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屏障
慶功宴結束後, 陸霄帶着十萬士兵離開南直隸往陝西出發。
走的時候,他将幾個被靈妃催眠的死士也帶走了。
這個年林知惜過得非常滿足。
天下十三省兩直隸,她有九省一直隸收入囊中, 剩下的四省一直隸,她很快也會收到手裏。
她這邊心情正好,新帝這個年卻是過得相當憋屈。
新帝打敗寧王原以為很快就能收拾林知惜。他原先對她示弱只是權宜之計,但他從未将她放在眼裏。
一個女子不安于室, 偏偏與男人争權奪利, 她以為她是誰。
但是江西、南直隸接連落入她手中,他的五十萬大軍死的死,叛的叛,他才認識到他的對手不容小觑。
他招群臣想辦法對付她。
這些大臣往常各有小心思,但是面對他們共同的敵人, 全都拿出十二般的智謀紛紛出主意。
有的說再招兵, 打造新式武器。有的說打仗不是對方對手,不如另辟蹊徑, 從財力方面入手。
這個主意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
招兵和新式武器一直在做, 但是新兵需要訓練, 新式武器還在研制,遠水解不了近火。等明年開春,人家就要打上門來了,他們等得起,人家可不給他們時間。
現在斷對方財路, 就最好的主意。
“可我從未聽過對方缺錢。”
孔溢滿曾經去過蜀地, “我曾經在那邊看過可以飽腹的新吃食,此物有巨毒,需要有特殊辦法處理, 方能食用。聽說那紅薯每畝可達千斤,他們不缺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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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能吃飽,但是他們裝備從哪裏來?”
都說天下才華有八成在豪強手中。但是林知惜打仗從未為錢犯過愁,她總有辦法撈錢。
她養了那麽多兵,裝備用得是最好的,士兵也全能吃飽穿暖,這也太奇怪了。
“她是如何撈錢的?”
孔溢滿便将林知惜在蜀地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
林知惜撈錢的手段與永王有些相似,她在各個省開廠子、開鋪子,走的是一條龍服務。而且她賣的都是新鮮事物,生意很火。
但是軍費是筆大開支,永王攢了幾十年老底,因為幾場戰事幾乎把他掏空。沒理由林知惜比永王還有錢。
有個大臣倒是知道一個小道消息,“臣聽說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将豪強查抄,得到的財産全部充公。甚至豪強下獄之後,她還會命人盜墓。”
查抄豪強也就林知惜敢幹。她不怕得罪那些豪強。新帝就算想學都學不來。
但是盜墓?
在座之人都驚呆了,“她真敢這麽幹?”
挖人祖墳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林知惜把人家九族抓了,居然連人家祖墳都不放過,她這麽放肆,她那些屬下是怎麽忍她的?
大臣很肯定點頭,“她當然不是明目張膽盜墓。而是派了心腹裝成盜墓賊,微臣知道這事,也是聽說她給士兵發的軍饷都是高祖時鑄造出來的銅錢。”
銅錢形狀大小都一樣,但是每個新帝登臺,鑄錢都會加上自己的年號。
除了陪葬時倒在墓裏,誰家裏還會留着高祖時鑄造的銅錢。
衆大臣都在譴責林知惜膽大包天。
其實真相并非如此。當初周術将四川大戶九族都斬了,沒有家族庇佑,有些宵小之徒半夜偷偷挖他們的祖墳。周術将賊人抓拿歸案。錢財自然就歸了公。後來又被林知惜用來當軍費。這流言傳到京城就變了味。
林知惜知曉此事,也并未澄清。
新帝剛開始聽着還高興,可漸漸他就不那麽高興了。
他就算将這事傳出去,也只是讓那些讀書人讨厭她,可她從來沒想過讨好讀書人。所以傳不傳都打擊不了她。
反而他還要為士兵的裝備發愁。
偏偏雪上加霜的事情來了。
有驿卒快馬加鞭八百裏加急,從陝西傳回消息。
陝西招募的十萬新兵将他親封的大将軍殺了,屍首挂在城樓,而後打開城門恭迎叛黨入城。
如此噩耗傳來,殿內噤若寒蟬,沒人敢觸皇上黴頭,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做木頭人,但他們腦子飛快運轉想對策。可惜還沒等他們想出辦法,只見禦座上的新帝受不住這打擊洋洋灑灑噴了一大捧血,頭栽倒在龍椅上,昏死過去。
大臣們吓得呆愣在原地,還是永王率先反應過來一疊聲叫太醫。
新帝是在三日之後醒來的,永王、太子、皇後及太後全都守在邊上,焦急想對策。
殿外跪了十幾個大臣都在等皇上蘇醒。
太後頭一個發現兒子醒來,忙讓宮人将他扶起來,不停給他擦汗,噓寒問暖。
新帝安慰太後幾句,眼睛直勾勾盯着永王,“大臣們可商量出對策?”
永王搖頭又點頭,“臣弟建議招新兵。只等皇兄醒來。”
永王看似權力極大,但招兵關乎國家大事,他不敢自專。就像當初靈妃也是盡力會皇兄辦事,但是因為她會妖術,皇兄哪怕用她,卻也防着她。皇兄現在信任他,自然不會計較他的越俎代庖。可等他收複河山,必定要重翻舊賬。永王不敢賭。所以只能等皇兄醒來。
新帝又氣又急,偏偏事情緊急,又不能怪弟弟太謹慎,他立刻命永王負責招募新兵,看到跪在一旁的兒子,又囑咐太子也跟着一起去。
永王跪下領旨,囑咐皇帝好生歇息,自己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良國安全。
新帝握住他的手,他們都知道,是生是死就看這最後一戰了。
永王帶着太子出了乾清宮。
他們動作迅速,親自去兵部傳旨,督促兵部尚書招募新兵。
也就半個月時間,兵部就招到十萬新兵。可是還沒等他們訓練,林知惜帶着五十大軍兵臨中州城下。中州是京城最後一道防線,這裏駐紮十萬老兵,他們骁勇善戰,比其他雜牌軍強太多。但是面對五倍大軍,守城将軍絲毫沒有勝算,所以他第一時間派斥候向京城求援,而後帶領十萬守城軍奮力抵抗,卻只堅持了七天,城門就破了。
永王帶十萬新兵趕到,與敵軍直接打了個照面。
十萬新兵對上五十萬老兵,勝負可想而知。這場戰役打了兩天三夜,最終以永王被伏,僅剩三萬殘兵而告終。
士兵将五花大綁的永王押到林知惜面前,他不停咒罵林知惜忘恩負義,是良國罪人。
林知惜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即刻率兵踏入京城。
新皇穿着盔甲站在城樓上為士兵打氣,誓要與她決一死戰。
林知惜騎馬,看着這巍峨的城牆,不想損壞這座歷史悠久的城樓,她命士兵将京城團團圍住,直等城內彈盡糧絕,他們自然就會開城投降。
新皇見她沒有攻城的打算,當即招大臣進宮商議對策。
有的大臣提出投降,話音剛落就被皇帝拖出去砍了。
其他大臣吓得半死,誰也不敢再提意見。
新帝沒有能征善戰的将軍,之前招降的幾位,也都在戰役中丢了命,現在升上來的将軍空有武藝,沒有排兵布陣的經驗,根本不是林知惜的對手。
大殿之上,衆臣林立,卻沒有一個人給出有效意見。
新皇只能放大臣離去。
或許就連新皇也沒想到,當晚這群大臣就說服守城官開城投降。
其實大臣們也不想放棄眼前的榮華富貴,奈何敵軍太強大,不投降只能等死。
他們也是想林知惜看在他們乖乖投降的份上,再用他們一次。畢竟林知惜怎麽說也是良國公主。他們是先皇的臣子。只要她認祖,就不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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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惜睡了好覺,醒來後下人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還沒等她享用,就有斥候來報城門大開,百官開門投降。
她生氣丢下筷子,剛剛還香氣撲鼻的飯菜,瞬間沒了胃口。
她一切準備就緒只等着收割,對方卻棄權認輸,這種感覺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無力得很。
陸霄是她教的,想法跟她幾乎一模一樣,聞言罵罵咧咧,“這什麽老爺們。大難當前,不想着奮力應戰居然開城投降了。竟TM一堆軟骨頭!”
這話頗和林知惜心意,但她還是責備道,“好男兒不說髒話!”
陸霄乖乖認錯,給她布菜,“姐姐,好好晾着他們,別打擾你用膳。”
其實不用陸霄說,林知惜也不打算給他們一個好臉色。
陸霄見她采納自己的意見,立刻眉飛色舞起來,“姐姐,你打算怎麽安置這些官員?”
林知惜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陸霄撓了撓頭,“他們全都是酒囊飯袋,幹脆全給撸了。”
林知惜笑了,這話說得挺合她心意,但是林知惜卻知道不能這麽做。
如果她全用死士為官,他們忠心耿耿确實能換玥國海清河晏幾十年。但等這些死士全都走了,孑然一身的她該怎麽辦?她需要與所有新進官員鬥智鬥勇,猜他們對她是否忠心。
寶刀再好,放久了也會生鏽,人的腦子亦如是。
林知惜不想讓自己從一個英明睿智的君主變成只想聽奉承話的昏君,所以她既要用忠于自己的死士,也要用心思各異的大臣。這些人是鍛煉她心智的磨刀石,是她人生道路的絆腳石,她要想法子把這些絆腳石踢開,而不是放任他們到地方禍害百姓。
吃完飯,林知惜穿上戎裝翻身上馬,沿着空曠的街道,往皇宮方向駛去。
街道上士兵整齊劃一維持秩序,城內百姓早就吓得躲起來。
很快一行人到了皇宮,皇宮的禁衛軍早就被林知惜的部下控制,換上自己人。此時他們穿着盔甲,身姿筆挺站在門口迎接這座皇宮的新主人。
金碧輝煌的大殿,依舊如從前般壯麗,林知惜下馬伫立良久,才在将士們殷切的目光中緩緩踏入內殿。
殿內站着新帝,他頭上戴的象征帝王的旒冠早就被人打落,此時正披頭散發坐在金階之上,如一只喪家之犬。作為亡國之君,他本應該無顏茍活以死謝罪才對。但他是林知惜的叔叔,哪怕為了名聲好聽,她也不會要他的命。他在賭!
事實上林知惜确實沒打算要他的命,她要留着他,将她受過的苦全部還回去。
這世上從來不缺野心勃勃的人,他們為了權利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她會讓他們知道,比起失去權利,還有更悲慘的事。那就是自由。
“來人!将廢帝囚禁康王府!任何人不得探視!”
有士兵進來将人拖下去,廢帝一動不動死死盯着林知惜,哈哈大笑,“你以為你一個女子就能坐穩江山。朕告訴你,你牝雞司晨,必定會天下大亂,你是良國罪人,将會被百官寫進史書遺臭萬年。朕等着看你的下場。”
林知惜嗤笑一聲,“史書是文人所書不假,但它最終由勝利者書寫。朕會讓你親眼看着朕一個女子是如何一步步成為千古一帝。”
廢帝眼裏閃過一絲嫉妒和恨意。
有士兵來報,“宮內所有人都被關押在殿外聽候陛下發落。”
林知惜出了大殿,“查實宮女的身份,發放銀兩放她們歸鄉。所有主子全部關入康王府,與康王一塊作伴。”想到害了鳳至的靈妃,她在人群裏逡巡一圈,“靈妃呢?”
士兵押着一個長相明豔的女子近前,正是寵冠後宮的靈妃。
林知惜掀了掀眼皮,“将她打入死牢。問出蠱蟲的主人是誰。”
蠱蟲是靈妃所下沒錯,但林知惜不認為靈妃這樣愛美的一個人會親自飼養蠱蟲。要知道蠱蟲需要吞食人血而成。血是人的精氣,靈妃這樣愛美的一個人可能會親自飼養。
靈妃看着林知惜,她想實施自己的催眠術,想蠱惑林知惜求長生。她是醫者,她駐顏有術,這是所有女子的夢想,她不認為林知惜會拒絕這個誘惑。但是她萬萬沒想到林知惜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到被士兵拖走,她依舊沒能找到機會和林知惜說話。
陸霄一直跟在林知惜旁邊,看到靈妃,立刻就想到自己被她虐待的那幾年,說句暗無天日也不為過,他不想放過她,但是他不能打亂林知惜的計劃,所以他移開目光,開口詢問,“姐姐,你不想為你父王翻案嗎?”
雖然先帝也曾為齊王翻過案,但是真正的幕後兇手是靈妃和沈柏陽。姐姐對她應該恨之入骨才對。但他觀察她的表情,好似并不怎麽激動。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他有些不明白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樣的。
林知惜望着湛藍的天空,意味深長道,“有時候你抓到了敵人,但是發現那個敵人有個天然的屏障保護着他,這時候是勇往直前,還是放棄?”
陸霄想也不想道,“當然是勇往直前。屏障又怎麽了,将它打破就是!”
他擰緊眉頭,廢帝和靈妃有屏障在保護他們嗎?
一個是她皇爺的妃子,一個是她叔叔,雖然都是長輩,但是又不是直系,砍了也就砍了,頂多被人講幾句。姐姐這樣堅強的一個人,會因為這點閑言碎語就妥協嗎?
陸霄琢磨許久,突然想到什麽,驚恐地瞪圓眼睛,“姐姐,你是說?”
林知惜笑容淡了,嘴唇緊抿,“現在還不是時候。朕要改改這世上的規矩。待那時,才是惡人償還罪孽的時候。”
陸霄繃直一條線,他原以為自己孑然一身,原來姐姐也并不比他幸福,他動情地看着她,“姐姐,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林知惜笑了,“既如此,那就幫我把沈柏陽和安樂公主抓回來。”
在靈妃成為新皇得力助手時,沈柏陽重新回了京城。陸霄拱手應是,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