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催眠術
劉齊想要的十萬增兵并沒有來, 斥候只帶來新帝的旨意,命他想盡一切辦法贏得勝利。
五十萬士兵是新帝大部分兵馬,新帝最多只剩下二十萬, 他要留着守衛自己安全,輕易不會再派出。
他給了劉齊五十萬大軍都沒将林知惜拿下,新帝質疑他的本領,并且限定他半個月之內必須勝, 否則會派将領前來接替。
劉齊是叛黨投降, 參與過的戰事僅僅只有一起,比他資歷更高的将軍有好幾個。新帝派他來也是想給他一個機會。沒想到他如此無能,連人家的新兵都打不過。
那些将軍紛紛上書,想把他撤下來。
劉齊看完信件,氣得直捶桌子。
為了表忠心, 為了自己的前途, 劉齊只能硬着頭皮再度攻打郴州城。
林知惜為了訓練新兵,依舊将全部士兵派出去迎戰。
相比第一次的彷徨、驚詫和恐慌, 這些新兵顯然已經能夠适應戰場的殘酷, 他們克服自己的心理創傷, 聽上峰的話,勇敢砍過去。殺一個,他們保本,殺兩個,他們賺了。
就是憑借這份信念, 他們舉起手裏的屠刀一點點收割敵人的性命。
一場戰役打下來, 劉齊這邊死了六萬多,而林知惜這邊只死了三萬多,受傷七萬多。
劉齊只能緊急将士兵撤回, 以圖下次再戰。
軍帳裏,劉齊叫來鐵匠,焦急詢問,“怎麽樣?能打出來嗎?”
鐵匠搖頭說不行,“這種白亮的新鋼,老卒從未見過。”
其他将士也是愁白了頭。
有将士提議,“近身戰咱們不是對手,咱們可以用箭。咱們來前可是有毒醫配制的蛇毒散,只要傷口沾上一丁點,立刻就會沒命。”
Advertisement
立刻有人反對,“制這種毒藥所用的毒蛇非常難抓,毒醫來前特地囑咐過我們,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不許用。”
先前提出意見的将士怼了過去,“咱們已經死了十六萬士兵,難道要等所有士兵全部死完全是時機嗎?”
衆人面面相觑,最終都看向劉齊,等他拿主意。
劉齊思來想去,終于一拍桌子一咬牙,“用上!”
這次只歇了一天,劉齊再次卷土重來。
劉齊這邊準備了毒藥,很快就被林知惜這邊知曉,比起毒藥,還是雲南這邊種類更加齊全。
她将士兵們的刀上也抹了毒藥,不僅如此,她還讓士兵捂上口鼻戴上面罩,點上濃煙,直接将敵軍熏得找不着北。
等弓箭手一排排倒下,終于有士兵察覺出不對,“不好!這煙霧有毒!”
有煙霧抵擋,劉齊這邊的弓箭手無法靠近。
劉齊只能命士兵後退五裏。
一次戰役,毒藥用得七七八八,光明正大跟對方打都不見勝算,就更不用說強攻了。
就在他們想對策之時,外面有斥候來報,“不好了!他們打過來了!”
劉齊顧不上多想,立刻帶士兵再往後退十裏。
原以為退了十五裏,已經安全了。沒想到每隔兩個時辰,敵軍就過來騷擾。擾得士兵根本沒法休息。
轉眼又過幾日,劉齊這邊的三十四萬士兵死了五萬。在戰争當中,直接死在戰場是只能占一小部分,更多的士兵卻是因為傷重不治而亡。
“現在傷兵營還有十三萬士兵受傷。現在天氣炎熱,若是挺不過來,命就沒了。”
劉齊打過仗對這些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這十三萬傷兵能活下來半數就算不錯了。
“咱們這邊死了五萬,敵軍跟咱們相差無幾。”劉齊擔心的依舊是如何打贏這場仗。
有将士提議像策反江南豪強那樣策反湖廣豪強。
立刻有人嗤笑起來,“這小娘們狠着呢。她對豪強向來深惡痛絕,聽說打下湖廣當天,她就将那些豪強全部抄家。那些豪強的家産全部充公,人也被關進牢裏。現在有沒有活着還兩說呢。”
有人心口一涼,“她倒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天下沒人敢得罪豪強,別看他們人數只占總人口的百分之一,但他們有錢,産業遍布全國各地。而且還讀書識字。
就算有人殺掉他們,他們也用自己的筆将對方的暴行記錄下來,讓對方遺臭萬年。
偏偏林知惜就敢。
“她賺錢路子多着呢。根本不需要那些豪強支持。聽說她治下的百姓可以免費讀書,她也不怕沒人當官。”
衆将士一陣沉默,有幾個底層上來的副将對視,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月黑風亮之時,幾個副将躲着上峰溜進其中一位副将的賬子商議對策。
早先太子任人為親,他們沒有出頭之日。
新皇登基,收拾叛黨便起用被太子黨打壓的将士。原本他們以為自己的出頭之日來了,他們上戰場厮殺,拿命相搏,殺了一條條人命攢下來的功勞卻被世家子弟輕輕松松摘了桃子。他們告到新皇那邊,新皇離不開世家的支持,公然偏袒那些世家子,反斥責他們污蔑忠良。
他們只能撿些世家子不要的功勞。但是誰心裏不怨!
現在有一個人重用貧民,而且分田分地,還能免費讀書。他們憑什麽還要為新帝效命?
幾個副将眼睛蹿起一團精光,似那熊熊燃燒的烈火,在焚燒他們不甘的心,終于有一人壓低聲音開口,“我們反了吧!投降玥王。她是女人怎麽了?只要她能賞罰分明,能讓咱們吃飽飯,能分給咱們田地,咱們就跟她幹!”
其他人面面相觑,很快又有一人朝最先開口那人擊了一掌,“加我一個!”
其他人很快跟上,“也加我一個!”
幾個落在一塊的手掌重重壓下,又抛開,盟誓已成。
**
夜涼如水,郴州城內寂靜無聲,但一雙眼珠子卻都大睜着,等候林知惜的旨意。
他們一連騷擾敵軍三日,就是想趁對方人困馬乏之際偷襲他們。
現在時機到了。
林知惜點齊兵力,命人開了一側城門,小心翼翼溜出去。
剛開了沒多久,就見不遠處的山頭亮起火把,那火光一點點往這邊挪動。
難不成他們的計劃被敵軍識破了?對方幹脆來個将計就計?
可他們等啊等,直到那群火把将郴州城外的天空點亮,林知惜才恍然明白。
城門下,有将士大喊,“陛下,我們殺了劉齊前來向您投誠!”
城樓上,将士一片嘩然!
陸霄握緊自己的劍柄,嘴唇動了動,有些不滿,“好不容易将劍磨好了,居然就這麽降了?早知道,我昨晚就去突襲了!”
這他娘算什麽事兒!
其他将士以為他在凡爾賽,紛紛興高采烈向林知惜報喜,“恭喜陛下,不廢一兵一卒就收複江西。”
林知惜看着底下劉齊的首級,心裏跟陸霄同一個想法,磨完刀敵人投降了,這也太浪費感情了。
她擡了擡手,陸霄帶着士兵前去查驗。得到确定答複,林知惜命士兵在城外安營紮寨,命将領全部進城。
郴州城,指揮營。
林知惜接過屬下遞過來的茶啜了一口,淡淡問,“你們為何殺劉齊?”
有将士上前回禀,“啓禀陛下,我們都是窮苦人。聽說您治下的百姓有田可種,有免費學可上。我們心向往之。請陛下收留我等。”
林知惜也不再問了,“既如此,那你們原先是什麽職位現在還當什麽職。至于你們帶來的新兵需要重新編營入伍,可有意見?”
将士兵打散重新編營入伍,也是防着這些人再次作亂。
幾位将士聽懂了卻沒有任何意見,跪下謝恩。
就在這時,有士兵進來禀告,說是她舅舅帶着舅母來了。
沈為民之前一直在邊城做軍需官,協調糧草。去年匈奴與蜀地大戶一同反叛,雙方再次打起來,直到年初雙方才和解,重新建立互市。為了表示誠意,匈奴免費送了一千匹馬。
沈為民便趁機回趟老家接媳婦和孩子。
沒想到他沒有回蜀地,倒是先來了湖廣。
林知惜讓士兵請人請進來,又讓吩咐幾位将士領兵前往江西,看守江西各個要道,不許放江西豪商出江西境地。
将士領命而去,等人全都走了,沈為民帶着沈夫人進來。
沈為民進來便跪下磕頭行了大禮,“參見陛下。”
這是時隔四年,沈夫人再次見到林知惜,頗有些不習慣,晚了沈為民半拍,但還是恭恭敬敬跪下磕頭行禮。
林知惜上前一步攙扶沈為民起來,“舅舅舅母不必多禮。表弟表妹接回來了嗎?”
沈為民點頭,“接到了。老家那邊山東,動亂的時候,他們都逃到山上去了,吃了不少苦頭,好在性命無憂。”
林知惜點頭,“這個世道能活着就算不錯了。”
兩人聊着家長,很快便熟悉起來,倒是沈夫人立在邊上罕見沉默起來。
等兩人聊完,林知惜才關切問沈夫人身體怎麽樣。
沈夫人點頭說好,其實怎麽可能會好,全國大亂,山西被許化臣占據,他們只能往山上逃,後來許化臣被殺,山西落到新帝手中,他們都以為好日子就要來了。沒想到新帝派人搜尋他們的下落。他們只能躲在山上。直到老爺來了,他們才得以下山。
但是沈夫人不在乎吃苦,她現在只想找到自己的兒子,現在她只能指望林知惜,她緊緊握住林知惜的手,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知惜,你表哥死了。我親眼看到他被人殺了,那個冒牌貨不是你親表哥。你一定要替你表哥報仇啊。”
林知惜驚訝看着她,親眼看到兒子被殺?
沈為民嘆了口氣,讓妻子從頭講起。
沈夫人松開林知惜的手,陷入回憶。
她兒子十歲那年,她帶着兒子回老家祭祖,回京途中偶遇山匪,家丁全部被殺,她帶着兒子逃跑,途中摔倒暈了過去。她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有個長相與她兒子有七分相似的男孩殺了她兒子。
她撲上去找她拼命,對方卻說他才是她兒子。
沈夫人眼神瘋狂,“我自己的兒子我能不認識嗎?我兒子愛吃甜食,胖乎乎的,那明明就是個冒牌貨,長得再像也是個冒牌貨!”
林知惜奇了,既然舅母一早就看到兒子被殺,為什麽當年回京又帶着冒牌貨回來?
林知惜直覺這裏有蹊跷,“然後呢?”
沈夫人不知想到什麽,身子劇烈顫抖起來,好似想到什麽不可言說的可怖場景,她死死咬着下嘴唇,直到血腥填滿她整個口腔,她嘗到血腥味,想到她血脈相連的兒子,眼睛奪眶而出,“後來有人推門進來,說她會施咒,可以幫我複活兒子。我信了,她拿了顆夜明珠在我眼前晃,她在我耳邊念了幾句,我就像被人施了咒一樣,忘了親生兒子被殺的事,反而拿那冒牌貨當自己的親生兒子。”
林知惜擰緊眉頭,突然福至心靈猜測,“那個人是不是靈妃?”
她問的雖是疑問,但語氣很篤定。
沈夫人不可置信看着林知惜,她将這件事講給丈夫聽,丈夫覺得她在發失心瘋。什麽施咒?世上哪有邪術,靈妃又不是妖道。
“是她!”沈夫人崩潰大哭,“她跟我講了幾句話之後,我整個神魂就開始迷失。她說什麽,我就信什麽。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
沈為民還是不敢相信,“陛下,你覺得靈妃真的會邪術嗎?”
林知惜沒有直接回答沈為民的問題,而是問沈夫人,“靈妃是不是每個月都會叫你去宮裏一趟?”
沈夫人愣愣點頭,“是啊。”
其實她也奇怪,靈妃從來不過問朝政,也從來不喜歡與命婦們打交道。但是她偏偏每月都會招自已進宮。以前的她回宮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現在卻記得很清楚,“她每次讓我進宮,都會拿一顆夜明珠在我眼前晃啊晃,然後一遍遍在我耳邊重複,那個冒牌貨是我兒子。”
林知惜默然,原來古人也會催眠術,靈妃為了不讓事情敗露,每個月都會給沈夫人催眠。舅舅将她送回老家,她長時間沒受靈妃催眠,催眠術自然就解了。
林知惜看向舅舅,将靈妃會催眠術的事說了,“靈妃每個月讓舅母進宮一次,就是為了加深舅母的印象。”
也就是說靈妃、皇爺爺和冒牌貨其實是一體的。皇爺爺從很早以前就盯上了沈家。
沈為民沒想到這世上真有人會邪術,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沈家?”
沈柏陽可是沈家的嫡長子,是沈家未來家主。沈為民自問對先皇忠心耿耿,為什麽他要用冒牌貨霍亂沈家?他到底有哪點對不起他?
林知惜沉默不語,現在想來,新帝當初被寧王圍困之時,突然有新兵趕來增援,未嘗不是靈妃用催眠術催眠了将軍。這個人不得不防。至于那個冒牌貨,據平安镖局和女子镖局傳信,對方在先皇被擄那日就投靠了新帝。一開始林知惜懷疑表哥是被人穿了,可後來這人沒表現出異樣,她又覺得興許是自已猜錯了。沒想到這人不是魂穿,只是跟表哥長得極為本地人罷了。
沈夫人見他們只顧着聊靈妃,不幫她找兒子報仇,跪在她腳邊,“知惜,你表哥死得好慘啊。都是我沒用,我居然連自已的兒子都認不出。”
林知惜和沈為民對視一眼,沈為民扶她起來,想到早逝的兒子,眼睛立刻赤紅,哭得不能自已,“知惜,陛下,你幫你表哥報仇,好不好?你和你表哥是未婚夫妻呀。他小時候待你掏心掏肺,你忍心看他大仇未報嗎?”
林知惜扶她起來,“舅母,待我将靈妃和冒牌貨抓到,你親自審問他們,可好?”
沈夫人激動落淚,連連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