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崩潰 （下）
因為關押，他的膚色比先前更顯得慘白一些，銀色的發絲在空中飄舞，他的嘴微微的抿着，藍色的眼眸直視前方，看起來倔強，而又有一些可憐。
這次觀禮的，除了各方神殿的牧師外，還有一些已經臣服的貴族，這些人大多是一些沒有領地、沒有實權的榮譽貴族，他們之所以這麽這麽容易的就向克裏克王國效忠，除了芬納的隕落外，也是希望能通過這最先的表态，獲得一些領地，但是當他們看到伊曼這麽一步步走上來，也不由得有些動搖——他們的選擇是對的嗎？他們是不是錯了？就算芬納隕落了，但是，伊曼殿下還在啊！
不是斯托芬王國的人，是很難理解這種感情和心理的。
芬納是農業之神，這也致使他所留下來的王室一直有重農愛民的傳統。位處北方的斯托芬王國雖然面積不小，但天氣實在有些惡劣，若不是芬納的眷顧，根本就不會有斯托芬這個王國！
而若是沒有王室的扶持，王國也不會有現在這麽多的人口，這麽大的面積，在這裏生活的平民……若是家底不太豐厚的話，是很難熬過三年的！和他們相鄰的塔米王國即是如此！
塔米王國的王室信奉的是冰雪女神，國土面積還要比他們大一些，雖然更冷、環境也更惡劣，但适合耕種的土地卻是不相上下的，也同樣有神祗的關注。不過，也就因為王室的松懈，那裏的人們生活的很是艱苦，每年的冬天，都會有不少平民凍死，而每年，也會有很多人跋山涉水，穿越冰原的來到芬納，為的，就是一條活路。
幾乎每一個芬納王國的人，都真的接觸過，或者聽說過這樣的難民故事，所以他們對于王室，是非常感激的，對于芬納神的信仰，自然也是非常虔誠的，哪怕現在芬納神隕落了，他們也還是希望王室能帶領他們，走出困境。
千萬人在叫着，場面幾乎就要失控，丹尼爾皺了下眉，對身邊的侍從點了下頭，那人立刻趕到一個魔法師身邊，對他低語了幾句，那魔法師點點頭，暗念咒語，片刻，一陣大風刮起，寒冷的風，夾雜着周圍房屋上的雪，挂在人臉上如同刀割，原本在大叫的人幾乎張不開嘴，火熱的氣氛頓時有所下降。
狂風術，三級法術，在一對一的決戰中比較雞肋，并不會對人體造成太大的傷害，但在這樣的場合下，卻最實用。
大風過後，廣場顯得有些狼藉，原本鮮紅的地毯布滿了雪花，鐘小凡依然在一步一步的走着，天氣很冷，但好歹，他這個身體也是七級騎士了，這點低溫，還是能抵抗的住了。
他穿過廣場，走上臺階，在來到頂端後，他轉過了身，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兩名八級騎士都緊張了起來，埋伏在附近的魔法師也蓄勢待發。
“我，伊曼·D·芬納，在近日，就要改信偉大的埃多了，很對不起大家了。”
他說着，右手貼在左胸前，深深的躬下了身，偌大的場地頓時變得寂靜。
“不——”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響起這麽一個有些凄厲的聲音，然後就是更大的嘈雜。
“不，殿下，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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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不能這樣！”
“神吶！神吶！”
……
人們叫喊着，推擠着，站在第一線的戰士甚至被推的連連後退，哪怕騎士爆發出來的鬥氣也無法震退他們。
“準備——放——”
一個魔法師用擴音術放大自己的聲音，然後和其他三位魔法師聯手釋放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冰雹術，立刻，堅硬的冰雹從天而降，噼裏啪啦的打在人的臉上、頭上，而伊曼就在這個時候，站起了身，然後一步步的繼續向裏走，直到走到新搭建的祭壇之上。
早在攻占成功的第一天，克裏克人就将芬納的神像推倒，換上了埃多的神像，并經牧師的祈禱，得到了回應，雖然一些浮雕、壁畫還沒有完全改變，但這個神殿，已經可以說是戰神埃多的了。
現在之所以再搭建一個祭壇，不過是為了讓外面的百姓看到伊曼改信的全過程。
祭壇的正面，是一根長矛，這當然是埃多的标志，在長矛的兩邊，站着一個身穿紅袍的牧師，以及一個身穿灰袍的牧師，他們分別屬于戰神埃多，以及秩序之神烏特雷德。
“伊曼·D·芬納。”
身穿灰袍的牧師開口，伊曼躬身應了聲是。
“你是否是自願信仰偉大的埃多，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任何來自人間的威逼利誘以及誘惑？”
“是的，我是自願的。”
在這個祭壇周圍，早就施展了擴音魔法，雖然先前伊曼已經用鬥氣宣布了自己的決定，但是當他再一次承認這一點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一陣喧嘩。
“你是否自願信仰偉大的埃多，從此刻到未來，永不改變？”
“是的，我願信仰偉大的埃多，直到永遠。”
灰袍牧師看着他，嘴唇蠕動，很快，一道銀灰色的光球就從他的手中出現，然後那光球迅速的飄進了伊曼的身體內，伊曼的身體猛的一緊，但是他沒有動，這個身體原有的記憶告訴他，這是一種探測法術，作為中立之神的秩序之神是有這項職能的，他站在那裏，盡量的放平自己的心緒，對于那位埃多他當然說不上有多麽信仰，但是，他也沒有抵觸的。
是，克裏克王國侵略了斯托芬，但這真的來說，和戰神埃多沒有什麽關系，世俗中的權利，對神來說并不是必須的，當然，他們需要信仰，可是，神的信仰并不是從一個國度得到的。
在先前，斯托芬也是有戰神神殿的，很多戰士乃至騎士，都是戰神的信徒，原本的伊曼會信仰芬納，只是因為他出身于王室，否則作為一個騎士，他也是會信仰埃多的。
當然，和王室相關的神，在本國內，總是會擁有更多的信仰，克裏克占領芬納後，經過消化休整，在十年、二十年後應該是會得到更多的信仰的，但這場戰争，恐怕還是克裏克的王室想要獲得更多的土地和資源，埃多，只是沒有反對——他也沒有必要反對。
即使是原本的伊曼，對埃多也沒有太多的仇視，至于當然鐘小凡更沒有感覺了。
光球在他體內轉了一圈，然後就又飄了出來，在秩序之神的牧師手中擴散，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這個探測術并不能探測人內心的真實想法，但卻可以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謊。
“真實。”
片刻後，秩序之神的牧師睜開眼，冰冷的宣布，立刻的，下面再次騷動了起來，不過這次，不等人群有什麽太激烈的沖突，冰雹就又一次的從天而降。戰神的牧師面帶微笑的開口：“那麽現在，伊曼殿下，請你上前，對着偉大的埃多宣誓吧。”
伊曼又上前兩步，在長槍前，跪了下來。
“不，殿下，請您不要……”
“殿下……殿下……求您了……”
風雪中，夾雜着這樣的嗚咽，伊曼恍若未覺，在心中默念着埃多，片刻，一絲紅色的光芒就從他的身體中産生，投入到祭壇中，這些紅光普通人看不到，高級職業者，卻都能看到了。
雖然還很淺薄，但伊曼，是真的在信仰埃多了，當然，這也許是因為芬納神隕落，他原本的信仰之力也無處可去，可是，對埃多神的信仰也并不是僞裝，這在現階段，已經足夠。
“信仰真實。”
秩序之神的牧師又一次開口，然後就退到了後面，戰神的牧師上前擁抱着伊曼：“歡迎你，伊曼兄弟。”
伊曼并不是戰神的牧師，但在此時叫一聲兄弟也不多，伊曼嘴角勾起：“謝謝。”
丹尼爾、巴格以及一些貴族一一上前，分別和伊曼擁抱，一個個對他說着恭喜，在這個過程中，克裏克國的人在防守着，而斯托芬王國的人在盼望着，前者害怕伊曼暴起發難，後者則是盼望他能大鬧一場。
但是伊曼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和所有向他恭喜的人擁抱，然後道謝，在最後一個伯爵和他分開後，廣場上響起悲泣的哭聲，再之後，就是憤怒的吼叫。
“伊曼兄弟，請來這邊吧。”
丹尼爾說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伊曼點了下頭，跟着他向神殿裏面走去，在他背後，是無數人的哭喊和咒罵，冰雹變成了大雨，然後，又很快的凝結為冰雪，普通人在這樣的環境中甚至無法睜開眼，軍隊迅速的介入，把人分開，向旁邊驅趕。
這場典禮結束後，有上千的人得了傷寒，有上百的人因為無法得到快速的治療而迅速的死去，更有四五十人在推攘中倒在地上，然後被踩死，而這一切，自然都被加在了克裏克王國，以及伊曼的頭上，而人們對後者的痛恨，更大于前者，當然，還有人堅信，伊曼是別有原因的，不過這樣的人，已經很少很少了。
原本堅韌的斯托芬精神，迅速崩潰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