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蘭朵毀容

京城沒有宵禁, 每到晚上,那幾條夜市熱鬧非凡,商品應有盡有。

永王住在離皇城最近的街道, 這裏寬闊寂靜,尋常百姓很少經過。

回到家,永王問過管家才得知女兒還未回府。

女兒在別的事上不拘小節,但做生意向來有分寸, 絕對不會耽誤。他心中生疑立刻讓随從去城門查看。

洗漱過後, 永王倒頭就睡。迷迷糊糊間,有下人來報,說是郡主受傷了。

守衛城門的官員說天黑沒多久,就聽到城外有震耳欲聾的巨響,像雷聲那般大, 但天空還閃爍着星星, 頗有些詭異。

城門官派屬下去察看,發現城外十裏亭塵土、火光飛集、亭外有一個個土坑, 死了不少人。有幾個活口, 士兵就将人接到醫館救治。

“屬下去看過, 郡主也在其中。”

永王目呲欲裂,翻身坐起,起得太急,差點滾下床,他也不用人伺候, 自己手忙腳亂套上衣服, 心裏一陣發顫,“那些金子呢?”

随從頭快埋到胸口,硬着頭皮回答, “王爺,跟着他們的暗衛也被發現死在三裏外。沒有一個活口。”

這些人明顯是沖着金子來的,永王在腦子裏一遍遍搜尋自己往日得罪的那些仇人,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太子,只有太子有這麽多的兵力,而且神通廣大能弄到另一個水晶杯。

是了,他現在懷疑那水晶杯并不是玻璃制的,而是太子的噱頭,故意引他上當。只是今天事有湊巧,皇上請他入宮,所以他沒去成,蘭朵替他受了這無妄之災。

果然狠毒!永王恨不得把太子揪過來碎屍萬段,眼眶都紅了,“蘭朵呢?”

“屬下将人安排到了前院,蘭朵郡主受傷太重。屬下已經派人去請了太醫。”

永王用最快的速度沖到前院,當他推開門看到女兒那張血肉模糊,疼得連氣都喘不勻的臉,他腳步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眼底恨意,“蘭朵?蘭朵?”

聽到熟悉的聲音,蘭朵緩緩睜開一條眼縫,眼裏的恨意比世上最熱烈的火都要熾烈,帶着想要焚燒一切的憤恨,她咬緊牙根,一字一句道,“父王,你一定要為我報仇。一定要殺了幕後之人。”

永王想安撫女兒,但看到她那雙燒焦的手,他根本不敢動,害怕自己這一動就弄傷她。

曾經有個掌櫃沒看好女兒,讓她不小心進錯了包間,永王就讓人将那女孩的手硬按進炭盆裏,那焦黑的味道跟現在別無二致。那時候的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同樣要承受這種錐心之痛。他恨得咬牙切齒,将跪在邊上吓得瑟瑟發抖的大夫一把揪到面前,“一定要救我女兒。讓她恢複如初。”

這郎中能在京城這種繁華地段開藥鋪,醫術也是不差的,但蘭朵郡主是燒傷,就是将他打回娘胎重新再學一遍,他也治不好,大夫渾身顫抖,一個勁兒給對方磕頭,“王爺,草民無能。”

永王拔劍想要将人砍了,大夫吓得身子縮成一團,卻不敢逃,一張臉慘白慘白,驚恐太過,他一時之間連求饒都忘了。

随從攔住了永王,“王爺,蘭朵郡主虧了他才撿回一條命。”

永王壓下心頭的恨意,就在這時,管家帶着太醫急匆匆趕到,進門就要下跪行禮,永王即時制止了他,“不必多禮,先治蘭朵要緊。”

太醫也不敢大意,繞過永王,看向那床上之人,一眼看去,那就是個焦炭,鼻尖也全是燒焦的味道。好像冬日裏吃的烤肉。

太醫想把脈,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手腕,他根本沒法觸碰,只能觀察外傷,他嗅了嗅鼻子,細細分辨,“這怎麽有股火1藥味兒?”

蘭朵根本說不出話來,她的那些随從為了護住她,受傷比她還重,沒到醫館就全都死了。

太醫查不出是何原因,但還是給她開了藥方,又用了上好的金創藥,總算是撿回一條命。

“蘭朵燒焦的皮膚能重新長出來嗎?”

太醫搖頭,“殿下,郡主傷勢太重,請恕下官無能。”

這是太醫院最擅長治外傷的太醫,連他都治不好,這世上也沒人能治好蘭朵的病了。

太醫突然想到一人,“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一對赫赫有名的奪命鴛鴦,男子叫雷公藤,尤其擅長治毒,能治出這世上無數毒藥。女子叫蘇紅蕊,擅長換臉術,或許她能為郡主醫治。”

永王原本都不報希望了,聽到太醫這麽說,他眼前一亮,立刻讓管家去江湖找人。

**

另一邊,林知惜看到城外放的煙花,心中懸的那塊大石終于落了地。

此行,她損失一名死士換來兩萬兩黃金,收獲頗豐。她就說,永王絕對是最有錢的,別的府上要湊這麽多錢,少不得要賣錢賣地,誰能像永王財大氣粗,居然只開私庫就全部湊齊了。

寒雲見她這般高興,原本不忍心打擾她,可他有事要報,只能硬着頭皮回禀,“主子,負責監視永王府、康王府和太子府的死士過來回報,三位王爺今夜入了皇宮,恐有大事發生。”

林知惜猛然回頭,眼裏冒火,“你說什麽?永王沒去?”

她不可置信回頭看着那煙花,炫彩奪目,這是他們約定的信號,成功了就放煙花。現在煙花已經放了,永王卻沒去?

她撈錢是真的,但她也想把永王殺了替她父王報仇啊。

半夏見她陰沉不定,忙岔開話題,“主子,皇上召三位皇子深夜入宮會不會出了大事?”

林知惜果然被她吸引,可惜自打福王府出了事,各家對安全特別重視。想要趴在房頂監視,那是不可能了。那些死士只能在外面監視他們的行蹤,卻根本打聽不到內情。

林知惜沉吟良久,“還有哪些人被叫去皇宮?”

寒雲回答,“還有朝中幾位重臣以及幾位武将。”

林知惜挑眉,“武将?”

那就是跟邊城有關了,難不成是邊城告急?是匈奴?還是大榮?亦或倭人?

天色已晚,林知惜也不好再派死士出去,“這麽緊急的事,明天肯定會透出點風聲。”

寒雲點頭應是。

就在這時,負責監視沈柏陽的死士回來彙報。

林知惜翻看前段時間積攢的奏報,眉頭越皺越緊,“他每天都在固定時間去這幾個地方。你們可查過這幾個鋪子的東家都有誰?”

死士确實查過,“有的是江南的商人,有的是皇商,有的是平民出身的官員。”

看起來沒什麽可疑,但林知惜還是覺得沈柏陽總是在固定時間去這幾個鋪子,有些蹊跷。而且他連陰天下雨也按時光顧,比上朝點卯都準時,這裏面不可能沒有貓膩,“你可知道他見這些人說了什麽話?”

死士搖頭,“沈柏陽武功高強,咱們離得太近,他很容易就會發現。我們不敢跟得太近。”

高手的五感都是最強的,這點還真是怪不了他們,林知惜換了個問題,“那他每次逗留多久?”

“每次去的時間都不長。最多也就一刻鐘。大多時候都是取完東西就走。”

林知惜搖頭,“這恰恰說明他有問題。如果只是取東西,他完全沒必要親自去,否則他養那麽多小厮幹什麽吃的?我再給你們派五十個人,沈柏陽接觸過哪些人,你們全要跟蹤,看看這些人都見過哪些人,将這些人的身份全部查清楚。”

死士點頭應是。

等死士走了,林知惜臉色越發凝重,半夏以為她還在遺憾沒能殺了永王,小聲勸慰,“主子,來日方長,咱們有這麽多人手,想殺永王以後有的是機會。”

林知惜确實有些可惜這次沒殺到人,但是正如半夏所說,她還年輕,以後機會多着呢,就讓他先蹦跶一會兒,回頭再收拾他也不遲。

她更想知道“沈柏陽”到底是誰?她表哥還活着嗎?

**

翌日,林知惜就知曉匈奴突襲邊境的事了。

因為兵部發布招兵通知,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每家每戶成年男子皆要上戰場。城中四處抓壯丁。

林知惜原本想把死士全放出來,看這情形,還是算了吧。

昨晚被林知惜派去接應的死士555來報,昨晚赴約的人是蘭朵郡主,原本444是想換個時間,親眼見到永王本人才交易,但蘭朵郡主生了疑心,他只能選擇與她交易。

555還有些郁悶,“我們擡着黃金走了三裏,身後就跟了一群護衛,他們想要搶回金子,我們只能把他們全都殺了。”

殺完人,他們将金子全部藏進119之前安家的那個村子。

因為人數太多,大部分人都被555送去119開的镖局,為了避免其他人懷疑,119安排這群人出發去江南了。

林知惜對他統籌工作很滿意,“手頭有這麽一大批金子不太安全,我打算讓你去蜀地開通一條商道,那邊有茶馬古道,可以用茶葉換馬匹,你先盡可能多幫我換些好馬。若是發現鐵礦也幫我買下。”

555一句廢話都沒有問,點頭應是。

555走後沒多久,出去打探消息的寒雲回來了。

永王府一下死了五百名護衛,永王重新招募護衛。這才半年不到,他的護衛和暗衛幾乎全軍覆滅,短時間根本湊不齊。

沒有人保護,永王覺得不安全,馬不停蹄去宮中哭訴,皇上得知有人想要暗害他兒子卻誤傷了蘭朵,大發雷霆。這父子倆一個德性,都以為是太子幹的。

皇上将太子狠狠罵了一頓,又點了一千名禁軍給永王。

永王得償所願回了府,管家來報賬。這麽多護衛白白死了,他們的家人自然不會善了,喪葬費少不了。

能當護衛那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與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不一樣,喪葬費每人至少要兩百兩。

這次去了五百人,一下就支出一萬兩。再加上損失的兩萬兩黃金,永王這次虧得連底褲都快沒了。

私庫告急,康王那麽又派了管家過來要錢。

永王拿不出錢,咬牙吩咐,“讓下面的糧商去下面收糧食。鋪子裏的糧價提高三成。”

朝廷要買糧,他不趁此大賺一筆都對不起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管家點頭應是。

永王的動作很快被寒雲打探出來,他試探問,“主子,咱們要不要也囤些糧食?”

林知惜思忖片刻,“你帶人買些糧食存在別院,不必太多,夠咱們吃一年就成。再命死士買大批糧食和食鹽運往蜀地。”

寒雲點頭應是。

接下來幾日,戶部這邊開始籌集善款,購置糧草、車馬、兵器等物。

各大糧商趁機漲價,而且一漲就漲了三成,着實讓百姓恐慌不已。

朝廷得知糧價哄漲,立刻做出應對措施,戶部開始放糧。

從西漢時,朝廷為穩定糧價就設置了常平倉。所謂常平倉就是在全國各地設立糧倉,豐年購糧、歉年售糧、平抑糧價。

現在糧價瘋漲,朝廷放糧,原本是件好事,但是放糧時才發現今秋收上來的新糧早就被人換成了陳糧。有些甚至發了黴。

皇上大發雷霆,當即罰了戶部尚書半年俸祿,又砍了十幾個守糧官。

但瘋漲的糧價卻是一日比一日高。

皇上氣得火冒三丈,為了控制成本,原本該派三十萬大軍,因為糧食上漲,出不起這麽多軍費,只能征收二十萬。

新兵自然不能上戰場打仗,皇上将距離邊鏡最近的地方軍調了二十萬,又将新招的二十萬送到新兵營訓練。各地糧草源源不斷運去前線。

半個月後,邊境再次送來八百裏加急。匈奴數十次突襲邊境進入良國領土燒殺搶掠,邊城百姓死傷慘重。

皇上再三催促戶部尚書運送糧草。錢不夠就放出捐官名額。

還不夠,就讓文武百官捐錢,但這些大臣哭窮的本事一個賽一個,到最後也沒能湊到一百萬兩。

到最後實在沒錢,皇上又加了兩層賦稅,才勉強把錢湊上。

戶部尚書籌到錢,緊鑼密鼓籌措糧草,終于在半個月之內将糧草運至邊境。

此時已至年關,冰天雪地自然打不了仗,雙方都在加急訓練士兵。

很快小年到了,大年可以留在自己過,但是小年,文武百官都要進宮慶賀。

宮中設宴,美酒佳肴,琴音袅袅,美人跳舞,祥樂融融。

林知惜也看到了集萬衆寵愛于一身的靈妃。她是妃子,卻坐在皇上左手邊,僅僅只比皇後低半級,這份榮寵也是獨一份。

五年過去,歲月好像格外優待她,她依舊那般美麗青春,跟安樂公主站在一塊,不像母女,倒像姐妹。

林知雅見她一直盯着安樂公主看,給她夾了一塊點心,“你嘗嘗,這味道還不錯。”

宮裏也就點心還能吃了。其他東西涼了,再好的味道都要差一層。

林知惜餘光掃見皇後娘娘笑得越來越僵硬的臉,原來皇上除了剛開始說了句開場白,對皇後笑了一下,大部分時間都在照顧靈妃,體貼周到,宛如這世上最貼心的丈夫。

平時也就罷了,當着這麽多文武大臣的面,皇上不給她臉面,擱誰身上都受不了。

大臣們裝聾作啞,只當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上前敬酒,算是提醒皇後娘娘注意場合,再不滿也要忍着。

林知惜覺得這場景挺可樂,差點笑出聲,喝酒時故意用袖子擋了下臉,又若無其事将視線移開。

她對面就坐着永王,對方心事重重,周遭散發生人勿進的氣場。

也難怪,他寶貝女兒躺在床上已經一個多月,只有一口氣吊着,他哪受得了?

康王似乎勸了他幾句,他扯了個僵硬生硬的笑臉,那笑比哭還要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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