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準校草

這抹亮色就是淮西一中一年一度的花草評選。

非官方組織,由匿名沖浪校友在校內網上發起,屬于學生們的自嗨活動。

時間基本都在新生開學後不久。

圈地自萌,無聲狂歡,一呼百應。

老生們還好,熟悉套路,各有應付之策,新生們就容易掉坑裏,長得平庸最安全,長得堪憂得看命,主場就是那些有幾分姿色的新生,他們誰也不知道自己一颦一笑間,或是摳鼻撓頭間,就被人悄摸定格,然後那一張張或糗或雅的照片就被上傳到了校內網的花草評選頁面上,課上課下供人品頭論足。

一切都在悄然發酵着。

周一,24班的一堂語文課剛畫上句號,陶聽言就像是從火炮上發射下來的炮彈似的沖到何缈面前,她喘了一口氣,打開手機進入校內網,翻出一張照片遞到何缈跟前:“小小,這是不是你?”

她莽莽撞撞的動靜驚醒了沒骨頭似的趴在桌上的陳斜。

陳斜抖抖肩,揉揉脖子,眯着未完全睜開的雙眼,不問自取地伸手去拿陶聽言的手機,随意又自然。

手機被人薅走,陶聽言攤着手掌,愣怔片刻,側頭問何缈:“你也不管管?就不怕我的手機裏有你的獨家裸.照?”

何缈不以為意:“那你也得有潛進我家裝攝像頭的能力啊。”

陶聽言語重心長:“你長點心吧,我沒騙你,這張真是裸.照。”

何缈白她一眼。

陶聽言:“好吧,算我誇張了,也就半裸而已。”

一個“裸”字被說了三遍,仿佛真有一個白花花的小人兒在自己的腦海裏跑來跑去,何缈狐疑地睨了陶聽言一眼,心裏打着鼓伸手去夠陳斜手裏的手機。

陳斜手往遠了一抻,何缈撲了個空,只能利用自己5.2的視力隔空觀望。

照片裏的女孩穿了件寬松的純白T恤,因為T恤過肥過長,造成了下衣失蹤的效果。

陳斜把手機遞到她跟前,漆黑的目光盯着她:“這是你?”

何缈:“……”

昨天是周日,表姐來家裏做客,下午拉着她在小區裏打了半天的羽毛球,遠超她平時十天半月的出汗量,運動完後,她洗了個澡癱在床上看書,運動達人的表姐又邀請她一起逛超市,在她的強烈反抗下,表姐利用自己身為國家運動員的體力優勢,采用暴力手段将她拖拉硬拽到了超市。

表姐身輕如燕地游走于各個貨架之間,而弱雞何缈只能依托推車的輪滑效果為自己省力。

所以,就有了這張何缈腳踩超市推車滑行的照片。

照片中的何缈穿了件又寬又肥的素T,短褲沒在t恤下擺裏,下頭是一雙白花花的大長腿。鞋也沒好好穿,腳跟踩着鞋後幫,露出一半的腳掌。她腳踩在推車底部的橫杠上,彎着腰,胳膊肘搭在推車把手上,頭發披散,柔順地搭在肩膀上。臉蛋白裏透着紅,水嫩嫩的,嘴巴無意識地嘟着,眼神有些懵懂地盯着某個地方。

和她平時在學校裏三好學生的得體模樣反差還挺大。

上傳該照片的匿名人士還在窮搜博采後留下重要信息:

【抓住一條漏網之魚,何缈,淮西一中201×屆新生,今年的中考市狀元,超級學霸,高一24班,和目前炙手可熱的校草候選人陳斜是同班同學,可能是因為太乖太低調,前期存在感不夠。在超市偶遇,一眼萬年,本人被這一幕所暴擊,在此慷慨分享,有覺得合眼緣的校友們,咱們不妨送她上前排!!!】

陳斜看夠了,把手機放桌上,指尖一撥,手機“咻”一下滑到陶聽言面前。

陶聽言拿起手機,當做話筒朝向陳斜,問:“準校草,可否分享一下觀後感?要不要考慮給我們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的小小投上一票啊?”

何缈無語:“你可算了吧,我對這個沒興趣。”

陳斜輕嗤一聲:“人們通常對偭規越矩的東西充滿了好奇和神往,一旦它尋常化,那也就喪失了話題性,因為人們的新鮮勁兒已經過去了。”

陶聽言沒聽懂,眉頭打結:“說人話。”

陳斜偏頭看向何缈:“就是說,如果你原本天天就沒穿褲子,大家也不會因為這張照片而把你送上前排。”

何缈臉紅脖子粗地反駁:“我穿褲子了,遮住了,是遮住了搞清楚!”

陳斜輕笑:“哦?是嗎?”

陶聽言還有一個問題特好奇,問何缈:“你當時在看啥呢?眼神呆呆的,像只小動物。”

何缈略帶尴尬地看了陳斜一眼,意思很明顯,非禮勿聽。

陳斜知趣地從口袋裏扯出一根耳機線,何缈看見他把耳機塞進了耳朵裏,又刻意壓低了一些聲音,才對陶聽言說:“衛生巾。”

“啊?”

“我說我在看貨架上的衛生巾。”

一旁用手指虛攏着耳機的某人抵唇輕咳了一聲。

何缈轉過頭看他:“?”

陳斜不動聲色地把耳機塞到正常位置,手撫上喉結:“沒怎麽,喉嚨有點不舒服。”說着拿起桌上的水杯,“喝口水就好了。”

“……哦。”

陶聽言擔憂地問何缈:“還沒來呢?”

何缈搖頭:“沒。”

“別太愁了,醫生都說沒事了,個體差異嘛,早晚而已。”

“嗯。”何缈也不大糾結這個,她的注意力又重新回歸到那張照片上,“林素梅同志不久前剛針對她孫女的外貌進行了精準打擊,情況看來好像并非如此?”

陶聽言“嗨”了一聲:“林素梅老同志不是說了嗎?她孫女之前只是還沒長開而已,估計你那啥也快來了,可能是開了點?”

“這才多……”

“噗——”一旁正在喝水的某人突然噴水,把恰巧路過的一名男同學噴了個徹徹底底的褲.裆清涼。

被噴水的男同學正是班級勞模李小侯,人稱李胖子,由于課間總是殷勤地游走于24班女同胞座位之間,噓寒問暖,鞍前馬後。前不久民心所向,被推舉成了班級勞委。

何缈甚為同情地看了李小侯一眼,突然意識到什麽,問陳斜:“你聽到我們說話了?”

此時陳斜已摘下了耳機,他攤攤手,無辜道:“你們說什麽了?”

何缈将信将疑:“那你噴水幹什麽?”

陳斜往後桌上一靠,雙手環胸,朝正在進行自我靈魂拷問“我是誰?我在哪裏?我經歷了什麽”的李小侯擡了擡下巴:“看他不順眼,你有什麽意見嗎?”

李小侯:“……”

何缈遞了個眼神給李小侯,意思是:你惹他了?

李小侯将頭搖成了撥浪鼓,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大概是因為實在納悶,便捂着褲.裆、鼓足勇氣問了句:“斜哥,我剛剛是哪兒沒注意弄到你了嗎?”

陳斜說:“你擋着我看黑板了。”

李小侯說:“可黑板上一片空白,還是我剛剛擦的啊。”

陳斜:“餘華曾說過,只有時刻面對空白,才可以獲得想象的靈魂。”

李小侯:“……”

一旁的陶聽言:“……小小,你看書多,餘華有說過這句話嗎?”

何缈:“我覺得這個問題,問餘華比較合适。”

“……”

幾天過去,花草評選的熱度在校內網上居高不下,何缈原本對此并不怎麽感興趣,即便自己被提名了,她也抱着一種“你們且投,我自随意”的佛系态度,但陳斜是校草投票榜第一的信息,卻又讓她忍不住關注該評選的勢态發展。

她借陶聽言的賬號在校內網上看到了匿名校友上傳的陳斜的照片。

一張很A的扣籃照。

他一身黑色運動衫,人騰在半空中,單手扣球沖向籃筐。風将他的衣服下擺掀起,露出一小片緊實的腰腹。他神色愉悅,眸光湛湛,裝滿沉甸甸的輕蔑感。

何缈又翻看了下歷任校草的照片,各種型號的都有,顏值也都在線,即便如此,陳斜還是憑借着這張照片的超強殺傷力殺出重圍,成為了淮西一中新一屆鐵板釘釘的準校草。

如果他是校草……

何缈點擊進入校花評選頁面,排名第一的是高二文科班的一位學姐,長了一張堪比模特的高級臉,英姿逼人。看留言得知,這位學姐已經在校花的寶座上待了一年了,今年連任是勢在必得。

反觀自己,雖然莫名其妙上了榜,但也不過是落了個第十一名的打醬油位置。

倒是譚靓妮很令人意外,目前排第五,并且票數呈直線上升的趨勢。

何缈看着看着,開始沉默。

最後心思清明地做了個決定……

她只有陶聽言這麽一個後援,從形勢上來看,實在是勢單力薄。

當天晚上回到家,她用手機注冊了一個校內網賬號,給自己投了兩票。次日,她循着記憶,來到一家電腦維修店,點名找擦哥。

……

花草評選大賽在學生之間如火如荼地進行着,陶聽言原本想發動一下人民群衆的力量給何缈殺出一條花路,連拉票傳單都印好了,就等着正主一聲令下統一發行,結果正主擺擺手,特清心寡欲地給了她倆字“随緣”。

陶聽言還能說什麽,只能尊重朋友的選擇,尊重一顆想要低調的心。

沒了戰鬥欲,她對花榜的興趣驟然喪失,轉而一頭紮進了草榜裏,刷着刷着,陶聽言雙眼一亮。

于暢,當前排名199,票數41。

陶聽言忍住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把截圖發給何缈:“小小!我在草榜上看到我的足球哥了,沒想到他這麽受歡迎!”

“199……受歡迎?”

“在一中茫茫人海裏,原來真的有不少女同志和我一樣,有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你懂這種感受嗎?這種自己的獵物正在被別人觊觎的感受你明白嗎?你不明白的。”

此時的何缈正在和擦哥聊“高級刷票技巧”的問題,她麻木地掃了眼陶聽言一條接一條的消息,然後把199的那張截圖轉發給了擦哥。

“哥,您看這個要不一道給做下?”

不出須臾,擦哥回過來消息:“花草榜單只顯示前200名票選人物,這厮只有41票,和排名200的票數一致,也就占了個先入圍的便宜。妹啊,不是哥不給你做,這時間都快截止了,現在開始做,哥的招牌被砸的風險有點大。”

何缈回:“行,我就随口一問,哥你行走江湖要緊。”

陶聽言的消息還接連不斷:“情敵太多了,我不能再允許自己懈怠,我決定,現在就開始給他拉票。”

何缈:“那個,言言,額,我覺得拉票可能會招來更多的情敵,你覺得呢?”

陶聽言:“你怎麽想我呢!我是這麽自私的人嗎?大家到時候公平競争啊。”

何缈重複剛才那個句式:“那個,言言,額,我覺得時間上可能有點來不及了,你覺得呢?”

陶聽言:“不到最後一秒結果如何誰又說得準呢,我陶聽言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何缈:“其實我覺得孫斯堯還不錯,他目前排名第17,票數有2000多,扶持他性價比更高一些?”

對面的人跟只乍然受驚的小刺猬似的,立馬抻出全身的刺。

陶聽言:“……”

陶聽言:“小小!”

陶聽言:“你有沒有立場?”

陶聽言:“朋友的立場才是你的立場,孫斯堯是我的朋友嗎?不是!是你的朋友嗎?也不是!”

陶聽言:“我懷疑那些投他的人都眼瞎了,足球哥多麽陽光磊落、青春飛揚,孫斯堯哪裏比得上了,他就是一臭無賴!”

看着屏幕上蹦出來的一條條消息,何缈哭笑不得,哄着:“好,他無賴,他流氓,他比不上,行了吧?咱就給足球哥拉票,拉到臭無賴前面去,好不好?”

陶聽言回:“好!我明天就去印新的傳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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