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謝虞走出譽王府,心中思慮不已。
言放在桌上所書正是譽王二字,此二人所圖謝虞雖早有所感,但并未料到言放會主動提起,并将自己劃進他們這個不可言說的秘密之中。言放似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會将此洩露出去,因為他篤定了自己此時無路可走。
而自己的确無路可走。
謝虞想起言放說:“不過和朝雲的這場戲還得演完,這之後要如何做便是你自己的事情。”
譽王适時說出朝雲并不是他親女之事,對此等宮中秘聞謝虞早有所料并不驚訝。
“朝雲只是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但本王不希望因為她而破壞了整個棋盤。”
“那下官此時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娶了她?”
譽王的語調裏含幾分笑意,但臉上卻冷冷淡淡:“真娶或是假娶都是你的事,畢竟本王對朝雲尚有養育恩,也不想她的晚景不好,不過成大事者必然有所犧牲,你說是不是,呵呵。”
謝虞凝神,将一幹心思全部驅散,有了自己的決定。沿街賣桃的果農尚在,謝虞臨走時帶了些用紙袋包好。
常久愛吃桃,若是往日見了這般水靈靈的蜜桃早就忍不住開動了,但此時卻對蜜桃半點興致不有,只安安靜靜地坐着不動,兩眼盯着謝虞,目光灼灼。
謝虞心虛,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還是常久先開了口。
“公子面見過聖上了吧。”
“我……”謝虞躲閃着常久的目光,不敢将事情全盤托出,。
“想來也是。金口玉言豈有更改之理呢?”
“但這只是一時之計,我……”謝虞欲要解釋,圖謀之事不須與常久細說,謝虞只說婚禮不過走個過場而已,“只不過挂名夫妻算不得真,我謝虞此生唯小常一人。”
說着謝虞将常久擁入懷中,常久靠在他的肩上,卻莫名覺得天氣有些涼。他沒有說拜過天跪過地謝過父母便已是被世人認定比天地見證過的夫妻,如何能夠不作數?若這樣不作數,那麽他二人此番無媒因緣是不是就更要算作無媒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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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我常久還是男兒身,怎能如女子一般于方寸之地與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即便正如他所言“不過是假的做不得數”,外人又如何得知。
常久一時間心中千千萬萬感想,但卻說不出一句話。
哪怕是這樣想,他心裏仍有些期待事情會有轉變。
這麽徘徊不定幾日之後,常久正在街上走着,忽而遇上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為首卻是個小丫頭。
“這位小哥且慢走着,我家主人有請。”
小姑娘客客氣氣地說着,臉上帶着少女的笑意。
常久随小姑娘去見了她的主人,常久不認識,不過之後知道了,朝雲郡主,不日與謝虞成婚的朝雲郡主。
朝雲郡主坐在太師椅上,神情自信,面有傲色。
“你就是謝公子家的兔子爺吧,啧,也不過如此。”朝雲不屑,櫻桃色的唇微微張合,嫌惡道。
常久湧起一股怒氣,面色漲得青紫。他雖與謝虞在一起,但從來不以為自己有何低賤,眼下竟然被朝雲直接說成兔子爺,常久覺得自己備受羞辱。
“請郡主不要妄言。”
“呵,不承認吶。”朝雲掩着嘴笑了起來,本是甜美的少女清音在常久耳中卻似惡鬼枯號,常久忍不住在心口罵起這野蠻的女子來。
“喂,你可知道皇上為何會突然賜婚嗎?”朝雲向常久眨眨眼,“正是本郡主親自與聖上求得呢。”
常久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不知道這女子竟如此大膽,朝雲看着常久一時睜大的眼睛又道:“是不是覺得本郡主一女子自己開口說親太過荒唐,不合禮制,許多人都這麽說呢,那群老學究們就是這樣批我的,還有……”朝雲想起譽王來,自己如何都不能讓他滿意,朝雲忽然不爽起來,面部都扭曲了幾分。“我一女子更要努力些,才可有自己的幸福,便讓他們說去吧。”
常久自然不能看出朝雲此時心事,他憤憤道:“郡主既知公子與我之事,豈會不知公子不愛女色?既知如此,又有何幸福,值得郡主自甘跳下火廄?”
“本郡主當然知道,我還知道女子能産子,這便勝了男子千般萬般。”
“你……”
“我什麽,本郡主且告知于你,即便不是我也會有其他女子,謝家總要留後,你能嗎?”朝雲說着站了起來,身上綴的銀鈴叮當作響,“本郡主可是大度的,即便成親之後也不會趕走與你,多張嘴吃飯罷了。”
朝雲斜睨了常久一眼,見常久面色灰白心底才滿足,心情愉悅道:“回府吧。”
當夜忽而下了暴雨,大雨嘩嘩,電閃如霹靂,雷鳴聲铮铮,枝葉搖擺不定,在窗間映下漆黑逡巡的影子,廊前挂着的燈籠被風搖動,左右晃蕩,忽地這時,燈火滅了。
轟一聲,天邊一道火光,驚雷乍起。
爾後歸于平靜。雨開始小了。
第二日才知城東的一棵五人合抱的柏樹竟這樣被一道閃電劈斷,天明去看時,已燒成焦黑一片。人群議論紛紛,“這是要倒,是要倒了啊!”有老漢大聲嚎叫。
然而外面風雲謝虞對此毫不關心,當晚常久就冒起了冷汗,人昏沉了起來。
第二日急召了大夫,也看不出什麽大毛病,只說傷了風寒雲雲,謝虞臉陰沉極了,大夫被他盯得腿都打哆嗦。
“許是昨夜大雨,早先窗子未關,吹了些冷風。”還是常久掙紮着撐起身子安撫謝虞,“讓大夫開些藥就好。”
謝虞這才臉色好了些讓大夫走了。
病去如抽絲,這莫名而來的病痛纏綿了常久數月,一直快到中秋仍舊每日卧在病床上,只時而在院子中透透氣而已。
這一病,常久原本就纖細的身子越發細瘦的像根要被壓斷的葦草一般。謝虞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大夫已經換了好幾撥,藥方子換了好幾種,當整個院落都充斥着一股苦澀濃郁的草藥味的候時,謝虞聽聞京城來了一位神醫。
謝虞決定去請這位傳說“賽華佗”的神醫來。
神醫姓張,滿頭銀霜須長三寸,時常用他枯槁幹癟的手一把一把捋那把三寸長的白色胡須,并且腦袋一點一點若有所思。神醫嘴中喃喃道:“怪哉,怪哉!”
念叨得謝虞心中煩悶,又不得不忍受。
神醫道:“這病嘛,說嚴重不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不過是心中郁積,心病罷了。心病還得心藥醫,這得需病人家人費些心思,老夫就只開着溫養之藥。”
謝虞滿口應和,恐怕得罪了神醫輕慢了常久的病。
神醫走的時候嘴上還在喃喃着怪哉怪哉,尋常人如何有如此低的體溫,實在奇怪。
是藥三分苦,常久已經被這些烏黑的藥汁灌怕掉了,眯縫着眼睛,一口幹了藥碗,真想吐掉舌頭。
謝虞見他喝完,立馬就往常久嘴裏喂糖。
神醫說心病且需心藥醫,哪是那麽容易的事,只能慢慢開解。但謝虞沒料到的是,不久之後常久的病就突然間痊愈,和來時一樣莫名,走得也是奇怪。謝虞只能感嘆果然神醫高明之類,往神醫處送了大量禮物以表感謝。而謝虞不知的是這其中發生過一件事,也正是這件事才讓常久的病忽然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