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老爺子風裏來雨裏去的奮鬥了一輩子，還是個半大孩子的時候就去給人打過短工，後來也送過報紙、牛奶，還走街串巷的當過貨郎，沒上過正經學堂，但是沒有學歷不代表沒有才華，他在走街串巷中尋到了商機，之後兄弟姐妹五個東拼西湊的開了第一家雜貨店，陳家從一家不足50平米的雜貨店起家，到如今成為遍布全國甚至國外也有涉及的零售商，百貨商場幾百個，也算是家喻戶曉了。後來棒子交給兒子，現在又交給了孫子，本以為自己可以做個富貴閑人，頤養天年了，但是，有些人是不是一有錢了心就大了，變得惦記不該惦記的東西了，蹦跶的厲害，不過，看孫子的處理方法，雖然很不厚道，但是還是不錯了，只要和秦家綁在一起，陳家一定會更上一個圈子，“大丈夫何患無妻”，所以，心底還是對孫子的做法很滿意。因此，接到管家電話的時候，聽說秦歌也被綁了，心中并不是很擔心，秦歌迷戀自家孫子，別人不知道，自己還會不知道嗎？
但是，他和自家孫子一樣想錯了，秦家是不會和陳家撕破臉皮，但是，秦弦會，秦弦并不等于秦家，但是秦弦掌控着秦家，他心裏不是很在乎秦家，如果可以，他其實很樂意和林君複去E國，自己創業養媳婦。
一直過着富貴閑人日子的陳老爺在自家孫子被綁的第二天知道自家的股票大跌，一些供貨商紛紛打電話來“詢問情況”，部分高管還遞交了辭職書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看低了秦弦，心中也不惱，只是暗嘆，到底是年輕人，說幹就幹，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不禁想到自己年輕時候的沖勁兒，血氣方剛，不就是這樣的嗎？不得不承認自家孫子差了秦弦一大截。
“去把我新得的乾隆永子找出來，還有陳年普洱，我要去找秦老哥喝茶！”管家應聲而去。
……
秦老爺子是個奇人，他一出生就是秦家大少爺，身份貴重，但是交的朋友遍布三教九流，看人奇準，等到成年繼承家業的時候也不管旁人怎麽說，早早的就砸了大筆錢在當時幾乎沒有市場的房地産裏面，和官家合作，修建那些公共設施，那會兒官家也不富裕，幾乎沒賺錢，但是他的行為經過官家的宣傳、褒獎，被那一代人稱道的厲害，後來房市興起，他憑借着早先在官家和民間積攢的“人氣”和口碑，在房地産這塊很輕松就成了龍頭老大。只是，他的眼見可不止這個，同樣的，早先他還利用秦家的關系網，在海運這方面吃了第一口螃蟹，他的獨到眼光和不拘一格的交友行為很是被後背稱道模仿，但很少有人能夠做到他這個地步，有些人只好感嘆“時勢造英雄”。
所以，秦老爺子早早的就認識陳老爺子，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他聽管家說陳老爺子來找他下棋喝茶的時候仿佛并不知道外邊的風雲變化，樂呵呵的出了花廳去迎接陳老爺子。
“陳老弟啊，你總算想起老哥來了，今天我們要大殺幾盤！今晚就留這裏了，我們喝幾杯！”
“哈哈，秦老哥，小弟這不賠罪來了嗎？前幾天剛得了好茶，今啊，咱們哥兩個，好好來幾盤！”
兩人一邊說一邊向亭子走去，那邊傭人已經開始擺棋盤、茶具也一并開始布置。
之後兩人很是開心的厮殺了幾局，輸贏各半，酣暢淋漓。吃飯的時候自然是好心情，兩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喝的紅光滿面，論古說今，好不快意。酒足飯飽，兩人一起去院子裏走走，秦老爺子心裏跟明鏡兒似的，但是到底還是顧着交情，直接挑明了說，“陳老弟，你的來意我多少知道！只是這次的事，我不好插手，臭小子的性子你多少也知道，他要辦成的事情，拐着彎也會辦成！”
“老哥，思宇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我心裏不踏實啊！”陳老爺子知道秦老爺子說道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就換了個說法，畢竟秦歌也不見了。
“老弟，我直接和你說了吧，這事，如果只是臭小子，我不會完全插不上手，樂歌是我最喜歡的孫女，只是，這次，來的那三個人，一個姓殷，一個姓霍，一個姓夏，樂歌他們沒事兒，現在應該還在水苑，你也別去找了，免得招忌諱。樂歌也該受點教訓了！”秦老爺子最後一句話說的意味不明，陳老爺子也沒怎麽注意。
“那三家，人那麽多，來的不會……”
“老弟，哎，就是那三個，不是旁支的！夏家是搞研究的，但是殷家和霍家，事情不好辦！那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
“謝謝老哥，這事老弟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
陳老爺子走後，秦老爺子看着那副乾隆永子，直嘆了一口氣，樂歌畢竟也是自己最喜愛的孫女啊！陳家還是心太大！“去收拾東西，我明天去南邊修養，人老了就是這點不好。”
……
陳老爺子離開秦家後心中竟然無比平靜，看着車窗外飄過的高樓、街市，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走街串巷當貨郎，搖着手裏的鈴铛，小孩子三五成群的跟在自己身後……最差不過是回到開頭而已，但是，終歸還是生出了膽怯，人老了，越發想着安逸，更何況，那麽一大家子的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過，情況并沒有那麽糟糕，孫子總會回來，陳家或許會變小，但是再奮鬥又何嘗不可！只是，繼承人很重要啊，思宇，招了這麽多家記恨，怕是……到這裏陳老爺子又想到了秦老爺子說的那三個人的身份以及高級軍事禁區水苑。
“去南街！”陳老爺子仿佛下了什麽決心。
不一會兒就到了南街，車開不進去，路面有些髒亂，陳老爺子也不在意，這和當年的大街小巷比起來可是平整得多，他沒讓其他人跟上來，憑着記憶左拐右繞，終于到了一幢老房子面前，牆壁斑駁，門栓很舊，被刷過漆的門看着還半新不舊，門神貼得很牢靠，對子倒是手寫的，陳老爺子留意了一下字跡，心中有了定論，看門沒鎖，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出來，開門的是半大的少年，17、8歲，看到是他後，愣了一下，但還是很有禮貌的請他進了門。
陳老爺子跟随少年進了院子，他随意看了看，發現院子裏比以前多了一個葡萄架子，還栽了紫藤，收拾的齊齊整整，合着老房子，竟然感覺出幾分古意。進了客廳，牆體應該是很舊了，被用壁紙精心修飾過，沙發很舊，鋪着用毛線鈎織成圖案的坐墊，陳老爺子看着覺得比自己住的地方還令自己滿意。
他坐在客廳裏唯一的沙發上，少年從水壺裏給他用玻璃杯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就不再管他，自己直接去了幾米外的廚房，坐在沙發上還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少年在廚房裏做飯，不一會就聽到菜刀切菜的聲音，聽聲音，少年切菜很熟練，刀工不錯。
陳老爺子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但是又想到自己連孫子的名字叫什麽都想不起來，又有些慚愧。杵着拐杖站起來走到廚房門邊，看到少年要炒酸菜土豆湯，土豆已經下鍋，就差水了，忍不住說道，“先炒一會兒，等出汁了再放水！”結果他話還沒說完炒菜的人就立刻把水倒進了鍋裏，理也不理他。
陳老爺子挫敗的很，“不聽老人言！”又拄着拐杖坐回沙發上，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這時外邊響起了關門的聲音，緊接着就進來了一個女人，頭發盤的整整齊齊，穿着很得體。
許星荷見到自家客廳裏坐着的人的時候進門的動作頓了一下，之後又若無其事的進了門，瞟了一眼茶幾上玻璃杯裏被喝了一半的水，“陳老爺子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幹？”
“額，我就是來看看你們？”
“哦，那請陳老爺子多擔待了，寒舍簡陋！”許星荷說完就把包放在一邊的櫃子上，轉身去廚房裏給兒子幫忙。
陳老爺子看着許星荷進了廚房，然後少年不一會兒就端着炒好的菜出來擺在了床邊的餐桌上，然後又轉身進去，拿了碗筷出來。
等到對面的母子坐在餐桌上不理他就準備開飯的時候，陳老爺子心裏很不是滋味兒，算了，老臉不要了，“我還沒吃飽！”
然後他就看到對面的兩個人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許星荷倒是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少年卻依舊自己吃自己的。
“陳老爺子，寒門實在招待不周，要不，我給你的司機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去吃飯？”許星荷說完也覺得自己的做法很不錯，當年舊事，自己蠢被騙了活該，轉身離開，也沒有什麽好說道的，榮華富貴，不一定得到了就幸福，現在和兒子小門小戶，也不見得就過不下去，但是陳老爺子來這裏，反常即為妖。
“額，不用了，你們先吃，吃完我們再說！”
等到許星荷和兒子吃完收拾好已經是40分鐘後了，許星荷本來想要讓兒子去寫作業，但是不知考慮到什麽，又沒有說出口。
陳老爺子還是坐在沙發上，許星荷和兒子拉了椅子過來坐在對面，許星荷知道十個自己也算計不過一個陳老爺子，就直接問，“陳老爺子，明人不說暗話，反常即妖，你來這裏見我們孤兒寡母，是有什麽要說的嗎？”
“就是想來看看你們！這孩子不錯，我想讓他接受更好的教育！”
“我叫許靖，陳家惹了秦家和我有什麽關系？”
許星荷聽到兒子的話後心裏很高興，直接對陳老爺子說道，“我當年沒要你們陳家一分錢，我兒子現在姓許，以後還姓許！”
“哎，現在的情況，我也不和你們繞圈子了，思宇只怕是不能接陳家的班了，我奮鬥了一輩子打下這片家業，自然希望交給最優秀的接班人，思宇其他還行就是眼光不行，看不清局面，這樣很容易招惹大禍！”
“哎呀，陳老爺子說哪裏話，陳公子那樣的精英都不行，那我們這種窮鄉僻壤裏邊出來的鄉巴佬可怎麽辦？”
“星荷，槿琴如果有你一半的聰慧，也不會把思宇教養成這樣！”
“我兒子确實算是優秀！但也只夠混口飯吃，養活自己，其他的只怕是資質不夠了！”
“哎，到底是亂賬，我自己教子不力，我對不起你們母子！這樣吧，許靖可以永遠叫許靖，但是他可以從現在開始接受培養，我會把位置移出來，等他學了差不多了直接入主陳氏！”陳老爺子是覺得這對母子真的可以改變陳氏未來的局面，但要打消她們的疑惑，還是直接說比較好。
“不必了，我和我媽過得挺好，榮華富貴，我們并不需要！”
“也罷，我現在說什麽你們也不會信，如果你們真的現在就同意了，那我也不會來找你們了！我先回去了，你們好好想想！星荷，或許你看不上陳家，但是，許靖是一棵好苗子！”
“對了，許靖，門口貼着的字，是你寫的？”
許靖沒有回答，陳老爺子也已經明白了，母子二人把老人送到家門口，司機果然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
許星荷關了門進了屋，坐在沙發上，桌上的玻璃杯已經沒有水了，“兒子，你怎麽看的？”
“以陳老爺子的作風，這次應該是真的，但是我們為什麽要給他們賣命？”
“是啊，我也不願意你去淌這趟混水，我們平頭百姓，平安最好！阿靖，是媽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媽當年蠢，你也不會……”許星荷這些年來從一開始什麽都不懂的大學生，到現在獨自打理一家服裝店，日子越發好了，但是心中還是愧對兒子，因為有了這麽一個媽，才有了私生子這麽個總會被唾棄的身份。
“媽，我不怪你，如果不是你當年決然和陳家劃清關系，陳老爺子也不會留我們安心度日！”許靖知道，陳老爺是欣賞母親的堅決和果斷，所以才會有過那麽不多的幾次見面，不然，私生子，如果不是鬧上了門，哪裏會見得到長輩，人家都說是上不得臺面。可是，自己并不想上陳家的臺面，母親這些年來受的累吃得苦，怎麽可以就這樣揭過。
“也對，這事兒肯定不會完，媽這麽大年紀了，你怎麽決定媽都支持你！”
“嗯，媽，如果躲不過，那不妨看看他們的誠意！”許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陳老爺子想只憑幾句話就讓上了陳家的船，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真的上了陳家的船，那麽母親這些年來受的委屈……
許星荷自然知道兒子糾結什麽，但是人生到現在，經歷了那麽多事，還有什麽是比兒子重要的呢，沒有了。“兒子，你想好了就去做，就算是馬上要收包袱跑路我們也可以輕裝上陣！如果你去陳家，但是你還是媽的兒子啊！只是，那條路并不好走，陳老爺子能給你的支持畢竟有限，陳家其他人……你才17歲！”
“媽，謝謝你，我會慎重考慮的，我永遠姓許！”
作者有話要說： 秦弦的護短其實是遺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