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從六寶齋出來後, 馬車就往留蘭鎮的方向去了。

阮妤雖然把霍青行叫了上來,但兩人也沒說什麽話,一人占着一邊, 誰也沒搭理誰……她這幾日有些沒歇息好,索性等馬車啓程後就直接靠着馬車睡着了。

霍青行見她閉上眼睛,很快就有均勻的呼吸聲傳出來,便讓車夫趕慢些,他倒是不困,但今日出門并未帶書, 閑來無事,索性也閉目養神起來。

……

不知道過了多久, 阮妤被一陣說話聲吵醒,她剛剛醒來,還不算太清醒,指尖輕輕揉着眉心,察覺到馬車停下,也沒睜眼,問霍青行, “到了?”

“還沒,我先下車。”霍青行猶豫了下,看了眼阮妤的側臉,到底還是開了口, 多說了一句, “前面就是應家, 回頭我問好後仍在這等你。”

阮妤睜開眼,看了眼他指的方向,又看了眼霍青行。

對面的少年微微抿唇, 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清肅,濃密的睫毛低垂,并未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放在膝蓋上的手卻微微握着。

哪裏會不清楚他這番決定是因為什麽?這裏還處于村外,沒人,可到應家那邊就有不少人了,不過阮妤還是有些詫異,這人如今居然知道先同她說一聲了?柳眉微挑,倒也沒為難他,輕輕嗯一聲,“去吧。”又說,“不急,我若先辦完就在這等你。”

她原本也只是擔心他的身體,并非故意為難他。

“好。”

霍青行點頭下了馬車,看着馬車啓程往前的時候,不知為何竟松了一口氣。他先前還真怕她不同意,若是她不同意,那他……

等這個念頭從心中浮現,他又幾不可聞地皺了下眉。

“霍大哥?”不遠處一個穿着桃紅衫的少女提着菜籃子歪着頭看着他,等瞧見霍青行擡起頭,發現果真是他的時候,立刻和同伴作別,笑吟吟跑了過來,“真是你!”

“我剛剛還怕我認錯了呢!”

少女笑容明媚,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霍大哥今天怎麽有空來?”

霍青行看着朝他跑來的應悅,斂了臉上的一幹表情,又恢複成從前那副模樣,朝人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你二哥呢?”

應悅聽到這個稱呼,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撇嘴道:“霍大哥找他幹嘛呀?”話語裏盡是嫌棄,察覺到男人望過來的漆黑瞳仁一點情緒都沒有,才勉強扯出一點笑,嘟囔道:“還能在哪,不是在他的菜園子裏,就是在院子裏玩泥巴,髒死了。”

她最讨厭二哥了!

因為二哥,她從小就沒少被人羞辱,什麽傻子的妹妹也是傻子,我們才不跟傻子玩呢,她小時候還被人扔過石頭和泥巴,也是年紀大了,大家知曉事理了,她才交了一些朋友,要不然她到現在還連個手帕交都沒有!偏偏霍大哥最疼她二哥,每回來都會陪他玩,比陪她的時間還要多。

不過霍大哥能來,她就很開心啦!

應悅臉上重新揚起笑臉,“霍大哥快跟我來,爹娘要是知道你來了,肯定高興!”說完就要去扯霍青行的袖子,察覺到身邊男人微蹙的眉和側開的身子又吐了吐舌頭,假裝才記起來,“忘了,你不喜歡別人碰你。”

她也不生氣。

反正霍大哥一向如此,對誰都一樣!

這樣才好呀,等成了親,也不用擔心霍大哥跟村子裏那些男人一樣,有了錢就花心!想到這,她臉上突然有些羞,她喜歡霍大哥已經好多年了,而且她現在已經十四了,等再過兩年就可以嫁人了!她倒是不擔心霍大哥會娶別人,霍大哥估計從小到大說過話的女人一只手都能數過來,而且他爹跟霍大哥的爹爹是兄弟,她哥哥跟霍大哥又是朋友!

應悅臉上滿是笑臉,提着籃子就要帶霍青行往前走,轉頭的時候卻發現身邊男人臉色一僵。

“怎麽了?”

應悅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只瞧見一輛越行越遠的馬車以及一只正要收回的手,那手在陽光的鋪蓋下,白得仿佛普照寺裏供奉的白玉菩薩,五指纖細修長,一看就出身良好。她心裏突地一頓,有種突如其來的恐慌在心底萦繞,她勉強壓着這股子心慌,回頭去看霍青行,猶豫道:“霍大哥,你認識她嗎?”

“嗯。”霍青行沒有否認,想到先前女子的笑臉以及微挑的柳眉又皺了眉,他揉了揉眉心,不等應悅再問,就徑直朝應家走,“走吧。”

……

阮妤也沒想到霍青行的行情居然這樣好。

她剛剛正和車夫說着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霍大哥”便掀了車簾看過去,然後就瞧見了霍青行和一個紅衣少女,那少女雖然是側身站着,但也能瞧見她的嬌态和眼中盛着的兩汪數不盡的歡喜意。

一個嬌小愛笑,一個颀長清貴。

還挺般配。

阮妤笑了笑,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問車夫,“師傅剛剛說應家二兒子怎麽了?”他們剛才正說起應家呢。

車夫顯然常跑留蘭鎮,對這裏很熟,聽她詢問就壓着嗓音說,“這應家的二兒子是個可憐的,小時候淋雨發了高燒,醒來後就變傻了,現在都十五了,心智還跟個小孩似的。”

“喏。”

他指着一處地方,“這就是應家,那在院子裏玩泥巴的就是他家二兒子。”

阮妤看過去,果然在院子裏瞧見一個少年,那少年穿着一身已經看不出白的衣裳,一個人樂呵呵蹲在地上玩泥巴,她皺了皺眉,忽然明白剛剛霍青行為什麽拒絕她一道過來了,心底嘆了口氣,她落下手中車簾,和車夫說,“走吧,先去譚家。”

“哎。”

馬車繼續往前趕,譚家傍山而居,位處偏僻,和留蘭鎮其餘人家離得有些遠,車夫把馬車停在門口,阮妤提着食盒走了下去,“你就在這等我,我待會就出來。”

等車夫應了好,阮妤便獨自一人去敲門,門虛開着沒有掩實,一推就能開,她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朝裏頭喊,“譚家妹妹在嗎?”

等了一會也沒聽到聲音,阮妤不清楚人在不在,想着進去看看,若是在,正好,若是不在,就把買的東西留下,再留下個信,告知一聲,回頭再找時間和她娘一道來探望。

阮妤推門進去。

譚家不比她家,雖然占地大,屋子卻很舊,院子收拾得倒是幹淨。她聽她阿娘說,譚叔叔和妻子從小相識,因為妻子臉上有紅斑,村子裏的人嫌棄她,他索性就帶着一家人在山腳居住,後來譚嬸去世後,他也沒再找人,自己養着一雙兒女,平時一家人和留蘭鎮的人都不怎麽往來。

想來這院子應該是由那位未謀面的譚姑娘打理的。

阮妤閑庭信步似的看過去,她在這站了一會了也沒聽到聲音,估計譚家姐弟是不在了,剛想把東西放到開着門的堂間,留信離開,她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後屋傳出來。

後屋是用來居住的地方。

她擰着眉在原地站了一會,還是提着東西走了過去。

剛到那就瞧見一個穿着藍布長衫的男人抱着一個昏迷的小孩走了出來,那男人生得還算清俊,一看就個是讀書人,只是現在這個讀書人神色掙紮,原本清俊腼腆的臉也有些懊悔,眼眶微紅,下颌微收……他一步三回頭走着,待看到出現的阮妤,腳步一頓,驚道:“你是誰?!”

想到裏頭發生的事,臉色霎時又是一變。

阮妤也皺着眉,她沒回答男人的話,只是看着他懷裏的小孩,看年紀應該是譚叔叔的小兒子譚善,“他怎麽了?”她邊說邊朝人走過去,離得近了,才發現那緊閉的屋內還有聲音傳出來,“走開,別碰我……”

“走開!”

女子聲音雖然虛弱,但還是傳到了阮妤的耳中。

阮妤的神情立刻就變了,不等她往前,又聽到一道男聲,“你未婚夫都把你賣給我了,你還掙紮什麽?好了,讓爺好好疼疼你,等你嘗慣了這個滋味就知道這個妙處了,日後有得是你纏着爺的時候,小可憐的,啧,早知道許巍有個未婚妻,沒想到居然長得這麽好看!不枉小爺我花了這麽多錢給那個廢物……”

未婚夫?

阮妤不敢置信地把頭轉向那個藍衫男人。

她知道譚柔是有未婚夫的,聽說還是表兄妹,青梅竹馬長大,她娘每回說起譚家兄妹都會感慨一句,“好在你譚妹妹那個表哥不錯,要不然就他們姐弟,以後可怎麽辦啊。”

所以這就是那個所謂對譚柔好的表哥?

現在這個混賬東西是把自己的未婚妻賣給別人了?

阮妤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憤怒是什麽滋味了,她自醒來後做什麽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偶爾産生一點情緒也很快被自己化解了,可此時——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紅唇緊抿,氣得指尖都在發顫,心中更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滾開!”她厲聲喝道。

“霍大哥,你,你和那個人是什麽關系啊?”應悅是個藏不住的性子,想到那只手,想到霍青行剛才的表情,心裏就慌得不行,也不管霍青行會不會不高興了,她跟在身邊追問道,“你們是一起來的嗎?”

還想再問,看到男人睨過來的那雙眼一點情緒都沒有。

應悅微張的紅唇卡住,本來還想問的話也跟着被卡在了喉嚨裏,原本以為男人是不會回答她了,卻見他長眉微擰,一會後竟語調怪異地吐出兩個字,“……朋友。”

她說,他們是朋友。

朋友?

應悅一怔,等她想再多問幾句的時候卻瞧見霍青行已經邁步進了自己家。

“天佑。”霍青行看着地上的少年,溫聲喊人。

原本在地上玩泥巴的人聽到聲音擡起頭,眼睛一眨一眨地,似乎有些迷茫,待看到霍青行的臉,立刻把泥巴一甩,蹦了起來,“霍哥哥!”他朝霍青行跑過去,還混着泥巴的手抓着霍青行幹淨的袖子,蹦蹦跳跳笑着,“霍哥哥你好久沒來看佑佑了,佑佑都想你了!”

“哎!”

應悅一看到她二哥的手,也顧不上去問那個女人是什麽身份了,氣鼓鼓地看着應天佑,罵道:“放手!你都把霍大哥的衣服弄髒了!”說着就要去扯應天佑的手。

可應天佑人高馬大還特別靈活,直接躲到霍青行身後,還朝人吐舌頭,“抓不到抓不到。”

應悅被他氣得不行,還想去抓卻被霍青行阻止,“無妨,就是件衣裳,回頭洗下就好了。”說着又從懷中掏出一小包糖果,轉頭遞給應天佑,溫聲說,“你喜歡的。”

“啊!”

應天佑一看到糖果立刻松開了手,伸手就要去抓,可霍青行卻笑着握住他的手,低眉問他,“先要做什麽?”

“糖!”應天佑不管,踮起腳去抓糖。

“嗯?”霍青行看着他,仍是含笑的眉眼,卻讓人不容置喙,“先做什麽?”

應天佑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看了看油紙包,又看了看霍青行,好一會,嘟起嘴巴,收回手放在身子兩側,跟被訓話的小孩似的,弱弱道:“要先洗手。”

“乖。”

霍青行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帶着人去洗手。

站在一旁的應悅看着兩人的互動酸得不行,憑什麽霍大哥對小傻子這麽好,對她卻始終冷冰冰的,一個笑臉都不露,氣死她了!

霍青行陪着應天佑洗幹淨手,才問應悅,“應叔應嬸呢?”

應悅見他回頭,立刻收起臉上的酸意,笑着答,“二叔生病了,爹娘他們過去探望了,不過估計晚飯前就能回來了!霍大哥今天留下吃晚飯吧。”

霍青行剛想說不用,就聽到外頭走過兩個年輕人低聲說道:“我剛剛看到許巍帶着杜輝往山腳那邊去了。”

“山腳?那裏有什麽?”

“你說有什麽?”

“譚家?”

“我昨天在書齋聽杜輝和許巍說……”後頭的話壓着沒讓人聽見,“我看許巍是動心了。”

“這,這不是畜生嗎!”

“許巍家裏窮,譚家又沒多少錢,他要讀書,要上京科考可得花不少銀子,再說杜輝那樣的人也不過是玩玩罷了,豈會當真?有了錢又有媳婦,許巍有什麽好不滿意的?”

“這……”另一個年輕人顯然還是無法認同,搖頭,“這實在令人不齒!”

兩人說着就要路過應家,卻聽到一道低沉的男聲,“你們在說什麽?”

說話的兩人是留蘭鎮書齋的學子,因為兩個鎮相距不遠,平常兩個書齋也會有互動,這會看到出現在應家的霍青行,都驚道:“霍兄?”

他們都很崇拜霍青行,朝人拱手一禮,想起先前說的話又有些猶豫,對視一眼才小聲說,“我們剛剛看到許巍帶着杜輝去譚家了,恐怕……對譚家姑娘不利。”

這“不利”兩字說得十分含蓄了。

想到去譚家的阮妤,霍青行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他擡腳往外走。

“霍大哥!”

身後傳來應悅的聲音。

霍青行頭也不回,吩咐,“找人去把你大哥喊回來。”而後又朝兩個呆住的學子拱了拱手,道一聲“多謝”就快步往山腳方向走。

“哎,霍大哥!”應悅追出來,卻看到小跑着離開的霍青行,想追上去又記起他的叮囑,只能憤憤留下。

那兩個學子也一臉呆滞地看着霍青行跑開的身影,喃喃道:“霍兄這是怎麽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霍兄這樣。難不成霍兄竟是喜歡那位譚家姑娘?”

應悅一聽這話就直接氣得噴火了,她俏眉倒豎,叉腰罵道:“喜歡個屁!滾滾滾,離我家遠點!”

都怪他們亂說,害霍大哥跑掉!

……

譚家。

許巍聽着那一聲“滾開”臉色微變。

他沒想到一向沒人來的譚家今天居然會來人,還是個陌生面孔,心裏一時又慌又怕,依舊擋在阮妤面前,“你,你不能進去。”

他顯然是慌了,連說話都說不清楚。

阮妤冷冷看他一眼,她前世做姑娘的時候整日待在閨閣,後來和老人跋山涉水,倒是跟着人練了一套家學,沒辦法跟那些舞刀弄槍的人比,但對付個沒什麽本事的小賊還是可以的。

她把手裏的東西扔到一旁,上前搶過他懷裏的譚善,在他還怔楞的時候直接擡腳踹人。

許巍一向體弱,加上此時心神慌張竟連個反擊都沒有,直接被踹到了地上。

阮妤也沒搭理他,一邊抱着譚善往前走,一邊去拍小孩的臉,可小孩估計是被人喂了什麽藥物,怎麽拍都不見醒!她咬了咬牙,把人先放到一旁,聽到身後反應過來的許巍沖裏頭喊道:“杜公子,有人來了!”

她啐罵一句“混賬”,往四處搜尋了一遍,瞧見一根木棒,随手拿起就直接踹開了門。

半扇門轟然倒下。

杜輝被吓了一跳,慌慌張張起身,嘴裏罵罵咧咧道:“廢物,我不是讓你守在外頭!”待看到門外手拿木棒的阮妤時,呆愣之後卻笑了起來,“喲,我今天哪來這麽好的運氣,床上一個美人,居然又來了個美人!”

他原本還有些怕,可瞧見這麽個美嬌娘,心裏就只剩一團旺盛的性欲了。

邊笑邊朝阮妤走過去,一點都不怕她手裏還握着的木棒,放柔嗓音笑道:“小娘子是哪裏人啊?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啊?哎呦,你看看這木棒多紮手,乖,把木棒給本公子,讓本公子好生揉揉你的手。”

話音剛落,就見阮妤直接一棒子朝他的頭上砸下來,一點都沒留手。

有多大力就使了多大力。

杜輝呆站在原地,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鮮血從額頭流下來,他抹了一把額頭,看着指尖上的鮮血,尖叫出聲,“你!”眼睛瞪大,手捂着額頭,厲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居然敢跟我動手!”

阮妤連回都懶得回他,手裏的木棒一下,一下跟雨點似的往人身上砸去。

杜輝起初還能躲,到後來直接被人打得倒在了地上,屋子就這麽點大,他先前又喝了酒用了藥,現在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就連叫喊聲也從高到低,直到瞧見在門口呆看着這幅畫面的許巍,才氣得重新嚷道:“你個廢物還不快來救我!”

見許巍不動,杜輝罵道:“你以為這件事傳出去,你還能科考嗎?現在給我解決了這個女人,我給你一百兩黃金!”

許巍聽到這話,神色微變。

他看着阮妤,臉上似是閃過掙紮,最後還是咬牙一步步走了進來……阮妤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手裏的木棒依舊毫不留情地往人身上打,臉,肚子,肩膀,哪裏疼打哪裏。

杜輝平日錦衣玉食,長得也還算不錯,此時卻被打得血臉模糊,咬牙切齒地喊道:“瘋女人,住手!快給我住手!你知道小爺是誰嗎?等小爺出去後,小爺要你好看!”

“是嗎?”

阮妤嗤聲,“要我好看?不如我先送你去見閻王?”

閻王?

杜輝被吓得瞪大眼睛,看着阮妤面上的冷笑,驚吓之下竟然倒頭暈了過去。

看着被打昏過去的杜輝,阮妤嗤笑一聲,她沒再動手,而是在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時,回過頭,杜輝臉上的鮮血先前濺起落在她臉上,那張裹着冰霜的臉因為這幾滴鮮血讓她猶如黃泉歸來的修羅一般,她也沒出聲,就這樣冷冷擡着一雙眼看着許巍,卻讓原本下定決心的許巍吓得停下步子,甚至在看到阮妤起身的那剎那,跌跌撞撞往後倒退,最後碰到桌子直接癱倒在地。

看了一眼毫無聲息的杜輝,又看着站起身的阮妤,他怕得連尖叫都不敢,啞着嗓音低聲道:“你,你別過來。”

看着許巍。

阮妤眼中閃過厭惡,“廢物。”

比起杜輝,這個男人更加令人惡心。

正好趕車的車夫聽到聲音跑進來,在看到這幅畫面時吓得低叫出聲,好一會,才小聲問阮妤,“貴,貴人,沒事吧?”

阮妤把手裏的木棒扔到一旁,随手拿帕子揩臉上的鮮血,淡淡吩咐,“把這兩個畜生帶出去綁了。”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床,皺眉,“你也出去。”

那車夫也是六神無主,聽了吩咐就哦哦去辦事。

屋子裏兩個男人一個昏迷一個失魂落魄,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等車夫把兩人帶出去之後,阮妤才走到床邊,床上女子睜着眼,臉上布滿着淚痕,明明醒着卻跟失去了所有的神智一般。

阮妤仔細檢查了下,輕輕松了口氣。

還好……

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只是看着少女這副模樣,她心中那股子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戾氣又升了起來,她壓抑着脾氣想替人把裸露的肩膀遮蓋下,可剛剛握住她的衣裳,原本沒有動靜的少女長睫微顫,突然又掙紮起來,一邊掙紮,一邊呢喃道:“不要……”

阮妤立刻出聲安慰,“別怕,我是你阮家姐姐,已經沒事了。”

許是她的聲音太過柔和。

譚柔呆呆看着她,雖然沒說話,但也未再掙紮。

阮妤便替她把衣服穿好,又替她蓋好被子,“乖,你先待在這。”沒聽到回音,她又在床邊坐了一會,而後才起身往外走,推門出去的時候,看到從昏迷中醒來的杜輝,她先前還挂在臉上的笑臉一下子收了個幹幹淨淨。

“你,你別過來!”

杜輝現在看着貌美的阮妤,哪裏還有一點先前要玩弄的心情,他害怕得想逃想躲,可他渾身都被綁着,只能眼睜睜看着阮妤合上門朝他走來,恐懼襲上心頭,他自知逃不掉,只能哭着求饒起來,“你,你別殺我,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家有很多錢,你想要多少,我讓我爹給你。”

可無論他怎麽說,阮妤始終沒說過一句話。

她只是站在他面前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而後朝車夫伸手,“馬鞭。”

“啊?”

車夫一怔,看了眼手裏緊握的馬鞭,這是剛才他在外頭聽到慘叫聲拿來當防護工具的,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車夫哪裏敢反駁,忙遞了過去,退到一旁。

阮妤手握馬鞭,在手裏掂了掂,突然揚起一鞭子。

鞭子甩到地上沾起不少灰塵,杜輝和許巍被迎面的灰塵弄得不住咳嗽,只是很快,他們的咳嗽聲就戛然而止,繼而變成嘶厲的慘叫,一下,一下……

那鞭子就跟靈蛇一般,專往人痛處打。

看着最開始還在慘叫的兩個人此時卻連聲音都變得微弱了,慘白着一張臉的車夫怕出人命,不由小聲勸道:“貴,貴人,別,別打了,再打就出事了。”

“怕什麽?”阮妤滿面冷霜,嘴裏卻嗤聲笑道:“死不了人。”

她還不至于為兩個畜生背牢獄之災。

……

霍青行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清麗美貌的少女如羅剎一般手持鞭子不住鞭打着兩個昏過去的人,站在一旁的車顫顫巍巍,抖着退,似乎想逃,他皺了皺眉,扶住要倒下的車夫讓人去外頭候着,而後在下一鞭子要打下去的時候握住阮妤的手。

“放開。”阮妤側頭看他,眼中依舊沒有一點情緒。

霍青行沒有松開她的手,他看着阮妤漆黑的瞳仁落在自己身上,看着那裏頭冷冰冰的一點情緒都沒有,可他卻沒有生出一絲畏懼,反而……生出一絲莫名的心疼。

他就這樣握着她的手,迎着她的目光,輕聲說,“好了,阿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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