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子比擎天柱都直!”……

教材分發結束後,大半個上午也過去了,伴随着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一響,陶聽言就跟腳踩風火輪似的,以神之速度出現在了24班的窗外。

何缈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個圓溜溜的腦袋驀地從窗戶外探進來,把她吓了一大跳,她撫着胸口平緩過快的心跳:“能不能給個前奏啊我的親娘?”

陶聽言把手從窗口探進教室,拍她腦袋:“看我給你發的微信沒?今天二食堂新開一家關東煮,滿100減50,我一個人的戰鬥力肯定吃不過100,你跟我一道過去。”

何缈低頭收拾着書包,表示無能為力:“我答應了我爸今天回家吃飯,沒法陪你。”

陶聽言立刻紫薇抱頭,雙手捂耳:“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何缈對她這些造作的招數早已免疫,站起身就要走,窗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瞧這可憐見兒,吃飯都沒人陪!”

來人單眼皮,頭上盤了個奶奶箍,膚色古銅,左耳上戴着一枚寶藍色的耳釘,眉眼裹着幾分沒有笑意的笑,痞得挺到位。

何缈掃了他一眼,十分眼熟。

可不就是那塊把江煙氣到冒煙的人形臘肉嗎。

陶聽言一看到他就滿臉不待見:“你跟着我幹嗎?”

“道是寬的,我腿也不是殘的,誰規定這路我就不能走了?”孫斯堯走到了窗邊,朝何缈擡了擡下巴:“美女,幫個忙,叫下你同桌。”

陶聽言張口就朝他開炮:“叫誰美女呢?美女是你叫的嗎?”

孫斯堯低頭俯視陶聽言:“我叫誰都是美女,也就看到你,叫不出來。”

“你!”

“你你你,我我我,你我什麽啊?”

……

何缈對他做了個口型,又指了指陳斜:“你找他?”

孫斯堯打了個響指:“就是他!”

何缈側頭看向自己的“特困生”同桌,此刻他睡得正沉,完全不受外界的幹擾,煞有一番地震海嘯來了我自巋然熟睡的定勢。

何缈試着叫了他一聲,然而對方始終趴在桌上,徒留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俨然已睡死過去,絲毫沒有動靜。

孫斯堯問:“美女,你這聲音也太溫柔了吧?”

何缈:“……”

“得了,我來吧。”孫斯堯繞過陶聽言,往24班的教室內走,剛踏進教室的門,就看見何缈用食指在戳陳斜的肩膀。

他在原地定了幾秒,心說,這姑娘有夠勇敢的。

戳肩膀這種帶着點谑意的肢體接觸行為,他一般都不敢輕易對陳斜做。

也不知道這厮一會兒被弄醒了,會不會搞連坐,以致于孫斯堯感覺自己走向他的腳步,都變得沉重了不少。

不多時,被戳醒的陳斜将埋在胳膊裏的臉緩緩擡了起來,一開始眼睛朦朦胧胧有點兒睜不開,短暫的空茫過後,他的臉果不其然變臭了。如果這不是個法治社會,孫斯堯有理由懷疑下一秒有顆腦袋會當場開瓢。

察覺到不對勁的不止是孫斯堯,何缈的反應速度也快,就在陳斜眼裏的冷光即将刮向她的前一秒,她立刻把鍋甩了出去:“你朋友找你!”

孫斯堯:“……”

陳斜定定地看了何缈一陣,似乎在借她身後的陽光适應這個突然明亮的世界,好一會兒,才将目光調轉到孫斯堯身上,眼中的寒意可以冰凍三尺:“有事?”

孫斯堯湊近來,一屁股在他前座上坐下:“這不是關心你的一日三餐麽,來找你吃飯啊。”

陳斜撥着頭發,眉眼裏倦意未消:“吃什麽?”

“前天走路上被發了一張美食街李氏冒菜的券,他們家味道不錯,吃去?”

陳斜站了起來:“行吧,你帶路。”

孫斯堯問:“你怎麽回事?這麽困?昨天也沒見你上線開黑啊,自個兒能撸一晚上啊?”

“會不會說話?”陳斜揉着眼角,“昨天半夜山腰上來了只流浪貓,發一晚上情,差點沒吵死。”

“山裏野貓多。”

“哪天被我抓着,帶去閹了先。”

“萬一是母的呢?”

陳斜似是想了想:“那就給她找個伴兒。”

陶聽言拽着何缈走在兩位少年身後,開始解自己的八卦之欲:“我怎麽不知道你們成同桌了?”

何缈方才的注意力用在聽前頭倆人說話上,故而對于陶聽言的話反應慢了半拍,她說:“知道你早晚會知道,所以就沒必要刻意提前讓你知道了。”

這話有點車轱辘,聽得陶聽言想打人,她朝天翻了個白眼,短暫停頓片刻,開口問道:“你是不是……”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許是因為想問的問題太過跳躍,陶聽言難得收斂了自己的直性子。

何缈接道:“什麽?”

陶聽言繞着彎兒說:“你上次主動偷拍了人家的照片,還問我你長得好不好看。”

“不是你問我人家帥不帥我才給你拍照片的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你可以拒絕嘛。”見何缈嘴巴一張,似要反駁,陶聽言忙補話道,“我知道你拒絕了,可你拒絕得不堅定,說明你面對人家心思不純。”

何缈:“……”

簡直是強盜之詞。

她索性閉嘴不說話了。

陶聽言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沒想到你們能成為同桌,以我多年來的經驗,這似乎意味着什麽?”

“你的經驗?什麽經驗?多年來看小說、看偶像劇的經驗?YY的經驗?”

“你也太不解風情了!得嘞,不說別的,食色性也,眼下的第一要務先幫我解決‘食’的問題,好不好?”

原本以為何缈會一口回絕,沒想到她瞅了眼前方雙手插兜走路的人,說:“可以。”

陶聽言勾住她的胳膊:“就知道你不會抛下我不管,你果然是我陶聽言的女人!”

何缈看了眼走在他們前方的人:“你們倆是怎麽回事?這麽水火不容。”

陶聽言問:“誰們倆?”

“你和孫斯堯啊。”

陶聽言奓毛:“誰和他是‘你們’了?”

“好好好。”何缈問,“你和他是怎麽回事?”

“倒了血黴呗,和這地痞流氓做同桌了。”

何缈“啧”了一聲:“同桌啊,緣分匪淺啊。那以你多年來的經驗,這是不是意味着什麽?”

“呸!呸呸!你給我呸掉!”陶聽言跳腳,“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何缈說:“你說飯可以亂吃是吧?”

陶聽言困惑:“ 啊,是啊,怎麽?”

何缈示意了前面的兩人:“和他們一起吧。”

“吃冒菜啊?”陶聽言撅着嘴,“可100減50的關東煮不吃太可惜了。”

她直覺從何缈身上嗅到了什麽,靈機一動,直接沖着前面嗷了一嗓子:“喂!”

孫斯堯率先停住腳步,不爽地轉過頭:“有屁要放?”

陶聽言克制住自己的暴脾氣,好聲好氣:“斯堯同學,你們要不要去嘗一嘗二食堂新開的一家關東煮啊?市連鎖呢,他們家味道不錯,吃過的都說好,今天剛開業,滿100減50,一起走着?”

孫斯堯沒有直接同意或是拒絕,他看了陳斜一眼。陳斜無所謂道:“我都行。”

大佬無所謂,孫斯堯自然也無所謂了,但是他想起什麽,問何缈:“剛不是聽你說要回家吃飯麽?”

何缈說:“陪言言,而且滿100減50就這一天,錯過了可惜。”

陶聽言心中發出一聲:咦???

孫斯堯盯着何缈打量了幾秒,肩膀突然被陳斜拍了下:“再不走,等着吃關門煮吧。”

說完,他扭頭瞟了後頭一眼,給她倆下了通關文牒:“腿短就加快點速度。”

陶聽言瞪大眼:“說誰腿短呢?”

孫斯堯挑眉:“可不就是你?”

兩人說着又要打作一團,何缈眼疾手快地拉住陶聽言,戰術性地轉移了話題,才沒讓這場硝煙蔓延。

好在孫斯堯也不戀戰,随即就把胳膊往陳斜肩上一搭,關心起了兄弟的傷情:“胳膊好點沒?這玩意兒還要吊多久?”

陳斜說:“還行,吊到月底差不多。”

孫斯堯:“靠,游彷扣我那球我還等着你給我一雪前恥呢。”

“別事事依賴兄die我,你得成長。”

“那不行,打虎還得親兄弟是不是?”

“誰他媽和你是親兄弟了?”

“哎計較這麽點血緣就沒意思了。老爺子有沒有什麽方子給用上啊,你這三角巾吊一個月,打不了球是小,碰着游彷那幫人不得被他們嘲死。”

“你當爺爺我是能随拆随組的鋼鐵俠呢,還是當我爺爺是妙手一揚就能給人複活的華佗再世?”

“我覺得老爺子行。”

陳斜給他腹部來了一肘子:“你爺爺我也行。”

“我操,陳斜你大爺!”

陳斜:“說,我行不行?”

孫斯堯捂着肚子,一副看透事物本質的樣子:“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什麽時候彎的?”

陳斜搡着他往前一推,一腳踹他屁股上:“老子比擎天柱都直!”

孫斯堯踉跄了一下,穩住身子,一轉身就發現跟在他們身後的兩位小姑娘的表情十分難以言喻,他索性倒退着走路,對陳斜說:“吶,別太兇殘,吓到兩位妹妹了。”

陳斜扭頭掃了倆女生一眼:“別介意,賤人就是欠收拾。不過有必要申明一下,本人喜歡女的,別幾把瞎傳,萬一找不着女朋友你倆頂上啊。”

孫斯堯:“我操別介啊,太随便了吧。”

他這一點星火瞬間就把陶聽言給點燃了:“你什麽意思?選我們是随便?你是說我長得醜還是覺得我們小小長得沒特色?”

孫斯堯沖何缈一攤手:“不好意思啊,殃及池魚了,你挺好看的,我說她呢。”

他說這話時,陳斜的視線掃了過來,何缈擡眼,和他的目光恰好撞上。

而陶聽言一路将孫斯堯追殺到了關東煮的現場。

直到排隊的時候,才勉強拉起休戰牌。

何缈撫着陶聽言因生氣而起伏的背:“你這不是找罪受嗎?”

陶聽言看了眼照樣被她氣得氣息不穩的孫斯堯:“我就是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你說他咋就那麽賤呢?”

何缈攬住她:“好啦好啦,一會兒100減50我請你,你平靜一下好不好?”

陶聽言兩眼放光:“真的?”

何缈說:“當然。”

陶聽言腰板一挺,剛才的火氣轉瞬間煙消雲散:“我平靜完了。”

何缈:“……”

陶聽言想到什麽,話題一下子拉回到硝煙開始之前:“不過他們男孩子聊天還蠻有意思的,竟然這麽百無禁忌,我還以為只有我們女生之間是這樣呢。”

何缈秀氣的小眉毛一挑:“是嗎?我和你有百無禁忌?”

“啊,不是嗎?難道你有什麽秘密瞞着我?”

“這倒沒有。”

“哦?”陶聽言眼神賊溜溜一轉。

何缈睨她一眼,提防心起:“你又打什麽鬼主意呢?”

陶聽言果然不懷好意,她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從何缈的後背繞到她的前胸,在她的胸上掐了一把。

何缈秒奓:“陶!聽!言!”說着還驚魂甫定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的隊伍,好在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但是不小的動靜還是驚擾了前面的倆男生,他們雙雙回過頭。

這時的陶聽言十分會挑時機地發表了感言:“好軟哦。”

何缈的臉蛋瞬間紅成兩顆小番茄。

孫斯堯不明所以:“什麽好軟?”

和懵懂的孫斯堯相比,陳斜倒是做出了十分直觀的反應,他自上而下地掃了何缈一番,眼神最終在某處落了腳。

循着他的視線,何缈臉上的兩顆小番茄突變成了兩小塊豬肝,她随手從裙擺的口袋裏摸出個玩意兒,砸了過去:“看什麽看?!”

被她丢出去的玩意兒是顆牛肉粒,陳斜輕松接過,三兩下剝開扔嘴裏,然後拍了拍身邊兄弟的肩:“是啊,什麽好軟?我看倒挺硬氣的——哎到你了,上去。”

他倆在前面拿關東煮,後面的陶聽言面朝黃土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何缈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不說話。等陶聽言笑完了,腰挺直了,她才興師問罪:“胸的手感挺好是吧?”

陶聽言憋着笑點點頭。

何缈舉起一個拳頭:“那要不要嘗嘗拳頭的手感啊?還一母同胞呢?”

陶聽言狂搖頭:“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想給你證明下,女生之間開玩笑的尺度和男生沒差嘛!誰知道陳斜那個人精……”

“你還說!”

陶聽言把嘴一掩:“唔。我住嘴!我的姑奶奶,我的女王大人,關東煮我請,我請行了吧?”

二食堂新開的這家關東煮生意火爆,四個人被擠在長長的隊伍裏,等終于排到他們了,前面的兩位男生一人招呼了一個,攬走了何缈和陶聽言的100減50。

陳斜請了何缈,孫斯堯請了陶聽言。

少年的骨子裏或多或少都有些大男子主義,平時無處宣洩,到了女生面前,到了請客吃東西的時候,就不愁沒有用武之地了。

女生們一般也不和他們争,于是陶聽言和孫斯堯的戰争在一頓特價關東煮面前短暫地拉下了帷幕。

用陶聽言的話說:“比起小氣,我更能接受一個男生比較賤,所以我還可以忍。”

何缈比陶聽言悲苦一點點,陳斜遞上來屬于她的那盆關東煮的時候,她有一剎那覺得自己距離踏破紅塵只差一件袈裟:“這關東煮是用白開水煮的嗎?”

陳斜說:“你要想吃辣椒紅油煮的,先問問你的胃同不同意?”

何缈的臉色有點崩。

陳斜挺溫和地說:“你這麽想,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不是陪你吃着呢麽?”

“其實不用陪。”

“你這麽說話我就不愛聽了,老子無辣不歡一人,陪着你吃這清湯寡水,你不覺得感動嗎?”

“你不是為了滿100減50嗎?”

陳斜:“……”

悶了兩秒後,他朝前面吼了一嗓子:“孫子!”

“欸!斜哥吩咐。”

陳斜說:“過來給我抽丫兩下。”

孫斯堯:“誰招你了?”

陳斜說:“老子不打女人,我同桌的這兩下你就給代勞了吧?”

孫斯堯:“……”

陶聽言又差點笑岔了氣。

因為排隊壓榨掉了不少時間,他們沒在食堂裏就餐,而是抱着關東煮的紙盆子邊走邊吃。

兩位請客的大佬各有各的爽,孫斯堯捧着一紙盆,旁邊跟着一位吃人嘴短的女生。陶聽言總是需要跳起來去夠孫斯堯刻意舉高的關東煮,沒幾分鐘就奓毛一次,哇哇亂叫。陳斜作為半個殘障人士,一不用端紙盆,二呢,吃完了還有人專門給遞,優越感半點不比孫斯堯少。

那邊吃得雞飛狗跳,這邊吃得平靜淡薄。

陽光和煦,溫度微灼。

時間就在這樣時靜時鬧中慢慢流淌。每一個階段,剛開始的光陰仿佛都走得極慢,慢到等一節課的下課鈴響好像都看不到盡頭。

就在這樣的焦灼與消磨中,兩周過去了。

學生們枯燥的生活中,迎來了一絲可琢可磨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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