敵人卻總是那麽深情地說着愛你。

“也許是我還在執念着洛羽蘭,”堇墨還是情不自禁地撫摸上了陌煙的臉,指尖真實柔軟的感覺滿溢了他的心口,這張感覺簡直要窒息,“但是你想成為陌煙,那我今後就去愛陌煙,比洛羽蘭更甚。你想成為誰我就愛誰,而且比以前愛你更甚……怎麽辦我就是這樣無藥可救地愛你?”

陌煙不懂這個男人眼中的偏執,曾經很多人都喜歡洛羽蘭他也看過一些人眼中的狂熱,但是眼前這個人不一樣,起碼他喜歡的不只是擁有洛羽蘭這個名的人。陌煙尴尬地避開他的視線,側過身去不理會他剛才的失态。

給不起的只能回避。

面對對方的态度,堇墨只能認命地合上雙目,靜靜地平複下有點失控的情緒。“罷了,現在我們能夠這樣坐在一起已經是我的奢望了。……現在百靈那邊沒什麽問題,據暗衛回報除了知道一切後有點低沉外其他沒什麽問題,而,席蓮那邊,他欲闖葉氏但是被葉滄瀾阻止帶走了。……就這樣,你還想知道什麽?”

“沒什麽了……他們沒事就好。”在知道情況後,陌煙多少也安心了點,他是相信堇墨的情報的。而現在,百靈那邊只需等待她的選擇,席蓮那邊,既然和那個劍客在一起就應該會很安全……

……

沒有了剛才的鬧心,現在一下子安靜下來陌煙難免又有點尴尬,看了堇墨一眼,那人也只是靜靜地坐着看着他,不說話,黑色的眼眸中沉澱了整個夜空。

“……那個,我……”

“你在這裏就好。”

“啊?”

“我該走了,你也累了,早點歇了吧。”

陌煙還未明白他上句話的意思,這人就要走了,而說的那半句話總是要讓他來猜測三分。現在要說聲謝那人就已經不留一片衣角了,和來時一樣,不經意地讓你以為是幻覺,只有身邊那凹下去的印跡才證明那人來過。

面對空曠曠的房間,陌煙不由嘆了一口氣,既然明白了那人的心思那麽也能稍稍或許能解釋一下那人一些怪癖的行為了,因為自己曾經在華音的一曲《煙花醉》而未改名的‘華音’,和紫煙殿有着幾分相似的蘭苑,沒有搜查的風滿樓……一切的一切好像依舊在他的局中……

……

但是,

陌煙很明白,他自己始終是一個冷漠的人,他無法愛上……

☆、浮生若夢

當年葉氏的殘餘遷移到複瑤山下定居距今已經好多年,原本破敗的小村莊如今也已經欣欣向榮了。此處三面是環山崖壁,唯一的入口是一條狹窄的□□,谷口處常年有年輕男子把守。

席蓮雖然避開了看守輕松地潛入了村子的外圍,但是也不敢貿然入內,葉氏是不容小看的一族,他們向來神秘,傳聞其祖上是生活在西部高原雪山上的一支剽悍的部落,相傳他們常年飲雪狼的血,食高羚的肉,都擁有血色的瞳孔,有着可怕的戰鬥力。但是随着時過境遷,他們為了生存逐漸向東遷徙,和其他族人婚配漸漸地失去了原本的力量……但是即便如此,葉氏還是有着強大的人存在。就像葉滄瀾,他就看見過他血色的眸,這是血統純正的證明。

席蓮蹲在灌木叢中看着四周的變動,他不确定百靈是否是被他們擄來了這裏但是他猜測這裏的可能性最大。這裏易守難攻,隐蔽離世,極易藏人,但是在還未真正确定之前他也不能太過冒進。

在外圍探查了一圈發現了幾處比較好的突破口之後,席蓮打算潛入了,潛伏在一灌木叢中等待前面的兩個守衛進入他的攻擊範圍,他必須小心謹慎快速地放倒那兩個人,無聲到絕對不能引起周圍的騷動。席蓮抽出懷中的匕首正要下手之際,突然的不速之客捂住了他的口将他拖入了林間深處。席蓮一驚,立刻抄起匕首刺向身後的人。

“是我。”斷憶輕喘着,這一路的趕路使他有點氣虛不穩,不過看着懷中活生生的人倒是安下了心。

匕首頓在了半空,席蓮松了半口氣,是他,身後熟悉的味道迎面而來。

“你來幹什麽?”席蓮冷冷地問道。

“我聽說了,但是這應該不是葉氏幹的,總之這裏危險出去我們在慢慢談。”

“你怎麽确定?”

“先走!”

斷憶有點急,畢竟這裏比較危險他必須先帶他離開。席蓮看着他焦慮的神情猶豫了片刻後最終還是決定和斷憶先出谷再說。

在複瑤山幾裏外的地方有一個驿站小鎮——馬驿鎮。鎮雖小但因為是國道的臨時補給站倒是有不少商人路過,這也使小鎮殷實了不少,起碼這裏酒樓客棧都不缺。席蓮和斷憶在這裏找了間幹淨的客棧住下。

“你怎麽知道百靈不在他們手上?”席蓮直接開門見山,他不想和這個人呆太長的時間。

“雖然我現在不在葉氏了但是葉氏中還是有不少我心腹的,這點消息我還是知道的。”這話不假,他葉滄瀾現在雖然和葉氏長老反目但他畢竟是少族長,在葉氏一族中還是不少擁戴的。這也促使了葉氏長老不敢明着對他動什麽手腳,只能用些下三濫的手段。

斷憶看得出來席蓮不太願意見他,但是他還是很想看看他,今天聽說他獨自來葉氏找人的時候他已經失去冷靜來葉氏了,雖然他知道如果他被葉氏長老發現的話那麽他的下場可能比席蓮還要慘。

席蓮已經很久沒有和葉滄瀾這樣安靜地坐下來交談了,他有很多話要說但是面對對方時又無話可說了。對他這個人,他一直會有失分寸,永遠分不清自己的立場,所以他不想見他。

“百靈的事我會幫你調查,你不用擔心。”

“你為什麽要改名?”席蓮突然無故地抛出這麽一個問題。

斷憶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說道:“我被葉氏追殺不好用原來的名字。”

“所以就叫斷憶?還真是好名字,呵呵,那麽葉氏為什麽要追殺你?”

斷憶聽得出來他的嘲諷,斷憶這個名字是他自己起的,起初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去打攪席蓮而已,他一直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糾纏于他,他只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說追殺,其實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葉氏長老葉雲、葉雷早就想殺我取而代之了。”

“一部分?我看不像吧,我知道你的能耐如果只是一部分你會由着他們這樣來?我看葉氏內部怕是早已易主了。”

斷憶張了張嘴卻無力辯駁,的确如他所說,前幾年他年幼長老們一直在架空他的權力,後來又因為他私放席蓮的事失了民心,與長老意見相左……種種事情讓他腹背受敵不得不逃離葉氏長老的暗算,但是沒想到江湖如此之大也難以擺脫葉氏暗殺。

“的确,你沒說錯,現在葉氏已經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不過這一切也是我的咎由自取,是我自己的姑息和放縱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面。”葉氏長老的野心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少時是力不從心後來是心不在此。

“那你……”

“所以,我才在風曲容的身邊,我要借助他的力量重新掌控葉氏,我有責任去祛除葉氏的毒瘤……還有,風曲容,他是一個很恐怖的人,你要離他遠一點。”

對于葉滄瀾要收回葉氏的掌權席蓮并不驚訝,比較他是少主一切也名正言順,但是他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和風曲容聯手。“他畢竟是央歌的人……你為了收回葉氏也不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有我的底線,我葉滄瀾還不到賣國求榮的地步。”斷憶想笑,他現在明白他和他之間的裂痕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一切覆水難收。

也是,葉滄瀾是個愛恨分明顧全大局的人,他不會為了葉氏而投靠央歌背叛軒啓的。

一時之間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客棧的桌椅有點簡陋,席蓮撫着桌面上的紋路不知道在想什麽,“……既然百靈不在葉氏,那麽我也該回去了。”

席蓮雖然說着離去的話,但是卻未動分毫。不知道為什麽他發現他挪不開步子。

身旁的斷憶看着他,看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指磨搓着桌面。斷憶突然想到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彈琴,當年送給他的琴也不知道在不在……想到這裏他不由的傷感起來,當年那把琴是他親手做的,他非常非常耐心地做了半年,他把他所有的感情都刻進了那把琴中,揉碎了他的靈魂嵌進了那把琴,他曾無數次撫摸着琴尾的那朵蓮花想着那人的一颦一笑。只是很可惜的是送出那把琴的時候是在席蓮成為成為代掌門的前夜。

席蓮發現斷憶正在用一種極度絕望痛苦的神情看着他,看得他不由揪起心來,他甚至想不由自主地去抱住他,抱住那個他曾經深愛的葉滄瀾。

斷憶既然你已經選擇讓葉滄瀾死,為何現在又要用他的眼神來看望呢?

“你奔波一天了,還是先歇歇吧。”最後還是斷憶先他一步踏出了房門。

席蓮看着緊閉的房門,但是他知道葉滄瀾并沒有走,門柩紙上還映着他淺淺的影子。此刻他仿佛恍然回到了曾經,在鎖劍閣的時候,滄瀾靠在門外抱着‘殘夢’看着紛紛擾擾的海棠,而他在門內抱着‘碧影’對着他的影子發呆。

那個時候,他還愛着他,他也只是他的滄瀾。

席蓮走到門邊摸着那抹他曾經眷戀的背影,任由眼淚滑落他的臉頰。席蓮他自認為是一個可以冷漠的人,但是唯獨面對這個背影他還是難以用面具來僞裝他的脆弱,他只能自剜傷口,強忍窒息的絕望,望着他,隔着血海深仇,自欺欺人,他還愛他的事實。

席蓮摸着影子,漸漸失力滑落跪地,泣不成聲。

面對這個人他終究崩潰了。

隔着這小小的門,請讓我自私地認為你還是我的滄瀾吧。

斷憶靠在門外聽着門內的一舉一動。當他聽到席蓮暗泣的時候他多麽想奪門而入抱着他告訴他他在,可是他知道只有隔着這道門他才是他的席蓮,沒有這道門他們什麽都不是。所以,他現在只能靠着門擡着頭讓眼淚倒回心中。

如果時間只停留在當年該有多好。

席蓮是在天還沒亮那一刻就離開的。馬不停蹄地趕回風滿樓後不久就收到了百靈的回信。

信中只言片語地說道百靈她自己很安全,讓大家不用擔心,過段時間她就回來。

确認是百靈的親筆信件蘇夜他們不由松了一口氣。陌煙捏着手中的信紙不由皺眉,百靈能給他們寫信那的确說明她很安全,但是為什麽只有這寥寥幾句呢?從墨跡來看,這幾句又像斟酌多時久久未曾落筆,到底是什麽使她如此猶豫呢?按照堇墨的說法那批黑衣人是帶百靈回去複國的,那麽他們怎麽能就如此輕易讓百靈回來呢?

陌煙有一種預感,可能百靈選擇了他不願看到的選擇。如果是這樣的話……

蝶絮:“好了既然百靈自己都說沒事了那麽大家都先歇會吧。”

大廳中的下人聞言也便散落。

“好了,蘇夜你也回房睡會吧,看看你臉色,從昨晚你就不太好了。”

“不,我還是先等等吧,雖然接到了書信,但是我還是想看着百靈回來。而且那些黑衣人……”

林落雪接話道:“他們只是劫走百靈并沒傷害她,那麽他們應該沒有惡意,具體情況我們還是等百靈回來再說吧。你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不要等百靈沒回來自己就先倒了。這邊有我們看着,你去吧。”

“大家都先回去休息一會吧,等會百靈回來了我們在問問。”最終還是席蓮說服了大家一起下去休息。雖然百靈說回來但是還不知道具體時間,所以大家也不要太過操心,先回去休息好再等人回來。

☆、夜莺啼血故土魂

陌煙回房卻輾轉反側難以睡去,便起了,結果看見席蓮倚在窗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麽不去休息?”席蓮看到陌煙過來問道。

“睡不着。”陌煙走過去靠在窗沿邊,外面的風拂面而來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天冷了,別着涼了。”席蓮随手去關了窗。

外面的陽光隔着窗子透進來形成了條紋的影子,整個走廊都被劃成了條條框框,席蓮背着光,走廊上是一條他拉長的影子,他的影子和窗欄的影子疊在了一起,他像被束縛在牢獄的囚犯。

“樓主,風滿樓真的很像一個家。”陌煙好似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麽一句。

“但是它并非能遮蔽所有的風雨,也無法挽留終将會離去的人。”席蓮意味深長地看着陌煙。

“離開只是迫于無奈,家始終是家。”陌煙看着明晃晃的走廊,冬日的陽光把這裏熏得暖洋洋的。

席蓮看着牆壁上的一條裂縫,帶着一種眷戀的神情說道:“在風滿樓的這幾年是我最安樂的幾年,大家在一起真的很快樂。……百靈和蝶絮來這裏的時間比我早幾年,她們是風月師兄找來的。蝶絮是罪臣之女,當年她被欺淩流落街頭的時候被風月師兄帶了回來,對蝶絮來說風月是她的恩人,風滿樓更是她唯一的家。而百靈是師兄在一堆難民中帶回來的,廚房的阿田也是那時一起帶回來的,風月師兄曾想尋找百靈的父母,可是都無果,據了解,百靈是後來加入難民隊伍的,她本非逃荒的難民。只可惜那個時候百靈只有七八歲,對那時的記憶很模糊,她似乎本身也很排斥對以前的回憶,師兄也只能作罷。……,師兄對百靈像對待親妹妹一樣照顧,雖然他曾經也注意到過百靈的行為舉止并非普通人家的教養,他也懷疑過百靈的身世并非簡單,但出于對百靈的考慮,師兄還是選擇放棄去尋找百靈的身世,除非哪天百靈親自開口。”

“那百靈沒想過尋找自己的親人嗎?”

“沒有,無論是風月生前還是我擔任樓主期間,百靈都沒有提過父母家人,我覺得她潛意識排斥這一切并且她拿風滿樓去替代了心中原來的那個家。按理來說每個孩子都是渴望家人思念母親的,但是百靈就是沒有。我也曾懷疑過是否百靈的家人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但後來我又否認了,因為她眼中沒有怨恨,只有過一種絕望。”

“你沒有去調查過嗎?”

“每個人都有不願回去的過去,又何必重揭傷口呢?”席蓮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陌煙的肩膀,“對吧,陌煙。”

陌煙不做回答,席蓮這自嘲的話有着幾層意義,他不好做多少評說。好在席蓮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回了房間。最後留下陌煙抱胸思考着問題,結合堇墨和席蓮的話,他對百靈的事也猜了七八分。而且以剛才席蓮恰似無意的交談實質上是給他提醒的情況來看,席蓮也并非什麽都不知,按照他的才智估計也會猜到一些只是他一直未深究而已。

百靈是第二天早上回風滿樓的。只是……

門外整齊的站了兩列異服的守衛,一輛華麗的馬車由六匹大馬緩緩牽動而來,馬車的一角上挂着一個奇怪的鈴铛,随着馬車的運動響着清脆的音色,馬車頂部四周挂着流蘇,車身镌刻着華麗的魚紋,車門前用厚厚的垂幔遮着,看不清裏邊。這是一輛女式馬車。

馬車駛到風滿樓門口停了下來。

裏面退出一個穿着綠色長裙的婢女,她小心翼翼地挽着一個衣着華麗的少女出馬車。少女穿着一套藏藍大紅相間的異服,上面繡着生動的鯉魚,腰間挂着流蘇和鈴铛,頭上插滿了銀飾。

“百靈!”衆人異口同聲喊道。

百靈拽着腰間的鈴铛,刻意回避了衆人的目光。

“百靈,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蝶絮第一個按捺不住欲上前詢問,卻被一個護衛阻攔了下來。

“百靈……”

“她已經不是百靈了,而是魚柔的公主——魚淵殿下。”一位看似位高權重的老人走了進來,他對百靈行了禮,又對風滿樓的人行了禮。“老身在這裏感謝各位對我們公主的照顧了。來人,将東西呈上。”

話音剛落,就看見幾個護衛擡了幾箱東西進來。

“各位,我們魚柔因為歷經戰争如今……這點薄利還望各位收下。”老人恭敬地又行了禮但又決絕地擋在了百靈面前。

“百靈,這是什麽意思?”席蓮終于發話了。

百靈的頭低得更低了。

老人上去了一步,回道:“席樓主,是這樣的,我們是來接我們的公主回去的。”

“回去?回哪裏去?魚國早就滅亡了。”席蓮的話語中帶了幾分諷刺。

“你!大膽!”旁邊的護衛憤怒地拔了刀。老人連忙斥責了他,歉意地對席蓮回道:“是我們的人放肆了,席樓主莫怪。”

“要從我風滿樓帶人走,沒那麽容易!”

“席樓主,請不要為難我們。”老人不卑不亢地回道。

在兩方劍拔弩張的時候。

“你們都退下吧。”百靈說話了。

“公主。”

“我還有事要辦,你們明天再來接我吧。”

“公主,這……”

“明天,我會跟你們走的。”百靈話語中有幾分無奈和幾分決絕。

那撥人看了眼老人,老人鎮定地對百靈行了禮,說道:“那臣等告退,明日再來接駕。”

随後他便帶着人回去了。原本還緊張的形式如今卻如此簡單的結束了。

那批人來得快走得也幹脆。

此時原本擁擠的大廳也就我們幾個人了。百靈依舊站在那裏糾結地拽着鈴铛。蘇夜不忍拉着她的手坐了下來。

“百靈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成了魚柔的公主了?”蝶絮拖過一椅子坐到百靈面前問道。

“我……我……”百靈猶豫了半天仍然說不出什麽來,樓中的氛圍有點緊張起來。蝶絮有點急了,拽着百靈的雙臂搖晃了幾下,甚至有點憤懑了。

“我不是有意欺騙大家的,我……我是真的不記得我小時候的事了。……前幾天他們帶我走說我是魚柔的公主我也是很驚訝的。”

“為什麽答應他們?百靈,據我了解你應該不稀罕什麽公主皇孫身份的。是他們逼你了還是威脅你了?”席蓮問出了此時陌煙心中的疑問。陌煙原本認為百靈可能還有猶豫一段時間,可是如今卻如此決絕地選擇回去,她對風滿樓的情分應該不會那麽淡薄的才對。

“他們沒有威脅我,是我自己決定的,因為……因為那裏是我的家。”百靈說完這句話突然擡起了頭,炯炯有神的黑眸中是堅定的目光。

陌煙無法避開那□□的目光,頓時好像被定身在了地上,百靈認真渴望的目光好像在控訴他這個叛離故土的亡命者。

“我知道你們可能覺得很好笑,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家人,而大家一直像家人一樣陪伴在我身邊,我也很珍惜和大家的感情,但是……有些事不是說不去管就能不管的,能夠忘記就能忘記的。我雖然忘記了父母,忘記了家鄉,但是銘刻進了血骨的思念還是不能作假的。寒冷的深夜我會回憶起小時候某人抱我的溫暖,雖然我忘了那個人是誰,也許是娘親。……下雪了的冬日,我甚至能聞出一種眷戀的味道,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猜我以前的家,我的故土經常下雪……”百靈說着說着哽咽了起來,她顫抖着去懷抱自己的雙臂。

“鐘叔說,我的族人在等我回去,然後帶着他們北遷,回到祖先們常住的雪山,在那裏我們重建家園。……那裏很冷,土地貧瘠,沒有城鎮,只有出沒的野獸……但是也只有那裏才能避開戰火,讓我的族人生存下去。……而我,我是魚柔存在的标志……而且鐘叔說終有一天魚柔國會回到我們現在破碎的故土,”百靈淚流滿面地對上席蓮的眼,“我沒有辦法遺棄他們,他們是我的家人,現在是我唯一有的,這一點阿蓮應該很明白,那失去的絕望。”此刻百靈似乎已經聲嘶力竭了,“阿蓮,我不能像你那樣失去後絕望。”

“夠了!”

顯然百靈的話觸及了席蓮的禁忌,一下子,氛圍劍拔弩張了。

“你不就是想離開嗎?!我不留你!”

“阿蓮!”

“樓主!”

大家一下子緊張起來,誰都沒有想到一向和席蓮親密的百靈會激怒他。

蘇夜連忙上前安撫席蓮,“阿蓮,你不要這樣,這幾天百靈知道那麽多事心裏一定不好受,你不要一起和她鬧啊。”

席蓮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嘆了一口氣,看着泣不成語的百靈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了。

“對不起……對……對不起,我不應該和阿蓮……這麽說話的,但是……但是……百靈很害怕……很害怕……我……我忘記了一切……唯獨那一天……那天,城破了,很多人……很多人在殺,很多血,我都不知道是誰的血……我被人抱着跑,然後那人被殺了,接着我被另外一個人抱着跑,接着他又死了……我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我好像在呼喊着父王和母後……但是沒有,我看不見他們……”

蝶絮聽不下去了連忙抱住百靈安慰道:“百靈,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大廳中除了哭聲,就一片凝重。

席蓮的臉色更難看,慘白,毫無血色。

他怎麽會不明白?全是血,全是血,全死了。他就踏着師兄弟的血去質問那個人。

席蓮慘淡地笑着,顫顫巍巍地離開了大廳。

他和百靈一樣經歷了死亡,只是百靈還有家人活着,等着她回去,而他,什麽都沒有了,全死了。他只剩下了灰燼般的絕望,而百靈還有相聚的希望。

“阿蓮!蘇夜,你去看一下,他有點不對勁。”蝶絮一下子警醒過來,驚慌地喚過蘇夜。

“恩。我知道了。”蘇夜連忙抽身去看席蓮了。

大廳中的其他人也都不知所措了,只有蝶絮安慰着百靈,百靈縮在她的懷中哭泣。

陌煙如鲠在喉,袖中的雙手緊拽着,他覺得他是一個罪人。

城破國亡,他未曾想過回到那片故土,他自持冷靜,其實他在畏懼。他害怕看到那片已經面目全非,已經插上他人戰旗的故土,他害怕那裏已經不是他熟悉的街道,已經不是愛戴他的子民……

☆、遠行之人

今夜不是月明之夜,甚至那微弱的星光也被層層的雲層遮住了。窗外還是熱鬧的望江,盞盞夜燈被點亮,酒樓客棧更是燈火通明,夜間閑暇的人絡繹不絕。

軒啓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國家。夜不閉市,通宵熱鬧,歡聲笑語,子民安樂……

陌煙坐在窗口看着熱鬧的街道默默想到。

夜間很冷,風吹在臉上有點痛,有點冷。

這個時候敲門聲将他從思緒萬千中拉了回來。

“請進。”

原本以為蘇夜又給他們準備了什麽宵夜,結果進來的是百靈。陌煙有點驚訝。

“小煙……”

“怎麽了?”陌煙關了窗,拉着她坐上暖榻。“晚上冷,小心着涼。”晚上百靈已經換下了白天那套華麗的禮服,穿上了平日清麗的長裙。

“我知道了。”

陌煙聞言擡起頭來,疑惑地看着她,“知道什麽?”

“小煙……小煙,你……你就是洛羽蘭。”

陌煙如遭晴天霹靂,他有點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女孩,“百靈你在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是洛羽蘭,我們一點都不像。”

“易容術。江湖神偷‘千面鬼’的喬裝,神醫‘活人不醫’的藥容術還有鬼斧神工‘天工子’的□□。而……小煙你是第三種吧……”百靈進門一直就不敢直視陌煙,現在也只是偷偷摸摸擡頭看上幾眼然後又迅速低下頭去,好像犯了什麽天大的錯。

突如其來,陌煙內心早已波濤洶湧,表面卻不得不鎮定下來。他又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女孩起來,是什麽疏漏讓她發現了呢?

百靈感覺到陌煙尖銳的視線,頭低得更低了,恨不得縮進縫裏。

“誰告訴你的?”陌煙并不認為他能被這個小丫頭識破,誰都不可能像堇墨那麽狡猾奸詐,這易容術連風曲容都沒有識破,怎麽會被這個丫頭識破呢?

“是……是黃泉大叔告訴我的。”

黃泉?那個洛川閣的碧落黃泉?一個江湖人怎麽知道他的身份?

“黃泉大叔告訴我那會我也不敢相信,因為你真的和他一點都不像。”

“你認識洛羽蘭?”

“我很小就來風滿樓了,您當年在這裏彈奏《煙花醉》的時候我就在……雖然當時您彈的和您現在彈的《煙花醉》完全不同,但是……百靈确定您和洛羽蘭彈琴時的音色是一樣的,每個人彈琴時的力度和習慣是不同的,所以這會導致音色有所偏差,雖然這普通人聽不出來,但是我聽得出來。”百靈說得有點激動便擡頭,想得到眼前人的肯定,但是見對方皺着眉,立刻又縮了回去。

陌煙笑了笑,他還真是小看了這個丫頭。傳說魚柔國能歌善舞,甚至有絕對音感的人存在,現在倒是碰見了。

“小煙,你別生氣,我是不會對別人說的。”百靈瑞瑞不安地看着突然沉默了的陌煙。“我真的沒對別人說過。”

陌煙倒也不生氣,畢竟知曉他身份又無加害之心的人能有幾個呢?

“你別緊張,我沒怪你。”

“真……真的?”

“百靈什麽時候這麽生疏見外了?”

“不是,我……我是緊張!小煙,小煙,你一直是我仰慕的神,”百靈捧着嬌羞的臉,閃着大眼睛,看得陌煙瘆的慌。

“哪有我這麽落魄的神?”陌煙笑了,百靈還是那點小性子,雖然他不記得六年前風滿樓是否有這個小丫頭,但是這段時間百靈的确待他親密。

“不,不,無論什麽時候,小煙都是我憧憬的人。你琴彈的好,人也好。以前我不了解你,自我十歲那年聽了你的《煙花醉》以後,我一直認為你像傳聞中一樣可望而不可即,但是自從這段日子的相處,我發現小煙其實是個溫柔的人。”

“我自認為是個冷漠的人。”

“才不是,”百靈跳下軟榻站到陌煙面前,“我……我沒有小煙的力量,你讓整個羽煙避免了煙火,現在羽煙的子民依舊如此安居樂業,絲毫不受戰火影響,我知道都是因為小煙,所以才……”

“我什麽都沒做,把一個國家拱手讓人是一種恥辱。”

“可是如果我的父王當年也能如此明智,那麽我的子民不會被屠殺,不會為奴為婢。正因為……他所謂的尊嚴才導致了這種斬草除根的災難。”

“人各有志,我們的選擇不同而已。”

“所以我才說小煙你溫柔。”百靈看着那雙清冷的眸子,恍然回到了六年前,那個少年,在這座樓中,彈奏了《煙花醉》,那時她以為看到了上仙。沒想到多年以後她還能看見他。“我不知道我能做多少,但是這一次我想帶着我的族人回到雪山,回到我們故土,我希望我的族人能夠不再颠沛流離,不再卑微流浪,我們将重新開始,重新擁有我們的家園。”

“……這是很好的選擇。”陌煙有點羨慕這個女孩了,她如此明白肯定着自己想要的,能夠擔任起自己的責任,能夠問心無愧地肆意地活着。

“真的嗎?太好了,如果能得到你的肯定我就更放心了,”百靈撫着心口安心地笑道,“看來這次我沒做錯。”

“你不确定所以才來問我的?”

“我只是希望得到你的認同而已,不過如果你不認同,我還是會如此選擇的,現在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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