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劍影也在時一淩吼出聲時停在了半空,黑衣人詫異地轉過頭,與時一淩對上視線。
果真是顧玉!
“真是你……顧玉?”時一淩上前走了兩步,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即使看清了來人的臉時一淩也不太确定這人是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人。
若真是顧玉,那他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和那日酒樓中那個開朗的話痨完全不像一個人。
眼前的這個人,宛如從地底裏走出的修羅,滿身的煞氣,危險至極。
而黑衣人沒等時一淩再靠近,就往後一跳,退到了離他們十幾米遠的位置,再幾個縱身而躍,回到以前的位置,抓住胖子的後衣領作勢要走。
“等等!”時一淩剛喊出聲,就感覺到餘光一閃,丁空追了過去。
“你也跑過去幹什麽!”時一淩跑了幾步沒追上,正想拿什麽法器出來就感覺到身旁一團火攻了過來。
“操!”時一淩忙往後一躲,那團火就從他眼前呼嘯而過,時一淩臉上甚至能感覺到灼熱的溫度。
轉過頭,另一個穿着同樣紅白法師袍的高大男人站在不遠處。
“離我徒弟遠點。”男人道。
“你又是誰?”時一淩差點就毀容了,語氣也不怎麽友好。
“我憑什麽要告訴你?”男人從語氣到動作都表現出滿滿的敵意。
時一淩向來吃軟不吃硬,別人态度不怎麽樣他态度就會更差。
“那我憑什麽要聽你?我愛接近誰就接近誰。”時一淩理了理自己有些淩亂的衣服,看了一眼顧玉和丁空離開的方向,這麽一耽誤現在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這樣怎麽也不可能還追的上了,時一淩收回視線後轉過身沒再看那個男人:“錦涵,我們回去吧。”
時一淩總覺得,那個丁空不會再返回來了。
大概是報完恩了,也大概是他有個奇葩師父,反正,應該不會回來了,回來他也不知道該跟丁空說什麽。
——謝謝你特意前來報恩?
——咱們兩個互不相欠了。
——真巧你也來看熱鬧?
說什麽都奇怪。
再說顧玉的變化讓他實在太吃驚了,一時也沒心思去做其他事情。
“錦涵,顧玉……也就是剛剛那個黑衣人,你能幫我查查嗎?”時一淩道。
“好。”錦涵點點頭。
“會不會範圍太廣了?”
錦涵頓了頓,又道:“如果他真的叫顧玉,那就不難。地族有個名門望族,也是姓顧。只是這顧家,不太可能出混血……顧家那邊只有被承認的後人在通過成人試煉後才有資格冠有顧姓。”
時一淩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他是不是純血很重要嗎?”
錦涵斟酌了兩秒才開口:“不重要。”
又一年春節來臨,整個蒼夷國都下雪了。
時一淩找了個借口就沒回金族過年,這時學校裏幾乎沒人,他也就窩在宿舍不出去。錦涵在一樓大廳地上鋪上了五六厘米厚的地毯。時一淩坐在地攤上,裹着毛毯,手上拿着從書房拿來的筆記,面前是正在燃燒的火爐。
從火族回來這一年多他被養得嬌氣了很多,連個冬天都沒辦法離開這個燒着火的大廳。
“少爺。”錦涵剛從外面走進來,帶進了一股冷氣,他手裏提着一個大袋子:“您也太怕冷了。”
“也不是怕冷,就是覺得這麽舒服。”時一淩盯着錦涵手裏的東西,“書都買到了?”
“嗯,都在這兒。”錦涵掂量了一下手中書的重量,夠時一淩不眠不休看一個月了。
“少爺……您今年真不回去了?”
“我覺得‘我要在學校煉新武器’這個說法比我在家裏癱着更讓時文韋高興。”
錦涵看時一淩這個模樣,不也就是換個地方癱着嗎?
錦涵翻了個白眼,默默将書放到時一淩能夠得上地方,正想去廚房做飯時餘光看見了時一淩手上的書。
“少爺……這本書您不是已經看過了嗎?”
“失憶了誰還記得這些?”時一淩頭都沒擡就回答道。
錦涵沒再多問,默默到廚房做飯去了。
大廳裏再次只剩下一人,時一淩将視線從書中轉移到面前的火焰,忽的開始發呆。
“過完這個年,老娘又要去奔赴那個操蛋的戰場了!不過這次于戰舟那小子也要去了哈哈哈哈!他人呢?讓他過來,你們為我們送行!”辛吟一腳踩在木制的板凳上,手上抱着一個酒壇,臉上的紅暈表明她已經醉了。
辛家在火族也是德高望重的一脈,故而辛家館的新年特別熱鬧,辛家人以及門徒都從四面八方趕了回來。
于戰舟去年這個時候他跑到城外修煉去了,也是頭一次看辛家館這麽多人。本來寬敞的院子裏此時到處都是人。他幾次險些被人撞到後,直接就跳到後花園的假山上坐着了。
辛烈在看到他以後走了過來,倒是沒上來跟于戰舟擠,就站在假山下一邊和于戰舟聊天一邊盯着自家妹妹以防她喝嗨了把房子給炸了。
“小妮子記性不好,嘴上說着不願去是因為那裏弱雞多,其實就是怕上理論課。”辛烈手裏也提着一大壇酒,“雖然她也去一年了,可我還是挺擔心她在學校鬧事,你要跟着去我就放心了。”
于戰舟詫異地低下頭看着山下的辛烈,不知道辛吟要鬧事自己幫什麽。
“啊,我不是讓你時時刻刻盯着她,我只求她在把事情鬧大之前有人幫我把她打暈了帶走就行。”
于戰舟點了點頭,打暈辛吟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我這幾天想了想啊,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去王城那兒,說實話對我們火族來說,去那兒還真是浪費時間,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明白這一點。”辛烈喝了一大口酒,美酒的醇香讓他眯起了眼睛,他笑了笑:“你向來做什麽事情都有原因……等三年後你試煉回來我們好好打一場吧。”
“等那個時候你就打不過我了。”于戰舟道。
“……要不是我媽嚴禁我今天動武,你現在已經被埋在這假山底下了。”辛烈手中的酒壇從上而下裂開了一個縫隙,好在裏面的酒已經喝光了。憤怒使辛烈完全沒意識到這一點,拿着自己的破酒壇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于戰舟像是對自己剛剛欠揍的話渾然未覺,看着辛烈走開他幽幽地吐了口氣,像是終于放松了下來。
他所在的位置很高,風夾雜着雪花從東方股股地打在他臉上,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新年過後第二個月,蒼夷國家學院就迎來了新一屆的能力者,時一淩也将作為金族代表将出席新生典禮。
時一淩在知道同級生都還在享受假期的時候自己要提前開學參加那個勞什子開學典禮的那一刻,他是非常拒絕的。
這年剛過沒多久,他門外的雪都還沒融化,他連大廳都不想離開半步。但是錦涵那苦口婆心,哭爹喊娘的模樣實在太讓人心疼(心煩),他逼不得已從自己待了一個冬天的大廳裏走出去。
在打開門的那一秒,冷氣噗地竄了進來,他立即收手關門。哪知錦涵比他還快人一步用腳抵住了門,随着力氣反彈這門徹底打開了。
“我屮艸芔茻!”時一淩把自己裹得只剩一雙眼睛,“這蒼夷國冬天是要搬遷到北極嗎?”
“少爺,馬車我已經備好了,車裏也有暖爐。”錦涵抹了抹還未幹就有結冰趨勢的淚水,“不過少爺,為了我們時家的形象,你一會兒作為代表上去的時候可不能是這個模樣啊……”
“難道他們要露天開典禮……幫我跟校長說我突然病重去不了了。”時一淩聽着就想往回走,“這麽冷的天在外面站十分鐘就會出人命的。”
“少爺這只是半露天的!”
眼看着時一淩想要往回走的勢頭并沒有減少,錦涵故技重施:“少爺!你這樣讓錦涵怎麽跟族長和夫人交代啊~~~”
哀嚎再次響起,吵得時一淩腦袋疼。
“我說錦涵啊……”時一淩準備和錦涵好好講道理,“你到底是時文韋那家夥的人,還是我時一淩的人?你難道要為了一句交代讓你家少爺真的重病倒下嗎?”
“少爺,雖然我沒參加過學院的開學典禮,但我調查過了,這麽多年開學典禮就沒人被凍倒下過,學院肯定有什麽特殊法子保暖的!畢竟好多非戰鬥系的能力者身體都不怎麽好。”
嬌弱的時一淩小少爺最終還是在拉鋸戰中落敗,當他踏入迎新典禮後臺時,本來就混亂的後臺就更加混亂了。
“金族代表來了!”
“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他不準備過來了。”
“怎麽沒穿校服?誰那裏有金族的備用校服?快快快給他換上!”
時一淩眯着眼睛,嘴裏還在小聲抱怨着:“哪個學校冬天迎新的?不都是9月迎新?特立獨行要不得,求異心理是毛病。”
錦涵一邊要跟校領導們溝通,一邊還要照顧他家少爺的小情緒,一時忙得不可開交。
“少爺,整個蒼夷迎新都在年後一個月,你在哪兒聽說九月迎新的?那才是特立獨行,标新立異……要不得。”
時一淩被錦涵一句堵得半天說不出一句反駁的,總不能說是在21世紀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吧?
“我是太縱容你還是怎麽的?最近你可是越來越以下犯上了啊,錦涵我覺得這次迎新典禮過後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成,那也要您把這次迎新典禮任務完成了來,族長向來注重金族的各個方面是否得體的問題,您可別在惹惱他了。”
時一淩嗤笑道:“什麽得體不得體的,就是好面子。”
“……那少爺您也別惹事,求您了,不然處理後事的可都是我……”
“成。”時一淩頗潇灑甩了甩手,“賣你這個面子。”
“謝主隆恩。”錦涵配合得鞠了個大躬。
後臺一視角盲區,一個人安靜地站在那裏,此人手握木杖,法師服自帶的帽子遮蓋了他整張臉。
在人來人往都後臺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少爺,這裏是一會兒你上去的發言稿,你趕緊看看把它背了。”錦涵遞過來一張紙,時一淩掃了兩眼發現基本都是套話。
“知道了。不過當這麽多人說這麽積極向上的話,我人設還保得住嗎?”時一淩問。
“您就冷着臉說呗,誰還聽不出來您說的套話呢?”錦涵一針見血道。
時一淩認同地點點頭,擺出一個自認為高冷又莊重的表情。
“你覺得這個表情過關嗎?”
“少爺您只是不愛搭理人而已,不是誰都欠您錢……”
“那這個呢?”
“少爺……您是要去假扮妖魔吓人嗎?”
“……”時一淩自暴自棄道,“不去了!”
“少爺您就像平時沒睡醒那樣就行了。”錦涵适時提醒道。
“戰舟你去哪兒了?剛剛清點人數我……你怎麽了?”辛吟敏銳感覺到于戰舟情緒不對,“是發生什麽事了嗎?我聽說這鬼地方有欺負新人的風氣,他媽的誰……”
“沒事。”于戰舟打斷了她,過了一會兒又補充道:“別再叫于戰舟了。”
“啊……又忘了。你現在叫什麽來着?丁無還是丁零來着?”
“丁空。”
“啊對!這名字也忒拗口了,你這取名字的能力還比不過辛家館門口賣早點的馬大娘呢。”
于戰舟沒接話,站定後擡起頭望向了臺面。
不一會兒,開學典禮開始。辛吟不是新生,就離開了隊伍。
辛吟離開沒多久,各族代表紛紛上臺了。時一淩一改後臺懶洋洋的模樣,換上他冷若冰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