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親吻
顧謹亦是洗了澡來謝淮舟房間的。
謝淮舟的房間跟他格局一樣,然而氛圍完全不同,一片壓抑的深灰色,家具擺設都是冷色調,所有東西都井然有序,不難想象在這裏生活的主人是怎樣的禁欲嚴謹。
顧謹亦在床邊遲疑了好一會兒,直到謝淮舟側過頭來看他,他才咬咬牙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謝淮舟的被子也是深黑色的,顧謹亦躺在裏面,像一尊上好的羊脂玉雕像,暖色的燈光落在他身上,顯得皮膚瑩潤通透,加上剛洗過的長發和柔軟貼身的睡衣,他像顆新鮮的草莓一樣誘人。
他見謝淮舟還在處理工作,就老老實實躺在被子裏,什麽也不做,乖巧得有些過分。
謝淮舟從餘光裏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十分鐘後,他關閉上了光腦。
少了光腦的亮度,屋子裏似乎更黯淡了。
謝淮舟也躺進了被子裏,但他又不睡,反而像在打量一個名貴瓷器一樣望着顧謹亦。
兩個還不算熟悉的人面面相觑,是有點尴尬的,即使知道這只是交易,是為了治療謝淮舟的信息素缺失症,但一個alpha和一個omega躺在同一張床上,彼此的呼吸都交纏在一起,怎麽想都太過暧昧。
顧謹亦不由吞咽了一下唾沫,他想說點什麽來緩解尴尬,卻又想不到能說什麽。
謝淮舟的眼神和信息素都太有侵略性了,明明他什麽也沒做,顧謹亦卻覺得那股海風味的信息素無孔不入地往他身體裏鑽,讓他變得輕飄飄的,好像沉在大海裏的一葉扁舟。
他正覺得迷迷糊糊,謝淮舟在長久地打量他後,一只手輕輕貼上了他的側臉。
謝淮舟的手是冷的,動作卻很溫柔,像一個缱绻體貼的情人。
他問顧謹亦:“你有跟alpha接過吻嗎?”
這個問題讓顧謹亦一秒清醒過來。
他望着謝淮舟的眼睛,謝淮舟眼中坦坦蕩蕩,沒有任何輕浮呷呢的意思,似乎只是在做慣例的詢問。
顧謹亦不想說謊。
他輕輕“嗯”了一聲,沒有過多解釋。
“是嗎?”謝淮舟意味不明地說道,眼神暗了一暗,捉住顧謹亦耳邊一縷碎發,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你跟alpha交往過,”他又問了一句,“在你跟楚覓雲結婚前?”
顧謹亦不明白謝淮舟為什麽會對這個感興趣。
“說不上交往,”他輕描淡寫地把這件事揭過了,反問謝淮舟,“謝先生,如果我跟alpha交往過,會影響我對你的治療嗎?”
“不會。”謝淮舟說得很幹脆。
但是僅僅是一秒後,他就詢問顧謹亦,“那我現在能吻你嗎?”
顧謹亦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他們的治療內容之一。剛才謝淮舟問他的這些問題,大概都是為此鋪墊,怕他接受不了陌生alpha的親吻。
他垂下眼,睫毛微微顫了顫。
“可以。”
得到這句應允,謝淮舟的眼神卻并沒有變得有多高興。
他不可控制地想,如果不是他來到了顧謹亦身邊,不是他向顧謹亦伸出了援助之手,如果有其他人也跟他一樣趁虛而入,今天躺在顧謹亦身邊的會不會就是別人,顧謹亦也會這樣順從地說“可以”嗎?
他不想再深想。
他抱住了顧謹亦,雙唇貼上顧謹亦的嘴唇。
最開始只是一個克制守禮的吻,像一個古板的紳士在親吻他心愛的王子。
不忍去驚動他,只是悄然傳遞愛與思念。
但很快這個吻就變成了掠奪,他把舌頭伸進了顧謹亦的嘴裏,叼住他的嘴唇不肯放松。
他的手摁在顧謹亦的後頸,那是腺體所在的地方,那塊皮膚并沒有什麽不同,但是任何一個alpha都能清楚地感知到它散發的魅力。
顧謹亦被吻得頭昏腦脹,從喉嚨裏發出微弱的嗚咽聲,放在謝淮舟肩上的手卻無力地垂下來。
信息素的高度匹配,從來不止對單方起作用。
紅茶和海風的信息素交織在一起。
這間卧室的色調明明這樣冰冷,室內的溫度卻像是在一點一點上升。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淮舟放開了顧謹亦。
顧謹亦失神地喘着氣。
他都有點後悔同意謝淮舟吻他,雖然他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
而謝淮舟撐着手臂望着他,不帶感情起伏地評價:“你吻技很爛。”
顧謹亦面色又是一紅。
他不知道是不是該說抱歉,可他真的很多年沒有跟人接過吻了。
更何況也沒幾個人承受得住謝淮舟這個親法。
好在謝淮舟沒有跟他糾纏這個問題,只是用拇指輕輕按了按他的下唇。
“下次記得換氣。”他說道。
顧謹亦郁悶地“嗯”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臉上的表情取悅了謝淮舟,謝淮舟笑了一下,嚴肅的臉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他重新躺回了自己那半邊的位置,看上去是準備睡覺了。
顧謹亦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也閉上了眼睛。
但他非但沒有睡着,很快,室內就響起了一聲微弱的咕嚕聲,來自顧謹亦的肚子。
顧謹亦唰得又睜開了眼,感受到了今天不知第幾次尴尬。
因為想到今天要來謝淮舟房間,他晚飯吃得心不在焉,根本沒有吃上幾口,現在胃裏早就空空如也。
他不确定謝淮舟有沒有聽見,想幹脆假裝這事不存在。
但很快謝淮舟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餓了嗎?”謝淮舟還是語氣平平,“你晚餐好像就沒吃幾口。”
顧謹亦抓着被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的衣食住行都是謝家一手包辦,而謝淮舟現在又是他直系老板,他要是說晚飯沒吃好,就好像在控訴謝淮舟虐待員工。
“今天胃不太舒服……”他弱弱編了個借口。
謝淮舟大概是沒信,輕嗤了一聲。
然後他就看見謝淮舟從床上坐了起來,還把他這邊的被子也掀了。
“起來吧。”謝淮舟說道。
顧謹亦不明所以地跟在謝淮舟後面,看着謝淮舟在牆上按了一下,一整面牆就無聲無息地移開,露出後面潔淨光亮的廚房。
顧謹亦:“………”
他用一種全新的視線望着謝淮舟,在卧室裏弄個小廚房倒也沒什麽,反正地方夠大。
但謝淮舟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會幹這種事的人。
而更讓他跌破眼鏡的還在後面。
謝淮舟帶着他走進去,熟練地開火,煎了一份烤松餅,遞到他面前,惜字如金道:“夜宵。”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雖然現在廚房機器已經很便利了,但是謝淮舟的動作不難看出他是真的會做飯的。
而那份賣相不錯的松餅上還淋了奶油,旁邊放了兩顆切開的草莓,完全能出現在餐廳的甜品櫃裏。
見顧謹亦遲遲不動,反而在發呆。
謝淮舟挑了挑眉,問顧謹亦:“不喜歡松餅嗎?”
顧謹亦這才回過神,“不是,我很喜歡。”
他趕緊拿叉子切了一塊放進嘴裏,味道很好,連奶油也是他喜歡的種類。
他想起他在飛行器上看的那個視頻,謝淮舟在被問到喜歡什麽樣的伴侶時,他說他沒什麽要求,但希望對方不要嫌棄他烤的松餅難吃。
他不由看了謝淮舟一眼。
謝淮舟也撐着臉在看他,面無表情地問:“好吃嗎?”
“好吃的。”顧謹亦真心實意地誇贊。
他本來以為這松餅只是樣子好看,沒想到口感也一流。
謝淮舟沒再說什麽,顧謹亦在這兒吃東西,他就随便拿光腦看資料。
過了一小會兒,他聽見顧謹亦輕聲說:“謝先生,你跟我想的有點不一樣。”
他反問道:“哪裏不一樣?”
顧謹亦咬着叉子想了想。
其實他在G6星剛見到謝淮舟的時候,心裏是有點害怕的,怕謝淮舟的冰冷與不近人情,怕他的高高在上。
但是他來了這幾天,卻發現謝淮舟意外地好說話,雖然還是不常笑,但偶爾會流露出溫柔。
他認真道:“我之前覺得謝先生你很嚴肅,也很冷淡。”
“那現在呢?”謝淮舟似乎對他的話有了點興趣。
“現在是個會做烤松餅的,很溫和的人。”顧謹亦笑了一下。
謝淮舟沒有反駁,眼神卻有點古怪。
他還真是沒想過,他這輩子居然會跟“溫和”兩個字挂鈎。
對面的這個omega大概從來沒有想過,他的溫和體貼都是限量出售,只對特定的人開放。
吃完夜宵,顧謹亦重新洗漱好,又躺在了謝淮舟身邊。
謝淮舟沒多久就睡了,但他卻很久都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跟alpha相處過了,屋子裏信息素的味道對他來說過濃了,讓他幾乎難以喘氣。
謝淮舟是個遠超他想象的,非常友好的雇主。
但只有一點不好,信息素是海風味。
他發自內心地抗拒這種信息素。
剛剛謝淮舟問他有沒有跟alpha戀愛過,他含糊過去不願意回答。
因為答案是肯定的。
在跟楚覓雲結婚前,在他還天真傻氣的二十歲,在某顆無名星的療養院裏,他愛過一個信息素是海風的alpha。
那個人遠沒有謝淮舟英俊強大,信息素味道很淡,是其他人眼中的弱等alpha,以至于經常被人錯認為beta。
那個人性格也很冷淡,見過的人都說這家夥脾氣也太差了,但是他卻會在顧謹亦生病的時候抱着他,淘來上好的料子給顧謹亦做防身武器,還跟顧謹亦許諾會帶他離開療養院,找個氣候溫和的星球結婚定居,當一對普通恩愛的伴侶。
他曾經是二十歲的顧謹亦擁有的全部。
是他年少時候關于家的所有渴望。
卻也是他後來人生裏輕易不敢觸碰的噩夢。
顧謹亦閉上了眼睛,不再去回憶那個人離開時候的側臉。
如果說二十六歲的他有什麽長進,大概就是不會再卑微地奢望那個人回來了。
那個人應該早就跟別人結婚了,牽着別人的手許下誓言。
他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年跟他在風鈴草中接吻的omega,已經兩次成為別人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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