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傻子沈季
那天華禮一直暈到傍晚才勉強醒過來。
雖說行騙的華禮也算不上什麽好人,但他真的打心眼裏惡心透了那些人販子。
他不清楚那些人在捂着自己口鼻的手帕裏放了什麽藥,他只覺得頭昏腦脹,醒過來的時候感覺眼珠都要爆裂開來,頭疼的像是被人用棍子打着了後腦勺一樣。
忍着難受的身體睜開眼睛坐起來,這才發現還有個看起來傻乎乎的青年蹲在自己身邊,在自己渾身上下各個位置戳戳戳的,華禮無名火起,但是僅存的一絲理智和從小受到的家教讓他沒有直接開罵,或是把身邊的人推到一邊,只是瞪了身邊那個傻子一眼,而後便開始打量這個屋子。
一個看起來似乎比實際年齡要蒼老一些的女人坐在不遠處的一把椅子上,滿臉都是疲憊和一看就是被什麽疾病折磨很久後的虛弱。
俨然是一對母子,華禮擡眼看向那位母親,她的眼神中有些許躲閃和心虛,還有很大一部分華禮無法完整解讀的,類似驚恐的情緒。
“你想怎樣?”華禮看着她,心裏知道自己躺了也不是一會半會兒了,多半男兒身的身份已經被看破,幹脆也不打游擊。
“我......”沈季的母親表情很為難,看了看沈季又看了看華禮。
還未等這二人對峙出什麽結果,沈季先一步開心的叫:“母親說,你是爹爹在我小時給我定下的新媳婦!” 說罷,又伸出兩只纖細的甚至有些骨瘦嶙峋的手,去抓着華禮的手臂搖搖晃晃,“你以後要跟我們一起生活嗎?”
華禮自認不是什麽聖母心泛濫的老好人,但他覺得,那一刻任誰看了沈季的眼神都沒法對他說出一個“不”字來。況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沈季不像是平常人的樣子,也不必直接殘酷的告訴他,他的母親為他買了一個新媳婦來,并不是什麽爹爹早早結下的娃娃親。
沈母只是神色疲憊又複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沈季倒是好像什麽都沒察覺一樣,真的拿華禮當自己初次見面的新娘,又或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見到班級裏來了新的同學一樣興奮的對待着。忙裏忙外的拿出桂花糕和青團來給華禮。
他們住的可以說是個很破的房子,哪怕在整個鎮子裏同類對比也是下位圈的那一類。但好巧不巧,這破房子靠着一片灌木,屋邊還有一棵海棠。華禮和沈季坐着的床正靠在窗邊,有風一吹,便能将屋外樹上的花瓣吹進屋子裏。
沈季好心情的撿了一片掉在桌上的花瓣,跟各種小糕一起放進寒酸的小盤裏,獻殷勤似的推到了華禮面前。
看着沈季的表情和眼神,華禮怎麽樣也對着他生不起氣來,只得跟他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而後敗下陣來似的對着沈季擺了擺手,“你自己吃吧......”
看着仍舊傻兮兮還察覺不到不對勁的沈季,華禮不動聲色的嘆口氣。
當晚沈季睡下後,沈母不得已将真實情況跟華禮講了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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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老來得子,唯獨就這麽一個孩子,沈母近年來年紀大了,身體也愈發的體弱多病了起來,沈季是個傻的,沈母擔心的很,可是除了親生母親以外,誰會願意去照顧,乃至嫁給一個半傻的呢,何況他家還那麽窮。
“如果我真的是個姑娘怎麽辦,” 華禮眉頭緊鎖,“你也是女人,怎麽能這樣?”
“你沒為人父母,你不懂這種心情,” 沈母有些痛苦的用手捂着臉,“我确實是做錯了,但我不後悔。”
出身單親家庭的華禮,沒有兄弟姐妹,也沒體會過所謂的母愛,從小就對親情一類沒有具體實化的感情體會甚微,此刻他更是無法完全理解,但是看沈季那個樣子,需要人照顧倒是真的。
這一刻的沈季無知無覺,仍側着身子睡在床的最裏邊,睡姿乖巧。眼皮合起來,眼睫又長又翹,華禮盯着看了一會兒,竟生出些“要是這人不傻該多好”的想法來。
收回目光,華禮沒再接着沈母的話說下去,卻在自己心裏開始籌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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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鎮,江浙滬一帶的小鎮子。
華禮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有些不大能适應這裏潮濕陰冷的氣候,當第二次從夜裏被凍醒時,他批上自己原本穿着的那件運動外套走了出去。
這鎮子說大也不大,說小也着實不小,手機早就不知道在轉移的過程丢在了哪裏,華禮邊走邊渾渾噩噩的想着,或許老劉他們正瘋狂往自己的手機裏打電話,而自己的只能可憐的在路邊的臭水溝裏冒出一串泡泡作為報廢前最後的告別。
一睜眼華禮就已經在沈季的家裏了,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進到這個鎮子裏的,白河鎮這個名字以及坐标還是在華禮一再逼問下,沈母才混間告訴自己的。他現在只是非常後悔為什麽要傳矮跟鞋出來,分明自己的個子已經足夠高了。
走的時間越久,華禮後悔和委屈的情緒就越強烈。從小生在城市裏的華禮對村鎮的構造完全不熟悉,何況還是完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鎮子,完全沒有能走出去的路。
後半夜的白河鎮幾乎沒有一點光,整個鎮子都靜的可怕,只有某處傳來的水流聲,和草叢裏一些小動物與草地摩擦的窸窣聲響。
沒有手機看不了時間,也沒有光亮,所以當華禮看到不遠處的一點點白光時,他以為馬上就能逃出生天了,于是也管不得什麽腳痛泥土一類的事情了,幹脆甩開長腿狂奔過去。跑得近了華禮才猛地停在原地,眼前是三四個并不眼熟的鎮民。
确切的說,白河鎮裏,華禮只見過沈季母子。
“這是不是老沈家新來的城裏媳婦?”
盡管華禮見過很多人,但也沒見過這種事情這種陣仗。他腳下微微挪動想要逃跑,同時在心裏計算着打贏他們幾個的幾率有多大,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你這是要,逃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