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空中的圓月漸漸被黑雲遮蔽,隐隐有電光翻湧,雷聲滾動。

徐吉慶看着身邊的薛前輩,看着他驟然比自己矮了一段的身量,和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衫,心頭一顫,顫抖着聲音問:“前輩,你怎麽變矮了?”

氣在心頭的薛妄柳也是一頓,為了省點靈力他撤去僞裝,用真身示人,沒考慮到身邊人的想法,這下可要怎麽解釋才好?

他頓了頓,正準備開口解釋自己這濃縮的才是精華,是特效。就見面前的書生鬼修眼睛一紅,血淚說流就流。

“前輩竟然為了救此地凡人消耗靈力到如此地步!連身量都縮小至此,實在是實在是……”

徐吉慶還沒說完,就被薛妄柳伸手打斷。

他認真問:“我這個樣子真的很矮嗎?”

“前輩無須擔心,即便前輩身量矮如侏儒,您也比肩崇山之高。”徐吉慶彩虹屁說得真情實感,但薛妄柳卻黑了臉。

靠,早知道當初金丹的時候就不壓這麽矮了。

他擺擺手叫徐吉慶快點滾開些:“別沾到地,小心被吸進地裏,真成了冤死鬼。”

徐吉慶應了一聲,踩着他的白骨毛筆站在空中看着薛妄柳,小聲道:“這陣法後面恐還有變化,前輩現在準備如何辦?”

薛妄柳看着面前的石碑沒有說話,他掐指一算自己的命線,見還是那副未來昏暗的模樣,雖然要死不活,但也不是今日死。

既然不是今日死,那必定沒事。

他心頭一松笑了一聲:“怎麽辦?涼拌。”

他的神識沒從這個城裏找出那個喜歡躲在暗處偷窺的壞老鼠來,反倒是被這陣法攔住了去路,不能超過這陣法的範圍。想來那人是自信滿滿能把所有人困死在這裏,便在遠處躲着,等大功告成再來摘取那顆靈力珠。

薛妄柳看着掌心那顆還在不斷變大的靈力珠,面色驟然冷了下來。

徐吉慶還準備再說什麽,驟然一陣壓力落下,原本好好站在毛筆上的書生鬼一下跌落,趴在白骨毛筆上,險些落在地上。

“前輩!”徐吉慶喚了一聲,擡頭去看,卻見薛妄柳那張臉突然變得破碎,卻沒有流血,只是風一吹,竟然被掀起一角,下面竟然還有一張臉。

薛妄柳将臉上被靈力沖破的面具撕下來收起,露出那張他原本的臉來,黑眉細長,眼角微挑,雙頰自帶薄紅,光是側臉便已經叫一旁的徐吉慶看呆。

“前輩?”

薛妄柳一個眼神都沒瞥他,只是開口叫他滾遠點。

好家夥,這下連聲音也不一樣了,比男子清脆,比女子略啞。美人芙蓉面,玉珠落盤音,叫人徹底弄不清面前這個薛前輩究竟是男是女。

薛妄柳再次提手,這一次沒有任何遮掩和收斂,一拳擊下,以石碑為中心,一陣靈波蕩漾,這城裏所有修士同時有感,一齊轉頭朝向靈波傳來的方向。

“走!”白石靈帶着師侄徒弟将凡人安置在高處之後,遇見趕往那靈力傳來的方向,路途中又感一次波動,大乘修士的威壓也越來越重。

江沅站在劍上看着前方,那只沒受傷的手已經攥緊。他知曉這靈力是誰,卻又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等着這群蘭澤劍修趕到,看見那塊大石碑和石碑前站着的人時,頭頂突然傳來一聲鶴鳴。

劍修們擡頭一看,就見一只金羽黑頸仙鶴從頭頂上飛過,直直朝着大石碑過去。

辛夷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見身邊的師弟妹們驚呼,一語道破:“這不是華寒宗雪柳老姑的金羽鶴嗎?”

天下僅有一只的寶貝仙鶴,只要是見過的人就絕對不會認錯。白石靈也曾随着師尊去華寒宗參加論道比劍,年少時僅遠遠見過一眼的抱鶴仙姑,便終身難忘。

他站在劍上看着那金羽鶴載着人飛到那石碑前的人旁,立刻催動靈劍加速前去,只是沒想到他的速度快,還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江沅将全身的靈力催動到極速,載着穆桓直沖薛妄柳而去,穆桓沒有準備加速,差點被江沅摔下去。

他穩住身體調笑一聲道:“師弟這麽着急,是會情人去?”

江沅沒理他,全心催動着靈劍,距離越來越近,近到他都能看見那薛郎君熟悉的衣服,還有那不曾見過的白皙手腕和上面垂着的翠綠玉镯。

一瞬間靈劍停了下來,江沅垂下眼動了動自己受傷的手,大乘修士威壓之下,他仿佛滄海一粟,不值一提,實在不配上前去。

白石靈皺眉禦劍停在他身邊,不滿道:“沅兒,你身體還未康複,不可如此催動靈力。”

江沅應了一聲,看着自己師父禦劍前去,朝着那人的背影行了一禮,恭敬問:“可是華寒宗雪柳尊上?”

薛妄柳沒有回頭,只是一甩手上的血,淡淡道:“那些凡人都救到高處了嗎?”

“都已安置在高處,但卻也死傷不少人。”即便薛妄柳沒有回頭看他,白石靈依舊恭敬低頭彎腰,不敢直起身體,唯恐自己冒犯。

薛妄柳又是一拳揮出,石碑晃動了幾下,仍舊是沒有破碎的反應,反倒是他手上的血流得更多,地上東西陷落得更快了。

丁紅伸長脖頸叫了一聲,薛妄柳又甩掉手上的血,看着上面的傷口迅速愈合,繼續問:“可試過飛出陣法?”

白石靈看着地上的血跡,心中一痛,繼續道:“試過,未曾成功。且陣法外之物也不可進。”

薛妄柳突然笑了起來:“出不去,進不來,好陣法。”

丁紅見狀伸長脖子蹭了蹭薛妄柳的臉頰,它背上的念殊聽出薛妄柳的聲音有異,連忙手腳并用爬向前,伸手只捏住了薛妄柳一縷頭發,關切問:“師尊,你可受傷了?”

“沒有,無須擔心我。”薛妄柳看向他,微微一笑:“你可有受傷?”

念殊搖頭:“我無事。”

“無事便好。”薛妄柳點點頭,轉而看向面前的石碑喃喃道:“真奇怪,怎麽就打不碎呢?”

自己在大乘期已經三百年,離渡劫飛升不過一念之間,全看自己願或不願。此世間若是自己打不破這石碑,便更不會有別人能打破了。

白石靈聽見薛妄柳如此喃喃,終于直起背來道:“尊上,興許是這石碑自有天地陣法,蠻力不可動。”

薛妄柳一頓,終于緩緩轉身看他,輕聲問:“你可曾見過這陣法?”

都言華寒宗雪柳仙姑身為女子,身量較男子矮一些,但自小嬌生慣養,不愛仰頭看人,從來都是坐高處垂眼俯視衆生,白石靈不願犯他的忌諱,自覺屈腿低下一些,不叫薛妄柳仰頭看他。

“不曾見過,但是聽過一個故事。”白石靈長話短說,“兩千年前,青天老魔為禍人間,正是用湮滅大陣抽取萬物靈力為自己所用,他所到之處,無一生靈幸存。”

“青天老魔……”薛妄柳眉頭一皺,下意識看向了丁紅身上天生佛骨的念殊。

佛骨降世便是人間有大亂,合着這就開始整活了嗎?但是念殊還是個全身漏風一點修為沒有的瞎乞丐,老天爺,你這八倍速亂世啊!

薛妄柳繼續問:“可知曉破解之法?”

“在下不知,因為當初能解此陣之人,如今還在世的,只剩聆音菩提宗了了尊者一人。”白石靈低聲道,“已千年之久,世人皆認老魔挫骨揚灰不能複生,所有書籍上都不曾記載破陣之法。”

薛妄柳皺眉徹底沉默下來。

這叫什麽,這就叫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沒有一點點危機意識,肯定早晚要完蛋。

念殊過了許久沒有聽到薛妄柳出聲,又喚了他一聲師尊,在丁紅的背上又往前爬了一些,重量一下前壓,丁紅一個不穩往前飛了一些,撞在了石碑上。

念殊伸手驟然碰到冰涼的石碑,突然整個人大叫一聲。金光流轉,明明眼前是一片漆黑,腦子裏卻不斷有沒見過的東西閃過。

是什麽?好亮,這就是光嗎?這就是他們看見的世界嗎?

念殊仿佛置身光殿之中,有人于身側奏樂吟唱,有人于身後搖扇納涼,有人提酒壺于身前倒一杯酒滿。

這是哪裏?這些是什麽?

念殊第一次看見,來不及看清身側是誰,一聲嘆氣卻傳來,他擡頭看去,卻見一人背對着他坐在前方的石桌上。

無人侍奉無人贊頌更無人注意。

但是他又嘆息一聲,叫念殊無法不在意。

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走過去,而後在這個背影前跪了下來。

薛妄柳沖過去想将念殊攬住,卻被反震退幾步,直到念殊身上的金光淡了一些,薛妄柳才能靠近念殊。

徐吉慶皺眉,提醒一聲:“前輩。”

“噓——”薛妄柳擡手示意他們安靜,他走過去捧住念殊的臉,輕聲問:“念殊,你還好嗎?”

念殊睜大了他那雙無神的眼睛眨了眨,原本黑色的眼睛已成了金色,像是能看見了一般,他盯着薛妄柳的臉,驟然握住了薛妄柳的手。

薛妄柳正想告訴他別害怕,換了張臉我還是你師父。就聽見這個瞎弟子突然用一種奇妙的聲音道:“頂上三指,下碎五拳,而後中碎靈石,壞陣眼。”

這個聲音薛妄柳明明一個音都聽不懂,但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話音剛落,念殊便腦袋一歪,昏睡了過去,鼻間還流出一些血來。

薛妄柳擡眼叫來徐吉慶叫他托着念殊,自己一閃便出現在石碑前,白石靈還沒來得及問方才那是什麽意思,就見薛妄柳一躍至空中,伸出三指直接自上而下插入石碑之中。

雷雲翻滾,一道閃電撕裂黑夜,驟然一道雷擊下,打在離石碑不遠的地方,似是在警告薛妄柳不要輕舉妄動。

但薛妄柳一分眼神未給,他抽出石頭裏的手指,閃身出現在下方,對着石碑連擊五拳,旁人看不過是一道光影閃過,再一眨眼就見他浮在空中。

一腳踢在石碑正中央,幾人合抱的石碑應聲而裂,轟然倒地,露出裏面一個亮晶晶的紅色石頭來。

薛妄柳滿眼憐憫,看着已經破碎的石碑,嘆息道:“罪過罪過,改日補過。”

作者有話說:

念殊:我師父受傷到聲音都變了!

徐吉慶:前輩累到人都變小了!

薛妄柳:……走了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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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中午清淡點、某不知名青花魚、青水狐貍、翻滾的鹹魚醬的魚糧。

明天休息一下不更新,下周應該會入V入V就雙更~ 然後這裏薛妄柳即将再次跑路,馬上念殊就可以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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