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喝醉

陸慈結束了綜藝錄制,  搭飛機匆匆趕回了家中。保姆車停在別墅門口,等候在此的王助理趕快拉開車門,請女王殿下下車。

陸慈形色匆匆,她随手把圍巾摘下來扔在王助理手裏,  邊走邊問:“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不太好。”王助理一臉沉重地搖頭,  “少爺前天回到家,  直接把自己反鎖進卧室裏,  不論誰敲門他都不開。管家沒辦法才給我打得電話。我也勸過了,少爺不開門,就說要安靜一下。”

“那他這兩天完全沒出屋?”陸慈上樓的腳步一頓,回過頭看向王助理。

王助理:“沒有。”

“也沒吃飯?”

“沒有。”

陸慈一下急了:“我兒子兩天沒吃飯,你們就沒想想什麽辦法?!”

王助理回答:“想了,  我讓廚師在他窗戶底下的草坪上開燒烤party,  還煮了火鍋,  但少爺聞到味道,就把窗戶關上了。”

“……”

“恕我直言,”王助理推了推眼鏡,  “能堅持兩天不吃飯,那少爺還是不夠餓。”

……陸慈發誓,  她一定要把這個混蛋beta給開除了!!!

她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上別墅二層,  停在了陸厭青的房門外。他的房間是整棟別墅裏位置第二佳的,僅次于陸慈的房間,  窗戶正對着樓下花園草坪,  一顆參天大樹就立在窗外,遮陰蔽日。

陸慈擡手敲門。

屋裏沒有一點動靜。

陸慈:“青兒,  開門,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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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還是沒有動靜。

王助理沖陸慈搖了搖頭,  用口型說:“我就說吧……”

自從兩個月前,陸慈和陸厭青在保姆車上大吵一架後,母子倆就再沒聯系過。陸慈停掉了陸厭青的所有卡,甚至還做主退掉了單人宿舍,她本以為兒子過不了多久就會乖乖回家認錯,哪想到陸厭青居然開開心心的和俞躍開始了同居生活!

之後傳進陸慈耳朵的消息,全是小情侶的紅火日子:兒子找工作了,兒子參加演講比賽了,兒媳懷孕了(雖然事後證明是假消息)……然後突然在某個夜晚,陸厭青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

那晚,京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不大,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與路上的泥混在一起。陸厭青深一腳淺一腳的從學校走回了郊外的別墅,回家後就把房門緊鎖,誰叫也不開。

陸慈繼續敲門,提高音量說:“怎麽了,天也沒塌,你娘我也沒死,你把自己關在屋裏裝什麽悲情浪子?不過是被俞躍甩了,瞧你這幅扶不上牆的蠢樣子!”

王助理大驚,小聲說:“您怎麽知道……”

陸慈撇了撇嘴,不屑道:“我也是alpha,我還能不懂青春期的alpha滿腦子想着什麽事?不愁吃穿不愁錢,除了感情問題還能是什麽問題?”

果不其然,在陸慈話音落下後,卧室裏果然傳來了陸厭青的聲音。

“不要煩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聲音不大,但沙啞得很。

不過能說話,就證明沒出什麽事。陸慈其實也有點摸不準兒子的脾氣,最怕這小子經不起挫折,一個人關在屋裏尋死覓活。他從出生開始,除了無法擁有一個完美的家庭以外,他幾乎擁有了一切,他以為他也可以輕易的擁有愛情,卻不知道通過謊言騙來的愛情,即使握在了手裏,也可以從指縫之間流走。

陸慈隔着門板大聲說:“陸厭青,既然你還有氣你就滾過來給我開門。逃避算什麽alpha?!”

“……”

“你不開門?”

“……”

“确定不開?”陸慈冷笑,“我數三個數,一――二――”

第三個數還沒有出口,陸慈身後的兩位壯漢保镖已經咣咣幾腳踹向了卧室大門。

即使質量再好的實木大門也經不起這樣的摧殘,不過幾秒鐘的功夫,門把手旁已經被踹開了一個大洞,保镖把手順着洞伸進去,反握住內側門把手,然後就這樣輕輕松松打開了反鎖的卧室大門。

木屑混合着灰塵撲來,王助理沉默地摘下眼鏡擦了擦,欲言又止:“……不是說數三秒嗎。”

陸慈:“你在我身旁工作多久了?你怎麽會産生我會信守承諾的錯覺?”

王助理:“……”

保镖推開大門,恭敬地請老板進屋。陸慈整了整裙擺,昂首挺胸的踏進了陸厭青的房間。

出乎意料的是,卧室裏并沒有少年的身影。

陸慈不慌不忙,拐向旁邊的衣帽間――果不其然,在那間碩大的挂滿了名貴衣褲的房間裏,alpha少年抱着腿坐在地上,目光好似無焦距地落在了窗外。

陸慈知道他在看什麽。

窗外有一顆蒼天大樹,入冬後樹葉已經落光,但是光看那些茂密的枝杈也可以想象它在夏天時會有多麽遮天蔽日。

正是通過這棵樹,三年前的那個夏日,陸厭青和俞躍逃出了房間,開始了一段難以忘懷的冒險,也留下了未來三年刻骨銘心的回憶。

陸慈貿然闖入陸厭青的房間,男孩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他只是木然地坐在那裏,腳邊扔着幾張紙,是他從通道裏撿回來的。上面白紙黑字印滿了他的罪狀,留下了幾個腳印,還有碾碎的花泥。

陸慈撿起一張紙看了,看完之後,也不得不在心底罵句“這倒黴孩子可真是活該”。她早勸過他,愛情無法通過謊言獲得,即使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錯了,就是錯了。她深深嘆口氣,走到他身旁坐下。

她說:“一個人呆在屋裏,難道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

陸厭青漠然地扭過頭來看她。

陸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現在是一個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要用成年人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什麽是……成年人的方法?”陸厭青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沙啞,這兩天他滴水未進,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餓。他只是覺得空,這種空并不是從胃裏升起的,而是從心裏,從內到外的空。

在那個電話之後,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狠狠挖去了一塊。

陸慈先摸了摸他的頭頂,忽然擡起手,打了個響指。頃刻之間,強壯的保镖一手提着一箱紅酒,咣當一聲放在了他們面前。

欲言又止的王助理:“……”

沉默的陸厭青:“……”

陸慈才不管其他人怎麽想的呢,她一揮手,霸氣無比地說:“這就是成年人的方法!――給我喝!!”

……

“老許,愣着幹什麽,喝啊!!”俞躍又開了兩瓶啤酒,他強硬地把一瓶酒塞進許沫凡的手裏,拉着他強行碰了個杯,然後擡起頭,咕咚咕咚轉眼間就喝了半瓶。

他腳下踩着一箱啤酒,現在大半箱都已經喝空,少數幾瓶雖然還沒動,但是瓶口已經被掀開了,看樣子不喝完不準備下桌。

許沫凡酒量不好,他只是個omega,兩瓶啤酒已經讓他滿臉通紅。他焦急地抓着俞躍的手,勸他:“行了……老俞,差不多行了。”

俞躍卻搖搖頭,笑嘻嘻地說:“別擔心我,我千杯不醉,不信你問淩總!”

坐在圓桌另一端的淩芝向許沫凡打了個眼色,說:“別勸他了,他想喝就喝吧。對了,他的大學生醫保卡你帶着吧?他要是喝到胃穿孔直接送醫院,不耽誤時間。”

“……”許沫凡無言以對,“你們也太瘋了。”

他們現在正在校外的一個燒烤店裏,俞躍打電話約了他們出來,說要陪他喝酒。

俞躍酒量雖然好,但他并不嗜酒。也不知道今天發了什麽瘋,居然要了這麽多酒。

許沫凡和淩芝陪他聊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罪魁禍首是陸厭青。

――那個臭屁、混蛋、滿嘴謊言外加一肚子算計的alpha。

許沫凡傻眼了:“不是,老俞,你和他認識這麽久了,居然一直覺得他是omega?我也是omega啊,你覺得我倆有什麽相似之處嗎?”

淩芝也說:“對啊,他的個子那麽高,除了一些做模特的omega以外,誰看都會認定他是alpha吧。就算你是beta,也不能遲鈍到這種地步吧。”

許沫凡:“而且我真覺得,他雖然騙了你,可是罪不至死吧,他又沒犯什麽原則性的錯誤。他雖然是alpha,但是他和你父親還有你弟弟那種alpha不一樣,他們是罪無可赦的,可陸厭青只是太在意你了啊。”

“你們還是沒明白啊……”俞躍抱着酒瓶癡癡的笑,“我之所以生氣,其實和性別關系不大,甚至和他用的那些小手段關系也不大。我生氣的真正原因,不是他的‘不誠實’,而是他的‘不信任’。”

“……”“……”

“我本來就是個騙子,我也在我的家庭出身上說了謊,我有什麽立場指責他的謊言呢?”

俞躍把剩下半瓶酒倒進喉嚨裏,一些來不及吞咽的酒液順着嘴角流下。他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抹幹淨,繼續說:“他明明有那麽多次機會告訴我真相,可是他不說;他明明可以通過正大光明的手段追求我,可是他不做。為什麽?――那是因為他不信任我。

“他不信任我。他不相信我會愛上原本的他,他不相信我會因為他的真情流露而感動,他不相信我可以正确地看待他的一切。

“我這段時間總是問自己,我真的喜歡他嗎,我真的有對他心動嗎?我想了很久,我後來發現,我确實是心動過的。他說要把十八歲的生日願望送給我,我心動了;他和我一起去游樂園,即使害怕過山車也要陪我玩,我心動了;他和我住在一起後,記得我對飯菜的口味,為了買家具去打工,我心動了。

“這些,都不是謊言下的他,都是真實的他。

“可是他卻不相信我會喜歡這樣的他,他寧可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用那些一戳就破的謊言,推着我往前走,也不肯相信我。

“――因為他不信任我,所以我也無法信任他了。”

俞躍說這些話時語調很平靜,平靜到簡直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可是,他微紅的眼睛卻洩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那天他和陸厭青的最後一通電話,他說得是那樣決絕,是那樣冷酷。他一半是在負氣,另外一半是真的失望了。

他真的太累了。

他也沒有想到,他的第一次心動,居然會落得兩敗俱傷的結果。

這些話,俞躍毫無保留地在兩個好友面前和盤托出,他只是眼圈微紅,可敏感的許沫凡已經哭到像是燒開水的水壺了。

“嗚嗚嗚嗚嗚嗚……”許沫凡哭到梨花帶雨,他往常看韓劇時,也沒這麽投入過。淩芝實在看不下去,嫌棄地給他遞了張紙巾,許沫凡幹脆投入她的懷抱,嬌弱地把鼻涕眼淚都抹在她的衣袖上。

俞躍無奈搖搖頭,他把喝空了的酒瓶放進酒箱裏,拿起手機搖搖晃晃去前臺結賬。

他今天借酒澆愁喝了不少,可惜愁沒澆滅,酒錢倒是花了不少。

他結完賬,想去門外吹吹風醒醒酒。

他靠在大門外,忽然很想來一支煙。然後才想起來,自己不會抽煙。

俞躍自嘲的笑笑,果然是愛情使人降智,看看,他都成什麽樣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拿起一看,意外發現給他電話的人居然是一串陌生號碼。

冥冥之中,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在定定盯着手機號碼看了幾十秒後,他終于在電話即将挂斷的前一秒,接通了他。

接通後,他沒有說話裏,電話那端也沒有說話。

聽筒裏,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俞躍并不催促。

許久,聽筒裏終于開口了。

是陸厭青的聲音。

“哥……”少年的聲音很不穩,他嘟囔着,像是小朋友在撒嬌:“我想你了,你怎麽還不回家啊,我一個人不敢睡覺。”

俞躍問:“你喝酒了?”

“喝了……嘿嘿,只喝了一點點。”陸厭青先是悄聲嘀咕,然後聲音突然拔高,“不過我沒有喝醉哦!!”

……看來是大醉特醉了。

俞躍揉了揉額頭:“你喝醉了,你現在在哪兒?在你家?你好好睡覺吧,等你睡醒了再回憶現在的這通電話,你會後悔的。”

陸厭青不知是沒聽懂,還是聽懂了裝作沒聽懂,一直哼哼唧唧的不肯挂電話。

俞躍以前沒看過他喝酒,想來他酒量并不好,也不知喝了多少,變成了這麽一副蠢貨模樣。

他煩的想挂電話――他現在連清醒的陸厭青都不想搭理,還要哄喝醉的陸厭青?

開什麽玩笑。

“我挂了。”

“不、不準挂!”陸厭青忽然爆發,聲音灌進他的耳朵,“俞躍,你就是個大混蛋!!”

果然是賊喊捉賊。俞躍怒極反笑,問他:“我怎麽是個混蛋了?”

“因為……因為你明明喜歡我,卻只肯喜歡我一點點。”

“……”

“哥哥,你要喜歡我,就要喜歡我的所有。”alpha少年的聲音幾乎是在哭了,“你不能只喜歡我的乖,只喜歡我的體貼和聽話。你也要喜歡我的懦弱,我的愚蠢,我的卑鄙,還有我的壞心思和我的獨占欲。”

“……”

他的聲音時斷時續,像是在哽咽:“俞躍,你能不能喜歡我的所有,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俞躍不知要如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他察覺到有什麽滾燙的東西順着臉頰兩側流下,他以為下雨了,後來才想起來,冬天是不會下雨的。他只能擦幹淨那些落在臉頰上的水滴,說:“你醉了。”

“不,我沒有醉!”

“青兒,你真的醉了。”俞躍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哄寶寶入睡的搖籃曲,“我也醉了。”

“……”

“因為我也醉了,所以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

“……嗯?”

“陸厭青,你說對了,我确實喜歡你。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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