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夢一場
在華禮第一個沒回來的那個晚上,劉溪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最初他們一直在自己家鄉裏,但後來發現一些先進的配件需要到大城市才能找到,況且聽一些走出去的同學說,大城市做活給的錢也多。只不過,衣食住行也要貴一些。
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華禮和劉溪打算闖一闖,于是只身來到了這座水鄉城市。幾個大男孩更是擁擠的住在一間小房子裏,偶爾深夜睡不着時劉溪也曾問華禮想不想回去。
“再忍忍。”
每次華禮都是用尋常語氣說出這句話,然後第二天劉溪就會發現他又多打了一份工。
那天華禮跟往常一樣,需要扮成女人的樣子去見人,劉溪雖然從小跟他打鬧着長大,但他不得不承認,華禮長得好看,這活兒也就只能華禮來做。唯一跟平時不同的,這天華禮的情緒莫名其妙有一點大,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不想再幹這行了。
朋友的想法,劉溪自然支持他。應允了這是最後一次,華禮有些不情願的出門了。
現在回想起來劉溪還是會自責,既然他不願意去自己幹嘛非要逼他去那最後一次呢。就是嫌麻煩不想處理這最後一單,卻像倒下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後面的一切都沒有能力去改變或是阻攔。
但當時的劉溪壓根就沒想過能出現什麽變故,華禮雖說穿着裙子,但再怎麽說也是個生理健全的男性啊,難道還不足以保護自己嗎?
然而現實是,一直到了晚上劉溪都沒能等到華禮回來。
“這都八點了,他怎麽還不回來。”劉溪急得坐在凳子上直抖腿,他一着急或者想事就想要抖腿,華禮說了他好多次他都不聽,“電話也不接。”
整個工作室,華禮是這裏面時間觀念最強的人了,每天按時按點起床睡覺吃飯,也沒什麽抽煙喝酒泡妞的不良嗜好,劉溪總誇獎他是這個大垃圾桶裏唯一好用的鬧鐘,華禮一直也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誇獎。
“是不是跟美女約會去了,”陪着劉溪等華禮的夥計已經開始困了,一下一下點着頭,“這會兒沒準正開房呢,你別打擾人家。”
“你穿着裙子跟美女約會開房?”劉溪怼了他一句,再者他心裏也是知道華禮不是這種人,況且,就算有了交往對象他也會第一時間跟自己說的。況且這人生地不熟的,華禮還能自己一個人大半夜跑去哪裏。
但也是秉着再等等的心态,況且失蹤要48小時才能立案,劉溪現階段也只能等。等到天一亮他就立刻給老趙打了電話,對方也只是跟着幹着急,畢竟這會兒連24小時都沒到。
但結果就是華禮簡直人間蒸發了一樣,哪怕立案了又能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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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老趙幾乎每天都要往劉溪那兒跑一次,劉溪雖然着急,但還是罵他,叫他好好回去工作,到時候別丢了工作就更幫不上忙了。
需要叫人和準備東西,劉溪比跟着小李來的負責人晚了大約半個小時才到。他到白河鎮時剛好收到早一步到達那人的短信,他已經根據小李的指引找到了沈季家,并且将路線位置明确指用短信給劉溪發了過去。
華禮的樣子簡直都沒法用慘來形容,劉溪只看一眼就想要移開視線。
臉上和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看一看地上的石頭和各種蔬菜雞蛋的殘骸也能大約知道這些傷口來自于什麽。而華禮卻好像傻了,呆愣愣的坐在一棵開的燦爛的大海棠樹下,海棠樹依傍着一間破屋,之所以稱之為破屋,劉溪甚至差點都沒能認得出來那是一間屋子。
連門板都壞掉了,打不開也關不上,半遮半掩着挂在門框上,無力脆弱的樣子一如海棠樹前脫力坐在地上的華禮。
“華禮,欸,華禮,”劉溪拿出紙巾,避開傷口替他擦了擦臉上的蛋液,“你還認得我嗎?”
整個過程華禮不躲也不開口,目光無神地盯着地面,好像在專注地看着什麽,又好像只是單純的将目光落在了那裏,看起來像是傻了似的。
“先帶他回去吧,”老趙也有些不忍心看,“直接帶去醫院吧。”
誰都看不得華禮的這副樣子。從上學時華禮就一直是幹幹淨淨的精致人,雖然家庭條件在班級不是最好的那一類,但确實算得上幹淨整潔的男孩子,再加上本身長得就好看,老給不熟悉的人造成一種生人勿近,遺世獨立的錯覺。
而現在這副慘狀,跟印象和記憶中的華禮相差甚遠,給這些老朋友們造成了巨大的反差和沖擊。一方面是心疼不忍,另一方面則是憤怒。只不過當事人現在迷迷糊糊意識都不太清醒的樣子,他們也只能暫且勉強地放下憤怒,先處理自己的朋友。
“走吧,回家了大華。”劉溪一邊小聲叫着他上學時期自己取給他的外號,一邊扶他起來。華禮一直讨厭這個外號,單純覺得不好聽,但劉溪賤兮兮的叫了好多年。
“不要。”華禮一把推開了劉溪,借着力道把自己也弄得重心不穩,雙手撐在地面上。大家看見華禮的手指在泥土間摸索了一下,而後漸漸蜷縮起來,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恐懼和猶豫。
“他好像,”老趙職業病使然,觀察的最仔細,“他是不是看不見東西了。”
被一語點醒,劉溪彎下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還佯裝要戳他的眼睛,整個過程,華禮卻連睫毛都未曾顫動過。
确認了這個事實後,在場人也不自覺的倒吸一口氣,只感覺胸前似乎蒙上了一層膜,悶得呼吸不暢,連心跳都變得更加明顯起來。
“沒事了大華,”劉溪重新蹲下來抓着他的手腕,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他總想着頭等大事是先将人帶回去,“現在沒事了,可以回家了。”
“沈季......”華禮嗫嚅着,他好像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捏着劉溪的手臂,“沈季,要找沈季,沈季呢?”
沈季?
這是一個劉溪從沒聽過的陌生名字,他回頭看了看兩個老朋友,兩人都是一臉懵。
“好,沈季已經回家了,你現在回家就好了。”
趁着華禮看不見東西,再加上神智不太清醒,劉溪連哄帶騙地把人塞進了車廂。老趙正在打電話叫同事來,劉溪想了又想,還是過去拍了拍老趙的肩膀,“那個人......你打聽打聽,也幫着找找吧。”
“嗯。”老趙點點頭,“等人來了我們都會問清楚的,人也會找到。”
一切好似大夢一場,華禮被朋友捏着手臂,扭頭癡傻似的望向窗外,若無視他呆滞的目光,都不會發現他現在其實什麽都看不見。再算上他現在瘋癫髒兮兮的樣子,任誰看都會以為是腦子有問題的個瘋子傻子。
“我沒有家了。”
在準備發動車子的劉溪突然聽見後座傳來輕飄飄的一句話,是華禮說出來的。
若你離去,我會變做你的樣子。
沒了你的故鄉,不叫故鄉。
來年,白河鎮或許海棠依舊。
只是沒了一個個子高的離譜的女人,和一個怕媳婦的傻子。
完結倒數。but,不是be的意思!!!
是鐵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