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聊齋(6)

林寧真是服了狐族了!

在鄭重申明她對男狐也不感興趣後,林寧就帶上了豬籠草離開了這處廢棄的廟宇。不一時來到了廣平府內, 廣平府緊靠着洞庭湖, 城內十分繁華, 林寧來廣平府便是将黑山一案中,其中一個死者的死訊帶給他的後人。只是這名黑山的受害者, 是百年前被害死在黑山的,他的後人已不在原籍,林寧稍加打聽了一番後, 才打聽到他們搬遷到了廣平府以南二百裏處的宣城。

林寧想了想, 決定稍後再過去宣城, 先在廣平府逗留一日。

又說起洞庭湖來,林寧可沒忘她當時遇見她師父的那家小酒肆, 正好那家小酒肆就在廣平府治轄範圍內, 林寧便負着龍吟劍, 将裝着豬籠草的小籠子挂在腰帶上, 朝着那家小酒肆行去。十多年過去了,那家小酒肆如今已成為了遠近馳名的酒樓, 仍是昔日的店家, 由此也看得出來當年他們通過黃鶴賺了一筆錢後, 并沒有因此驕奢淫逸, 而是把那筆錢當做了本錢, 繼續勤勤懇懇,終于将那家小酒肆發展壯大了如今的規模。

店家瞧見身穿道袍的林寧,恍然間就想到了曾經身穿青蓮色長衫, 頭戴玉冠,鳳眼朝天的仙人,不禁更添了幾分殷切,自己親自來招呼林寧:“道長想用點什麽?小老兒店中亦有清雅的菜品。”

林寧早已辟谷,她來這兒就是故地重游的,不過等她覺察到豬籠草蠢蠢欲動後,就眉目不動道:“螞蚱有嗎?”

店家:“啊?”

林寧很是端得住:“蛐蛐也可。”

店家再一愣,旋即啞然失笑。當年那位仙人來他店中用餐時,他瞧着那位仙人衣着華貴,以為他是富貴人家出身,定然不會差他的飯錢,可哪想到那位先生好吃好喝後,竟然特別理所當然的揚長而去,事後便是連來補上飯錢的仆役都沒有。店家和他內人都是懵逼的,哪想到人家第二天又來了,還是那麽理直氣壯的吃吃喝喝,再理直氣壯的揚長而去。思及此,店家便好脾氣道:“小道長是想清蒸?還是油炸?”

林寧神情自若:“擺盤端上來即可。”

店家:“…………”

店家終于有點恍恍惚惚了,他“哎”了一聲,轉身就要往外走,吩咐夥計去外頭捉一盤螞蚱或是蛐蛐來,忽得想到什麽,挺住腳步轉過身來問:“小道長可是要壺茶?”活得螞蚱很難下咽吧?

林寧略一擡眼:“有碧螺春嗎?”

“有有!”店家不自禁拔高了音調,等林寧狐疑地看過來,他才意識到他有那麽點失态了,可這不是這位瞧起來就如同翠竹的小道長,終于點了他們店中有的,正常人也會吃的東西麽。

店家讪讪地笑了兩聲:“小老兒這就給您沏去。”

這才轉身下樓去了。

Advertisement

等店家離開,豬籠草就哼哼唧唧地從籠子裏爬出來。林寧捂住額頭:“你還不滿呢,我為了你可是當了一回奇葩。”她可不敢放任這小胖獵犬自己去覓食,要知道它加上尾巴攏共也就只有林寧的無名指長,到了地板上就更不顯眼了,而這酒樓裏人來人往的,一個不小心這小家夥說不定就能變成誰腳下的亡魂。

豬籠草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不過它沒有到處亂跑就是了。

不消片刻,店家送上了上好的碧螺春,又幹巴巴道:“您要的菜品須得多等上幾時,小老兒店中的夥計才去進貨。”

林寧颔了颔首,此時窗外的陽光傾灑進來,在她身上好似鍍了一層金邊,讓她看起來更為出塵,仿若谪仙一般。

店家走出雅間,終于沒忍住嘆出聲來。

林寧:“…………”

又那“活色生香”的佳肴還沒送上來,秀色可餐的倒是先找了上來。林寧先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緊接着便聽到了樓下傳來了喧嘩聲,再搭眼一瞧,便見酒樓門口多了幾位各有千秋的美人。有嬌豔欲滴的,也有清麗絕倫的,亦有袅娜纖巧的,她們甫一出現,就将酒樓中客人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尤其是男客,幾乎是不錯眼的盯着她們瞧,可這幾個美人全都睬都不睬他們,徑自上了二樓來,其中一個更是邊搖曳生姿邊嬌呼:“道君?道君?您在哪兒呢?”

林寧抽了抽嘴角,叫豬籠草回籠子中去,她好避開這群狐女,可豬籠草卻四肢都纏到一根筷子上,對林寧的請求充耳不聞。

林寧:“你聽到螞蚱就走不動路了麽?”

豬籠草:“汪。”

林寧:“……”

他們倆仿佛無語言障礙交流間,以辛十三娘為首的狐女們已來到了雅間外,她敲了敲門:“道君,妾有正經事相求。”

林寧挑了挑眉,她還知道她們從前做的事不正經啊?

林寧再看了眼纏着筷質的豬籠草,平了口氣道:“進來吧。”

接着就進來三個絕色佳人,除了辛十三娘和辛十四娘外,還有一個穿着白衣的年輕姑娘,她肌膚如雪,鴉黑的頭發用着一編了藍色玉石的發帶束着,很是姿态纖纖。再有辛十四娘便是先前林寧高看一眼的紅衣狐女,她這時候神态中也有幾分不自在,還有對打頭陣的辛十三娘的無奈。

林寧微微揚眉,她并沒有從這白衣姑娘身上聞到狐味,反而是嗅到了湖水的潮味。考慮到她們這麽快就找上門來,而狐族可不具有追蹤味道的能力,林寧猜測了下這位白衣姑娘怕是洞庭湖中的水生生物。

事實證明,林寧猜對了。

瞧着有十六歲的白衣姑娘名為白秋練,是洞庭湖中的一尾白鳍豚。

林寧聽着辛十三娘的介紹,不禁瞪大了眼睛,多看了白秋練一眼。因為在她的記憶中,在其他世界中在2007年時,白鳍豚就被宣布功能性滅絕了(功能性滅絕是指該物種因其生存環境被破壞,數量非常稀少,以致在自然狀态下基本喪失了維持繁殖的能力,甚至喪失了維持生存的能力)。沒想到在這時,還能見着一條白鳍豚…妖。

辛十三娘注意到了,不禁玩笑道:“原來道君不是不喜狐女,而是不喜嬌豔。”

她話音未落,就遭到辛十四娘,白秋練和林寧的凝視,尤其是林寧,她還露出了和善的眼神。

辛十三娘:“…………”

辛十三娘咬了咬唇道:“是妾失禮了。”

林寧沒有立時收回目光,而是篤定道:“是你慫恿白姑娘來找貧道的吧。”

辛十三娘一怔,也不狡辯:“确是妾說動了秋練妹妹來找道君的。”

林寧:“為了什麽?”

辛十三娘忙道:“妾想請道君為秋練妹妹保媒,有道君在必定能馬到成功。”只是她在其他三人的再次凝視下,越說越小聲,最後聲如蚊吶,連頭都低了下去。辛十四娘又和白秋練對視一眼,白秋練微微颔首後,辛十四娘這才朝林寧福了福身道:“妾的姐姐其實也是一番好心,望道君莫要怪罪。”

林寧擺了擺手,示意她并不會和拉低雅間智商的辛十三娘一般見識,不過她倒是生出了幾分好奇:“男方是凡人?”

白秋練回道:“慕郎是直隸人,小字贍宮,商人慕小寰之子,年十七,聰慧喜愛讀書,為人敦厚可親。”

林寧:“看來你很喜愛他。”

白秋練有幾分羞澀,可還是點了點頭。

辛十三娘插嘴道:“可恨慕翁不應這門婚事,帶着慕相公回家鄉去了。”說着又下意識瞥了瞥林寧,還有辛十四娘和白秋練,這次他們仨沒有再凝視她了,叫她在心中松了口氣,又轉念一想她先前說錯了什麽啊,叫他們那般瞧着她?

林寧聞言瞧了瞧白秋練,見她神态中流露出的更多是思戀,對她和那慕贍宮的婚事似乎并不太焦心。這讓林寧覺得有點稀奇,便請了她們坐下來,執起茶壺為她們各倒了一杯茶,又豬籠草在她們進來前,得到了林寧的許諾後回到了籠子中,也不怪三女并沒有瞧見它。

三女坐下來後,辛十三娘便迫不及待地斥起慕父的頑固不化來。原來白秋練和母親白母住在洞庭湖中,洞庭湖的龍王派遣白母管理這片水域的水上行旅,那慕父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在去年就帶着一船貨,領着兒子慕蟾宮行到了洞庭湖,慕蟾宮不樂意做商人,他更喜歡讀書,在商船停泊在洞庭湖上時就拿出詩書來對月朗誦,他讀詩很有韻味,聲情并茂。

白秋練從小就喜歡讀書,聽到慕蟾宮讀詩就愛慕上了他,為此患上了相思病。白母便來找慕蟾宮提親,只是慕父覺得這是外地,而少女一時懷春靠不住,聽後就一笑置之,自然不會同意。

白母很惱火,她管着這片水域的水上行旅,想扣住慕家的商船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于是就在商船下堆積起了沙石,商船便就被拖住不動了,這一拖就拖了好幾個月,後來慕父怕沒錢花,就棄船先回家取錢去了,留下慕蟾宮看守商船。

白秋練便在這段時間和慕蟾宮傾心相戀,兩人如膠似漆。

等慕父回來後,慕蟾宮鼓起勇氣和他說了兩人的婚事,可慕父仍覺得不靠譜,再者在慕父和慕蟾宮看來,白秋練不過是個漁家女,慕蟾宮不覺得有什麽,慕父卻瞧不上她,便在求了湖神得以開船後,就載着慕蟾宮回了老家。到如今已過去了個把月,仍不見慕蟾宮回轉,又辛十三娘和白秋練在游湖時相識,聽了這等意難平的事,本來是跟着心焦,卻又沒什麽辦法,如今這不是林寧到洞庭湖來了嗎,在辛十三娘看來林寧有神通,她若是出面,那慕父定然沒有不願意的。

因而才有了這麽一遭。

林寧沒理會辛十三娘的意難平,而是看向了當事人白秋練,正要問她是怎麽想的,就感覺到挂在腰帶上的籠子有了動靜,她便低頭看去,進而對上了從籠子口爬出來的豬籠草的狗眼,它沖着林寧“嗷嗚”了一聲,爾後還生怕林寧不懂它意思的,一口咬上了籠口。

然後,它就疼得哼哼唧唧起來。

林寧:“…………”

林寧扶了扶額,擡頭對上三女疑惑的目光,她正了正色道:“稍等片刻。”

辛十三娘眼前一亮:“道君可是要去給那慕翁一個教訓?”

林寧懶得答這一茬,徑自朝着門外走去,一擡眼就瞧見端着托盤在左顧右盼的店家。

林寧問道:“是我點的那份麽?”

店家遲疑了下道:“您要現在用麽?”

林寧點了點頭:“端進來吧。”

店家神情古怪得很,可既然客人都這麽說了,他也只有硬着頭皮道:“好。”

店家便踟蹰着過來了,瞥了眼屋內三位國色天香的姑娘,又低頭看了看放在盅內活蹦亂跳的螞蚱,想破了腦袋都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還差點把腦袋攪和成了漿糊,便有那麽點笨手笨腳的将托盤放到了桌上,蠕動了下嘴唇才說出了那句慣常會說的話:“客人您慢用。”

林寧:“嗯。”

店家:“…………”

店家還能怎麽辦,他只能退出雅間,等順手将門帶上時,還聽到其中一位嬌娥道:“原來是這個,我小時候曾吃過的,如今看來竟還有幾分懷念。”

店家:“…………??”

店家很是懷疑人生,等回頭瞧見夥計,忍不住問他:“你生吃過螞蚱嗎?好吃不好吃?”

夥計:“……掌櫃的,小人沒事生吃那玩意兒作甚。”又不是沒有白面饅頭吃。

店家一時更不知道說什麽是好,偏偏夥計暗搓搓道:“掌櫃的,先前那三位美人可是來尋那位小道長的,您說他們這孤男寡女的,也不知會做些什麽。”

店家:“呵呵。”他們會做什麽?圍成一桌生吃螞蚱就碧螺春呗!

唉,不得不說這是個不美好的誤會了,那螞蚱其實并不是林寧要吃,辛十三娘和辛十四娘在還未化形時是吃過,可如今她們已化形,吃喝和凡人無異,自也不會生吃螞蚱,白秋練就更不會了,那盅螞蚱是給豬籠草準備的,不過等店家知道了真相,他也會被吓着吧。

不管怎麽說吧,店家繼續誤會着,而雅間中三女也就瞧了會兒稀奇,就沒再看豬籠草了,林寧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爾後問白秋練:“白居士瞧着并不心焦,不怕夜長夢多麽?”

白秋練輕輕垂下眼簾,“怕是怕,只妾怕是無用的,此情此狀全看慕相公如何抉擇。他若是不将我們間的情誼放在心上,時日長了便忘到腦後,那只能說明我們有緣無分;他若是銘記在心,總能想到法子再來尋我,到那時我們才有再續前緣的可能。”

林寧若有所思。

辛十四娘微微一笑,像是在贊許白秋練的姿态。

辛十三娘這次沒有再冒冒失失,而是很有幾分小心翼翼道:“我叫道君來保媒,到底哪兒不妥了?”

白秋練瞄了一眼林寧,見林寧并無愠色,便和辛十三娘輕聲細語道:“便是慕翁懾于道君的能量,應了我和慕相公的婚事,可他心中必定是不甘願的,這便存下了罅隙,日子一久怕是多生事端,日子又怎麽會美滿呢?”

辛十三娘似懂非懂。

辛十四娘見白秋練盡管說的豁達,可眉宇間還有幾分愁色,便安慰她道:“秋練姐姐生的那麽美,又知書達理,和慕相公情投意合,我想他定然會想辦法來尋秋練姐姐的。”

白秋練微微一笑:“承十四娘吉言。”

辛十三娘不知想到了什麽,轉頭目光灼灼的對着林寧:“道君可否蔔上一卦,測一測他們兩會不會百年好合?啊,那慕相公是凡人,凡人壽數有限,不過等慕相公死後還可以修做鬼仙麽。”她想的可實在長遠,而且這話兒聽起來略驚悚。

白秋練:“……”

辛十四娘:“……”

林寧冷靜道:“貧道不曾學過蔔卦。”

辛十三娘:“……”

林寧又道:“不過我聽你們的陳述中,當白媪第一次上船求親時,那慕居士說要父親做主才可,而等着他和白居士共處三個月後,都能鼓起勇氣向慕翁表明心意,可見他确是将白居士放在了心上,再者為人子女者,總是能有法子叫父母妥協。”

林寧頓了頓再意有所指道:“更何況好事多磨。”白秋練作為一個白鳍豚妖,看來是沒有叫那慕贍宮知情的意思,那她明面上作為一個漁家女,怕是很難叫慕父甘願接納她的。

白秋練垂眸思量了片刻,複而擡起眼簾,顧盼間華彩流溢:“暮相公若當真對妾情根深種,那唯一的症結便在慕翁身上。妾知慕翁以為妾是貧薄的漁家女,瞧妾不上,再者凡間婚姻也講究那門當戶對,只這門戶妾怎麽都無法更改的,不過妾卻是瞧出了身為商賈的慕翁另外在意的。”

林寧:“商人重利。”

白秋練點頭道:“正是。妾不才,卻有法子預測物價,知曉買什麽什麽,能獲利三倍,買另外什麽什麽,能獲利十倍。如此一來,慕翁定會心動,在嘗到甜頭後,便會認為妾是個好兒媳婦的人選了。往後他若是想成為一方富翁,也會多多依仗妾,到那時候還能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呢。”

林寧都忍不住要為白秋練鼓掌了,原本她聽着白秋練對會讀詩的慕贍宮鐘情,還為他得了相思病,轉眼還遭到了慕父的棒打鴛鴦,還以為這會是個華夏版《海的女兒》呢。不曾想白秋練動情歸動情,卻很懂得徐徐圖之,甚至還有了致勝法寶,而且她并沒有在一開始就将它搬出來用,而是不怨不急,不溫不火,而是等待着慕贍宮敢于為愛抗争,因為她很清楚慕翁的态度只是附帶的,最主要的還是她和慕贍宮情投意合,一個非卿不嫁,一個非卿不娶。

何等的蕙質蘭心!

林寧不禁道:“便是日後你們成親後于子嗣上有礙,他們也不敢說什麽的,而他們若是敢強加棒打鴛鴦,你大可涉足他們的産業,叫産業歸于你手,讓他們一紙一線都仰你鼻息。”

白秋練卻是煞白了臉:“道君是說妾和慕相公命中無子麽?”

林寧一愣:“難道你們相結合還能有子女?我是說你是白鳍豚,那慕居士是凡人。”你們物種隔離啊。

白秋練這才臉色回暖,失笑道:“這無礙的,妾和慕相公恩愛,自有麟兒降下。”

林寧:“…………”

辛十三娘捂嘴笑出聲:“難道道君不知道麽?如若不然,那妾三姐,六姐,九姐家的孩子又是如何來的?”

辛十四娘亦清淺一笑。

林寧沉默片刻,才默然道:“那你也是能離開洞庭湖,跟着慕居士回他的家鄉直隸了?”

白秋練點了點頭:“妾可在岸上行動自如,只是需要時常飲一飲洞庭湖水罷。”

林寧:“唔——”

林寧着實有點懵逼,盡管這個世界的很多存在早就沖擊着她的唯物主義三觀,可沒有一次有這次這麽直觀來着,讓她還發散了下思維:‘若這個世界的白鳍豚仍被宣布功能性滅絕,那是不是還有白鳍豚上了岸,和凡人成親生子,叫凡人中有部分凡人有白鳍豚血統?成為未被記載的水陸兩栖生物?’

話又說回來,那慕贍宮還是心系白秋練的,他在跟着慕父回到直隸後,就沒日沒夜的思念白秋練,以至于害了相思病,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請了神婆來都沒用。最後慕父看出了他的症結所在,為了不失去這個兒子,便趕緊雇車趕回了洞庭湖。等慕贍宮見着了白秋練,聽她說幾句話,念上兩首他們定情的詩作,便什麽病都沒有了。

接着他們就順利成了親,等過了三年,白秋練便生下了一個兒子,而慕家也在她的幕後操縱下,漸漸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大戶,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眼下暫且不提,而是繼續說眼下他們在酒樓中相聚一事。

白秋練有了主意,辛十三娘和辛十四娘都為她高興,沒一時,她們便識趣的告辭離開了,而林寧她很欣賞白秋練這樣的女妖,想着便是有朝一日她是白鳍豚妖的身份暴露,她也能從容處之吧。

林寧又在酒樓裏呆了片刻,主要是豬籠草不把那一盅螞蚱吃完,就不肯跟着她走。

林寧哭笑不得:“怪不得你比其他小獵犬大上那麽一圈。”那一盅中其實只有四個螞蚱,可每一個螞蚱都比豬籠草大,叫林寧看它吭吭哧哧的吃下去,都替它的胃揪心不已,不過等瞧着豬籠草吃掉第二個螞蚱後,小肚子也不見鼓起來,林寧這才稍微放了點心,就一邊喝茶一邊欣賞着不遠處洞庭湖的美景,等着豬籠草勤奮進食。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豬籠草還在吭哧吭哧。

林寧再換個角度繼續欣賞洞庭湖的美景,一搭眼就瞧見洞庭湖上出現了一艘船。這洞庭湖上多得是船,有那麽一艘并不是什麽稀奇的,只是這艘船攏共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卻沒有槳,那艘船卻很平穩的在洞庭湖上游行着。

林寧暗自猜想起來。

再片刻那艘船就行駛到了岸邊,從船裏走出來一個一瘸一拐的道士,而那艘船也變成了一根拐杖,被那道士拄在了手中。

林寧揚了揚眉。

那跛道士似乎也覺察到了林寧的目光,目光如炬地朝着她這邊看過來,便和林寧的目光相觸。林寧一時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麽身份,面上卻不顯,就只是把對方當尋常道士對待,隔空行了個問候禮。

跛道士愣了愣,竟拄着拐杖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店家将他迎了進來,聽聞他是來找林寧的跟着一愣,忍不住問道:“客官亦是來吃生螞蚱就碧螺春的?可那一盅裏只有四個螞蚱,如今多一個人恐怕不夠分的。”

跛道士:“…………??”

店家只顧着百感交集的往前走,沒注意到跛道士的一臉懵逼,等将跛道士領到林寧所在的雅間前,還在想要不要再送上來一只螞蚱來着。

跛道士想不太通,可等他進到了雅間,瞧見還在吭哧吭哧的豬籠草就隐約猜到了點什麽,便對着林寧道:“小友好雅興。”

林寧不及說什麽,跛道士又道:“我觀小友天庭飽滿,渾身清靈氣,小友莫不是一力鏟除了黑山老妖的拾光道長?”

林寧正色道:“正是,敢問閣下是?”

跛道士笑道:“我便住在這洞庭湖中,至于身份?不值一提。”可他轉瞬卻是道:“小友師從何方神聖?竟是叫他教出小友這麽個奇葩來。”

林寧微微蹙眉。

跛道士自顧自道:“我瞧着你分明非人,卻沒幾多妖氣,看來天賦也非同一般。”

林寧:“!”

她從出道以來還從沒被人看穿過,沒想到在這兒遇着個高人,不過林寧也沒有驚慌,她定睛看了看并沒有惡意的跛道士,在他還要說什麽前截口道:“您是洞庭龍王。”

跛道士:“!”

跛道士旋即捋着胡須哈哈一笑:“确是老龍。”

林寧心想:‘所以這是來微服私訪來了?’

“小友甚是聰慧,也難怪有如今這般造化,”老龍王贊許道,話鋒一轉道:“老龍有個問題想問小友。”

林寧想也不想道:“我沒成親的念頭。”

老龍王一愣,“老龍并無女兒。”

林寧:“…………”她可囧了,再有她會那麽說,完全是條件反射了,哪想到這次竟然自作多情了。不過老龍王接下來卻說:“老龍卻有個侄女。”

林寧提了一口氣。

老龍王又道:“可惜她已嫁人了。”

林寧:“……龍王想問我什麽問題?”

老龍王沉默片刻,在林寧猜測他想問什麽時,他一拍額頭:“被小友那麽一打岔,老龍竟是忘了。”

林寧:“…………”洞庭湖有這麽一位龍君,真的好嗎?

·

宣城在廣平府以南二百裏,不如廣平府繁茂,治下多山。

林寧在經過宣城縣城後,卻沒有多做停留,直接轉道去了宣城治下的上溪村,那一黑山受害人的後人就遷居到了這上溪村。而此時距離她到廣平府已過了一天半,她本來不會在廣平府逗留那麽久的,只是遇到了洞庭湖龍君,和他多說了會兒話,那洞庭湖龍君雖然脾氣略古怪,可他修為在林寧之上,又不知活了多少歲了,在修煉一道上積累的經驗遠不是林寧能比的,和他的交談,讓林寧獲益匪淺。

再說回到上溪村,林寧到了這兒時不過下午,村人卻多沒有在田間勞作,而是裏三圈外三圈的圍到了村東頭的一戶人家院外。

林寧心想:‘我來得真巧啊。’

——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不得了的事。

林寧在不遠處站了會兒,聽村民們議論紛紛,很快便湊齊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昨天這戶人家的兒子娶親,新娘子是隔了幾裏地外另一個村子的姑娘。這新媳婦進門,莊裏鄉親的都來賀喜,這戶人家也擺了酒席出來,衆人簇擁着新郎孫二郎喝酒一直喝到一更多天,孫二郎受不住了說要去茅房放放水,而等他離開後,剩下還撐着的鄉裏鄉親繼續喝酒。

可左等右等,也不見孫二郎回來。

本來以為孫二郎是借口去茅房,實際是回了新房,只是等鬧到了新房外,新房中卻只有新娘梅蘭娘一個人枯坐着,等着回來揭下蓋頭,而她根本就沒見新郎回來過。

大家才知道壞了,便四處尋找起孫二郎來,但到處都找遍了,就差把茅房給拆了,仍沒有找到孫二郎。那孫二郎又沒有相好的,而娶回來的梅蘭娘是十裏八村中有名的賢惠人,長得不說清麗絕倫,可也是清秀可人,孫二郎對她十分滿意,一直笑得合不攏嘴,因而并不存在孫二郎對梅蘭娘不滿,而連夜逃走的可能。

那好端端的孫二郎又是怎麽不見了蹤影呢?

村民們也是衆說紛纭,而且大多都猜那孫二郎怕是招惹上了鬼怪,說不得是當時刮來一陣黑風,就将孫二郎給攝走了呢。再有他們這邊也不是沒有和鬼怪相關的傳說,更重要的是這個孫二郎從前就遇到過鬼怪,說是在山間打獵時,遇到了個吸食鹿腦髓的山怪。

尋常人見着肯定會吓昏厥過去,但這個孫二郎卻很英勇無畏,在怪物朝他看過來時,用石頭朝那山怪用力擲去,一下子砸中了山怪的嘴。山怪像蒼鷹般大叫一聲,捂着嘴負痛逃跑了。它還吐了一些血,孫二郎在血中找到了一顆牙齒,有三寸多長,中間是彎曲的,末端是尖銳的,拿回到村中給村人看,只大家誰都說不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麽山怪。再有孫二郎的形容,他遇着的山怪也不像是山魈,就是人面長臂,黑身有毛還力大無窮的那種鬼怪。

有這件事做前提,村民們說着說着倒認為怕是那山怪回來報複了,院中孫二郎的爹娘怕也是想到了這一節,都難掩悲痛。

林寧琢磨了下,也沒将她知道的鬼怪和孫二郎遇到的這種對上號,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知道的還不夠全面,畢竟這一路走來,她都遇到了好些她在書上沒見識過的“魑魅魍魉”。

而這時有村民發現了她,呼喊了一聲,其他人也就知道了。

孫二郎的爹娘在院中跟着聽到後,大抵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懇請林寧幫他們尋回他們的兒子。

林寧并沒有推辭,只是她還需要再多詢問一番。

如此她很快就發覺院落中有個少年神色有異樣,他欲言又止不說,還時不時去偷瞄梅蘭娘。林寧觀察了他片刻後,才慢條斯理道:“居士可是知道些什麽?你不妨說出來,說不得對貧道來講,便有了尋回孫居士的頭緒。”

孫父喊道:“六郎?”

那叫六郎的少年是鄰居家的,他在衆人側目下,下意識咽了口口水,有那麽些語無倫次道:“我,我出來放水,從門縫中瞧到孫二哥跟着孫二嫂出了門,我喊了他兩聲他都沒有應我。我,我以為我是在做夢,還有那會兒天也黑,我說不定是看錯了,反正我不太确定。”

被提及的梅蘭娘驚呼:“我一直在新房裏呆着,何曾出去過?”

六郎磕巴了下,才将話講順溜了:“可我越想越覺得那個女子,和二嫂你長得一模一樣。”

梅蘭娘又驚又惱,她看向失蹤孫二郎的娘孫母:“婆婆一更過時還給我送過湯飯,陪着我說了好一會兒話。我有沒有出去,婆婆該是最清楚不過的啊。”

孫母吶吶道:“确是确是。”

林寧若有所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