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19 梁健
郁溯找到茶館時,有微弱的燈光從玻璃透出來。他推門走進,聞到徐徐沉香,穿過博古架,只見林懷月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你不是天才嗎?還需要看書啊?”郁溯往林懷月手裏的書看了一眼,一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就頭疼。
“我不是天才。”林懷月臉色一沉,伸手推了推眼鏡框,連頭都沒擡,“郁隊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下午的搜查有發現?”
郁溯自顧自地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發現水是涼的,回頭看向店裏,除了展示架的燈是開着,亮着的照明燈只有林懷月手邊一盞,看來他一個人坐在這裏好一陣子了。
“是有點發現。”郁溯說了一句,但他實在口渴,也不管水溫水涼,拿起杯子就喝,但餘光卻在打量着林懷月。
冷色調的燈光照在他的金邊眼鏡上,筆挺的西裝是暗藍色白細間條,再精致的五官配上他這一臉的淡漠,光是看着就感覺到了他的疏離。
郁溯不是沒見過林懷月穿西裝,但他第一次見他把額頭前邊的碎發全部往後梳,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
這樣好看是好看,但他總覺得,眼前的林懷月有點落寞。
“郁隊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一杯水喝了五分鐘,假不假?”林懷月說着,低頭合上書本,放在了一邊。
“盛情難卻。”郁溯放下手裏的杯子,果真明目張膽地盯着林懷月仔細看。
他不明白林懷月在落寞什麽,和案子有關?還是他個人的事?
兩人視線交彙,似争鬥,似示威,無人輕易退讓。
終是被林懷月的一聲咳嗽打斷,他不自在地往後稍退了一些,轉移注意力地将一壺新水放在爐上燒。他剛才在看書,沒發現店裏這麽冷,隐隐有點感冒了。
郁溯看着林懷月挑眉,眉目間滿是得意,“林顧問剛才說得這麽有底氣,不是讓我看嗎,你躲什麽?”
林懷月抿了抿唇,加大了爐子的功率,加熱的聲音頓時讓郁溯臉色一變。見狀,他低笑一聲,看向郁溯,“郁隊這麽看着我,難道下午找到的證據是關于我的?”
“那倒不是。”郁溯收回目光,拿起林懷月剛才看的書翻了兩頁,累積了好幾天的困意一下子湧上來,沉着聲說道,“聽我的人說,商業街的店員下午找你麻煩了?”
林懷月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郁隊放心,現場沒被破壞。”
郁溯笑了笑,和氣說道:“我今天不是來追責的。警方也不希望民衆難做,只要犯罪現場保護好,你們該營業的營業,我們管不着。”
林懷月幫他做事,他也不能真的虧待了人家,依仗着警方辦案就把整條街封了,林懷月的生意還是得繼續做的。
“知道。”林懷月看着爐上透明水壺裏的熱水逐漸翻騰,悠悠說道,“但槍打出頭鳥,我已經許諾了他們足夠的薪水,這個時候誰還着急想動,借着人聲暗地裏做些有的沒的,誰就是那只鳥。”
而他,要做那杆|槍。
熱水翻滾,林懷月關掉了爐子,水壺裏的冷水遇上熱水,失了寒意,杯壁上挂上水珠。
他摸着水溫正好,放在了郁溯手邊,“郁隊今晚專門過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郁溯看着摻了熱水的水壺,雖然知道應該是正常水溫,但他還是縮回了自己的手。随後他移開視線,看向面前的人說:“找到一個疑似兇手,不對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慌張,看着像是和命案無關。”
他說着,沖着林懷月揚了揚下巴,“我以為你已經很衆星捧月了,沒想到這個梁勇人緣會這麽好,街坊鄰裏、老師學生,就連學校門口的保安都說他是個好人。”
“數據統計,一個人在群體中越是矚目,就越是撒謊高手。”林懷月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卻對郁溯口中的名字起了興趣。
梁勇?老師?林懷月微微蹙眉,他和江警官在康複中心遇到的義工老師也叫梁勇,但他們看到的梁老師唯唯諾諾,不敢擡頭,和郁溯口中的人性格相差非常大。會這麽巧嗎?
“郁隊,我接下來要說的,可能會增加警方的辦案難度,但我覺得有必要查一查。”林懷月還是覺得讓警方知道這件事更好,“我和江警官在康複中心同樣也遇到了一名姓梁的老師,據護工說,他是康複中心的義工。而令我疑惑的是,我們遇到的梁老師和你說的性格完全不同。”
郁溯:“還記得他離開的大概時間嗎?”
林懷月想了想,“我和你碰面前十分鐘左右。”
“十分鐘……”郁溯閉上眼,大概估算從安康精神康複中心到爬上二樓辦公室的徒步時間,把這個數值和校門口的監控時間做比對,很快就能知道結果。
郁溯拿着手機走到一邊,和谷立确定了一遍時間。從梁勇在林懷月眼前消失的那一刻起,到他在弄堂遇見梁勇,這段時間足夠讓梁勇更換位置了。
“我再對比一次康複中心和沿路監控,就能确定答案了。”谷立用脖子和肩膀夾着手機,雙手不停在鍵盤上敲打。
郁溯:“好,我等你消息。”
郁溯挂掉電話,轉身看向林懷月,面上難掩喜色。當初把林懷月招進專案組果然是最正确的決定,幸好他把這件事說出來了,這可是個重要線索。
“林顧問,案子結束後,我一定請你吃飯!”
“哦?”林懷月一挑眉。
郁溯立即意識到不對勁,補充道:“在我的經濟允許範圍內。”
林懷月淡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不和郁溯糾結這些。
卻見郁溯又坐回他的面前,林懷月疑問:“郁隊不是大忙人嗎?怎麽還不走?”
郁溯看了一眼時間,眼底的倦意逐漸明顯,他懶懶說道:“等消息,一會就走。林顧問開店,這麽趕客人不好。”
林懷月将手伸到郁溯面前,悠悠說道:“那麽請問這位客人怎麽結賬,刷卡還是現金?”
郁溯笑着握了握林懷月的手,他沒錢也沒臉皮,“我們工作友誼,談錢多傷感情!”
這手握着怎麽感覺輕飄飄的,他都不敢使勁兒,生怕把林懷月掰骨折了,還得多賠個醫藥費。
“談感情傷錢。再說了,我和郁隊能有什麽感情?”林懷月說着,看了一眼被郁溯壓在手底下的書,起身走向書架上挑了一本書。
他在回到茶桌前,郁溯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
郁溯的淺鼾聲打破了茶室的寧靜,林懷月雖然很想笑,卻并沒有出聲打擾,這些天專案組一刻不停地查案,郁溯應該也很久沒有休息了。
“阿洲……”
林懷月隐約聽到郁洲說什麽,湊近想要仔細聽,卻被一陣鈴聲打斷。
郁溯在睡夢中驚醒,立即接起電話,“祁逸?”
“郁隊,兄弟們在康複中心蹲一晚了,沒有聽到腳步聲,也沒人在走廊閑逛。”祁逸說着,回想郁溯剛才說話濃濃的睡意,問道,“你在哪兒睡覺的?”
“我在林顧問這裏,一會就回去。”郁溯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他伸手敲了敲眉心,企圖壓下劇烈的頭痛,嘆了一口氣說道:“讓弟兄們回來吧,看來我們白天的到訪打草驚蛇了,對方最近不會有動作了。”
“哦?”祁逸挑眉,一臉“我懂了”的表情,“你倆沒打起來吧?”
郁溯:“我現在就回去揍你?”
祁逸趕忙拒絕:“不了不了!我忙着給阿永打電話讓他們回來,先不聊了!”
看着挂斷的電話,郁溯冷呵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離開前他點了點林懷月面前的臺燈,“茶館的燈光這麽冷淡,怪不得沒客人,下次見面我送你一盞燈。”
說罷,他提着頭盔,拎着外套往外走,腳步堅定,毫不猶豫。
面對風雪,人們如果不想出應對辦法,就只能被凍死。而他,也要面對屬于自己的風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