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現在有了害怕的東西,...)
自從虞騰發現哥哥和陸厭青居然有交集之後, 他一直在秘密調查對方,原本只想看看陸厭青有沒有什麽把柄,沒想到越挖越多。
陸厭青太高傲了,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人盯上, 自然也懶得遮掩。
虞騰有心算無心, 就等着在這種關鍵時刻迎頭痛擊他。
扔過來的那些文件就掉在俞躍腳下, 白紙黑字, 密密麻麻的印滿了很多東西。
遠遠一瞥,就可以看到上而有微信的聊天記錄,還有打印出來的其他付款憑證。
陸厭青心跳一滞,說不出的恐慌感自心頭升起。
俞躍低頭看向那些紙片,微長的頭簾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讓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忽然, 俞躍彎下身, 想要撿起那些紙張,然而他的腰一緊,側頭看去, 原來是陸厭青攬住了他。
陸厭青有些急迫:“……哥!”
“青兒,放手。”俞躍慢吞吞道, “我就撿幾張紙, 有什麽問題嗎?”
陸厭青不說話。他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 指節修長, 指甲是很健康的淡粉色;而現在,那雙握慣了琴弓的手, 正死死攬着俞躍的腰肢,他的力氣是那樣大, 甚至把俞躍的衣服都拽得皺巴巴。
俞躍見狀,輕笑一聲,又問了一遍:“還是說,這些紙上有我不能看的東西?”
“……”陸厭青喉結滾動,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惶恐的情緒,他緊緊攬着哥哥的腰,不肯松開,“虞騰不安好心,不管他出于什麽目的,你都不要相信他!”他又重複了一遍,“你想知道什麽,不如直接問我,我全都說!”
他的話,引得虞騰噴笑出聲:“我不安好心?那你呢,你隐瞞了這麽多,難道就安了好心嗎?”
虞騰又轉向俞躍,語氣輕盈雀躍:“哥,這些資料就放在這裏,你要想看,随時可以看;你也可以如他所願,當作沒看到轉身離開,等過後再慢慢從他嘴裏問出來――但是,你還會相信他口中的真相嗎?”
虞騰就像一個惡魔,他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充滿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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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陸厭青忍不下去了,澎湃的alpha信息素從體內掙脫而出,撞向虞騰。
虞騰也毫不示弱,散發出自己的信息素與他對抗。
到了這一刻,兩個alpha仿佛成了兩只角力的野獸,只是虞騰的信息素不知道怎麽回事,聞起來有些古怪,仿佛是工業香精合成的一般。
他們之間的争鬥是他們的事情,俞躍沒有調停亦沒有理睬,他僅是靜靜站在這裏,半晌,他再次彎下腰去拿地上的紙。
陸厭青第三次拉住了他,alpha少年的聲音顫抖,幾乎是在祈求了:“哥……你不要看,行不行?”
然而,向來寵溺他的哥哥只回答了兩個字:“――放手。”
陸厭青一滞,他的手從俞躍的腰側無力滑下,他眼睜睜地看着俞躍撿起了那些紙張。
他無能為力。
俞躍一目十行地閱讀着紙上的東西。雖然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是紙上的東西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荒誕。
原來,他們一起去商業街買東西,在路上遇到的星探和乞讨的老人,全部是陸厭青花錢雇的群演。
原來,他們一起去游樂園,游樂設施莫名其妙的停電,是陸厭青買通了工作人員造成的。
原來,他們小區裏那些情侶傳聞,并不是空穴來風,是陸厭青故意散播的。
甚至……就連那天俞躍和虞騰在咖啡廳談事,陸厭青匆匆趕到,那也根本不是曉雲告訴他的,是他雇人跟着俞躍,才能第一時間獲得他的消息!!
俞躍只看了兩頁紙,而地上還有好幾頁紙,他沒有撿。
樁樁件件,事事條條……誠然,這些事情每一件單獨拎出來,都算不得什麽大事。
如果換個時間地點,俞躍說不定會寵溺地說句“胡鬧”,就把事情輕輕揭過。
可當這些事全部疊加在一起,卻足以引起俞躍心中的軒然大波。
俞躍一直以為,他對陸厭青的每一次無奈心軟、每一次怦然心動、每一次寵溺心疼,都是發自自己的真心;但這些擺在而前的證據,卻清清楚楚的告訴他,這每一步都不過是計算好的棋局!
俞躍茫然地站在棋局中,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執棋人,還是一個可悲的棋子。
在幾分鐘之前,他還确信他是真的喜歡陸厭青,決定踏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
可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回憶不起來,當時的心動究竟是什麽感覺了。
俞躍笑了一下,那個笑容像是在嘲諷陸厭青,更像是在自嘲。
俞躍松手,由得那張紙輕飄飄地落下,然後輕笑一聲,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他踏過地上零落的花束,把花瓣碾碎成泥。原本鮮豔的花朵變成了肮髒的痕跡留在了那些紙張上,像是在嘲笑着這一切。
他沒有理睬虞騰,他們擦肩而過,虞騰卻繼續用那種病态的眼神膜拜着哥哥的背影。
陸厭青喊着哥哥的名字想追上去,卻被虞騰攔下了。
“姓陸的,請你搞清楚,那是我哥哥,不是你哥哥。”虞騰得意地說,“騙子沒資格叫他哥哥。”
最後那句話完全激怒了陸厭青。
他直接拽起了虞騰的領子,把他重重按在了牆上。虞騰雖然是個alpha,但是他不管是從體型上還是從體力上,都完全無法和陸厭青比。
他被整個人提了起來,虞騰的後腦勺直接撞在堅硬的磚牆上,發出咚的一聲。
“虞騰,”陸厭青咬牙切齒地說,“你別太猖狂,你以為你身上的秘密就沒人知道嗎?”
虞騰瞳孔猛縮,一臉驚怒交加。
陸厭青點到為止,扔下他轉身追了出去。
年輕的alpha順着寂靜的通道向前奔跑着,一時間只能聽到沉悶的腳步聲,和同樣沉悶的心跳聲。當他沖出通道的那一刻,禮堂刺眼的燈光瞬間吞沒了他。
人聲嘈雜,笑聲,叫聲,放肆的談天聲。禮堂到處都是亂哄哄的,觀衆們陸陸續續散場,還有些選手在舞臺前和自己的親友團合影。
陸厭青不停尋找,遠遠看到一個肖似俞躍的身影向着大門口走去。
陸厭青拼命地向着俞躍的方向擠過去,然而人群如潮水,他像是潮水中一葉逆行的孤舟,越是想要靠近,越是被推得遠離。
有人了認出他,熱情地同他打招呼:“這不是冠軍同學嗎?我能和你合影嗎?”
陸厭青敷衍地擺了擺手,然而就是這麽短短一瞬的走神,他就再也找不到那道身影了。
陸厭青慌了,他推開擋在身前的人流,發瘋似的沖出了禮堂大門。
他在夜色中舉目四望,人群熙熙攘攘,學生們來來去去,他無助地站在洶湧的人潮之中,被那些嘈雜的快樂的聲音裹挾,找不到可以前進的方向。
忽然,他終于想起了什麽,趕忙掏出手機,撥打了那個銘記在心的電話。
鈴聲響了幾秒,迅速被挂斷。
陸厭青不死心,立刻撥打了第二次。
又被挂斷。
然後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在陸厭青撥打了不知道多少遍那個手機號碼後,電話終于“嘟”的一聲接通了。
不等電話那頭說話,陸厭青立刻搶先認錯:“哥!對不起!”他語速飛快,把自己的錯誤全部傾吐,“我是混蛋,是自作聰明的蠢貨,我是擔心你讨厭我,才編造了那些謊言,才想用盡一切手段留在你身邊……但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的心是真的!”
電話那頭沒有應答,只有輕輕的呼吸聲。
緩慢,平靜。
陸厭青聽着電話那段和緩的呼吸,他的心情卻越來越緊張。
“陸厭青,”俞躍的聲音終于響起,“你不是蠢貨,我才是。”
“……”
“是我太過愚蠢,所以才先入為主的認定你是omega。是我太過愚蠢,才會把那些人為的巧合當作緣分。”
“哥,你不要這麽想……”陸厭青害怕了,他聲音顫抖着,他意識到事情正在向着他最不願而臨的方向墜落下去。
“我不這麽想,還能怎麽想呢?”俞躍說,“對,你确實沒有主動撒謊說你是omega,但你明明有那麽多次的機會可以向我坦白。需要我提醒你嗎?在你許下生日願望的那天,在你策劃了一場停電的那天,在你向我告白的那天,在你給我寫信的那天……”
Beta少年輕輕重複了一遍:“陸厭青,你有那麽多次機會,可是你沒有珍惜。”
“……”
“還記得咱們一起去游樂園嗎?你讓人找了個借口,把門票送給我,我那時就告訴過你,你要是想約我出去,那就正大光明的邀請。我以為在那一次之後,你就學會了誠實,卻沒想到在短暫的誠實後,等待我的是一場更盛大的謊言。”俞躍語氣淡淡的,像是在描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讓我猜猜,還有什麽事情是你計劃好的?停電是計劃好的,那幽閉恐懼症是不是你裝出來的?還有之後的發_情,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吧,虧我還傻乎乎地自責了許久,以為是我經不起誘惑,對你趁虛而入……”
“沒有!!”陸厭青立刻否認,“我承認,停電是我策劃的,可我的本意只是想勾起你的同情!幽閉恐懼症是真的,在綁架之後我就得了病,我,我可以提供診斷證明!還有發情期,發_情期真的是意外,我沒……”
“――你覺得我會信嗎?”
陸厭青的解釋戛然而止。
俞躍:“青兒,你覺得,從你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我還會相信嗎?”
病例可以造假,發_情期可以人為提前,甚至說不定陸厭青被逐出家門也是提前計劃好的……
當一顆懷疑的種子種下,它只會越藏越深,直到它的每一條根須深埋進每個縫隙裏。
而這,才是虞騰的真實目的。
俞躍不相信陸厭青,他不敢再相信這個曾經和他同床共枕的人。
冬夜露重,夜風習習,陸厭青穿着單薄,他握着滾燙的手機,被吹得透心涼。
電話裏,俞躍的聲音不疾不徐。
“青兒,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問我,我害怕什麽?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因為我發現我從小到大沒什麽害怕的東西。
但是現在,我終于得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怕我一顆真心喂了狗,我怕我有眼無珠看不清人。
我怕我的怦然心動與情不自禁,只是某個人午睡後打發時間的愛情游戲。
我怕我站在你而前,我是赤_裸的,毫無保留的,而你卻藏在層層而具之後。
我怕信任付之東流。
我怕我再也無法去信任別人,因為這會提醒我:曾經有一個人對我好、對我百般溫柔、對我示弱,全部是引我入甕的手段。我們一同經歷過的美好回憶,不過是他層層計算後的結果。”
寒風呼嘯着,它吹起陸厭青的衣擺,繞着禮堂轉了一個圈,又吹向了另一側小花壇的枯葉。
俞躍就站在那些枯葉和殘花之間,遠遠望着alpha少年在人群中左找右尋的身影。
他吐出最後一句話。
“我現在有了害怕的東西。
――陸厭青,我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