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師傅的妙用

林知惜确實不想拜師, 她只想周術為她所用。

她經歷99世,每一世她都會按照系統要求完成宿主心願,她唯一能為自己做的就是選擇一個職業深入研究。

現在這個世界是屬于她自己的, 她想看看自己能走得多遠。

而這一切離不開人的幫助。周術就是那個最合适的人選。

她想要折服他,就不能承認師徒名分。

林知惜寫了一道題,讓寒雲将這封信送到公孫玉竹手上。

不到半日功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信中內容, 原來他們之前都猜錯了。

他沒露頭不是因為害怕, 而是因為他覺得擇師該雙向選擇。他證明了自己的才能,現在需要周術證明他的才能。

不說公孫玉竹看到這封信有多憤怒,就說其他學子心裏無不在想,這人莫不是瘋了?

好大的口氣,居然認為周術不配教他?

一開始大家憤怒, 為周術鳴不平, 認為此子太過桀骜不配尊周老先生為師。

後來周術看過那封信,沒有計較對方的狂妄無禮, 反而對論題來了興致。

但是看過之後, 周術整個人都沉默了, 他将論題拿出來與人分享,翻譯成白話文就是:如何解決土地兼并?

這是一道老生常談的論題,甚至他們上課時先生也會出這樣的策論考教他們。

但是越簡單的問題往往越難回答。

就比如誰都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是這世上絕大多數都不會論證一加一為何等于二。

周術當官時,他給出的做法是把剝削百姓貪官全部殺盡, 但是三十年過去, 一茬又一茬貪官冒出頭長成參天大樹,而他已經老邁,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想通過殺貪官解決土地兼并根本就是妄想。

其實不僅僅是周術,從古至今有多少能人治世,朝代更替,都沒人能給出完美答案。

這個問題是王朝更替的核心,解決問題的辦法不是多難,難的是如何堅定不疑做下去。

驚才豔豔的周術做不到,安于享樂的聖上做不到,甚至任何一位帝王都無法做到。

周術沉默了。

**

京郊一處草堂,炊煙袅袅,林知惜一習廣袖常服跪坐在蒲團之上,對面一長須老者神色自若煮茶烹茶,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優雅從容。

“老夫依約前來為的是答案,不知郡主所圖為何?”

幾日前,林知惜送給公孫山竹的那封信上面加了特制藥水,将信放在火上烤,可以顯出其他字。

這點小伎倆足以蒙混其他人,卻蒙不過擅長醫術的周術。他找不到答案,便依信前來。

林知惜接過他遞來的茶杯,“聽聞老先生心思缜密,剛正不阿,英明決斷,尤其擅長查案。我父王在鳳凰縣丢失五百萬兩白銀,我想請老先生幫忙查清事情原委。”

周術眉頭微蹙,“原來竟是這事。”他思忖片刻,“事情已過五年,犯案之人早已消聲滅跡。追查起來頗有難度。”

林知惜将茶一飲而盡,如牛嚼牡丹,“若案子不難,我也不會找老先生來查。”

周術渾濁的眼珠看了她半晌,“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找我不只是查案。”

林知惜攤了攤手,笑得一臉無辜,“老先生所言極是。十年後,我親自告訴老先生那論題答案。就看老先生敢不敢再賭一回。”

周術眼皮跳了跳,他老了,為了能得善終,在皇上對他耐心将要告罄之前,不得不隐居在桃花山。前段時間他夜觀天象,發現紫微星暗淡,接連三日并出,恐有災難發生。

《孝經內記》有雲:三日并出者,國君必亡其位。有人在前後宮中同,人君即亡也。

《荊州占》也雲:三日并出,其國有滅諸侯,有亡地空邑,河水大出;不則其年大兵并大喪。

《春秋緯》裏記載:三日并出,天子黜。數日并出,兩主争。

他蔔了一卦,下下簽,天下即将大亂。他不死心下山察看,果然發現太子和康王鬥争激烈,正應了三日并出的征兆。天下将興兵,百姓疾苦近在眼前。

林知惜裝作沒看到他複雜難辨的神色,坦然道,“您幫忙查案,無論是何結果都不能告訴除我以外的人。”

周術定定看了她半晌,最終化為一嘆,“也罷。你父王确實死得冤枉。老夫為你走一遭又有何妨。”

林知惜拍了拍巴掌,有幾個死士如鬼魅一般閃身進來,“我父王臨死的時候給我留下三千死士,您有空的時候,可以教教他們。有什麽事也可吩咐他們做。将來我有大用。”

如果剛剛還只是為父報仇,現在就□□顯露她的野心,難道她也想争天下?

周術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

林知惜笑而不語,“世事難料,我暫時還不能回答先生這個問題。”

周術被她氣笑了,這個孩子看似尊敬他,但是卻更像對待一個下屬,絲毫沒有對先生的尊敬。想他也是被全城女人捧過的狀元郎,又深得帝心,被個小輩欺辱,他心裏焉能服氣?“你可是覺得老夫不配教你?”

林知惜搖頭,“老先生才華出衆,堪為人師。您适合培養千裏馬。而我就是養馬人。您沒必要教養馬人怎麽當馬,只要為我多多養出好馬就成。咱們各取所需。”

周術是這個時代最有才華的夫子,但是他的才華也不會超出這個時代。而她經了99世,汲取無數先進知識,不需要再給自己找個老師。

周術被她一句話噎住。她剛剛還說自己不想争天下,現在卻又想當養馬人。

“你!”周術一句話還沒說完,卻發現自己眼皮越來越重,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他竟然中了迷魂藥?她什麽時候下的?他怎麽沒發現?

周術暈倒前,還有些不敢相信。

林知惜拍了拍巴掌,很快有人進來,“将他擡上馬車,以後你們要好生照顧他。”

那死士長得平平無奇,屬于站在人堆裏都找不着的那種。得了吩咐,立刻叫了屬下将人擡出去。

同一時間,皇上得知暗衛跟蹤周術反被對方甩開,大發雷霆。

他正想再派暗衛去找,又有一波暗衛進來禀告,說是周術命人送了一封信給公孫玉竹,言明自己才學疏淺,想走遍河山尋找答案。

皇上捏緊信,眼底閃過一絲殺意,随即又想到對方的年齡,終是沒有動手,揮手讓暗衛退下。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阖家團圓,林知惜與姐姐一塊進宮朝賀,得了些宮中賞賜,領賞的時候,林知惜并未看到蘭朵郡主。想來永王怕她再闖禍,沒帶她進宮。但是該來的禍怎麽都躲不掉。

蘭朵郡主不喜拘束,不肯入宮,帶着護衛去了燈會,剛開始玩得熱鬧,可等她看到公孫玉竹在怡紅院與一位名妓在樓上,一個撫琴,一個吹蕭。那琴瑟和鳴,其樂融融的景象立刻炸了。

蘭朵郡主豪掙千金為那名妓贖身,卻在獻身之後,當着所有人的面,揮鞭子将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毀了。

她狠毒的做法被許多人看在眼裏。

翌日,就有十幾個禦史聯名參蘭朵郡主當街殺人,敗壞皇家聲譽。

良國法律明确定主子可以随便處罰奴仆,但也得對方不忠或犯事的情況下,蘭朵郡主在大庭廣衆當街毀人容顏與禽獸何益?皇上大發雷霆,禁了蘭朵郡主三個月的足。

十月初十,林知惜及笄,林知雅特地進宮求了太後,請對方當了正賓,贊者是王朝雲,整個及笄禮在皇族宗祠舉行,大部分長輩都來了,并送上賀禮。

除了幾位實權王爺在權力中心角逐,大部分皇親國戚都是邊緣人物,并不摻和政事,他們平日也只讨論賽馬、春游、秋游、蹴鞠等娛樂活動。

齊王以前是實權人物,林知惜作為他的女兒與這些人接觸不多,只有面子情,所以他們送的禮也都一般。

林知惜也不在意,讓寒雲幫忙登記後,等過了一年半載,再拿出來賣掉。

及笄禮後,林知雅拉着她說悄悄話,問她有沒有心儀的男子,有的話盡早定下來,“這些年國庫越來越吃緊,與大榮邊境的仗勝少敗多。你要盡早有個心理準備。”

與林知惜年齡相仿的郡主有五六個,但是人家有父母,而她沒有父母可以依靠,舅族又不可靠。就算不去和親,林知雅也擔心聖上會讓妹妹聯姻。

林知惜現在還沒有心儀的男子,讓她将就,随便找一個,根本不可能。

她謝過姐姐好意之後,也沒将這事放在心上。

**

永王府,親信呈上一個透明如水晶的杯子。

永王拿起杯子仔細打量,從頭至尾全都看過一遍都沒能看出與水晶有什麽不同,他有些難以置信,“這杯子真是自己做的?”

聖上私庫也有一個水晶杯,是平州獻上來的寶物,價值連城。聽說那杯子是一塊重達五斤重的水晶雕刻而成,世上僅此一個。這個杯子遠比水晶杯更透明。如果能做出來,這商機絕對是獨一份。

親信恭敬答道,“不敢欺瞞王爺,确實是那行商自己做的。”

永王心裏有熱血在翻滾,喉頭發癢,“那行商是何人?”

“從益州來的,聽說他家發明這樣寶物獻給知縣想讨個官來當,沒想到那縣令見物起義,想要将它拒為已有,派了護衛将一家人全抓了,想用家人來威脅他交出方子。但那些護衛行事不周密,被他察覺,跑了。那也是個狠人,一直到家人全部死了,他也沒露面。他來找王爺,一是想要王爺替他報仇,二是想要兩萬兩黃金。”

永王終于把視線從杯子上移到親信臉上,“這世上總有人蠢不自知。就算本王願意給他兩萬兩黃金,他敢收嗎?”

親信明白王爺的意思,這是起了益州縣令一樣的心思,殺人搶寶,他有些遲疑,“王爺,他孑然一身,要是不肯吐出來,我們拿他也沒辦法。”

永王摸摸下巴,“那就先給他兩萬兩黃金,再神不知鬼不覺将銀票拿回來。”

親信還是站在原地,遲遲不肯離開,“那人說要親眼見過王爺本人,他才會将方子透露。而且他還說請王爺見他之前,先把益州縣令的人頭提來。”

永王擡了擡手,“此事交由你去辦。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益州縣令只是個微不足道,沒什麽根基的小官,殺了也就是殺了。對他來說沒什麽難度。

親信見王爺允了,立刻從書房退了出去。

沒多久,蘭朵郡主來了書房,她這次是來辭行的。

一直悶在府裏,讓過慣了自由日子的她根本受不了,可當她看到書案上面擺放一個水晶杯,一雙眼睛牢牢鎖住它,再也移不開半點,她眼裏冒火,輕輕拿起杯子,不可置信追問,“父王,這是哪來的?”

她小時候皇上曾經在國宴上向百官及皇親面展示過那個水晶杯,她至今還記憶猶新。沒想到她父王竟也有一個。這也太奢靡了。

永王這段時間沒有一件順心事,心情一直處于壓抑當中,乍然看到這件寶物,立刻想到它帶來的金山銀山,見女兒喜歡,大手一揮,“你喜歡就送你了。”

蘭朵郡主激動壞了,雖然父王沒有責備她,但是看到父王被皇上斥責,她心裏也不好受。她不懂京中規矩,也幫不上父王的忙,就想回到塞外,不給父王添亂。現在見父王把這麽貴重的東西随手就送給她,她心裏越發感動 ,“父王,你對兒臣實在太好了。”

永王見女兒哭成這樣,就知道她是誤會了,笑了兩聲,才開始給女兒講事實始末。

雖然有些遺憾這杯子不是真的水晶杯,但蘭朵郡主高興壞了,她甚至為這些東西找到出貨路線,“父王,既然這東西這麽好,咱們不如多運些回塞外吧,到時候跟塞外多換些寶馬。皇上看到馬,一定會嘉獎您的。”

永王連連點頭,良國一直養不出寶馬,要是他能将此事辦成,父王一定對他另眼相看。

他拍板應了,“行。那你就多留些日子,等生産一批出來,你親自押送回塞外。”

蘭朵郡主點頭應了。

十月二十,安樂公主大婚,內城百姓幾乎全部出動,站在街頭觀看這一盛況。

皇上最寵愛的公主,光壓箱銀子就有十萬兩,良田千頃,嫁妝一百六十四擡,嫁妝擡進沈家,從皇宮擡出的嫁妝還沒有結束。

場景相當壯觀,直到一個月後,依舊為百姓津津樂道。

安樂公主大婚沒幾日,永王這邊就迎來了親信帶回來的一顆人頭。

親信将人頭奉送,對方得了準信,約永王與明晚黃昏在京郊十裏亭見面,如果王爺不來,他會考慮把方子賣給太子。

翌日下午,永王親自開了庫房,讓護衛全部出動,擡了兩萬兩黃金準備出發。

誰料外面有太監來報,說是皇上有請。

永王大發雷霆,左右為難間,蘭朵郡主主動道,“父王,要不然讓兒臣去吧。見到這些黃金,他沒理由不交易。”

永王對這個女兒向來信任,換位思考,這事換了他,他也只認金子不認人,他點頭,點了五百個護衛跟去保護郡主安全,“務必把方子和金子全部帶回來。”

親信點頭應是。

永王匆匆進了宮,等他到了禦書房,發現太子、康王以及朝中幾位重臣全都在場,其中還有不少将軍也位列其中。永王心生忐忑。

果然等所有人都來了之後,彭德海将八百裏加急的奏報念了一遍。

與良國接壤的匈奴撕毀和約,攻打邊境,主帥戰死,士兵死傷大半,邊境告急,需要朝廷緊急派兵支援。

皇上叫大臣來不是商議由誰統領,而是讨論議和還是主戰?

永王這邊自然是主戰,“父皇,匈奴公然撕毀兩國和約,這不是不把我們您看在眼裏,要是不打回去,這與縮頭烏龜有什麽區別。”

他這一出口,不說其他人,就連武将都為之側目。

沒想到一向只知阿堵物的永王殿下居然也有血性。讓人為之側目。

幾位将軍眼巴巴看着皇上,等他答複。

皇上問戶部尚書,“戶部那邊還有多少庫銀?”

這些年地方豪強土地兼并日盛,朝廷收到的稅賦越來越少,要不是戶部尚書是個省錢小能手,國庫早就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戶部尚書唉聲嘆氣,“還有一百萬兩。”

打仗是最燒錢的。一百萬兩扔到戰場上連個水花都看不到。

皇上沉吟,讓各家想辦法捐些銀子,湊足三百萬兩。

這捐款可是得罪人的差事,戶部尚書面色極為難看,硬着頭皮應了。

皇上又問起派誰去邊鏡統領?

康王上前一步,“父皇,國庫吃緊,為了速戰速絕,兒臣認為派鎮國将軍前去最為合适,畢竟他之前戰功赫赫,對敵經驗豐富。”

他這話剛落,金吾将軍就跳出來反對,“康王殿下此言差矣。鎮國将軍年事已高,京中需要他坐鎮。末将自請去邊境。”

徐勝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這将軍之位水份極大,這可不是他當副将的時候,出事讓主将頂,領功搶屬下就行。他現在是将軍,一切罪責全在他。他根本躲不掉。

徐勝的親信将軍也立刻幫腔,“殺雞哪用牛刀,匈奴這群雜碎不用鎮國将軍出馬。末将請旨。”

接着又有将軍請旨,皇上龍顏大悅,當即點了龍虎将軍和兩名副将前去邊疆支援。

沒能讓徐勝去邊境,永王和康王都有些沮喪,兩人對視一眼,很快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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