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妄溫柔陸氏公子

花嬌放下銅鏡,從窗戶望了出去,只見院子西邊靠牆根處有一棵杏樹,滿樹的杏花已凋謝了,葉子卻是只長出了一點點,顯得有些光禿禿的。而窗前的一株桃樹卻是花紅葉綠,開得正豔,幾只蜂兒在花間鬧嚷嚷的采着花蜜。

兩個婆子拿着大木盆,正在院子裏洗着衣服,陽光照在木盆裏的水面上,泛起一片銀色的波光,晃得花嬌一陣頭昏,幾乎有些站立不住了,忙又回到了床上,躺了下來。沒過一會兒,迷迷糊糊的困意泛了上來,就睡着了。

外面進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石青色的湖綢長袍,頭上戴了一頂嶄新的帽兒,雙眼明亮,面白如玉,正是陸家的少爺陸銀。兩個洗衣的婆子忙站起來行禮道:“小爺今兒倒有空兒往前邊來,只是奶奶不在屋中,吃過早飯就去了間隔王嬸子家了。”

原來這陸家是一處三進的齊楚院子,前面臨街開着香料鋪子,住着幾個夥計帳房。中間一進院子則是陸實誠夫婦的住處,兩邊廂房則是廚房和下人的住處。最後一進院子最是清淨,卻是這位少爺的住處。

陸家只這一個兒子,陸實誠自己經商,卻盼着兒子能讀書識字,得個一官半職,也好光宗耀祖。所以這陸銀今年雖已有十六歲了,卻并不管前面鋪子裏的事兒,只帶着一個小厮喚做姜兒的,跟着一個老秀才在後院讀書。

陸銀并不是來看自己母親的,聽了婆子的話自然也不在意,随意擺了擺手,就進了廂房屋。床上的人兒似是睡熟了,連他推門進來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陸銀坐在了床邊,見她面色比往日再加的白了,幾乎都要與頭上纏的白布一個色兒了。縮在那床青布被子下,顯得分外的嬌小可憐。陸銀不禁一陣心疼,悔不該昨日自己躲到樹後吓她一跳,害得她碰到了頭,流了那麽多的血。

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邊看着她的睡顏。不防她突然臉色發紅,渾身輕輕的抖了起來,嘴裏胡亂的喊着:“別打我!別打我……”

這定是魇着了,陸銀忙上前輕搖她的肩膀:“花嬌,花嬌,快醒醒,有我在,沒有人敢打你的。”

花嬌又夢到那姓柳的惡魔了,手裏拿着鞭子,臉色猙獰狠厲,直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被人搖醒後卻見眼前坐着一個年輕的少年,眼含柔情,相貌清俊。

她愣怔了一下,随口就問了一句:“你是誰?”

“花嬌,莫非你摔糊塗了嗎?怎的連我也不認得了嗎?我是陸銀啊。”

看到那少年一幅不可思議的樣子,花嬌也清醒了過來,自己說錯話了。她一想這陸家的年輕男子也就陸家小爺一個,就忙開口補救道:“小爺莫怪,我剛剛做了個惡夢,乍一睜開眼,沒看清是您。”

陸銀這才舒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她把腦子摔壞了呢。“昨晚我跟我娘說過了,這幾天你你只管好好歇着,安心養病就行了,院中的活計就不用管了。”

看起來陸家這個小爺還蠻溫柔的。花嬌在柳家病着的那些日子,桂枝常常跟她說起以前的事兒,她知道那個花嬌與這少爺雖然沒事兒,可也有些朦胧的暧昧影子在。并且他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對,再說了一個小爺到一個丫環房中噓寒問暖,必是對自己有心思的。

她念頭一轉,何不利用他來阻止陸實誠南下呢,只要躲過了這一次劫,自己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和機會為自己的将來打算了。

“小爺,奴婢好擔心啊!”花嬌抓住被子,做出了一幅很害怕的樣子,其實她也确實很害怕,怕自己再一次淪落到那悲慘的,無法掌控的命運中去。

陸銀見她兩只大大的眼晴,怯怯的看着自己,眼圈中微帶濕意,似是吓得快要哭了,只覺她的樣子可憐可愛之極,一下子胸中一股英雄氣概油然而生,只想上前将她擁在懷中,永遠護在自己身下。

只是陸銀并不是那種無禮之人,他盡力的壓抑住自己抱她的沖動,只伸手輕撫了一下她頭頂的柔發說道:“別擔心,母親她是脾氣不大好,可是她最多也就說你兩句,不會把你怎麽樣的,何況,我昨晚已跟她說清楚了,是我捉弄你,推了你一把,你才磕到頭的。”

花嬌微冏了一下,看來兩人理解的怕不是一回事兒。“小爺,我不是擔心奶奶斥責,我是……剛才做的那惡夢,實在是太可怕了。”

陸銀聽了,瞧着花嬌溫和一笑道:“人說,日有有思,夜有所夢,想是你磕到石上,受到了驚吓,所以才會做惡夢。可好今日先生有事兒不在,我多陪你說會兒話兒,散散心思就好了。”

時間緊迫,花嬌可沒心思陪着他逗悶子,她略思索了一會兒,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小爺,您不知道,昨日我之所以摔倒,并不單單是因為您突然跳出來。而是我看到您頭頂上吊着一條大蛇,如盤龍一般,還長着兩只大角,所以才一驚之下,跌倒在地。只是等我從地上爬起來再看時,卻什麽也看不到了。本來我也以為是我眼花了,可是剛才,我竟然、竟然夢見大爺出門坐的船翻了,大爺他、他被那條惡龍給吃了!”

花嬌說完,心中不由的都有些佩服自己了,沒想到自己還挺能瞎編的。她想,這古代商人出門前最是講究要有一個好兆頭,自己這樣一說,這陸家小爺就算不信,心中免不了也要犯嘀咕,他要是一勸他父親,也許那陸實誠就暫時不出去了。

卻不想陸銀聽了,卻反問了一句,“可是我剛過聽到你夢裏直喊着,叫別打你,并沒有聽到什麽龍啊,蛇啊的。”

花嬌不知自己剛才竟然喊出了聲,如今倒像做壞事被人抓了現行一樣,臉上一紅,嘴上卻忙着回轉:“是奶奶聽了這信,傷心的糊塗了,追着人亂打。”

陸銀又是一笑,道:“你不過還是怕我母親斥責你罷了。好了,以後這些話對我說就行了,可千萬不要跟外人說,省得那幫嚼舌根子的人,說你故意咒我爹。”

花嬌見一計不成,也不好再說,只能點了點頭,尋思着再想它法兒。卻不防陸銀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臉上泛着紅暈說道:“嬌嬌,不如明日我去跟母親說,娶你為妻好不好?”

花嬌下意識的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不明白剛剛還很正常的對話,怎麽就急劇轉折到求婚上了。

當陸銀捧着一臉受傷的樣子,哀怨的問她是不是不喜歡他的時候,花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了。

雖說這樣一個年輕清俊的少年向自己求婚,花嬌的心中不免升上了那麽一絲絲虛榮,可是她也很清醒的知道,自己與他是不可能的。

他是公子,自己只是個丫頭,跟了他最多也就做個小妾。做為一個受過平等、自由教育的現代人,還有一個剛剛被打死的小妾,她想自己這一輩子就算是窮死、餓死,那怕是被逼死,也絕不做人家的小妾。

這一世,她要做到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堅定不移的搞一夫一妻制,就算是孤獨終老,也絕不做男人的玩物和附屬品。

只是現在她還不能跟這位少爺把關系搞僵,就無奈的笑了笑,道:“小爺,是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一個丫頭而已,怎敢妄想與您成雙成對。”

陸銀有些激動的又抓住了花嬌的手道:“嬌嬌,在我眼裏,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今晚就去跟母親說。”

如果這陸奶奶要知道兒子要娶自己為妻,肯定以為是自己勾引他兒子,沒準自己又要讨一頓打。花嬌現在最怕挨打了,她趕緊攔着陸銀道:“這事兒還是過幾天再說吧,現在我剛磕到了頭,幹不了活兒,奶奶正不高興呢。再說剛才那個夢真的是不好,不如你去找個蔔卦的,算上一算。”

花嬌還是想引着他去阻止他父親出門。

花嬌要是知道這人根本不聽自己的勸,後來終于還是去跟他母親說了的話,她這時就應該明确的告訴他,自己不喜歡他就好了,可是後悔藥是沒得買的。

陸銀看花嬌臉上露出了些倦色,也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好吧,這事兒過幾天再說。只是說了這麽一會兒話兒了,你也乏了,再好生睡會兒吧。我後半晌再來看你。”

花嬌見他替自己住上扯了扯被子,站了起來,就要出去了,根本不理自己說的找人蔔卦的事兒。

看來這事兒,還得自己辦才行。只是找人蔔卦就需要錢,這花嬌身上也不知有沒有錢,還是先跟這位少爺借一點兒吧,就道:“小爺,慢走,奴婢還有一點兒事兒,想請您幫個忙。”

陸銀一聽,很高興的又坐下了,“嬌嬌不用跟我客氣,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

花嬌聽他一個勁的叫自己嬌嬌,只覺酸氣入骨,渾身都有些不自在,卻是忍着沒說什麽,只道:“我想跟小爺借點兒銀子。”

“銀子,你借銀子做什麽?”陸銀有些奇怪,丫環們的吃穿用度都在家中,她又是從小從人牙子手裏買來的,在外面也沒有個親人。

“這個,我可以不說嗎?”花嬌也一時想不出理由,只好打哈哈。

陸銀又一想,也許是在外面看上了什麽好看的衣服首飾了,也就不再問,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拿出一塊銀子,約摸有八九錢,遞給了花嬌道:“我身上現在就只這些,你看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想法給你湊。”

花嬌知道這裏算個卦也就兩三分銀子就夠了,就算是自己有特殊要求,這些銀子也不少了,就很高興的接了過來,道:“夠了,夠了。”

陸銀看花嬌笑了,自覺心中也痛快了,又回頭看了她幾眼,這才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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