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聊齋(5) (1)

這姥姥是個千年樹精,即使因為本體的關系, 不太能離開黑山太遠, 可作為修煉這麽多年的妖精, 姥姥還是很有本事的。她原本是小看了林寧,以為林寧只是個凡間自認為有點本事, 就敢跑來黑山送人頭的小道士,哪想到人家說着說着就拿出一柄不凡的法劍來,這讓姥姥收起了原先的輕視之意, 加上林寧先前三言兩語, 可是把她撩得夠惱怒, 于是這一上來就是傾根而出。

作為一棵千年古樹,恐怕姥姥都不清楚她到底有多少根根須, 那根又在黑山上紮得多深, 只不可否認的是, 當那黑黢黢的樹根在空中亂舞時, 這一片空間都能夠讓它們占得密不透風,硬生生也能把困在其中的人給困死。

姥姥也沒和林寧客氣, 兒臂粗的樹根張牙舞爪着, 被她指揮着朝着林寧紮去。

林寧并沒有坐以待斃, 她揮動着手中的龍吟劍, 在幾多樹根在她面前編成網前, 揮動着龍吟劍,劍帶着銀光将瀕臨到她面前的樹網直直劈開。

“哼!”損失幾根樹根,對姥姥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毫, 她冷哼一聲後就揮動着更多的樹根,朝着林寧展開密如驟雨,水銀瀉地般的攻擊。那些遒勁的樹根對姥姥來說是如臂使指,再有那樹根上還帶着絲絲黑氣,就等着尋到空隙鑽入進去,另有成百上千的樹根在半空中揮舞着,帶動着有幾多黏稠的空氣,叫周圍的草木也跟着發出枝葉晃動聲,那很像是在為姥姥鳴鼓吶喊,當然聽在其他人耳中就更加恐怖了。

而林寧并不畏懼。

她手中的龍吟劍無堅不摧,一開始就帶上了轟天動地的攻勢。她的目光也十分淩厲,這讓她看起來處于劣勢,可到底誰強誰弱還未可知呢。

又林寧并沒有使出多絢麗的招數,她就只是揮動着龍吟劍,砍斷着無隙不入的樹根,一時半會兒,那些張牙舞爪的樹根竟是未能近了她的身。

姥姥獰笑着:“沒想到你竟有幾分真本事!”

林寧沉默不語。

姥姥卻不放過她:“你不是挺牙尖嘴利的嗎?這會兒怎麽不說話了?”

林寧劈斷樹根的招式稍微一滞,差點就讓那樹根攻到了她的面門。

姥姥自然感覺到了,她再接再厲道:“可惜了,可惜了。”說着就調集了更多的樹根,攻勢不改從前犀利的朝着林寧攻去,這次林寧竟沒能将全部樹根組攔住,其中一個比較細的樹根躲過了龍吟劍,直朝着她胸口襲去。

林寧急道:“不!”

姥姥得意起來:“哈哈哈——”

第四聲“哈”她沒能哈出來,因為她眼見着那根突破劍光的樹根,如同穿過一張紙般穿透了林寧的胸口,緊接着那個林寧就發出點點銀光,消失在了原地,而在亂飛的樹網上方,又出現了一個完好無損的林寧。她大喝一聲,揮動起龍吟劍,就僅僅是那麽平平無奇的一招,可帶着不可抵擋的劍光,将那片樹網粉碎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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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痛吼出聲:“你!!”

樹根本來就是她的一部分,原先只是折斷極小的一部分,姥姥并不多在乎,可如今這一次是一小片,而且還不是被折斷,是生生被碾碎,好比十指連心,姥姥自然感覺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痛楚。這痛楚燒紅了她的眼睛,讓她如同瘋了般攻向了林寧。

爾後,這個林寧又化成了點點銀光。

緊接着,又又一個林寧在其他地方出現了。

姥姥:“…………”

這般虛虛實實幾次下來,姥姥越發瘋狂地抽出越多的樹根,朝着幾乎四面八方都有的林寧攻去,她就不信這麽多個林寧中沒有一個是她的本體。

冷不丁的一個林寧問道:“你數過你有多少樹根嗎?”

姥姥:“什麽?”

“轟隆———”

這一聲震山響的轟隆聲,卻還不是林寧劈向姥姥樹幹發出的聲音,而是把樹根全都從地底拔出來的姥姥,在沒有了樹根支撐後,本體的那棵千年古樹轟然倒地發出的聲音。這一刻姥姥自己都是懵逼的,盡管她随後就從本體上顯出形來,以及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她的本體就被林寧攝走,裝進了她的袖裏乾坤中。

姥姥:“…………!!”

本體被連根拔起地裝走,如今的姥姥就好像是個沒了牙的老虎,不,她連老虎都不是,而是一個紙老虎,還是能任憑林寧揉扁搓圈的那種。

林寧:“唔——”

姥姥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她還不想死,尤其是這麽憋屈的死去,于是她也不管什麽面子不面子了,扯着嗓子就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黑山老祖,看在我侍奉了您那麽多年的份上,救救我吧,快救救我吧!”

她一邊喊叫着一邊“赤身裸體”地逃走,這情形和先前林寧用符箓打那個女鬼,那女鬼見不敵就朝着她樹邊奔來的情形,何其的相似。而姥姥口中的“黑山老祖”倒也沒有棄姥姥于不顧,在姥姥嘶喊着救命後,不知道是瘴氣還是鬼氣的黑氣就從四面八方凝聚而來,讓這一本就永不見天日的地界變得更加陰森可怖,同時還帶了沖天的血腥味,叫林寧險些沒幹嘔出聲。

林寧:“出來!”

逃開一段距離的姥姥聞言竟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态,回頭瞧了一眼“黑風暴”中心的林寧,就是這麽一眼就引來了一道快如雷霆的劍光,那劍光直接穿透了她的魂體,讓她連句不甘的哀嚎都沒有發出,就那般魂飛魄散,徹底沒有了再作惡的可能。如果能有什麽叫姥姥覺得可以死而瞑目的話,那她的求救聲同樣是幫助了林寧引來了“黑山老祖”,就像先前那個女鬼幫助林寧來到了她跟前一樣。可以說在失去本體後,姥姥也還是盡最後一點能耐發光發熱了。

(姥姥:“…………”)

話說回來,來看姥姥口中的“黑山老祖”。林寧沉聲說了出來後,并沒有任何道體現身,更沒有什麽人聲傳來,就只是漫天的黑氣彌漫過來。

林寧也沒有強求,她就只是雙手握住龍吟劍,朝漫天黑氣虛空畫了一圈,緊接着如同白日當空烈日般的銀光,以她為中心爆開,銀光所到之處黑氣便如同潮水般退去,不過并沒有退多遠,而是變換成了洶洶鬼火,再度朝着林寧攻來。

林寧皺了皺眉。

這鬼火哪怕極陰,可也屬于火行,而她的純陽劍法屬金行。

火克金,就像是金克木——她在對付姥姥時,對屬草木科的她存在着天然的壓制優勢。當然了,即使沒有這樣天然的壓制buff,光是比修為她還是更勝一籌的。

不說已經消散的姥姥,但就來說眼下的情景,不管那‘黑山老祖’是不是刻意換成鬼火來攻擊她,面對着來勢洶洶的鬼火,林寧都得要小心應對的。于是她想了想,就将自身的屬性從“金”,切換到了“水”。說來她已将天水神功融入到了她的修煉當中,可以把靈力當做內力來使用,讓原本只是武功的天水神功,也能發揮到如同作為修煉功法的純陽劍法那般的功效。通俗來講呢,就是天水神功“入鄉随俗”了,能在被使用出來時,造成作為武功的時候怎麽都發揮不出來的功效。

具體來講就是,當林寧切換到天水神功後,在她周身聚集了滿山蘊含的水靈力,那水靈力幾乎都能具象化出來,所到之處讓原本洶洶而來的鬼火,再也沒有了用武之地。

這一局,林寧又勝了。

只是當她要乘勝追擊時,那仍沒有顯出真身的‘黑山老祖’也有了對策,他竟是驅使了生魂來抵擋林寧的龍吟劍。

林寧停了下來。

這裏的“生魂”即使并不是說還活着的人的魂魄,而是指剛死去沒兩日甚至更短時間的人的魂魄,顯然那是屬于涿縣那一商隊商賈們的。他們并不像是先前那幫女鬼,面對龍吟劍時還有點抵抗之力,他們的精血被‘黑山老祖’吸走,魂魄極為脆弱,林寧稍微一動作,他們就會魂飛魄散,這無疑讓林寧望而卻步。

不得已,林寧只有将龍吟劍收了回去,同時也從黑山退了出去,不過她并沒有忘記将埋在姥姥本體下的壇壇罐罐一并帶走。先前那些女鬼都是因為屍骨被姥姥把持,所以才不能進入地府,也就不能投胎轉世,只能被逼迫着做殘害過往行人的下作事,如今林寧将裝有她們屍骨的壇壇罐罐收将起來,也是想等她将‘黑山老祖’解決後,送她們去地府,而她們的功過只有閻羅殿來評判,而評判結果将決定她們來世會投什麽胎。

又因為她這麽做,那些女鬼們只能跟着她一同離開了黑山,不過她們懾于林寧的威勢,只敢遠遠地綴在她身後,尤其是先前那個鬼假樹威的女鬼,她簡直是如喪考妣,生怕林寧想起了她這個小喽啰,給她一擊叫她徹底魂飛魄散,因而一路上都處于瑟瑟發抖的狀态中。

·

涿縣

韓縣令在目送林寧朝着黑山進發後,心中惴惴不安,根本無心去做其他事情,就在衙役和師爺的陪同下,在縣衙中枯坐着。

也不知枯坐多久,有衙役火急火燎地奔進來:“大人,拾光道長回來了!”

韓縣令猛然站起:“當真?”

衙役止不住點頭:“拾光道長還瞧着安然無恙。”

韓縣令心中稍安,快步往外走,剛來到縣衙門口,就瞧見了信步走來的林寧,喚道:“道長。”

林寧停了下來,沒有立刻就和韓縣令答話,只是朝她身後看了一眼。

韓縣令:“??”

接着他就目瞪口呆地看到本來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憑空顯出了一個清麗絕倫的女子,她緊接着跪伏在地:“民女聶小倩,拜見縣令大人。”随後又有十數個女鬼顯出了身形,也跟着聶小倩一般跪伏在地。

韓縣令有點不懂:“這?”

他看向林寧,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難不成在黑山作祟的竟是她們?”

林寧眉目不動道:“此事詳情容我稍後再和大人細說,眼下我需要借大人公堂一用。”

韓縣令:“??”

做什麽?那自然是審鬼了。

姥姥口中的‘黑山老祖’,在林寧看來該當是黑山老妖,而這黑山老妖究竟是什麽?林寧已隐隐有了個猜測,如今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來證實,而等她審問過一衆女鬼後,她的猜測就得到了證實,那就是那黑山老妖的本體就是黑山。

瞧瞧吧,姥姥那等修為很是不低的大妖怪都懾于他的威勢,願意為他所驅使,足以說明黑山老妖的修為深不可測,但這樣一個大妖怪,卻還得需要姥姥驅使女鬼們為他捕獲行人。當然了,這也可以說像黑山老妖這等大妖怪,若是要自己動手那很掉價,可在姥姥喊他救命時,他至始至終都沒有現身,只有先後驅動了黑氣和鬼火來應對。

更有林寧在整座黑山上看到了不止一處“妖魔氣”濃郁的地方,可整個黑山除了姥姥這個千年樹精,就只有黑山老妖這麽個大妖怪,那其他幾處“妖魔氣”比較濃郁的地方,又是怎麽産生的呢?再有那被驅使來的黑氣,可是從黑山四面八方被驅趕來的,是什麽樣的妖怪才能做到這個地步呢?

再加上女鬼們的供詞,林寧最終确定了黑山老妖即黑山。

那麽要如何對付一座山,同時還得盡量護住山上的生魂呢?

林寧的目光落在黑山堪輿地形圖上,若有所思起來。片刻後,她找到了正在整理供詞的韓縣令,“大人,我需要幾樣東西,不知道大人可否盡快幫我弄來?”她說着将列了她需要東西的清單遞給了韓縣令,韓縣令邊接過來邊問道:“道長可是要開壇做法,進而降除那黑山老妖?”

“不,”林寧搖了搖頭,“其實我從沒有學過開壇做法。”

韓縣令:“……”

韓大人無語着看向林寧遞給他的紙張,将上面的東西來回看了好幾遍,卻沒有搞懂林寧要它們來,究竟是要做什麽,不過韓縣令卻沒有任何的推诿,他們如今已瞧見了曙光,自然是再配合不過的。因而即使如今已是半夜,韓縣令還是派了衙役們去敲城中商戶的門,将林寧需要的東西盡快盡多的運來。

不過小半個時辰,林寧需要的東西就湊齊了。

韓縣令還是百思不得其解,見林寧過來就要問個一二,可瞧見把外面白底藍邊的道袍脫掉,僅着白色收袖正袍的林寧,他張了張嘴卻沒能一下子就發出聲音來。

“大人不妨去歇息,這兒由我一個人便可。”林寧沒看到韓縣令的愕然道,爾後她就撸着袖子進了庫房。

韓縣令:“……”

師爺微微抽了抽嘴角:“大人?”

韓縣令再次沉默了會兒才道:“拾光道長真真是豪放不羁。”

師爺不好搭這話兒,他就是想問他從先前就想問的問題:“大人,那些個女鬼可如何安置?”總不能關進監牢吧?那也管不住她們啊。可又不能放着不管吧,沒瞧見他們縣衙的差役們個個都無處安放了嗎?這個形容詞的意思是他們更多的是害怕女鬼不假,但誰叫這十數個女鬼中大都長得姣麗,萬一他們一個把持不住,誰知道會不會修下禍端?

這話兒倒是提醒韓縣令了,“容本官去請教道長。”

其實師爺是白擔心了,這群女鬼們的屍骨如今在林寧的袖裏乾坤中不說,林寧還擊殺了她們一直敬畏又私下怨怼的姥姥,再有林寧看起來像是個正義奇士,她們可能就此可脫離苦海,哪敢有什麽歹心呢?自有老老實實等待着“宣判”的到來。

不過林寧一直在庫房中鼓搗來鼓搗去,暫時還沒空理會她們,而等到林寧從庫房中出來,天已擦亮。她只顧着換了身衣服,穿上了一件藍底白邊的道袍,再簡單的洗漱一番,就和也早早起來的韓縣令說了一聲,便帶着她鼓搗出來的東西,再上黑山去了。

等林寧走後,韓縣令那是坐卧不安。

師爺心裏也跟着焦躁,可還得盡職盡責的安撫起韓縣令,只想來想去就擠出這麽一句:“大人,拾光道長臨走時可交代了什麽?”

韓縣令聞言神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師爺:“大人??”

韓縣令踟蹰半晌方道:“道長叫本官一瞧見黑山不見了,就帶人過去尋他。”

師爺:“???”

韓縣令捏了捏眉心:“本官也不知曉這句話到底是什麽個玄機,師爺不妨幫着一起參詳參詳。”

師爺頓時覺得壓力山大,這就是那麽一句大白話,又不是什麽藏頭詩,他能參詳出個什麽來,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什麽個意思了。也就在他們琢磨來琢磨去半個時辰後,先是聽到了連續五聲悶悶的轟隆聲,接着就是猛然感覺到天搖地動,緊随其後的就是震耳欲聾的轟隆聲。

“地動了!地動了!”

師爺趕緊護着韓縣令往桌子底下鑽。

過了一會兒也沒有其他的動靜,韓縣令清了清嗓子道:“該當不是地動。”

兩人若無其事的從桌子底下爬出來,走出門外下意識的朝着那轟隆聲傳來的北方眺望。

韓縣令:“!!!”

師爺:“!!!”

他們倆對視一眼,韓縣令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個意思。”

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林寧說黑山不見了,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意思。存在了千年的前栖明山,今黑山在今日今時不見了蹤影,換句話說那就是被整個夷平了。

不,這麽說嚴格來講并不太對,因為黑山并不是整個被夷平的,它在被夷走前就已經四分五裂了。

咳。

這不是咬文嚼字的時候,而是該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

這個嗎?只能說林寧再上黑山時,她沒有去黑山中尋黑山老妖的“意識體”,她就只是扛着自制炸藥包,照着堪輿地形圖尋好了能進行連環開山的位置,接着将炸藥包在選定好的位置放好而已。這麽一來,等到她引爆了第一個炸藥包後,本體受到重創的黑山老妖必然回去查看,那這就實現了調山離山,也就給了林寧尋到被昨夜的她打了記號的生魂們,以及他們屍骨的機會。

如此往複,林寧邊将曾經葬身在黑山中之人的屍骨尋出來,還有被束縛在黑山不能去往陰間的鬼們引出來,黑山邊就解體了。黑山老妖是黑山,黑山是黑山老妖,如此一來黑山老妖也就跟着四分五裂,沒有了再複活的可能。

畢竟都被林寧釜底抽薪了麽。

而黑山老妖到臨四分五裂前,大概都還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昨日他和林寧鬥了三回合,林寧當真有神通,黑山老妖若是和她硬碰硬,黑山老妖覺得他可能會不敵,到底他本身再怎麽都不比林寧靈活。只是在黑山老妖看來,林寧也有她的致命缺點,那就是她在乎這山中的生魂,但黑山老妖自己不在乎啊,他大可以利用這一點再來挫敗林寧。

至于接下來該如何做?黑山老妖一夜裏倒是想了不少法子。

結果嘞?

他一個都沒用上,就直接被在聊齋世界中玩科技的林寧,給用她利用現有條件做出來的炸藥包,給直接炸徹底懵逼了。

(黑山老妖:“…………”說好的用法術斬妖除魔呢?)

總結來說就是不怕道士會法術,就怕道士有文化呀。

·

卻說黑山位于金華和涿縣之間,且并不是一座小山,它這樣被夷平了,并還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兩個地方的百姓不發現才怪呢。只是絕大部分百姓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先前天搖地動時他們還以為是地動了,而等瞧見黑山不見了,有那愚昧的覺得是老天爺降下懲罰,将那吃人的黑山給推平了,反正是一時間議論紛紛。

金華縣令也跟着懵逼着呢,涿縣的韓縣令就派了師爺來和他通風報信,金華縣令這才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當即感嘆道:“拾光道長好神通!”

旋即大喜:“快快帶本官去拜見道長,本官得好生感謝道長為民除害。”從前的金華可能稱得上山清水秀,是一方福地,可自從黑山之名傳出來後,來往的商賈多選擇繞道,漸漸的金華就衰敗下來,如今不說成為窮鄉僻壤,可當金華縣令到這兒上任時,他的同僚私下裏都認為他這是被貶谪了。金華縣令本想使使其他手段調走,可奈何沒有什麽門路,如今可好了,那黑山被夷平,這樣的神仙手段傳出去,商賈也會變得像從前那般絡繹不絕的。

師爺稱是。

等金華縣令到原本的黑山腳下時,瞧着那如同平地般的那麽一塊地方,內心咂舌不已。再四處張望,這才在蘭若寺那邊看到了韓縣令帶來的衙役,金華縣令不做他想,擡腳就往那邊走,只沒等他走幾步,他就倒抽一口涼氣,臉色變得煞白。

跟在他身後的師爺和金華衙役們也沒好到哪裏去,有那膽小的已扶着樹嘔吐了起來,還有恨不能立刻暈厥過去的。原來在他們眼前赫然是一堆堆白骨,更甚者還有還帶着血絲的屍體,放眼過去叫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同時,又生出了一股悲涼:

那可都代表着人命啊。

韓縣令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裏去,他這邊的差役已認出了幾具屍體,他們是那一隊商隊的,可更多的他們也沒辦法分辨出來,要知道黑山開始出人命,最早都要追蹤到百年前了。

林寧看到的更多,她還看到了徘徊不知去處的孤魂野鬼。她正想着該如何安置他們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波動,林寧把手放到龍吟劍上,等她瞧清楚随着波動出現的是一隊陰差後,這才把手從龍吟劍上移開。

韓縣令跟着倒吸一口氣,他是看不清陰差們的模樣,可他隐隐約約瞧見了挂着雕了個“陰”字的令牌,同時還聽到了鎖鏈拖地的聲音,這足以叫他猜到他們的身份。只是韓縣令還有幾分不确定,便看向林寧:“道長?”

林寧道:“是陰差。”

領頭的陸判:“……”他好歹是個判官,怎麽就被一概而論呢,不過陸判腹诽歸腹诽,卻沒覺得受到了冒犯。這一來,自然是林寧這次斬妖除魔,為他們地府解決了一處心腹大患;二來,那位上仙可是專程和他們大王打過招呼,他們上上下下總得給三分薄面的。更不用說這位一身浩然正色,将來前程可期啊。

這麽想着的陸判上前施了一禮:“道君。”他身後的牛頭馬面也很客氣。

林寧眨了眨眼也明白了其中的症結,便也跟着還了一禮:“有勞諸位了。”

陸判道:“分內之事。”

接着陰差們便開始将孤魂野鬼鎖住帶往陰司,而林寧也麻煩了陸判,希望他将這些孤魂野鬼的來歷告知她,她好叫他們的骸骨或安葬或是送回他們原籍。陸判不禁道:“道君心善,這沒問題。”

于是陸判就端出生死簿,每确定一個孤魂野鬼,其生平就會在生死簿上顯示,同時林寧也掏出了一個空白書冊,将資料複制了一份過來。這在韓縣令看來就是林寧捧着個書冊,和旁邊的只見令牌不見人形的陰差在交談,還有一個個字從那陰差站的地方,排着隊跳躍到了林寧手中的名冊上。

韓縣令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

韓縣令:“!!”

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只是在知道不遠處有陰差後,他們連大氣都不太敢喘了。

很快就輪到了那群女鬼,她們多數人都是喜極而泣,經過林寧這邊時謝過了她,稍後便不禁跟上了陰差的步伐。等輪到聶小倩時,她也對林寧表達了她的感激之情,林寧朝她微微颔首,聶小倩再施一禮便跟着陰差離開了。最後輪到了那個鬼假樹威的女鬼,她瑟瑟縮縮的不敢和林寧對視,不過林寧什麽都沒說,這女鬼便草草行了個禮就快步往前走了。

陸判眉心微微一動。

林寧這時道:“那名名聶小倩的女鬼曾警示過我。”

陸判頓時意會:“道君放心,等他們到了閻羅殿,大王自會細查他們的功過。”

林寧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語。

很快被黑山束縛住的孤魂野鬼全都進了陰司,陸判也就和林寧話別了。韓縣令再瞧不見那令牌了,這才悄悄松了口氣,上前道:“道長。”

“他們離開了。”林寧将她從陸判那兒得到的資料再“複制”了一份,交給了韓縣令,和他說明了情況。

韓縣令好生收了起來:“原來是判官大人親來了。”他沒按捺住好奇心又問:“道長果然不凡,看起來和判官大人相談甚歡。”

“算是吧,”林寧含含糊糊道,話鋒一轉道:“他最後确有說我什麽時候得空便去地府,屆時他請我喝閻羅王賜下的茶。”

韓縣令:“…………”好個喝茶的去處。

·

等黑山被絆倒後,林寧又在涿縣呆了一日,除了黑山大事件後續外,還有就是林寧她來涿縣本來是為了被那會巫術的拐子,拐到涿縣的婦人,不過這次既然韓縣令已接到了公文,而他又懇切表示他會處理好此事的,林寧也就沒有再多插手。

接下來林寧又開始天南地北的跑,而黑山一事也迅速從金華和涿縣向外傳開了,作為事件的最中心人物,作為拾光道長的林寧也跟着聲名大噪。只是吧,事情始末傳着傳着就開始變形,就拿拾光道長來說,人家本來就是個年輕貌美的小道士,可傳着傳着就說他生了三頭六臂,額頭上還長着第三只眼,還生得很高大威猛,還說他是關二爺再世,又或是天上哪個哪個神仙下凡,更編造了他上山斬虎妖,下河捉鼋怪等等故事。

林寧:“…………”那都是誰啊?

不過往好的方面看,盡管“拾光道長”聲名大噪了,可林寧走到其他地方都沒有被認出來過,人家瞧見了他多是問:“小道長,你可認得拾光道長?”而這就有點小滑稽了。

不管怎麽說吧,黑山一案并沒有給林寧帶來多大的困擾,這一日她往洞庭湖附近的廣平府去,等到了廣平府時城門已關,林寧也不拘泥住宿,就在廣平府附近找了一處荒廢的寺廟,走了進去。可以看出這荒廢的寺廟曾經很壯麗,只是如今蓬蒿長得比人還高,曾經壯麗的寺廟也變成了斷壁殘垣,石階上還鋪着層綠毯一樣的細草。

林寧又瞧了瞧,但見殿堂的東邊角落長着一叢叢手腕粗的竹子,臺階下還有一個大水池,池中開滿了野荷花,倒平添了幾分清雅。林寧就選了那邊的房舍走了進去,掐了個除塵訣後,就盤腿坐在石床上打起坐來。

如今已是夏天,江南這邊迎來夏天更早一些,而這荒廢的寺廟中蓬蒿滿地,更容易招來蚊蟲,蛐蛐更是此起彼伏地叫個不停,間歇還伴随着青蛙鳴叫,不過林寧所在的房舍內,倒沒見着有蚊蟲,漸漸的她安心入定下來。

很快月上柳梢頭,清光似水。

入定中的林寧耳朵突然微微一動,旋即她便睜開了眼睛。對如今的她來說,在夜色中視物并不成問題,她又側耳傾聽了片刻,有點不解,就悄無聲息的站了起來,朝着發出奇怪聲響的側殿走去。側殿裏還供奉着觀音菩薩的雕像,只是年久失修,石像上張滿了蛛網,灰塵落了厚厚一層,而林寧搭眼往裏面一瞧時,并沒有瞧見有什麽突兀的地方,但她很确定那怪異的聲響就在這偏殿中,于是她便定睛去瞧,這一瞧就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原來那怪異而細微的聲響确非尋常人物發出的,而是一群“捕蟲高手”。只見偏殿內有數百個小武士,他們做武生打扮,頭插雉翎,大約有兩寸高(6.67厘米),有騎着一匹有螞蚱那麽大小的馬,胳膊上架着一只有尋常蜘蛛般大小的獵鷹的;也有腰上紮着小弓箭,牽着一只有尋常螞蟻大小的獵犬的。這些小武士他們就在偏殿中盤旋,但凡有蚊蟲飛進來,小武生們就放出獵鷹,騰空撲擊它們,而小獵犬們就爬到牆壁上,鑽進牆隙裏尋找跳蚤吃。

這樣分工合作,沒一會兒偏殿內的蚊蟲、跳蚤等都被捕殺殆盡。觀音菩薩石像上盤着的蜘蛛,他們倒是沒有吃,大概是看在是同行的份上?

林寧就這麽看他們捕蟲,看的津津有味。

再一時一個穿着明黃衣服,頭戴平天冠該當是大王模樣的小人進來,那些小武士們立刻跳下了馬,将獵鷹和獵犬捕捉到的蚊蟲獻上了上去。大王選着最肥美的收了,被選中的小武士則眉開眼笑,很是與有榮焉的模樣。

再過了一會兒,大王用膳完畢,就登上了來時的馬車,馬車在空中飛騰起來。小武士們也匆匆上馬,招呼上獵鷹們和獵犬們跟上了禦駕,生怕晚一步就跟不上了。

林寧啞然失笑。

只等她要離開時,掃到一只比其他獵犬般稍微大那麽一圈的小獵犬。其他的小獵犬有尋常螞蟻那麽大,而這只小獵犬就是螞蟻中最大那一種,即有3.7厘米長的公牛蟻。再有大概是它大了那麽一圈,讓它鑽進牆縫中後,在扯着牆縫中一跳蚤往外爬時,就有那麽點卡住了。

林寧再仔細瞧了瞧這只小獵犬,它長得就是狗模樣,只是太過于袖珍了,不過過于袖珍歸袖珍,但看起來很和諧,脖子上還有個小項圈,畢竟先前是被小武士牽着過來的嘛。這會兒它往外可勁撅着屁股,身上的毛都被壓扁了,林寧就那麽看着它吭哧吭哧地倒退着擠出來,爾後瞧着滿堂空,一臉的懵逼。

林寧不厚道的笑出聲。

小胖獵犬也因此發現了林寧,它放下那只跳蚤,沖着林寧汪汪叫了起來,不過考慮到它那極為袖珍的身量,它就是叫的再大聲,也不過是如蚊吶。好在林寧五感極為敏銳,這樣的聲音聽到她耳朵中也算是正常,再有鬼使神差的,林寧就朝着那小胖獵犬吐了吐信子,發出了“嘶”“嘶”聲。

林寧:“…………”

小胖獵犬也有點傻眼,它盯着林寧瞧了好一會兒,最後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噠噠的跑到殿外來,蹭到了林寧腳邊。

林寧大膽猜測了下,這是把她當同行了嗎?

她無語凝噎了下,蹲下身來看着那有她大拇指那麽大的小胖獵犬,它的神态很溫順,毛極細,看起來很柔軟,這會兒還搖着尾巴。林寧笑起來,“小家夥,要跟着我麽?”

小胖獵犬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反正它就亦步亦趨的跟着林寧來到了她暫歇的客舍,不過它顯然不太喜歡這麽幹淨的地方,主要是沒有蚊蟲讓它捕獵啊。于是它又搖搖擺擺的去了院子中,撲在蓬蒿中間蹦來蹦去的螞蚱去了,盡管大部分螞蚱都比它還大。

林寧倒是看得興致勃勃的,突發靈想後拿出來先前她師父給她的一些煉器材料,照着植物界捕蟲小能手豬籠草的模樣,編了個豬籠草狀的籠子出來,而且相比于正常的豬籠草,這個豬籠草狀的籠子要小得多,畢竟得契合小胖獵犬嘛。

等林寧編好那有她巴掌大小的豬籠草狀籠子後,就朝着那在草叢中蹦來蹦去的小胖獵犬道:“叫你豬籠草怎麽樣?”

小胖獵犬沒睬她,專心致志地繼續它的捕蟲大業。

等它吃飽了,就溜溜達達進了客舍,這時林寧已再次進入了入定,随着她體內的靈力在周身循環着,難免會有一絲絲溫潤的靈氣溢了出來。肉眼去看是看不到的,但是小胖獵犬豬籠草卻能感覺得到,它吭吭哧哧的爬上了石床,挨着林寧趴了下來,不一會兒就發出了細細的呼嚕聲。

林寧睜開眼睛瞧了它一眼,伸手點了點它的肚子,果然毛很軟乎。林寧将手指收回,就閉上眼睛繼續打坐了,入定起來時間過得很快,再等她睜開眼睛時已是翌日清晨了。不過天才剛擦亮,林寧本來還想再閉目養神一會兒,不曾想外面穿堂風吹進來,風中帶來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林寧:“…………”

“是拾光道君!”來采露珠的辛十三娘意外發現了林寧,她顧不得手上收集的露珠,就驚呼起來,還在林寧看過來時,伸手扶了扶鬓發上的金釵,露出個自認最美的姿态來。

林寧怎麽能忘了呢,她在百姓眼中長得兇神惡煞,他們多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可這群拿她當魔鏡的狐女卻是知道的,更恐怖的是她們一傳十,十傳百竟然沒有傳錯。

林寧愣神的功夫,住在這荒廢寺廟後山一院子裏的辛家狐女們就聞聲而至,從未出嫁的辛十三娘到後面的辛十九娘一個不落,只是其中一個狐女是被其他姐妹拖來的,而且她态度比起其他姐妹要端正得多,其他的狐女們或是激動或是興奮,或是把她當稀奇人物瞧個不停,只這個狐女打量過來時落落大方,再看她穿着一襲紅衣,大約十四五歲,長相清麗如出水芙蓉,眼波清澈。這麽一對比,林寧對她有幾分好感,不過這也只是建立在她對其他狐女不喜的基礎上,她覺得是時候祭出她“殺狐儆狐”的手段了。

“我不管你們是怎麽個想法,反正我對你們狐女并無興趣,你們這般作為實在叫我很困擾。我知道你們并無作惡,我也不會出手懲戒你們,只是我希望你們能将我的态度傳遞出去,就像你們傳遞着拿我比較你們誰最美的消息一般。如若不然——”林寧頓了頓才接着說,“我知道淄川有一張姓書生,有大陰男子之稱,被比作秦時的嫪毐。曾有一個狐女纏上了他,兩人才剛同寝,那狐女就驚聲喊痛,下一瞬就逃得無影無蹤。我是覺得這張居士不如張榜以伏狐為業,你們覺得呢?”

狐女們:“…………”

她們幾乎都花容失色,稍後都端正了态度,不敢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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