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冷落動也不能動的躺在馬車角落裏,整顆心都被恐懼淹沒了,他從來沒有這樣的害怕過,哪怕就是以前過的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他也害怕每一個天亮的到來,但也沒有恐懼成這樣。
無法動彈,也無法自盡,現在冷落只盼望老天爺能睜開眼睛,落下一個雷把他劈死,也好過這被慕容鳴澗疼惜過的身子再落入別人手中,任人蹂躏。
說也奇怪。冷落想自己是一個極怕死的人,那時候就為了活下去,為了少受罪,所以每日裏連最起碼的羞恥都丢掉了,如同一個最下賤的男妓般在人前賣笑賣肉。可是現在,他卻恨不得能立刻就死去,不,死還不夠,最好能燒一把火,讓這具身子化煙化灰,飄飛到慕容鳴澗身邊,再也不讓任何人染指。
然而再怎麽期望,最後馬車卻還是停了下來,一個冷落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如何?我要的人帶來了嗎?」
那是茍家二少爺的聲音,令冷落渾身戰栗頭皮發麻連整顆心都緊緊揪在一起的聲音。他想咬舌自盡,卻在這一刻忽然想起自己還有最後的殺招。
◇
花落如雪斷人腸,月下幾番勾魂香。
花月陣作為百花林的一個獨門陣法,的确有它的獨到之處。
這陣法極為難練,而且天時地利花香媚藥缺一不可,想把魔宮宮主引到這樣一個境地談何容易?更別說百花林中,只有兩個香壇練成了這個陣法。
原以為慕容鳴澗即便武功再高,但是他中了情幻之毒,再加上花月美人,大概也支撐不了半個時辰。然而香倩壇主怎麽也沒想到,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慕容鳴澗絲毫不為花月陣所迷,反而自家的花月陣已是左右支绌,漸露敗象。
認真說起來,還是慕容鳴澗的策略得當,他不讓江來進陣幫助自己,生怕他為陣法所迷,但是卻讓他在陣外,時不時的來一下攻擊,一擊不中立刻撤退,尋求下一次機會。如此一來,花月陣既要應付一個強大的慕容鳴澗,還要防備江來的偷襲,真是苦不堪言。
然而慕容鳴澗也漸漸的撐不住了,他的臉上慢慢泛出潮紅之色,那是媚藥即将發作的先兆,而媚藥一旦發作,将一發不可收拾,後果不堪設想。
耀眼生花的幾劍,終于刺中兩個百花林的弟子。花月陣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篑,開了一個大大的缺口。
「宮主。」江來一見機不可失,連忙跳入戰圈,花月陣殘破,他有信心将自家宮主救出去,失去了陣法和媚藥,那個香倩壇主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裏。
又是幾個女子應聲倒地,江來可不跟她們客氣。招招辣手,奪人性命,這邊一回頭,卻見慕容鳴澗從懷中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玉瓶來。
江來吓得魂飛魄散,連忙大叫宮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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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個瓶子的來歷,這是苗疆洞主三年前給宮主的,裏面并不是什麽珍稀的丹藥,而是一種在關鍵時刻壓下所有情欲的藥。
因為百花林向來騷擾魔宮,所以苗疆洞主方會煉出了這種藥送給慕容鳴澗。然而這藥卻有一樣厲害的副作用,那就是服藥後,會在三天內斷絕所有情欲,且功力大損。
說到底,這是苗疆洞主給好友的救命藥,若不是到了被百花林壇主弄上床的危機時刻,這藥是說什麽也不能用的。
剩下的香倩壇主和幾個百花林女子見慕容鳴澗面上已是潮紅一片,雖知大勢已去,卻仍不甘心,再度撲上來,苦心策劃了多少年,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後的一個機會了,失去之後,再難成功。
「落落還等着我去救呢。」慕容鳴澗很清楚江來可以帶着自己離開。前面五十裏就是康寧城,自己完全可以支撐到去尋找青樓女子來解情幻之毒。但如果是那樣的話,冷落要怎麽辦?也許現在,他已經被帶到了茍府,他會多麽的害怕?一想到冷落的過去和他再落入魔窟時的恐懼,慕容鳴澗就覺心如刀絞。
「宮主服了這藥,便會斷絕情欲,到時也會斷絕對冷落的感情,又怎會去救他?還不如先圖出去,然後解開情幻之毒再去營救他,雖然會吃一點苦頭,但想來他性命短時間內不會有虞。」
江來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一劍将撲上前的香倩壇主的雲鬓給削去,接着反手一劍,正中對方的小臂。
慕容鳴澗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堅定如恒。他默默的念了兩遍冷落的名字,擡頭對江來一字字道:「我不會忘記落落,不會忘記對他的感情,江來,你也要幫我。」話音落,他已仰首将瓷瓶中的藥丸服下。
面上潮紅漸漸退去,眼中殺機卻越來越盛。香倩壇主看見慕容鳴澗的轉變,只覺心膽俱顫,大叫一聲扭頭便跑,她很清楚,若再貪戀這最後一個機會,別說人弄不到,就連自己的小命,只怕也保不住了。
然而慕容鳴澗和江來豈肯善罷甘休,追上剩餘的十幾個女子,慕容鳴澗是此時已沒有什麽感情,如同木偶人一般,心中全是殺機。江來則恨她們手段陰損,竟逼的宮主服下那可怕的藥丸。
遠處傳來幾聲貓頭鷹碜人的叫,似是為這些人敲響的喪鐘。然而到最後開頭,慕容鳴澗卻只殺了香倩壇主,其餘女子卻仍是放她們逃生。
他還劍入鞘,看着那些女人倉皇逃竄的背影,喃喃道:書香門第「就當是為落落積點德吧,上天保佑,讓我能夠來得及。落落,別怕,我這就去救你。」
江來看着宮主平靜無波的面容,心中滿是感嘆,他知道,這是慕容鳴澗心頭的最後一絲溫柔情意。
接下來的三天裏,宮主就會如同一個木偶一把兵器般,雖然記憶尚在,然而很容易便出現殺機和暴戾情緒,也不會思考,一直要到三天後,才會恢複過來,但恢複之日,便是功力大損之時。真是怎麽想怎麽覺得心痛。
◇
「小落兒,你出去了四年,這脾氣倒是見長啊,還敢這樣的瞪着我,難道你忘了四年前,你是怎麽在我面前搖尾乞憐的嗎?」
布置的富麗堂皇的大屋子,卻因為各種挂在牆上的奇形怪狀的器具和那些春宮圖而顯得淫靡不堪。
冷落冷冷的看着茍家的二少爺,他的身子不能動,但是卻還能說話。
「你最好不要動我。」他說:「否則慕容鳴澗不會放過你的。」
慕容這個名字出口的同時,心中泛起尖銳的痛楚,不知道慕容他怎麽樣了,他一定可以平安的吧?上蒼保佑他平安,我願生生世世為牛做馬,只要能夠換他平安。
「哈哈哈,小落兒,你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我剛看上你的時候啊,那時候你也是倔強,不肯從我。可結果又如何?你又吃不得苦,一頓鞭子,兩把刀,還不是讓你就乖乖趴在我身下了嗎?而且從那以後,你刻苦努力的學習各種性技,只為了吃飽飯,少挨幾頓鞭子,啧啧,想想那時候,你還真是給我帶來了不少樂趣啊。」
茍家二少爺一邊說着,就将手伸進了冷落的衣襟,尋到胸膛上一顆紅豆慢慢撚弄着。
看見冷落痛苦的表情,他惡意的在那紅蕊上掐了一下,嘿嘿笑道:「如何?身子還是這般敏感,你天生就是個被人壓被人騎的賤貨,竟還妄想去攀高枝,我看你就認命吧,那慕容鳴澗別說活不了,就是活下來,你以為他能要你,他能要你這個被千百人幹過的爛貨嗎?」
貝齒緊緊咬住嘴唇,冷落偏過頭去,茍二少的話如同是一把把刀子,撕開了他好不容易才長上肉的傷口,再度讓它們鮮血淋漓。
是該決定的時候了,還在等什麽呢?難道到了這時,還想活着嗎?還有勇氣如過去那般恥辱的活着嗎?
可是……還是舍不得,好想……好想再見慕容一面啊,哪怕只有一眼,一眼就已經足夠。
但是很顯然,老天爺已經不預備給他這個機會了。眼前掠過慕容鳴澗溫柔的笑臉,冷落默默的閉上眼睛,牙齒一用力,便将嘴裏的毒囊咬破。
準備了四年的最後殺招,到底還是用上了。
從在明月山上住下的那天起,他就下定決心,要重新做人,過去的冷落就當他死了,新生的冷落,再艱難再困苦,哪怕就是重新被捉回去,也不能為了生命就放棄尊嚴,過着每日裏生不如死的皮肉生活。
藏在牙裏的毒丸,是他偶然間得到的,他沒有錢,本來只想買一點砒霜包在毒囊裏,可是他不敢進城,就只能在後山上尋找各種毒草。以求煉出汁液再弄成毒藥。
那個時候,這明月山還沒有其他土匪,只有冷落自己一個人住着。那一日在尋找毒草的時候,卻遇見了兩個人,雖然都是男人,但他們站在一起,卻比冷落能夠想象到的神仙眷侶還要相配。
他們看起來是偶爾游逛到此處的。大概是好奇,便問冷落在找什麽。冷落也不知為什麽,面對那溫柔男人如同春水般的眼睛,竟然沒想到隐瞞敷衍,一五一十的把經歷和目的告訴了對方。
然後那個冷冰冰的男子就拿出一顆藥,對冷落道:「世間不平事若管起來,真是無窮無盡,況我們也沒有時間。這裏是一顆上好的毒囊,平時不易咬破,一旦用力噬咬,立刻見血封喉,留給你用吧。」
冷落感激的收下,目送着那兩人遠去。
然而到了晚間,那溫柔的男子又回來了,對他笑着說:「我仔細想了,那毒囊還不好,不如你用這顆吧,這顆毒囊也是不會輕易破,但是一旦服用,卻不會立刻就死,一旦有什麽人強占你的身子,你若真存了死志,将這毒囊咬破,那人與你行魚水之歡之後,便會全身潰爛而死,當然,你也會這樣死去,但是不會立刻發作,要等到半月到一月以後,就不知道你願意怎麽做,總之我把藥給你留下吧。」
那男子說完,就飄然去遠了。冷落在這裏毫不猶豫的把後得到的這顆毒囊放進嘴裏。
此時看見茍二少笑的淫邪的嘴臉,他心中殺機陡現,竟忘了害怕,慢慢的用力咬了幾下牙齒,幸虧身體雖然不能動,嘴巴卻無礙,不一會兒工夫,忽然一小股甜香汁液流下喉間,冷落便知道是那毒藥了。
這屋子裏全是讓人癱軟無力的迷香,茍二少爺極講究情趣,往往要先逼得人同意為他所淫,卻還嫌不舒服,必要用迷香将人熏的全身癱軟,使他盡興時如卧綿上,且又能使被淫之人始終保持清醒。
衣服被慢慢除去,冷落緩緩的閉了眼睛,腦海中是慕容嗚澗溫柔的笑容,耳邊是他寵溺的聲音:「落落,你是我最珍貴的寶貝,我會一直就這樣寵你,愛你,對你好,保護你不受半分傷害。」
這是最後那幾夜瘋狂的時候,慕容鳴澗對他吐露的愛語。
冷落臉上泛起滿足的笑容,心裏默默念着:再見了慕容,或許你不知道我有多麽的喜歡你,不知道你給我帶來了多少快樂和幸福。但是沒關系,我們曾經擁有過那些日子的時光,這就足夠了。願上蒼護佑你平安快樂一世,是的,你一定可以平安快樂一世,一定可以……
胸口上又是一陣劇痛,但冷落卻沒有任何反應,他的思緒裏滿是慕容鳴澗帥氣的面龐溫柔的笑容,他覺着能這樣死去,簡直就是一種奢侈的幸福。
只是好可惜,自己費盡心力摘來的那顆碧眼仙丹,不能親手交給慕容了。好在它很小,而二少爺剝人衣服的時候,一向很粗暴,從不會去想衣服裏藏有東西的可能性。
果然,那茍二少興致上來,心急的去解冷落的褲子。然而尚未解開褲帶,忽聽大門「咚」的一聲被撞開。回頭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見慕容鳴澗如同天神般站立在那裏,目光直直的盯着他,嘴裏面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落落,我來救你,落落……等我……」
「你……你竟然還沒死?」
不愧是高手,雖然吓了一跳,但茍二少很快就恢複如常,心中暗罵那些百花林的女人沒用。
他皺了皺眉頭,看了床上無法動彈的冷落一眼,忽然綻開一個笑容,呵呵笑道:「慕容宮主,像你這樣出色的人物,怎麽會為了這麽一個千人騎萬人壓的爛貨而結仇于我呢?您就是那天上月亮……」
他還不等說完,慕容鳴澗的刀光便将他籠罩了,也幸虧這二少爺早有準備,武功又着實不弱,方堪堪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刀。
「媽的慕容鳴澗,你身為魔宮宮主,竟然不等人說完話就發難,你以為我怕你嗎?」茍二少大叫着,抽出随身的軟劍和慕容鳴澗戰在了一處。
「我從不和畜生說話。為了落落,一定要殺你。」慕容鳴澗用機械平板的聲音說着,手下刀光猛然暴漲了幾分,「刷」的一下,二少爺痛叫一聲,一側肩頭就被血染紅了。
随後趕來将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江來皺了皺眉頭,心想宮主竟然還能說這種話,雖然沒有情緒起伏,但是……但是這實在是比預想的情況要好多了,難道冷落真的就讓宮主愛到了這個地步嗎?連苗疆洞主的藥都沒辦法完全泯滅他的情愛?
冷落萬萬沒想到今生還能再見到慕容鳴澗,雖然模樣微微有些怪異。但是他竟然逃過了青黛的陷阱,能夠平安的活着,這對于冷落來說,已實在是意外的天大驚喜了。
其他的,他也沒有空去細想,他只是緊緊的,貪婪的盯住院外那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他最愛的人的身影。
慕容鳴澗服了藥後,功力會大幅度的提升,當然,代價就是三天後的功力大損。但不管如何,此刻他對茍二少,的确是游刃有餘。
那茍二少身處武林世家,功夫高不可測,自然不是好相與的,若慕容鳴澗是平常狀态,他支撐千餘招不成問題,然而此時對方的功力何止高了一倍,因此不到三百招,一個破綻出現,就被慕容鳴澗一刀削掉了腦袋。
冷落在床上怔怔的看着,以他的本事,自然是看不清那兩人身形的,但只覺這兩人都是拼了性命。他的眼淚又慢慢流下來,心裏暖的似乎燃着一把火,多少不曾體會過的關愛,慕容鳴澗全都給了他,甚至竟為了他和那厲害的茍二少拼命。
慕容鳴澗收了招,來到冷落面前,他的眼神有些發直,嘴裏一直喃喃念着:「落落,是我的落落。」然後他彎下腰,掠去冷落額前散落的發,一字一字道:「落落,一定要救你。」
冷落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此刻的慕容鳴澗,給他的感覺太不一樣。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江來嘆了口氣,上前一步道:「宮主被百花林的人纏住,還下了極厲害的媚藥,為了回來救你,他服下了苗疆洞主所贈的丹丸。那藥可壓制七情六欲,只是服下後,雖然媚藥可以解除,然而此時的宮主,除了功力提升外,與活死人無異了。」
冷落的眼睛一下子睜大到了極點,他拼命的想擡手握住慕容鳴澗的手,然而一只手臂卻說什麽都擡不起來。
卻聽江來繼續道:「不但如此,三天後這藥效消失,宮主仍會恢複,可那個時候,他功力大損,只怕在我手下,都未必能支撐百餘招。不過冷落你放心,有很多人保護宮主呢,只要你好好在他身邊,一切都可安然度過。」
頓了頓,又忍不住道:お稥「宮主服下藥後,本該斷絕任何情欲,也沒有任何思想,然而他這一路上,為了不忘記你,竟一直喃喃念你的名字到現在,如今對你,又有如此溫情的表現,不可不說是奇跡了,若非愛到至深至極刻骨銘心,怎麽可能有這種情況發生?難怪宮主不怕忘記你,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對你用情至深啊。」
江來說到這裏,就忍不住嘆了口氣,見冷落向自己求救的目光,先是一怔,旋即醒悟,替他解開穴道。
冷落的肢體一獲得自由,就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撫摸慕容嗚澗的臉,他撫摸的那麽仔細,就好像是即将面臨生離死別的戀人。
江來悄悄退了出去,将這一方天地留給劫後餘生的一對有情人。
「你這個傻瓜,你知道嗎?我……我根本配不上你,你……為我拼命,損失功力,根本就不值得的。我……是這天下間最肮髒最卑賤的人,你……你怎麽可以如此待我,你讓我……你讓我如何舍得放開你,你會讓我在九泉下都不安生的。」
他一邊說着,就從懷中掏出那枚碧眼仙丹,輕輕放進慕容鳴澗的嘴裏。
見對方閉着嘴巴,似乎是拒絕,冷落微微一笑,以手指撫摸着那兩片紅唇,溫柔道:「慕容,乖,把這顆仙丹吃下去,功力受損有什麽關系?它可以提升功力,到時候,你還是慕容,威風凜凜的慕容大俠,魔宮宮主……」
慕容鳴澗僵直的眼神中漸漸透露出溫暖的情意,他的嘴角如同孩子般露出一絲笑容,一張嘴,将那顆碧眼仙丹給吃了下去。吃完後還張開嘴給冷落看,示意自己已經把藥吃了。
冷落一下撲上慕容鳴澗還顯得有些僵硬的身子,眼淚如珠子般成串落下,他抱着慕容嗚澗的肩膀,失聲痛哭。
一邊哭一邊絕望的叫道:「慕容,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就當是替我,好好的活下去。別再想着我了,你是連天上的仙女都能配上的人,你以後,會有很多很多人來愛你,一定會有很多很多又漂亮又溫柔,比我好千萬倍的人來愛你的……」
江來聽見哭叫聲,重又奔進來,卻見宮主的面色如同晚霞般豔紅如血,他吓了一跳,正想詢問發生了什麽事,卻見慕容鳴澗竟然一笑,柔聲道:「落落,別害人家了,就算有再多的人愛我,可我只愛你一個,豈不是要辜負了那些人,你可別造孽。」
「宮主……」江來驚喜的叫,不明白為什麽宮主會恢複常态,卻見慕容鳴澗捧起冷落滿是淚痕的臉輕輕吻了下,然後笑道:書香門第「是落落,他夠本事,竟然得了一顆碧眼仙丹,那是比起星月也毫不遜色的神品,我如今已沒事了。」
江來大喜,忽聽慕容鳴澗又嘆氣道:「傻落落,這碧眼仙丹如同朱砂般豔紅,定是摘下未超過五個時辰,你……你是在哪裏發現了這個?你之所以不肯早些走,就是因為等着摘它嗎?」
冷落滿足的看着慕容鳴澗,輕聲道:「你管我是從哪裏得來的幹什麽?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了,還不趕緊帶我離開這裏,你知不知道,我……我曾經在這裏……」
一語未完,就被慕容鳴澗捂住了嘴巴,聽他溫柔道:「落落,過去的事,我已經全知道了。你不必去想,以後的日子裏,我會讓你徹底忘掉曾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徹底忘掉這一切。」
傻慕容,我們哪裏還有以後?我……最多也就只能陪你一個月了。
冷落想到此處,只覺心如刀絞,面上卻仍笑着道:「自然會忘的,我知道,只要在你身邊,我就是冷落,又貪財又怕死,欺善怕惡的那個山大王。好了慕容,我們趕緊走吧,不是還要回你的魔宮嗎?那些扔下我的兔崽子,我可得好好給他們幾雙小鞋穿穿。」
江來笑道:「誰讓你之前裝的那麽像,弄得兄弟們都以為跟了幾年的頭兒竟是深藏不露心狠手辣,因此寒了心呢?」
說話的功夫,慕容鳴澗已抱着冷落出了茍府,那些惡奴之前已被江來狠狠教訓過了,如今茍二少已死,正是樹倒猢狲散,早跑得沒了影子。
本來是要回鳴澗魔宮的,誰知路上遇到在宮中打理事務的貼身侍婢秋寒,拿了總宮主西門奪虹的權杖過來,因此慕容鳴澗便命秋寒帶衆人回鳴澗宮,他自己和冷落以及江來改路往總宮而來。
尾聲
不過七八日的功夫,慕容鳴澗便發覺冷落有些不對勁了。
愛人這些日子喜歡睡覺,往往一睡便是五六個時辰。這還不說,明明天氣并不十分寒冷,可他總是要了厚厚的衣服,将脖子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且住店時自己要與他親熱,他明明情動,卻總是用各種理由拒絕推搪。
慕容鳴澗粗通醫理,然而卻覺冷落脈象平穩,不像是患病的樣子。好在離總宮不過一二日路程,除了嗜睡,也沒見其他異常症狀,總宮名醫衆多,大可到了之後再細細診查。
眼看這日便要到總宮了,慕容鳴澗正躺在冷落身邊,看着他裹得嚴實的衣服,心念忽動,就悄悄撥開來看,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了一驚,只見原本雪白的肌膚上,此時竟出現了幾個指甲大小的褐色斑點。
正詫異間,忽見冷落睜開了眼睛,對他極輕極淡的一笑,輕聲道:「慕容,我得走了,我也知瞞不下你,本想找個機會悄悄離開,可你看我的緊,終究也沒走成。你也別難過,人這輩子誰還沒有個死?我能在死前還得你如此鐘情愛護,就是莫大的福分了。你若真的疼惜我,就給我個痛快,省的讓我受那全身腐爛之苦。若果真舍不得,就把我葬在你魔宮附近,要是一直愛着我,每年清明,就帶多點紙錢和美酒點心去祭我。若情愛一年年的淡了,就不必去了。我在九泉之下,知道你有了別的心上人,也就可以安心的去投胎……」
說到這裏,已經是淚光閃爍語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他一番話說的慕容鳴澗魂飛天外,忙追問事情經過,待得知後,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內,這家夥就想到了西門奪虹的星月,當下催着江來死命的趕那馬車,不到半日工夫,便來到了總宮的大門前。
影衛們已經有一年多沒看到這麽瘋狂的魔宮宮主了,一個愣神間,就見權杖在眼前一晃,下一刻,慕容鳴澗抱着冷落就躍下了馬車,連大門都不走,直接跳牆進去的。
影衛們氣得在暗處跳腳大罵鳴澗宮主奸詐,但因為輕功不如人家,也只得眼睜睜看着他們去遠了。
西門奪虹正在屋裏和花徑香下圍棋呢,一邊還笑着說:「算算日子,鳴澗也該到了,只不知這回怎的如此遲,難道也有了愛人,所以不願意來見我不成?」
話音未落,就聽院外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嗓子,吓得西門總宮主手一哆嗦,圍棋子就落在了棋盤上。
按說,西門奪虹也算是頂尖的高手了,那定力絕對是驚人的,慕容鳴澗的吼聲即便再驚悚,也不該把他吓成這個樣子。之所以會如此失态,還不是因為西門總宮主已經痛失了四顆星月,如今怎麽聽,怎麽都覺着慕容鳴澗這一嗓子與那三個宮主要星月的前兆十分類似。
當下出了屋,就見慕容鳴澗抱着冷落跪在屋外,一開口便直指主題,大叫道:「奪虹,快給我星月救人啊。」
西門奪虹一口血險些噴出,勉強咽下了,指着慕容鳴澗的鼻子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我是召你過來陪我練功,兄弟一起樂呵樂呵,你倒好,來這兒奪我的命根子來了,若是你要星月療毒,沒說的。若是要給你懷裏這個,任你說破大天,也休想。」
「我不服,憑什麽不給我?那四個家夥不也是為了救別人嗎?你怎麽就給了?聽說凜然甚至人都沒來,就六封血書,你就巴巴的把星月送到了凜然魔宮。如今我就不行了?難道我是後娘養的孩子不成?你要覺得我心不誠,我這兒有刀!凜然不是六封血書嗎?沒事兒,我給你放它六盆鮮血。」
慕容鳴澗早知道星月不是好要的,好在之前有四個家夥已經成功的要到了星月,十分便于他撒潑耍賴。此時一邊說着,就把冷落放到了花徑香的懷中,從背後抽出刀就要往自己腕子上劃下去。
「你們這些混蛋……」西門總宮主肚子都要氣炸了,一把奪下慕容鳴澗的刀,卻聽身旁的花徑香「咦」了一聲,微微詫異道:書香門第「這孩子,我好像見過呢,奪虹,是不是那年我們看見的那個少年?」
西門奪虹看過去,皺眉想了半晌,方猶豫點頭道:「似乎是有些面善,幾年前的事兒了,誰去記這麽個人。」
「奪虹,你不知道,我欠了他一條命,如果不是他,今日的我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樣兒了。」
慕容鳴澗眼見耍賴的力度還不夠,于是立刻改變策略,拿出哀兵姿态,把他和冷落相識相愛分別重聚的過程講了一遍。尤其是冷落将碧眼仙丹給自己服下,他自己卻一直瞞着身中劇毒的那一段,極盡煽情誇張之能事。待他說完,一旁的花徑香早忍不住淚盈于睫。
就連西門奪虹,也有些動容,喃喃道:「倒是一個難得多情的人,他之前為怕死,寧可做那麽不堪的事,如今卻為了你,身中劇毒也不肯服用碧眼仙丹。唔,沖着這份感情,倒值得救他一救。」
西門奪虹肯出手救人,一方面是真的有些佩服冷落對自家兄弟的感情。另一方面,總宮主也知道,這人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自家愛人在旁邊就差沒為這段凄美愛情失聲痛哭了,現在出手還能止住徑香的眼淚,再遲一會兒,可就說不準了。
花徑香在旁邊遲疑了很久,最終卻什麽都沒說,抱着冷落跟随西門奪虹來到了屋裏,一邊低聲道:「他中的毒十分奇怪,除了百花林,我想不出誰還能制出如此巧妙的毒藥。」
「又是百花林,總有一天,我要把這個對頭給連根拔起。」
西門奪虹一邊生氣的發誓,一邊取出珍藏的星月,然後對花徑香道:「你出去陪着鳴澗吧,讓他不要着急,這毒既然如此奇怪,恐是要費些功夫的。還是凜然好,只要把星月送過去就行了,其他的兔崽子,我不但要給他們藥,還得替他們動手,不然看看他們一個個累得,比兔子還不如呢。」
花徑香溫柔一笑,搖頭道:「你啊,就是嘴上說的硬。」言罷便出去了,卻見慕容鳴澗就坐在門外,仰頭看着天上的白雲。
「不用擔心,一會兒就好了,你何曾見過世上還有星月不能解的毒?」花徑香以為他是擔心冷落,就微笑着安慰,一邊命丫頭去端點心茶水。
「徑香,我和落落,也算是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你說,再往後,我們是不是就該剩下幸福了?」慕容鳴澗忽然開口,臉上是有些接近花癡的溫柔笑容。
「當然會只剩下幸福了。大劫已過,屬于你們的天地裏,應該就只剩下無邊春色了吧。」
花徑香微笑,然後又指了指慕容鳴澗道:「偷着笑吧,你們還有幾十年的時光呢,這點劫難比起往後的幸福,又算得了什麽?」
笑容慢慢凝結在如玉般絕美的臉上,花徑香也擡頭仰望着天上白雲,嘴裏喃喃道:是啊,都會幸福的,大家都會很幸福的,會一直一直的幸福下去,直到很久以後,直到我們老去,直到我們相伴着閉上眼睛,然後進入下一個輪回吧……
聲音越飄越遠,漸漸消失在秋日的風中。
番外——新生活
從被西門奪虹救活,再被慕容鳴澗帶到鳴澗魔宮之後,冷落就開始了他的新生活。
魔宮的一切對于他來說,都是無比的新奇。每次想起冷落剛下馬車,被魔宮那巨大輝煌的建築給驚得張大了嘴巴的模樣,慕容鳴澗都會捂住嘴巴偷笑好半晌。
哦,為什麽要做捂上嘴巴這種有點女人化的動作?那是因為如果不捂住嘴巴笑出聲的話,慕容宮主就要面臨被實施家庭暴力的災難了。
當然,冷落的拳頭對于武功高強的慕容大宮主來說,威力絕對不會比一個雨點大上多少。然而,這可不是痛不痛的問題,而是關乎男人面子的問題。
你想啊,魔宮裏可不像冷落的山寨,來來去去就那麽二十幾個人,有時候逛半天,都未必能遇見一個除爬蟲之外的活物。
魔宮裏到處都是下人,平均不到十步距離,就能見着三四個,這要是堂堂宮主被冷落摁在那裏猛揍,就算他不疼,那些下人們可得疼上半天,下巴脫臼之後再複原,這個動作也是很痛的嘛。
話說這一天,慕容鳴澗和愛人一起來到後院某個比較隐秘的假山後,正在相互依偎卿卿我我回憶着舊日幸福時光的時候,慕容宮主忽然笑了兩聲,于是立刻把山大王給惹毛了。
因為慕容鳴澗總是取笑冷落剛到魔宮時那種土包子進城的模樣,而這種行為在每天進行兩次後,終于從某一天開始,冷落同學患上了妄想症。其症狀具體表現為:不管慕容鳴澗在什麽地方,只要是意義不明的笑,就統統被冷落歸為取笑自己之列。至于下場,自然是要飽以一頓老拳。
用冷落在閨房中的話說,就是:「反正你又不痛,大不了等一下在床上我補償你了。」
山大王被惹毛後,拳頭就如同雨點般的落下了。的确是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