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望書背對着二人,自然不知身後發生了什麽。

面前的翟管事眼珠子一轉,将拒絕的話吞回肚子裏,擺上笑臉對江望書說:“能叫天樞長老看上,是這弟子的福氣。小人這也不是攔着不讓您帶走,只是這弟子剛入門沒多久,恐在您面前失了禮數。”

聞言,江望書挑眉,也不說話,只看着翟管事。

翟管事抹了一把額角的汗,幹笑兩聲,說:“但若是長老實在喜歡,就這麽帶回去也不是不行。”

到了這時候,江望書自然也不會再緊逼着,只跟着笑起來,又寒暄幾句,便帶着人離開。

臨走的時候,想到有件事尚未交代,頭也不回地便說:“翟管事,日後雲塵的份例是什麽,便給他什麽。”

“這……天樞長老,雲少爺是門主之子,這怕是不合适。”這件事情上,翟管事卻是不敢輕易答應。

江望書也知道翟管事為難,轉身看了他一眼,說:“我這裏只有徒弟,沒有什麽門主之子。”

這話說出來,便是江望書明着表态,并非是私底下叫人給祁玉擡身份。

當然,不知道的還是會覺得他是在給祁玉擡身份。但那些該明白的人還是會明白,他只是在表态,表示自己的點蒼峰上并不會有人因為身份而特殊化。

因身份而被莫名其妙擡高,被莫名其妙地特殊化,一直是雲塵心中的一根刺。

雲塵想要的是自己的實力被承認,而不是一提起來就是門主的兒子。

少年人急切地想要擺脫家人、身份帶給他的光環,急切地想證明他個人的實力。

江望書都明白。

所以江望書這個決定,雲塵倒是沒有多少不滿。

甚至還有些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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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弟子謝過長老!”

而祁玉則是激動得渾身發抖,丢下手中掃帚便拱手行禮。

江望書瞥了他一眼,笑道:“還叫長老?”

“是,師……師尊!”祁玉這時候才感覺到江望書将他要回去的真實感。

一旁的雲塵看了祁玉一眼,藏下眼底閃過的一抹陰暗,轉頭對江望書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師尊,該回去了。”

江望書點點頭,剛想直接禦風離開,卻突然想起祁玉現在根本還不會禦劍術,別說絲毫不借助飛劍的禦風了。

“你二人同乘一劍。”

江望書略一思索,便做出了決定。

“師尊為何不親自帶上他?”雲塵像是松了口氣的模樣,卻還是問出了自己的不解之處。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

“為師從來不用飛劍,你不是知道嗎?”江望書心說這事雲鶴仙門都知道,怎麽雲塵還要多問一句。

雲塵看着江望書臉上的笑,一時有些恍惚,暗道自己怎麽突然忘了這茬。

剛到這個世界沒幾天,江望書還得抓緊時間熟悉原主的記憶和原主所修習的功法,免得哪天露出破綻。

而方才的提議,其實也有一點是想要讓二人多一點相處的機會。

江望書恨不得他們馬上在一起,馬上就去走劇情。

走完劇情,這本書就算是完結了,而他這個本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應該就能回去了。

因着雲塵認識路,江望書也無心當電燈泡,自然沒有多留,只自個先禦風前往點蒼峰。

至于雲塵和祁玉二人,想怎麽磨蹭他也不管。

只是,他禦風離開後……

祁玉感覺得到,身邊這個人對他很不友好,甚至可以說是有着幾分敵意。

不過,江望書的命令,想來這位門主之子也不會做什麽太過出格之事。

也就是不給祁玉好臉色罷了。

“你莫要以為進了點蒼峰便萬事順遂,師尊不過是可憐你,如可憐街上吃不上飯的流浪貓狗一般,僅此而已。”

雲塵招出一柄平日不用的飛劍,看起來品質并不高,想來是最開始修煉的時候門中弟子拿來孝敬的。

并非所有人都能拿得出高品質飛劍,能有這樣的飛劍,已經是不錯的了。

當時雲塵雖說不高興大家開口閉口雲鴻幀的兒子,到底還是收了下來。

祁玉沒有接話,這雲塵出身是不同的,又是江望書首徒,初來乍到便與他起沖突,是不理智的。

雲塵想來也不大想與祁玉說話,二人便如此安靜地乘飛劍往點蒼峰飛去。

二人回到點蒼峰的時候,江望書已經到了許久,正站在蘅蕪居的那棵大樹下,伸出手觸摸着樹幹,凝神與其交流着。

沒有江望書的許可,二人本都是不敢随意進入蘅蕪居的。

可今日來了個祁玉,也許是少年那顆争強好勝的心,想着給新人展示一下自己在師尊心目中的不同,竟是直接進了蘅蕪居去。

感覺到雲塵的接近,江望書一愣,也沒回頭,只開口問:“将你小師弟安置好了?”

“回師尊,尚未。”雲塵的聲音似乎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不快。

江望書起先以為是錯覺,可轉過頭看見雲塵臉上難以掩飾的不快時,他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怎麽,不高興?”

江望書挑眉,他現在已經能明顯察覺到自己其實很難察覺到他人的感情,這回看得出來,還是雲塵這小子太過明顯的緣故。

“師尊,徒兒有些……不服。”

雲塵垂下眼,回頭看了恭敬站在院外的祁玉一眼,複又望向江望書。

“怎麽不服,你倒是說說看,為師聽聽有沒有道理。”

江望書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可雲塵總覺得,江望書這笑意是半點沒到達眼底。

浮在表面,仿佛一塊不化的冰刷了一層火紅顏料,叫人以為那是一塊如火般的暖玉一般。

“徒兒堅持了許久才得以拜您為師,可他只是在那提燈臺偶然一遇,便能拜入師尊門下。”雲塵沒有提自己方才所想,他只是将心底的不滿吐出來,向面前這位自己仰望的師尊訴說。

都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心思細,你看他一眼他都要繞幾百個彎,想出幾百種意思。

可江望書沒想到,他只是單純想将祁玉接回來,促進他二人感情發展,竟是叫雲塵生出不滿來。

意圖推動劇情,卻叫主角不滿。

得不償失。

江望書皺起眉來。

“費盡心思才能得到的東西,別人輕而易舉就能拿到手,徒兒……不服。”

雲塵垂首,沒敢看江望書,生怕江望書生氣他的逾矩。

雖說江望書從來不是重規矩的人,可這般直言,恐是要惹師尊不快的。

卻沒想江望書笑了起來。

“雲塵,收徒是要緣分的。”江望書撫摸着面前這棵蒼天大樹的樹幹,聽着樹精調侃雲塵頗為大膽。

雲塵擡起頭來,看着江望書的側顏,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卻見一陣風拂過,吹得紅衣獵獵作響,另一邊的黑發被吹得往臉上飄去。

那是垂在臉頰兩邊的幾縷碎發,并不多,被風吹得擦過嘴唇的時候,恰好江望書看來。

眉眼如畫,連他身旁大樹探出的一根花枝在他面前都顯得遜色不少。

雲塵一時有些恍惚,到了嘴邊的話都忘了說出口。

“看什麽呢?”江望書察覺雲塵在發呆,眉頭一挑,出聲詢問。

“沒。”雲塵搖頭,又提起方才江望書所說的話,問:“那師尊的意思,是您與我沒有緣分嗎?”

江望書哪能想到雲塵會問這樣的問題,深深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

“胡思亂想什麽呢,若是沒有緣分,又怎麽會将你留在我身邊。”

“不會因為有了師弟,就不要徒兒嗎?”雲塵又問。

怎麽會有這樣的問題。

江望書有些怕他再胡思亂想些亂七八糟的,直接說:“不會,只要你自己不走,師尊便不會趕你,也不會離開。”

“師尊說的,可不許反悔。”

雲塵眼睛一亮,上前一步,又不敢太過靠近。

這小子……

這麽沒安全感的嗎。

江望書心裏想着,拂去他發上不知何時沾上的綠葉,說。

“不會反悔的,放心。”

希望你以後也不要對師尊下狠手。

遠處的祁玉看着二人的互動,垂下眼沒出聲。

二人說的什麽話,他一句都沒聽見。

只是他看着二人這樣的互動,總覺得自己待在這裏是不是多餘的。

可他好不容易擺脫雜役弟子的身份,到了這赫赫有名的天樞長老門下,自然是不能輕易放棄的。

如此想着,他便要如雲塵一般走入蘅蕪居。

沒想剛碰到院門,卻是被結界擋在外邊。

結界受人觸碰,江望書自然有所察覺。

“你師弟的住處、生活用具和修煉用的物品,都交給你去安排吧。”江望書看了一眼站在外邊的祁玉,并不打算給他這個随意出入蘅蕪居的權限。

見祁玉不能出入蘅蕪居,而自己卻可以,雲塵的臉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說起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知道名字,是因為江望書看過原著,可這時候的江望書萬不可能知道一個小雜役的姓名,遂他裝模作樣地問出了口。

“徒兒替師尊去問問。”雲塵自告奮勇,明明他們三人相距也沒有多遠,可雲塵就是不想讓江望書多接觸這個突然出現的師弟。

江望書也沒拒絕,心裏只當是給他倆一個說說話的機會。

“你叫什麽名字?”

雲塵轉身往祁玉的方向走,原本面對江望書的好臉色瞬間消失,這變臉也是快到不行。

“回師兄,我……我叫祁玉。”祁玉原本在提燈臺常受欺壓,如今見雲塵對他沒有好臉色,那害怕的情緒一瞬間沖上心頭,說話都不免結巴起來。

雲塵問完,也沒搭理他,直接轉身去将名字告知江望書,方才退出來領着祁玉去他的院子。

一路上,可以說是一點好臉色都沒有,話也不願意多說。

甚至到了除非必須說話,否則雲塵是絕不開口的地步。

江望書在院子裏就地坐下,外邊那些花草瞧見了二人這般相處,便告訴了院裏的花草,這院裏的花草自然都笑着調侃江望書兩位弟子心不齊。

“現在相看兩厭,以後可不一定。”

江望書靠着大樹,嘴裏叼着一根草,揚聲對身後的樹精說。

“我看呀,你可要算錯了。”樹精聲音帶着幾分笑意,又對朱槿說:“朱槿說說,是不是?”

“我也這麽想!江望書,你真的好遲鈍,你沒發現你徒弟對你可比對那便宜師弟上心多了嗎?”

朱槿變成人形,坐在江望書身邊,大聲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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