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信任
另一邊,徐廣臨接到管家遞過來的信件,立時頭大如鬥。
前幾日,皇上突然重新冊封林知惜為郡主,讓官員們為之側目。
有人認為,皇上是想為齊王翻案,警告太子黨不要太嚣張。
有人認為,皇上純粹是補償惠陽郡主,誰叫他心愛的小公主搶了人家的未婚夫。
大家想法各異,說什麽的都有。
如果是後者還好,跟他們徐府沒關系,可如果是前者,那太子就危險了。
年前,皇上扶持康王與太子相鬥,康王那個弱雞,光嘴皮子利索有什麽用,他們武将可不是吃素的,惹急了他們直接動手。那些就會嘴上痛快的文官也只能罵一句“野蠻人”,也拿他們沒辦法。說到底吃虧的還是康王一黨。
可如果皇上要為齊王翻案,皇上固然損了顏面,可他們受到的質疑只多不少。
從前的齊王是世人皆知的賢王,他正氣凜然、鐵面無私、仗義執言、機智殺貪官、除佞臣、愛民如子,周旋于皇帝、奸臣、為百姓謀福祉,是百姓最為愛戴之人。
就算現在,坊間依舊有不少百姓偷偷為他祭拜。
若是翻案,他們徐家必定會成為一心與齊王作對,只知搜刮民脂民膏的佞臣。他可以想像後世人會怎麽罵他們。
徐廣臨額頭滴汗,他只覺得手中信件重如千斤,他立刻去書房找父親商量。
鎮國将軍徐勝與前任陸虎不同,他是勳貴出身,當初去軍中熬資歷,并不是從小兵當起,直接就擔任把總,底下有五百人號令。又因為他家中有錢,他便用錢財占了不少手下人的功牢,一步步升到将軍之位。
如果說陸虎的鎮國将軍之位是從戰場上厮殺而來,他的将軍之位就是用錢堆起來的。
但是陸虎只有匹夫之勇,不懂得為官之道,當官之後,總想着守衛邊疆,致使君臣離心。最終命喪黃泉。
徐勝從來不覺得自己卑鄙,他沒有主動害陸虎,是他自己蠢,被人陷害,他只是明知他被人冤枉,選擇袖手旁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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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惠陽郡主要為父親平反,徐勝為了太子,也不能答應。
他彈了彈請帖,嗤笑一聲,“剛放出來,不知道韬光養晦,就想為她父親翻案!我該笑她蠢呢,還是該贊她孝心有嘉呢?”
徐廣臨小聲上前,“父親,她一人不足為慮,可是皇上要執意為齊王翻案呢?”
徐勝哼了一聲,“他想翻案也得講證據。當初他可是将齊王府屠得一幹二淨。現在後悔也晚了。”他拍拍兒子的肩膀,“她約你,你去便是。看看她想耍什麽把戲,再試探一下,皇上有沒有答允什麽?”
聽到父親這翻話,徐廣臨心裏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踏實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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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羊街商鋪臨立,街道兩邊不是開着茶樓飯館,就是開着書鋪。向來是文人雅士聚居之地。
徐廣臨穿着一身便衣,今兒會客,他特地沒拿寶刀,而是在腰間墜了一款價值不菲的墨玉,再加上他刻意收斂身上的煞氣,倒也像一名翩翩貴公子。
他到二樓時,林知惜已經在雅間等候。
對方清淩淩看過來,徐廣臨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直到對面姑娘開了口,示意他落座,他方知面前的小姑娘正是惠陽郡主。
該怎麽形容她的氣質呢?
初看只是豆蔻少女,穿着鮮豔的精致華服,但眉宇間疏冷的氣質以及那足以攝人心魄的眼神讓人很難想像這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
她纖細的手指擺弄如玉的茶盞,将幾個杯子點滿,随意擺了同杯到他面前,淡然一笑,“徐将軍,請喝茶。”
徐廣臨心裏打鼓,讓小厮站在外面等候,跪坐在對面,端起一杯茶盞在鼻端嗅了嗅,而後淺淺品了一口。
放下茶盞,他才覺室內有一股沁人心肺的奇特香氣,香味幽遠而迷蒙,又像漫步在雨霧迷蒙的江南小鎮,讓人不知不覺沉醉。
雅間門從外面打開,小二端着一款造型精致的點心進來,這點心小巧玲珑,如桃花般嬌豔,呈半透明狀,晶瑩粉嫩,讓人食欲大振。
林知惜滿臉歉意,“府中人手不夠,我早飯還未吃,徐将軍不介意吧?”
徐廣臨吸了吸好聞的香氣,搖了搖頭,示意她請便。
林知惜便開始一點點品嘗點心。
她就像一只小倉鼠在品嘗人間美味,一口接一口,怎麽都停不下來。
徐廣臨看她吃得這麽香,不自覺舔了舔嘴唇,也覺得餓了。
好在林知惜還算得體,給他留了一塊,有些不好意思道,“這點心真的好吃,徐将軍嘗嘗?”
徐廣臨想嘗,但是更怕對方人給他下毒,硬生生忍住了,搖頭說自己不餓,
林知惜也不在意,端起茶慢慢品嘗,将嘴裏的甜香氣息沖入腹內,才輕啓薄唇,“徐将軍,五年前我父王被告謀反,聽說是徐将軍從王府書房搜到的書信,本郡主想知道當日到底發生什麽,能否請您告之?”
徐廣臨豪飲一杯茶,才反問對方,“當日搜尋之人不只我一人,還有沈公子。他是你表哥,你為何不去找他,反倒來找我?”
林知惜搖頭,“男女有別。我貿然登門,外人會說閑話。”她打量徐廣臨,“換成徐将軍就不同了。”
太子黨和齊王向來水火不容。惠陽郡主身為他女兒怎麽都不可能與太子黨有瓜葛。
徐廣臨細細一想,倒也有幾分道理,他便将那天之事說了,“那天我負責守門皇城。皇上身邊的侍衛命我帶人去齊王府搜證據。我便去了,到了之後,沈公子不放心,非要跟着。我做什麽,他就在邊上盯着。那幾封信是我從書房抽屜裏找到的,裏面還有一堆印章。”
林知惜打量他眼神,剛剛還算清明,此時已經有些暈暈乎乎了,看來起了藥效,“我酷愛刻印章,他寫信蓋的印章從來不重複。負責審案的人知道嗎?”
徐廣臨禿嚕了下自己的臉,讓自己精神一些,“沈公子确實跟皇上說過。但是皇上盛怒難當,不認可這個證據。而你父王也沒否認。”
林知惜眸間閃過一絲寒光,“我父王沒否認?”
徐廣臨點頭,“你父王被抓之後,大受打擊。”他至今想到齊王那悲恸至極的樣子都有些駭然,“你父王似乎被聖上的不信任傷到了,一直追問聖上,非要如此麽?我還記得他當時眼睛睜得很大,似乎不敢相信聖上不相信他。”
林知惜擰眉,父王對聖上一直有孺慕之情。甘願當聖上手裏的一把刀,對方指哪他打哪,絲毫不顧忌自己的生命。他心甘情願效忠的父親不相信自己,對她父王而言,這是多麽大的打擊。
父王有時候真的很天真。明明天家無父子,他卻奢求聖上那點微薄的父愛,最終竟連唯一一次替自己辯解的機會都失去了。
林知惜反複詢問,确定對方确實沒有放那封信才放他離開。
福爾摩斯說過,把一切不可能的因素都排除,剩下的那個不管多麽離奇,難以置信,也必然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她父親被判謀反,決定性的證據就是那幾封信件。
既然信件不是齊王府下人放的,也不是徐廣臨,那就只剩下沈柏陽,哪怕他是最不可能背叛齊王的人,可現在線索還是指向了他。
林知惜給沈柏陽寫了帖子,要求對方退還信物,約定三日後在茶樓見面。
林知惜和沈柏陽定親是齊王妃和沈為民兩人促成的。當時兩人都是孩子,林知惜經常去沈府玩,兩人也算青梅竹馬,得知定婚後,兩個學着大人互送信物。
沈柏陽送給林知惜一只簪子,林知惜送給沈柏陽一枚玉佩。
林知惜很愛惜這枚簪子,時刻戴在頭上,再加上這簪子是烏木,搜家時,那士兵不識貨,以為烏木不值錢,所以沒有讓她拿下來。
林知惜将簪子放到匣子裏,親手寫了一封退親文書。
她不打算登門退親,一是不想節外生枝,二是不想讓舅舅夾在她和舅母之間為難。她寫帖子,舅母必定會瞞着舅舅,讓表哥獨自赴約。到時候兩人悄無聲息将親事退了,舅舅想阻止也晚了也算保全兩家情份。
帖子送過去沒多久,沈府下人很快過來回禀,沈柏陽答應如期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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