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很性感

“丁嘉莉,你能不能別穿這種鞋子了,不是有那種一字拉鏈的?”

李寺遇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溫柔,擡頭看見丁嘉莉垂着腦袋,睜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頓了下,站起來,語氣又變得冰冷,“丁嘉莉,你就想站在這兒等路人拍到?”

這家KTV設施陳舊,但因為苛刻的熟人會員制而具有私密性,據說是某位沒落的了娛樂業老板開的。

“李寺遇。”她的眼睫如羽毛扇子般拂了拂空氣,眸眼仍緊緊盯住他,“我喝醉了嗎?”

李寺遇笑了兩聲,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捏了捏鼻梁,嘴角還彎着,“我看你清醒得很,要不然再去喝幾杯?”

丁嘉莉鼻腔呵氣,“你就趁着我話說不利索,可勁怼我吧。”

“你就是話說利索的時候,也沒見說過我啊。”

丁嘉莉驚訝地愣住了。

李寺遇忍笑,拉起丁嘉莉的手往《風雪吟》劇組的包廂走去。

丁嘉莉拖着悶沉靴子,腳尖劃過地面,整個腳背會過度傾斜,像是用鐵叉掃帚清掃剛倒灌的水泥。

路變得遙遠起來,她停下腳步。

李寺遇回頭看她,“怎麽了?”

“走不動啦,寺遇。”分明耍賴,她卻蹙起眉間,作楚楚可憐的模樣。

很可能是被酒精麻痹的舌頭吞沒了音節。李寺遇微頓,她雙手牽到自己肩膀上搭着,“自己跳上來。”

丁嘉莉哪兒力氣,擡腿都費勁。李寺遇別無他法,彎腰駝起她。然後背着她走到VIP包廂,推開了門。

音樂聲很大,人們又都在歡笑、高喊,過了幾秒鐘,人們的視線才陸續聚集到門口。

“打擾各位了,丁嘉莉喝多了,我來接走她。”

李寺遇和離得近的幾人說完這話,音響的聲音突兀地小了下去。

在場的人愣了愣,紛紛起身問候。雖不清楚什麽狀況,他們還是說:“好的好的……嘉莉老師太高興了,我們沒攔住。”

丁嘉莉頭埋在李寺遇頸窩處,旁人看不出她到底有多醉,對李寺遇要帶走她的話感到猶疑。

拍戲時與丁嘉莉較為熟悉的一位女演員走過來,又不敢和李寺遇靠得太近,猶猶豫豫地說:“莉莉,你還好吧?”

丁嘉莉垂于李寺遇胸膛前的胳膊将他的脖頸環住,臉頰貼着他後頸側線上,垂眸看女演員,意識朦胧地說:“哦。……李寺遇,我的愛馬仕。”

還知道愛馬仕,看來清醒得很。

李寺遇對女演員說:“麻煩你幫忙拿下她的包,還有衣服帽子這些。”

人們互相傳遞,把丁嘉莉的物品遞給李寺遇,他客氣地道謝。

“沒事的,辛苦您。”他們也不知道說什麽合适,參差不齊地回應。

李寺遇沒走多遠,便見席文追上上來。他擠出笑容,畢恭畢敬地說:“李寺遇導演,莉莉沒有助理,本來我答應了要送她回去的……”

李寺遇漠然地看着他,“你有完沒完?”

席文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了,“這個事您誤會了……”

李寺遇譏诮道,“哦。”

“我真的對莉莉——”

“如果你再騷擾丁嘉莉,我就讓你滾出這個圈子。”

李寺遇語氣平靜,可席文知道,此事再無轉寰的餘地。

撇開背景深厚的子弟不論,藝人最不能得罪的有三種人,名導演、投資方和大經紀人。

李寺遇在幕後的影響力非同小可,一旦放話,席文不要想過安生日子了。

他恨恨地想,這些人自以為執掌他的生殺打權,卻不知道他只是暫時背運而已。

須臾,李寺遇回到自己劇組的包廂。原打算和大家打聲招呼,先把丁嘉莉送回去。可丁嘉莉和程果一見面就摟在一起,旁邊的鄒青笑岔氣,連說“沒眼看”。

比起那邊劇組同事大聯誼的氛圍,這邊只有主演與團隊核心人員等十來人,像朋友臨時起興出來聚會,十分輕松。

大家也不玩賭酒游戲,想喝什麽、吃什麽自己高興就好。連麥克風都讓劇組年紀最輕的幾個小孩霸占了。

摟在一起說悄悄話的兩個女人不知聊什麽,大笑起來。丁嘉莉連連拍程果的大腿,把她手上自帶的麒麟啤酒抖得潑灑了出來。

顧不上衣服有無濺濕,丁嘉莉便說她也要喝,伸手去搶。程果哪有辦法對付“公主”,從大號餃子包裏拿出一罐沒開的啤酒。

鄒青見了,忙伸手過去阻攔,“她這個樣子了,不能再喝了。小心一會兒老板生氣。”

程果傻笑着把拉罐收回包裏。丁嘉莉卻是不高興,瞥了鄒青一眼,鼻腔哼氣。

鄒青無奈,讓旁人傳話把坐裏面和後背說話的李寺遇叫過來。

像是有小石子在奄氣球裏的晃蕩,丁嘉莉心裏咯得慌。但她身體太疲倦了,沒有去計較的力氣。

丁嘉莉安靜地蜷縮在角落,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般。人們在說話,好像忽然歡呼起來。她在哪兒呢,劇組慶功宴嗎?那麽見到李寺遇之是幻覺嗎?

就要堕入殘破又灼人的回憶,她又被拉回了現實。半睜開眼睛,看見彩色的熱帶魚群游過,留下男人的身影。

李寺遇沐浴在燈球旋轉的光斑中,屏幕熒藍色的光映照他臉龐,即使環境昏暗也無法抹去他漂亮的下颌線條。他是一個很愛整潔的人,胡子總是刮得很幹淨。他有一雙薄唇,下唇略飽滿些,很性感。

“如離別,你亦長處心靈上,寧願有遺憾,亦願和你遠亦近……”

他唱的這首歌,她聽過許多遍。他說蒙太奇操控的四季也抵不上你在場的一分一秒。如今又在給誰唱呢?

“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春風仿佛愛情,在醞釀。初春中的你,撩動我幻想……”

可是他的嗓音真好聽啊,帶輕微鼻音的低音,唱出的每個字都成了故事。

丁嘉莉把頭埋在膝蓋上,顴骨貼抵沙發靠背。周圍響起窸窣說話聲,而後聲音愈來愈近,“丁嘉莉?”

“睡着了?”

“睡着了吧。”

“那……寺遇你把她送回去吧,這兒睡着多不舒服呀。”

“也都差不多了,一點過了,明天都有事兒。”

“啊……這就走了嗎?”

“是啊,我們回去養生了,你們小孩要玩在玩會兒,反正記在咱們老板賬上。”

“好耶!”

李寺遇把丁嘉莉的臉輕輕捧過來,将她額邊的發別至耳後。給她帶上口罩和帽子,又穿上外套。

“莉莉?”

李寺遇嘆氣,從旁人手裏接過外套給丁嘉莉穿上,打橫抱起她。

“果子,你把她的這些包啊手機拿到我車上。”

“那鄒青姐呢?”

由于私人行程,鄒青也沒有帶助理。李寺遇這才轉頭說:“唐老師,你送下她。”

對方似笑非笑道:“好的,李老師。”

一行人到停車場,迅速分散各上各車。李寺遇将丁嘉莉抱到副駕駛上,顧不上她不滿地咕哝聲,待程果一齊上了車,将車駛了出去。

另一輛随之駛離停車場,于岔路口分向。

“看到了吧,丁嘉莉和李寺遇上了同一輛車。”席文冷笑。

經紀人說:“看着關系确實不一般。”

“我反正是沒戲了,人明明白白地拒絕了我。”席文雙腳搭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佯作輕松,生怕經紀人看出他隐瞞了什麽。

倒不是為別的,他這位經紀人最多心,若是知道李寺遇撞破了他想強吻丁嘉莉的畫面,訓他一頓還是次要的,亂了章法就惱火了。

經紀人蒙在鼓裏,卻也念叨起來,“丁嘉莉這麽不配合,那只能B計劃了。現在劇已經播完,得盡可能把大衆好感吸引到我們這邊……”

席文打電話讓經紀人過來的時候,就已下定決心。當下攥了攥手心,說:“你記得何露霏嗎?”

“知道,生日會上和你說悄悄話那女孩。說起來他們公司真是不行,去了選秀節目也沒點兒火花。”

“何露霏曾被逼着給丁嘉莉跳舞唱歌。”

一句驚人,經紀人緩了好一會兒才說:“真事兒?”

席文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真事兒,不過他們那種蛀蟲,恐怕都不記得自己玩弄過哪些人了吧。”

他原打算拿此事要挾丁嘉莉,現在看來光是要挾沒有用了。

經紀人說:“是……我們可以炮制緋聞,也可以炮制醜聞。只是這種事口說無憑,何露霏自己還沒站穩腳跟,不一定會幫你。”

“我可不是要和她互幫互助,沒人知道我和何露霏什麽聯系,這種事只能是她自己爆出來的。”

經紀人聽得皺眉頭,“你的意思是證據已經到手了?”

席文點頭。早年何露霏訴苦的時候,就把那些視頻、錄音發給他看過。他視若珍寶地存了下來,沒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場。

“你必須告訴我,你和何露霏到底是什麽關系,才好說這件事做不做得。畢竟丁嘉莉的靠山都不是好惹的,到時查到你身上就麻煩了。”

席文笑得坦然,露出光潔整齊的上牙,“老家的妹妹。”

心下卻絞作一團亂麻。記不得從什麽時候,他說自己将來要做演員,父母便節衣縮食,送他去上表演課,還有聲樂、舞蹈。

高中時,他所在的舞蹈工作室來了位小好幾歲的新學員。沒多久,他考上心儀的學校,何露霏也說要以他為目标而努力。

即使相隔異地,貧寒而寂寞的兩個人總有說不完的話。他們互通心意,成為了戀人。

席文開始接拍一些小作品,讓何露霏好好念書,說今後有他的,也少不了的。卻在有一日得知她通過了公司選拔成為了偶像練習生。

她放棄學業去了上海,他也四處奔波,見面機會愈來愈少。人是依賴陪伴的,他們沒參與彼此的生活,漸漸也說不到一起去了。像是彙報行程,他說劇組如何如何,她說認識了誰,去了什麽派對。

一開始并沒有想過攀附誰,只覺得真正的權貴遙不可及。可當他們遭受冷眼、欺辱,看見有靠山的人是那樣如魚得水,心底怨恨的同時也會羨慕。

何露霏也和其他小偶像一樣,開始結交有錢公子哥。他們一邊做有朝一日會紅的大夢,一邊沉浸在奢侈享樂中。

明明是心甘情願去谄媚的,回頭卻來和他訴苦。席文對何露霏愈加感到不厭煩,提出了分手。

時過境遷,目睹了周圍的假情假意,席文偶爾也會懷念和何露霏同甘共苦的時光。可究竟,沒什麽經得住利益考量。

若非丁嘉莉,他席文是不會破壞這段美好記憶的。席文很憤怒,其中還有些難以辨析的歉疚。

往常哪裏需要他這般獻殷勤,三言兩語便讓其他的女演員醉心于他。丁嘉莉不接受他,無非是看不起出身低微的他。

又如何看得起他?

丁嘉莉那種人,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大老板也好,名導演也好,數不清的人阿谀奉承。

既然到了這般地步,他便要她嘗嘗毀滅的滋味。

潛藏已久的妒意蔓延,扼緊了席文的面容。

一輛特斯拉穿梭在平坦的馬路上,李寺遇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後座的程果,“你緊張兮兮做什麽?”

程果從後窗玻璃收回視線,轉頭答:“我還以為狗仔呢,和我們同行了好一段路。”

“狗仔開這麽好的保姆車?”

程果嘻笑,“也是哦。”

送走程果,車裏只餘下二人。李寺遇喊了兩遍“丁嘉莉”沒得到應答,沉默一陣,很輕很輕地說:“莉莉。”

丁嘉莉仍然沒動靜,李寺遇便覺得自己好笑,作甚要試探她?她若清醒的話,早摔門而去。

最後車停在別墅車庫裏,李寺遇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動手去解丁嘉莉的安全帶。她身上的酒氣如細密的毛發騷動他的面頰,他盡力保持肢體間應有的間隙。

搭扣彈開的瞬間,丁嘉莉縮動了肩膀。李寺遇停下一切動作,好似靜止。他看着她暈乎乎的睜開眼睛,然後聽見她說:“我們到家了嗎?”

李寺遇禁不住回應她的呓語,“到了。”

然後他熄了火,下車去抱起她走進室內。她柔軟得像一絹綢緞,熨燙他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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