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起

轉眼, 武舉到了第四輪,陸霄得了十三名。如果論單打獨鬥他确實不差,但武舉要考十八般武藝, 而他只懂皮毛,考試時這項拉分不少,最後只得了十三名。不過他對此很滿意。

在武舉最後一輪比賽來臨之前,文舉已經結束, 新科進士跨馬游街, 林知惜帶着護衛去茶樓觀看。

今年皇上似乎格外會挑人,新科進士有一大半都是年輕人,一甲三人最大那個也三十多歲,尤其是探花郎少年英俊,騎馬馳騁的英姿讓百姓津津樂道, 比那名滿京城的公孫玉竹也不差什麽。

百姓盡興而歸, 林知惜覺得此事有些蹊跷,主考官就算作弊也沒有這麽大膽子, 想必是受了聖上旨意。聖上這是想為下一任培養接班人了?還是他身體确實出了大問題?

林知惜讓半夏出去打探消息, 她點了一杯茶到了樓下大堂找一處僻靜位置坐着, 一邊聽八卦一邊品茶。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個三十多歲的青衣男子似乎多飲了幾杯,大聲問小二要筆墨紙硯。

紙張鋪排開,墨磨好,他歪歪扭扭站起身, 略作思忖提筆就寫下一首詩。

有好奇之人湊過去細看, 許是詩寫得太好,他沒忍住當場念出來。

衆人聽罷,連連拍掌叫好, 又齊齊拱手與青衣男子搭話,“兄弟鴻鹄之志,将來必定大有作為!小弟敬你一杯。”

青衣男子醉紅雙眼連連擺手,似哭似笑,“可惜時運不嘉,不得考官喜歡,再次落榜。實也!命也!”

衆人無不唏噓,詩寫得這般好,竟也不能中選,真是太可惜了。

林知惜見那男子離去,示意寒雲跟上去。

到了晚上,寒雲和半夏回來禀告。

半夏這邊已經打探到,聖上最近幾日病了,精神有些不濟,不過太醫說是小病,沒什麽大礙。

林知惜點點頭,她下的藥确實兇險,但是她舅舅只跟皇上待了一會兒,影響到底有限。太醫能調養好再正常不過。

寒雲這邊打探得更詳細一些,“他叫陳起,陝西漢中人,家中販鹽為生,生活頗為富足。”

林知惜也看出來了,從這男子的詩作來看确有才能,不過她還是想考較一翻,便以落榜舉子的身份寫了一個帖子邀他一塊出游。

陸霄得知也想跟去,林知惜拒絕了他,“下次吧,這次我有事。不方便帶你。”

陸霄有些失落,卻也乖乖應了,沒有強求。

三日後,林知惜帶着寒雲和半夏去了郊外。他們特地租了一輛外形極為普通的馬車,陳起倒是沒有看出端倪。

十裏亭風景優美,身後是長勢茂密的叢林,右側是官道,左側是一條小河,陽光灑在河面,波光粼粼。

林知惜熟練煮茶,陳起品了一下,贊不絕口,“這茶入口甘甜,回味無窮,我猜是今年新出的雨前龍井。林公子太客氣了。”

林知惜笑着回禮,“只是長輩賜下的茶葉,借花獻佛而已。更何況好茶要跟知已喝,才能品出其中滋味。陳公子才華出衆,林某曾有幸見過你寫的詩,着實喜歡。”

陳起謙虛幾句。

林知惜又問他将來有何打算。

陳起有些頹然,“臨行前,我自信滿滿,此次落選,辜負家人,實在汗顏。”

林知惜心裏微微一凜,每年參加會試的舉子有兩三千之多,考中之人也才兩三百,就算再怎麽有信心,也該想到自己會落選才對。他竟是從未想過落選,是對自己太過自信還是旁的?

林知惜決定再試探,“陳公子可有想過當官,如何造福鄉裏?”

陳起似乎被這問題問住了,還沒等他回答,就見不遠處的官道盡頭走來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

陳起的下人瞧見立刻跑過來,“主子,又有一群流民來了,咱們快躲開吧,免得沖撞了您。”

林知惜回頭,看見三十多人的隊伍往這邊緩緩走進。不過對方人數不多,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實在無需慌張,林知惜轉過頭剛要勸陳起留下,給這些流民一些銀子便是。

卻見陳起已經站起來,沖林知惜抱拳匆匆施了一禮,“今日有事,先走一步。”

說着,匆匆忙忙上馬車走了。

林知惜舉起杯子将茶水一飲而盡,随後嗤笑一聲,“膽小如鼠!沒中才是我大良之福!”

半夏也看不上如此窩囊的男人,剛要附和主子幾句,卻聽主子在叫她,“半夏,将那幫流民叫過來。我問問情況!”

半夏點頭應是。

這些流民似乎從很遠的地方而來,衣衫褴褛,臉上甚至生了凍瘡,腳底被草鞋磨破,長長一層層老繭。

為首的流民得了半夏給的吃食,過來磕頭謝恩,也不等林知惜詢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西安大旱,朝廷不僅不免稅,反而加稅,百姓活下去了,只能四處逃荒!我們逃到京城是想問問皇上,為何要把我們往絕路上逼?”

林知惜蹙眉,“西安大旱,朝廷根本不知道。”

一定是西安知府為了政績隐瞞災情,故意不上報,逼得百姓走投無路只能逃荒。

不過她想到那陳起是漢中人,漢中和西安相隔不過兩百裏,西安幹旱,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看他對流民避之不及的态度,想來并沒有将此事宣揚出去,反倒擔心自己會受流民牽累。

這男人不僅沒有擔當,竟連一點恻隐之心都沒有,縱使他有絕世之才,她也不稀罕。

林知惜給流民指了路,又留下錢財,便帶着寒雲和半夏回了京城。

翌日,林知惜出門的時候,看到不少百姓往皇宮方向跑,半夏一問才知,原來有難民敲了登聞鼓。

二十幾個難民打了四十大板,死了一半,剩下那幾個依舊要告狀。

皇上命大理寺接了狀紙,這一接不要緊,直接把天給捅了個大窟窿。這西安府知府正是太子的親信,打小就陪他練武念書的伴讀,兩人感情深厚。

大理寺少卿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查出西安府知府故意隐瞞災情不報,直接上報給皇上。

皇上看後大發雷霆,将太子叱責一通,罰了西安府知府半年俸祿,此事便做罷。

康王得知皇上輕輕揭過此事,回了府大發雷霆,“那廖子仁故意瞞報災情如此大罪,父皇居然輕輕揭過,可見父皇根本沒有廢太子的打算。本王以後還能扳倒他嗎?”

幕僚噤若寒蟬,滿臉死寂。只有永王嗤笑起來,“我看不盡然。”

衆人齊齊看向他。

永王在全國各地都有産業,他的消息向來是最靈通的,“我看父皇此次放過廖子仁不是為了太子,倒像是為了他自己。”

衆人更顯驚訝,就連康王都聽得雲山霧罩,急切追問,“皇弟何出此言?”

永王便把好幾處縣裏發生幹旱之事說了,“前幾日父皇病了一場,雖然太醫說是小病,但從今天父皇這态度來看,恐怕病得不輕。”

康王面色凝重起來,他還沒把太子扳倒,此時皇上病重對康王來說并不是個好消息,“你能否聯系到毒醫。既然他是靈妃的父親,又精通醫術,應該能看出父皇得了什麽病吧?”

永王點頭,“我會試着聯絡他。”

其實他們更想借着毒醫的機會與靈妃搭上關系。畢竟靈妃榮寵二十年,她肯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抵得上他們做十件事。可惜靈妃從來不問過朝廷政事,對衆皇子也都是淡淡的。

康王見他答應,拍拍他肩膀,“蘭朵已經好了,你要打起精神,別整天陰沉着一張臉,父皇瞧見會不高興的。”

永王面色僵硬,只要一想到躲在暗處随時随地想要暗害他的惡人,他就心神不寧。他不止一次在夜裏将對方扒皮抽筋,折磨至死。可是醒來後,只有失望。這段時間他派出去那麽多人,愣是沒發現那些人的下落。那兩萬兩黃金好像人間蒸發,再也不曾出現過。

要知道他在全國都有錢莊,黃金上面都有印記,要是對方花出去,底下人立刻就能将人抓起來。可過去這麽久,那黃金愣是一錠都沒花。敵人如此穩得住,更讓他忌憚。

永王也知道自己最近狀态不佳,輕易不往宮裏去,聽到康王的話,他點了點頭。

轉眼過去幾日,宮裏傳來消息,毒醫沒有為皇上診脈,但看出對方确實有疾,會有礙壽數,但是短期不受影響。

這無疑是件好消息,康王和永王齊齊松了一口氣。

只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打亂他們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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