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日的前一天,岳煙在工作室裏修了一上午劇本,下午又趕到《孽海游》劇組把剩下的鏡頭拍完。從早上折騰到半夜,哪還記得什麽生日不生日的,回家草草卸了個妝,倒頭就睡。
到家的時候就是十一點多。在床上迷糊了不到兩個小時,又被催命似的手機鈴聲吵醒。
睡不好覺會不長個頭的好不好?你不睡別連累我一起禿頭,上輩子我就是這麽死的!岳煙在心裏把打電話的人薅着頭發打了一頓,百般不情願地拿起手機。
來電顯示是鹿青崖。
她沒好氣地接起電話,一句話還沒說,那邊倒先哭上了:
“岳煙!姐姐沒有未來了……”
岳煙有點懵:
“啊?不是……你說清楚,咋回事?”
“我今天去測血型了,”鹿青崖抽抽噎噎,像個不太好意思哭卻又忍不住的大孩子,“我是B,我是B……”
你說清楚,是B型血好吧?岳煙扶額無語,打個哈欠說道:
“B怎麽了?”
鹿青崖嗚嗚地咬着被角:
“人的血型是ABO,ABO也是這三個字母。那對應一下,我豈不是只能做一個平平無奇的Beta了?”
不是腦神經被麻醉了嗎?怎麽還能想這麽多爛七八糟的東西?岳煙懶懶地閉着眼睛說道:
“怎麽着,難道你還想當O,天天被人……”
天天被人c。這句話她說不出口,含在唇齒間彌漫着奇怪的氣息。想起鹿青崖舌尖的軟糯,以及潮紅着臉喘|息求吻的模樣,她驀然睜開眸子,有點心虛地怦然心跳。
電話那邊委屈的抽噎将她的思緒拽回來。鹿青崖的煙酒嗓像是淋了蜂蜜的甜酒,清甜綿軟地透過話筒,緊貼在她的耳垂上。她無可奈何,又怕這個傻子真的出什麽事,只好坐起身來,打算認認真真地哄一下:
“別哭啦,明天早上眼圈會腫的。為這點事兒變醜了,多不值得。”
鹿青崖:“嗚嗚嗚嗚嗚我是Beta……”
岳煙:“不是,你不能這麽算啊?我媽A型我爸O型,這麽說來我還是我爸生的呢。”
鹿青崖:“嗚嗚嗚嗚嗚……”
岳煙:“你再哭,我這個Alpha就深更半夜去收拾了你。”
鹿青崖從抽噎轉為嚎啕大哭。
所以你心裏就是期待這個,是吧?岳煙被她氣得牙癢癢,一怒之下掀開被窩,簡單換了衣服就往外沖。
你胡攪蠻纏,我就對你說到做到。
大半夜的沒有公交,打車還又貴又不安全。岳煙掃了一輛共享單車,屁股差點被冰涼的車椅凍裂,腳蹬子騎得哇哇直冒火星子。在陽臺望風的路人看見她,趕緊雙掌合十許願:
媽媽,我看見流星了!
風塵仆仆地趕到鹿青崖家的別墅,望着熟悉的門廊,她心裏忽然有點打怵。
不知道上次那個阿姨還在不在……她尴尬地強顏歡笑,故作鎮定叩響房門。
房門沒鎖,一碰就開了,門縫中瀉出一道暖融融的光。她微微怔住,輕輕推門進去。堪堪進門,就撞見客廳的桌子上,擺放着那個雙層水果大蛋糕。
蛋糕直徑足足十二寸,抹茶口味的淺綠色蔥蔥郁郁,看着就覺得欣喜。頂層灑了厚厚的巧克力碎,櫻桃、草莓、菠蘿……豐厚的各色果品快把奶油壓得漾出來,熱熱鬧鬧地擠在一起。
她疑惑地盯着蛋糕,見确實沒什麽陷阱後才靠近。走到跟前,見蛋糕抹面上用奶油寫着:
岳小丫頭生日快樂。
今天……是原小說女主的生日!岳煙猛然想起來,望着眼前的蛋糕,居然有點不知所措。
慶賀生日,表示你的生命值得祝賀。有人記得你的生日,用最精美的蛋糕祝你生日快樂,那麽大概說明在這個人眼裏,你的存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她下意識地用指節掩住了唇,鎮靜片刻,向屋裏喚道:
“鹿青崖?”
沒人回應。
她将聲音提高了些:“鹿青崖!”
身後忽然傳來細細簌簌的動靜,在凝滞的寂靜中格外刺耳。她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然而沒等她回過身去,一切都晚了……
随着清脆的一聲“汪”,肉墊軟乎乎的小腳已經撲在她的膝蓋窩。
岳煙被這麽一撞,失重的身子往前一個踉跄,登時就倒了下去。電光火石之間,她什麽都沒看清,只聽得一陣混亂的碰撞聲,接着就臉上發涼,整個蛋糕都拍在臉上。
那只也叫岳煙的小狗絲毫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搖頭尾巴晃地直往她身上沖。被狗爪子亂踩了一頓,她這才艱難地從血肉模糊的蛋糕中爬起來,臉上的奶油都快拉絲了。
奶油是抹茶味的,糊了她一臉青翠欲滴的綠色,再加上巧克力碎這些黑色的小點點……得虧是蛋糕上的水果不會思考,不然就得尋思這切片猕猴桃都成精了,怎麽我還在這兒當水果呢?
她定着這張綠油油還帶着黑籽的臉,坐在地上不知所措。此時,機關被她的屁股壓開,一張鏡子砰地彈出來,照出她這張猕猴桃片似的大臉,鏡面上寫着幾個大字:
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
活了二十多年,她竟然被一面鏡子嘲諷了。她覺得鏡子上面的話少了點什麽,要是在“這”字後面加上“他媽的”就表意準确了。
這他媽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猕猴桃精。
她心髒驟停了幾秒鐘,好不容易恢複大腦供血,她任由小狗在懷裏上蹿下跳,咬牙切齒地喊道:
“鹿青崖!我跟你多大仇啊?”
小狗忽然蹦跶着溜了。她順着狗東西的步伐,見鹿青崖站在卧室門口,懷中抱着殷勤舔手的舔狗。
鹿青崖看了看地上的猕猴桃,嘴裏的煙都掉了。怔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下次的蛋糕上應該擺猕猴桃?”
不是,我只是在明示我現在想弄死你。岳煙頂着猕猴桃臉站起來,非常想罵幾句髒話,一看見鹿青崖那張戰戰兢兢的臉,又顫抖着逼自己平靜下來,低沉着聲音問道:
“你家洗手間在哪?”
“那裏。”
鹿青崖指着手邊的門。
岳煙抹了把眼前的奶油,不至于糊得雙眼失明撞到門上:
“我去洗臉。”
“那個……你身上都髒了,”鹿青崖弱弱地說道,“要不在我家洗個澡吧?”
在你家洗澡,你是指我在你家脫得光光的,還要和你共用洗發露、沐浴液,用在你肌膚上流轉過無數次的浴球擦身子?
不不不,這怎麽可能?想想就不能答應吧?岳煙腹诽道,低頭瞅着自己滿身的狼藉……
鹿青崖的洗發露是青檸味的,甜中透着淡淡的酸,是初戀的味道。
蒸騰的水霧在玻璃上描出岳煙的身影,嬌俏袅娜,像是月光潭水中倒映身姿的花枝。
臂彎裏搭着幹淨衣服,鹿青崖有些出神。飄搖的濕氣吹動一縷奶香,那是岳煙生來自帶的誘人天賦。這味道有點上頭,鹿青崖使勁搖了搖腦袋,讓自己放棄了趴在門縫去嗅這香氣的想法。
磨砂玻璃後的身影猶如清雲遮月,越是朦胧不清,越容易引起旖旎的幻想。
這種如夢似幻的感覺,讓她想起自己被祁泠下藥的那個晚上。當時雖然腦子裏一片混沌,但她還是多多少少意識到,眼前的岳煙應該是真的。
她只是想借着藥勁兒的名號,求一個從未感受過的吻罷了。只是岳煙真的給了,這是她沒想到的。
水汽蒸騰,岳煙的身影愈發柔軟,雲煙似的蕩漾在溫熱的濕氣裏。這女孩似乎擡起了手臂,纖細勻稱的線條宛若昂頭的天鵝。
在這盯着終歸不好,鹿青崖正想走,卻聽裏頭敲了敲玻璃:
“那個……鹿青崖,你家有沒有刮胡刀?”
鹿青崖:???
單身獨居老寡王鹿青崖:
“沒有。你……要刮什麽?”
“不、不刮什麽,就是唇毛有點重,沒有就算了。”
岳煙扯謊說道。她總不能告訴鹿青崖,自己手欠把腋毛打了個結,現在解不開了。
好不容易扯開了死結,岳煙從浴室裏赤腳出來,濕漉漉地挂着水珠。奶白的皮膚太過光潔,連水珠都站不住腳,顆顆飽滿地滑落。其中一顆墜在耳垂下,像是墜在枝頭的果實,讓人很想嘗嘗這份甘甜。
妩媚上揚的桃花眼上凝着晶瑩,仿佛被碾碎的星光。
她用毛巾擦着濕發,手肘一擡,就碰到了架子上搭着的衣服。那是一件睡裙,粉紅色的,長長的,畫滿草莓。
好家夥,堂堂的影後家裏睡裙就長這樣。她吐槽道,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鹿青崖這是讓我在她家睡?
果然,這個想法剛冒出來,鹿青崖就敲了敲衛生間的門問道:
“煙煙,洗好沒有?”
“正在擦頭發。”
她回答道。
鹿青崖的聲音微微低下去,似乎是咬着唇在說話:
“已經很晚了……要不,你在我家湊合一晚吧?”
岳煙還沒想好怎麽回複,鹿青崖又試着解釋道:
“本來就是我纏着要你來的,這麽晚了,要是你在路上碰見什麽危險,我會自責死的……”
她說得懇懇切切,而且确實已經快三點鐘,岳煙猶豫半晌,還是答應下來:
“好吧。我看你家沙發挺寬的,我睡沙發就行。”
“不要……”鹿青崖的聲音透過門縫,細細軟軟地搔在岳煙沒穿衣服的肌膚上,“你陪我一起在床上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