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毒蛇

霜降問:“你是誰?”

那人拿手裏的燭臺去多點了一支蠟燭,屋內更明亮了點,霜降看清面前人穿了件天藍色的太監服,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少年被霜降清亮的眼睛看着,無端生出幾分心虛,說:“我是住在這裏的小冬子,負責紫宸殿外甬道的灑掃。”

霜降聽見“紫宸殿”三個字愣了一下,然後問:“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那少年見他問,心裏有了底氣,清了清嗓子說:“上一個睡你這張床的,被杖打後還在床上躺了兩天才斷氣。”

霜降的臉色逐漸僵硬,小冬子心裏得意,繼續道:“你不知道,他的肉都爛了,掉在床上,後來還是我給收拾的。”

“……夠了,別說了。”霜降打斷他。

“你怕了?”小冬子問。

“當然不怕。”當然怕,他這人膽小得很,就怕神神鬼鬼這些,要是聽個鬼故事連個茅廁都不敢上。

小冬子:“嗨,要是實在怕的話就搬出去呗,我反正不怕,他生前跟我是好朋友,倒是不會害我。”

小冬子如意算盤打得噼啪響,就等着這闖入他領地的不速之客屁滾尿走地離開,誰知霜降比起怕鬼更怕人,被子一卷蒙住身體:“我才不走,其他房間都四五個人住,我受不了。”

其實霜降是個膽小鬼,他不喜歡管人,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在李钺身邊的時候為了更多地幫到他,只能強迫自己去做些不喜歡的事,既然現在淪落到了這裏,就不想再和太多人打交道,能茍一天是一天。

見霜降不走,小冬子也來了氣,他氣呼呼地吹了蠟燭,回到自己床上躺下,再沒跟霜降說過一句話。

看着驟然黑下去的屋子,霜降不禁攏緊了身上的被子,坐床上透過窗柩看外面的月亮。

寅時,整個皇宮還處于一片寂靜,霜降被一陣聲響吵得睡不安穩,正掙紮着要睜眼看看,随後身上臉上被潑了一盆冷水徹底将他的睡意趕走。

身上衣服完全濕透,霜降打着寒顫坐起來,頭發上的水順着臉留下來,看着面前幾個一臉惡作劇成功的太監,為首那個是昨日那個三角眼太監,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沉聲問:“你們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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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眼太監沒說話,另一個太監說:“我們銀公公看你是新來的怕不懂規矩,特意來提醒你去當值了。”

三角眼一眼得意,霜降看着他,問:“你就是銀公公?”

“當然是我,鄙人全名餘銀。”

餘銀,餘家的人。

太監宮女們一般只有個名字,姓氏在入宮的時候就存檔了,一般等出宮了再重新歸還戶籍,所以在宮裏能有姓的都是有頭有臉的,比如說皇後當初進宮就帶了個餘家的家奴餘廣進來,餘廣現在是未央宮的總管事。

有些認了幹親的太監也會給自己冠上義父的姓來顯威風,所以既然是皇後那一派的,針對他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霜降也知道這些年自己得罪的人多,來了離人苑肯定不會好過,所以當下只是好聲好氣問:“需要我做什麽?”

餘銀顯然沒想到霜降這麽好說話,他哽了一下:“去把天馳道掃了,掃完我會去檢查,不許偷懶。”

天馳道是文武百官上朝必經之路,卻不是李钺會經過的路,霜降連遠遠看一眼李钺都沒辦法。

他身上新換了末等太監的天藍色棉衣裳,拿着掃把往寬闊悠長的天馳道一站,氣度收斂,任誰看了都認不出來是以前皇帝身邊那個大總管,加上他着了涼時不時佝偻着背捂嘴咳嗽,三三兩兩過路的大臣還得走遠一些。

晨鐘敲響,渾厚鐘聲傳遍皇宮,李钺坐上龍椅,小南子已經按照他的吩咐站好。

期間大臣上奏慷慨陳詞,李钺一心兩用餘光去瞟小南子,覺得哪哪兒都不舒服。

霜降一邊掃地一邊擡眼去望遠處矗立的金銮殿,心裏想着事兒連手上動作也慢了點,不知不覺已經下了朝,大臣們已經往回走。

“怎的竟然在這裏遇見了霜降大人?”

奚落嘲諷的聲音傳來,霜降轉身去看,皇後長兄當今國舅餘黔穿着武官紫色朝服笑眯眯看着他,一張臉一看就縱欲過度,眼睛在他身上來回打量像毒蛇信子一樣讓霜降渾身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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