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奪目笑來,“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皇帝本是懶洋洋地倚在椅背上,聞言稍稍擡眸,點了點頭。
“不錯。”
有這一句落下來,這輪沈香蘿是穩過了。
喬貴嫔卻向錦昭容看去,心底不解,錦昭容向來滑不溜手,三邊不靠。往日要說偏幫,還是幫淑妃的時候多一些,怎麽就肯替皇後麾下的“大将”沈芬儀說好話了。
但等孫朝思一上場被連番炮轟之後,喬貴嫔就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後宮無秘事。孫朝思那點子小手段,根本不夠看。她陷害某個侍禦沖撞了淑妃的事兒她們這些人心知肚明。錦昭容替淑妃出了這口氣,但孫家和皇後有那麽點關聯,她便再賣皇後一個好兒。
說到底,玩得還是那一手左右逢源。
“畫中人臉小如瓜子,尖而圓滑,細眉秀目,穿這松花桃紅的沖突顏色方顯嬌俏可人。孫侍禦這下巴像尖錐子,鼻挺眉兀,還要再扮天真浪漫——你竟也能選得下手?”錦昭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把花季少女的一顆期待忐忑的心捏得粉碎。
憐妃雖然不想附和,但這個孫侍禦的扮相着實是一塌糊塗,錦昭容又直中紅心,她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許是孫侍禦沒這眼光天賦呢。”她輕輕柔柔地笑道,狀似安慰。
但這話比錦昭容那番話還要更加犀利,讓孫朝思想起了族裏姐妹對嘲笑,唇色漸褪,身形微晃。
錦昭容不置可否,又笑:“還須回家再練兩年才好。”
此話說的頗重,竟是作了讓人打道回府的決定。皇帝也笑由着她,一點沒欄着的意思。但孫朝思到底比姚芳蕊要上得臺面,雖然已受驚惶,仍捏緊了袖中的簪子,筆直站到叫退時才退了下去。
侍禦間亦有窸窸窣窣的你推我搡的聲音,不時拿眼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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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露也不免随衆人多看了她幾眼,只是越看越是古怪。對方不知為什麽一直垂着手,收在袖子裏不曾拿出來過。
而這層古怪,随着雲露看向阮湘怡時變得愈發強烈。
還是旁邊的花寄靈在上場前替阮湘怡先行審視時發現了端倪,她對色彩變化頗為敏感,蹙眉細想後,問了一句。
“湘怡,你原先頭上是不是還有一樣顏色較為鮮豔的首飾?”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更。
寫一衆美人齊聚的時候好興奮,這回應該是錦昭容比較顯眼?其實憐妃娘娘也不弱勢,但是有皇帝在和沒皇帝在是兩個樣子哈哈。
寫争寵的時候就一直覺得畫面不活,人物單薄,這回其她人物的形象也會盡力豐滿起來。性格、舉動的背後都是有環境因素影響,或是有原因的。
嗷嗚,不過文筆有待提高,所以如果寫得不像,看不出來……
(* ̄▽ ̄)y就等我再練兩年吧……
淺依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09-05 22:45:28
謝謝依依投累mua! (*╯3╰) 正好是趕上收藏漲得很慢,以及我卡文的時候……我立刻興奮了起來!
樂此不疲的貼大明宮梨園圖:
☆、亮相
玉臺上公公已經在唱報阮湘怡的名字,她原是不當回事的随手一摸,而後小口微張,顯得很是吃驚。
“那支鑲寶石榴紅銀簪不見了。”
雲露眉眼一沉,如今再去查實是不是孫朝思撿去了斷然來不及,讓室友慌張上臺反而易出差錯。便安撫她的情緒道:“別急,你先上去。那只是樣錦上添花的首飾,要緊的還是衣裳配得好。”
臨時出了狀況,阮湘怡小腿微軟,卻還是鄭重點了點頭:“嗯,沒錯。”
應是應下了,步上玉階時還是被裙擺絆了一下腳。即便是沒有臨時出簪子丢失的事,她在大場合時本就因門戶低而拘謹,第一輪好賴周圍都是同等級的侍禦,這回卻要單槍匹馬的挑一幹高位妃嫔,手腳更不知道該怎麽放了。
讓底下的雲露看着頗有點“步步驚心”的味道。
想是她無論家世還是長相都構不成威脅,穿戴也不差,并沒有受到妃嫔們的刁難。但在阮湘怡微微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皇帝卻掃過一眼,飲了口茶,眉峰皺起。
“寡淡了些。”
她的心先是一提,然後無限的墜落了下去。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冷的發顫。
孫朝思在這時走了出來,她自袖中取出那一支滟滟的石榴銀簪,施禮後帶着淺淺的歉意道:“阮妹妹本該還有一支銀簪襯色,我将将才撿得了,想起是她的。還望皇上和各位娘娘勿要怪罪。”
皇帝将茶盞隔在桌上,眉眼愈發淡漠:“沒能力護好朕賜下的東西,朕也用不上。”
衆人聽得心頭一緊,雲露卻若有所思,是她多心了嗎,總覺得皇帝這句話內有深意。
不過沒想到這位孫侍禦,會借着這個翻盤。想必原先只是用來博取關注,只是如今倒能讓皇上多看她一眼,改改決定。
她雖然希望阮湘怡一同進位,但是她自己尚且要小心仔細的籌謀,如果要再添一個人,斷沒有這樣的心力。她素來不是心軟的人,明知自己的能力不足,底牌不夠就豁出去幫別人。況且——
其實依阮湘怡的性格,比起随時被傾覆的後宮,風波少一些的尚宮局更為适合她。
只看她能不能想得開了。
“重羅疊煙碧淋淋,美人欲醉含嬌春。好!”臺上帝王微揚的嗓音傳來,有着驚豔的贊嘆。
阮湘怡随之跌撞着走下來,滿眼含淚緊握着雲露的手,複不肯多說,旋即藏到她身後低首擦拭。臺上已站着粉翠交輝,一衣芍藥花色的花寄靈。
她不怯場,步伐輕快而充滿韻律之美,輕靈地在中央轉了一圈,自然流暢,裙擺揚起,恰如一朵絢爛開放的芍藥花。
別的妃嫔縱是不滿她出格的舉動,看見皇帝突如其來的興致和這一句誇贊也紛紛附和贊揚。
憐妃尤甚。
“看見她,倒想起臣妾年少的時候。瞧花侍禦的姿态步伐,想必也是會舞的。”她打量了花寄靈一眼,輕聲與皇帝笑說。
錦昭容顧盼神飛,笑裏還帶挪揄:“憐姐姐這是哪兒尋來的年少,皇上登基也不過幾年的光景,姐姐怎麽就老了。”
對于錦昭容偶爾說話帶着軟刺,後宮的女人早就習慣了,她像是有一日不刺幾回人就不舒服似的,既然不傷筋動骨,也由得她去。更何況,鋒芒外露的女人,總比心思深沉的要好。
憐妃也不過笑笑,對花寄靈道:“你走上來我瞧瞧。”
花寄靈依言走過去,端得是從容大方。她下颔尖尖,眼睛水靈靈的如紫晶葡萄,悄然一轉便有光華流動。模樣尚佳,卻談不上驚豔出衆。
只是這張臉一露面,微仰在日光沐浴下,卻讓坐着的一幹妃嫔,連帶着皇帝都看的微愣。
皇帝眯眼:“花家的?”
“皇上,這是原太子太傅,花友常大人的嫡出二女兒。”邊上李明勝知曉聖意,接口道。
“原來如此。”皇帝點了點頭,那些微怔的妃嫔很快就緩過了勁,緊閉嘴巴,不再多置一詞。心裏卻知道,這個花侍禦必定是能得封的。
按照步調來說,安排上多是一波強一波弱,給觀衆調整的時間。但花寄靈才剛沖擊過衆人的心神,後面兩個也是不弱。
寧子漱一改低調寧雅的模樣,身穿黑白間色裙,白色上襦,披帛暗紋着金線墨葵,輕輕一搭,盡顯華貴傲氣。黑白雖然不吉利,但她擇的只是偏近的顏色,如黑裙在日光下隐隐透露出墨綠的色澤,上面更有紋路暗飾,稱得上是端麗多姿。
衆妃眉頭微蹙。
黑襯白象征着黑牡丹,縱然非是牡丹之王,但牡丹花的象征,又豈是誰都敢穿的?
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
但皇帝卻眼前一亮,大為滿意的連番稱贊,整場下來都沒有過的欣歡喜愛之情溢于言表,讓妃嫔們手帕一絞,心裏惴惴。
這是看上了?
內侍唱名時,雲露一時起了玩性,正逗小方池裏依在腳邊的小粉荷,許是開得早了,顯得小巧嬌盈,糯糯可愛。
她見阮湘怡仍是低着腦袋瞧花兒,但好賴有了笑,便起身擦着寧子漱的肩登上玉臺。她成年後常随父親出席晚會,不過是走走“紅地毯”,自是步履輕盈,沒有壓力。
淺紅色上衣奪人眼球,淺藍色腰裙與之撞色鮮麗,尤束得她纖腰袅袅,步姿婀娜。底下是淺米色長裙緩和,但上面紅藍色小绶點綴美麗的小塊亮色,仍不減流光華彩。
在視覺上形成的沖擊前面的侍禦斷不曾有過。
即便是與她一齊展示在衆人面前的仕女丹青,也因為缺少裙上的紅藍亮珠渡色,而過于突兀了。
喬貴嫔眉尖輕蹙,不大适應地說道:“這位侍禦的打扮極是貼合。但着色過于鮮豔,須得再學一學選色才好。”
衆妃紛紛點頭附和。
她們倒不是嫉妒,而是因為時人的審美,認為“清素淡雅”最佳。少女的嬌麗可以欣賞,但是色彩太過濃重,就難以品味了。
“謝過各位娘娘點評。”雲露壓肩行禮,天際一線霞光渡來,眼如秋水,顧盼流轉。
乍聽之下,雲露和姚芳蕊得到的評價差不多,但從皇帝不自覺擱下的茶盞,眸底微微閃動的驚豔光芒來看,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效果。
延熙帝生性好玩,常有大膽的創意想法,這類人多愛熱鬧,自然喜歡強烈鮮豔的顏色。
就像他如今最寵的錦昭容,着實是第一眼美人。
雲露便是賭這一樣。
皇帝喜歡,又不引起後妃的敵視。豈不是再好不過?
因此她後退時姿态從容,倒讓知道她家世的人高看一眼,覺得既構不上威脅,又是個可以培養的。
而後登臺的侍禦亦是各顯手段,但素質全比不得前面。有腿腳哆嗦五體投地的,有磕磕巴巴大着舌頭回話的,還有學花寄靈轉圈兒将發簪甩飛出去的,險些沒造成“傷害禦駕”的事故。
最有趣的還是一位體格微豐的侍禦,服飾選得與雲露一般鮮亮濃彩,且還學前朝的點妝技術,自畫了一個酒暈妝,那白一塊紅一塊的臉,像極了調色盤。
連帶着娘娘們的面色也似調色盤一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掩袖對她,已經算是沉得住氣了。
皇帝拍案笑過之後,對其後的表演興致缺缺,甚至沒有看完就離了席。讓排到後面的侍禦如被人悶擊了一般,面褪紅色,變得蒼白。
雲露猜測,這次的排位也許和第一輪的表現有些關系,但也不絕對。否則以她的身世,必是要排在末尾的。阮湘怡在上一回雖然沒有特別出衆,但她在吃食方面确實頗有心得,能注意到一些別人沒發現的細節,還算亮眼。
想來她如果真要去尚宮局,争取尚食局的名額卻也不錯。
這樣的想法,在阮湘怡回房放開壓抑哭了一通後,她便安撫着說了。
“這我也知道。其實被刷下來是好事,如果後妃都是孫朝思那個樣,我、我過不下去。”她哭的直抽噎,“但是當衆……被皇、皇上說……我難受。”
青春少女哪有不愛美的,被一個男人,還是權勢滔天的男人說自己寡淡,簡直就跟心髒被刀劍捅個對穿沒分別。
“咱們先前想岔了。梨園的臺子寬大,皇上坐在檐下離站的位置着實遠了些。你這身衣裳近看清新碧玉,遠了瞧顏色确實偏淡。并不是真的不好看。”雲露哄着她道。
“可、沈侍禦的顏色也淡……”
“她家世好,你如何能跟她比?”雲露的溫柔姿态少見,安慰了兩句,見沒起作用。旋即就帶了刺,一下就将阮湘怡的不甘心戳破了,“哪怕她穿一身乞丐穿的褴褛衣裳,別人也會誇贊她有好氣質。且她養出來的氣質确實是好,你能有?”
阮湘怡“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撲在雲露身上,胡亂抹着眼淚。
這一陣兒直哭到她頭皮發麻,打嗝不住,才肯喝下雲露喂來的茶水,情緒緩和了下來。哭過後眼睛紅腫,卻顯得晶亮,她攥緊了雲露的衣角,語氣堅定。
“我會在尚食局好好做事。遲早有天,一定教孫朝思好看!”
雲露知道,這單純姑娘說的“好看”只是還以顏色,讓對方也嘗嘗當衆出醜的滋味,并非因這一回受挫就變得心思險惡。
她喝了口茶,口吻随意地道:“若有機會,我幫你報仇。”但旋即,她就發現手裏的這盞茶好像方才剛讓別人喝過,一時面色變得有些古怪為難。
良好的教養讓她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嗯!”
阮湘怡卻破涕為笑,不知道是因為她的安慰,還是她那想吐不能吐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這輪寫得比較長,是想讓姑娘們都亮個相。嗷嗚,側面描寫什麽的,比如花花(←這稱呼!)其實她也是個和沈一樣很傲氣的少女,只是她傲在裏面,沈傲在外面。
我有從兩件事上寫出來,但是大家應該不會細看?
_(:з」∠)_不過寫起來真的好HIGH,當時寫這輪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燃的狀态诶嘿。
想把雲露寫成下面這個妹子的模樣↓當時人設大綱什麽的都寫好了,某一天突然看到貓君大人的這張插畫,覺得就是她!就是想把雲露養成這個樣子!(衣服也很湊巧!先在資料書裏選好了紅藍色,好像是一個公主穿過的,這張圖也是紅藍!大概是我偏愛這樣的配色,所以專找這樣的|||)
好啦我也知道我文筆沒這麽華麗_(:з」∠)_而且阿露現在年齡還小,暫時性對外是比較稚氣的。
☆、查房
翌日清晨,聖上的名單又一次遞了下來。
阮湘怡果然不在內,除了她,雲露熟知的還有孫朝思的跟班姚芳蕊,也被排除在外。她原先跟着孫朝思作威作福,未嘗沒有巴結着讓對方扶她一把的意思。
奈何當今出的題目古怪,第二輪孫朝思可謂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怎麽保得住她?
孫家讓她一個庶子生的女兒進宮,想來不過是拿她當試水石,試試後宮的深淺,摸清當今和諸位娘娘的脾性。她若自己資質太差過不了關,他們也不會費太大的心力周旋。
再保別人?她可沒那麽大的面子。
與名單一同下來的還有各宮娘娘的賞賜,種類紛繁,但無一不美,無一不精。說是賞賜,也是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态,給這些新人一個震懾。
孫朝思一下撕了宮外秘密遞進來的紙條,發洩似得用力擲地,紙屑遍灑,滿地狼藉。
宮女沉香——原名叫做綠兒的,将一盆栽植水中的萬年青端擺在高腳幾上,滿意地輕拍了拍手,轉眼卻見自家侍禦一臉怒容。再看地上狼藉,就是她再笨也知道主子現下心情不好了。
猶豫再三還是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詢問:“主子可要喝茶?”
孫朝思早就斜眼看見自己這宮女做的事,沒好氣地問她:“好半天沒見你人影,跑去做什麽了?”
“主子息怒,尚寝局新送了一批屋裏陳設的花卉,奴婢方才挑去了。”沉香小心之餘,帶了一點樂呵呵的模樣,“主子您是不知道,良辰——就是東邊那位雲侍禦的宮女,也瞧上了這盆萬年青,還妄想和奴婢争。奴婢一說是伺候您的,她就吓的立時縮回了手,埋頭不敢搶了。”
她知道自家侍禦和那位不對付,就拿這事來解解火情。
不得不說,沉香慣能仗着小聰明往上鑽營,這回真教她用對了法子。孫朝思心情舒展了一點。
有道是,看見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雖然姚芳蕊沒保住,但是想攀梧桐枝的小麻雀也被自己料理了一個,想來另一個也蹦跶不了多久。這麽想着,萦心的郁氣也就散開了些許。
餘下的,等花寄靈一上門,便就好的差不多了。
“孫姐姐,早就聽說過姐姐的名字,只是一直不得空,今日才得閑拜訪,還望姐姐莫怪。”花寄靈手捧三色堇,笑吟吟地邁進門檻來,語音甜甜。
“怎麽會。”孫朝思詫異後還以一笑,接過花道,“我原先也想親近花妹妹,只是花妹妹一直和……在一起,我不便上前打擾。”
自看了那張紙條之後,她也知道光靠孫家是靠不住的。還好宮裏雖有競争敵手,但也遍地是人脈。失了一個姚芳蕊,如果能與花家二女交好,這買賣就不算虧。
但是對方突然的到來,還是讓她稍稍疑惑。
花寄靈嘴巴微撅,哼了一聲:“孫姐姐不說還好,一提起來真是氣死個人。明明是她們自己沒本事,丢了簪子失了顏面,卻來怪罪我不幫忙說話。還說我冷血無情,前頭阮湘怡才出了事,後面我就能高高興興的引得皇上垂青。”
“難不成我還要為了她哭喪着臉面聖?她們好大的口氣,好高的身份!”
孫朝思一聽,當即明白了原委。真是兩個笨蛋,好好一尊大佛往外推!她抖擻精神,邊安慰邊幫她出氣:“花妹妹犯不着為那樣的人生氣,她們哪裏比得我們這樣的出身。行事小家子氣得緊,讓人瞧了頭疼。”
花寄靈點頭:“怪道我說孫姐姐怎麽與她們不合,還是姐姐想得明白。”
“這是自然,咱們才是一國的呢。”孫朝思勸了幾句,見有效果自然高興,轉臉對沉香道,“把花侍禦送來的花兒插瓶放好,仔細着點。”
“不必另尋瓶子放了,我瞧着放那萬年青旁邊就很襯。”花寄靈不經意地尋了一眼,露了明媚笑靥,“剪了斜枝,放進水裏還能多活兩天呢。”
孫朝思向沉香點了點頭,讓她就這麽辦,而後轉回臉笑着稱贊道:“還是花妹妹靈慧。”
“往日我才不耐煩這個呢,開敗了還有好的換上。因是送給孫姐姐的,便想它放久一些了。”她乖語甜聲。
孫朝思受寵若驚,連連應和,又再三囑咐沉香剪枝時小心,別剪壞了花葉。
二人一番閑話,直說到日暮時分,才互相道別。
******
沒過兩日,永福宮的主事宮女春芳忽而和衆人道,幾位娘娘宮裏的宮人會一一查看衆位侍禦房間裏的擺設,評估大家的陳設品位,這便是第三輪了。
這比第二輪還要來得讓人無措,只讓人感嘆聖上的心思果然難以捉摸。
在春芳宣布之後,就有五位體态豐腴,氣度端正且較為年長的宮女走出來。
有些沒自信的侍禦趁着還沒輪到自己,忙不疊回房補救。也有一些自恃品位不差,或者背有靠山的,好奇地跟在後面,想聽聽這些宮女是怎麽評價的。
不外乎是簡單大方,精巧典雅,溫馨意趣這樣的形容詞。就是有不好的,也囫囵提了一提,比起前面兩輪的直刺要害,辛辣直接,不知要委婉多少。
就是雲露這等沒什麽背景的人,也收獲了“簡單馨雅”的評價。
“奇了,這一輪是不準備裁人了麽。”走在雲露身邊的侍禦探頭探腦的看着幾位姑姑們的舉動,猶自不解。
雲露略略一想,便想通了其中關竅。
殊不知春芳前面還說了,是“幾位娘娘宮裏的宮人”。若是皇上起的興致,不去派尚宮局的人,反而向後妃支人?斷沒有這樣的道理。
這麽一來,想必是這些娘娘來探虛實了。
前些日子的賞賜,不止是震懾警示,內裏還有一層拉攏收買,試探人心的意思。畢竟賞賜的物品份量不一,你選了淑妃的錦緞,我就要拿憐妃的金簪,末了,衆人挑的東西大多是不盡相同。
想讨好某位妃嫔,或者對她有好感的侍禦,就會挑那位妃嫔的東西,這是錯不了的。屋裏頭一查,可不瞅個正着兒。
就是不知道這五位姑姑分別是誰的人了。
雲露因處在思慮的狀态,腳步便慢了一拍,不等她回神,前面的“大部隊”裏紛紛傳出捏住鼻子般的悶聲抱怨。
“什麽東西!怎麽這麽難聞。”
“熏死人了,受不了!”
她聽了抱怨後擡眼一望,正對上花寄靈的目光,對方沖她眨了眨眼。她挑了挑唇,回給她一個笑。
衆人站的位置,正是孫朝思的房間門口。雕花镂刻的房門大開之後,有陣陣惡臭撲面而來,讓人頓時捂鼻別臉,不肯多近一步,多瞧一眼。
有嬌生慣養的侍禦忍不住發火道:“孫侍禦這是從廚房搬了框大蒜在屋裏頭藏着嗎,怎的不早說!”
話落之後,有“撲哧”的笑聲連連傳出,卻顯得悶悶地。
就連脾氣溫和的姑姑們也一齊黑了臉,半個字的評價都沒撂下,想加快步子離開這裏,但為了不給自家主子丢臉,只能勉強按捺着,以常速行走。
讓衆位逃到前方的侍禦們好生佩服。
宮裏娘娘教出來的下人就是不一樣,瞧這穩重自若的氣度。
孫朝思在開門後就腦袋一懵,傻在那裏,後來那些譏嘲的言語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那樣不真實。直到沉香使勁将門一關,幾乎是摔上的,那沉重的響聲才把她敲醒過來。
她不由想起早上在永福宮東西兩邊的交界,那座涼亭裏聽到的話。
“白檀香雖說尊貴,但青木香可是南地婆娑國專有的,每年只得少量的上供,難為皇後娘娘竟然肯賜下來。你想想,孫侍禦巴巴兒從你那裏換走白檀香,卻不知道稀有的東西最珍貴。可不是得不償失?”
“聽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好受了些。”本是心裏難受的侍禦舒了兩口氣,對安慰自己的人笑道,“謝謝你啊,雲露。”
她最瞧不得別人拿感激的眼神看着那些不知所謂的雀鳥兒,聽後自然惱羞成怒,上前劈手奪來對方手裏的香盒,冷笑道:“也不瞧你自己配不配用這稀罕物!前幾日我是傻了,還拿東西換,我本就不用選。這香既然珍貴,你斷然生受不得!”
而後她回房就點了這香,氣味确實是好聞,她怒氣消了,心裏舒坦就忘了這事。
如今想來,早幾日賜下來的東西,怎麽就有人有閑心捧到外頭來?偏還讓她看見了,被她奪了也只是憤憤罵了幾句嘴。
“是你!”孫朝思看向沒有跟随衆人一起離開的雲露,目光陰沉,“你在青木香裏動了手腳!”
作者有話要說: 想起我們高一的時候宿管阿姨查房……我們寝室夜談,阿姨開門後一句一個“我的天吶我從來沒見過有這麽遲睡的學生”“我的天吶你們居然還不睡覺”“我的天吶……”
╮( ̄▽ ̄")╭ 後來她和我們寝室關系特好,畢業兩三年去看都還記得。
(↑暴露了年齡)
第三輪重在陷害,嗷嗚,很快就要選完啦-v-
……修改前一章的時候犯二點擊了修改章節(←還以為是在存稿箱呢!?)于是這章就早點發出來了,免得僞更讓大家白跑一趟T T。
☆、反擊
雲露手執絹帕微甩,又擦了擦額角莫須有的汗漬,涼涼地道:“看來這天兒是變熱了,孫侍禦好大的火氣。”
這般挑釁,不動怒的那是活神仙。
孫侍禦氣的直跺腳,偏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後頭看見花寄靈折返回來,才勉強冷靜了一些,對峙道:“皇後娘娘賜下來的東西你也敢亂動,雲侍禦好大的膽子!”
“不是我的膽子大,是孫侍禦的膽子不小才對。咱們同為侍禦,你卻三兩次地番挑釁,怎麽,搶東西搶得可還過瘾?”
“花妹妹……”孫朝思正要求助花寄靈,卻見她挽住了雲露的胳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腦袋登時有一瞬間的暈眩,她扶了扶門框。
這才恍惚驚覺自己掉進了某個陷阱裏。
花寄靈笑靥純然地說道:“孫姐姐別不信,咱們膽子小,可不敢随意動皇後娘娘的東西。只是有一件事兒我一直忘了和姐姐說呢,萬年青與花同在水裏,那水就會變得臭不可聞。想必是近來有些事不如意的緣故,這才渾忘了,孫姐姐可莫要吃心。”
“其實,那花我是真的想讓它活久一些呢。”
不然怎麽能養到今日。
“花、寄、靈。”孫朝思從齒縫裏擠出這個名字,咬牙切齒地說,“枉我這麽信任你,你竟和那幾個下流胚子攪合在一起。你就不覺得辱沒身份?”
她氣急敗壞,往日裏自矜身份不曾用的罵詞都脫口而出,反而顯得自己狼狽不堪。
花寄靈笑了一聲:“孫姐姐不過是想攀着我上去,巴不得好好供着我送的東西,拿來炫耀咱們關系親密,怎麽就成了信任我了。我又不是個傻的。”
孫朝思的臉一下子漲紅,而後念及這次的門檻難邁,腦袋亂哄哄地順着門框坐了下來。氣勢頹然。
雲露二人沒興致多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消一會兒就聯袂走了。
遠遠地,風裏依稀飄來她們的對話。
“怎麽水裏的味道就傳滿了屋子?”
“這個啊,我聽說青木香有一個效用就是‘以香載香’,它能承托的其它性烈的氣味擴散數十倍,最溫馴不過。”
“果然稀奇。”
躲到邊上的沉香看看自家侍禦,又看看遠處,一個瑟縮,躊躇着不敢上前,轉而跑去了別處。
走遠之後,花寄靈悄悄看一眼四周,松口氣,笑嘻嘻地和雲露咬耳朵:“總算是給湘怡出了一口氣。”
“還要多謝沈侍禦才是。”雲露眉目一彎,輕松笑道。
多虧了沈香蘿是沈芬儀的妹妹,早就向花寄靈透露過這次的考題,才讓她們有機可乘。
這一局,早在孫朝思奪了那盒白檀香之後雲露就思索着布下了,良辰的表演表演可謂是純天然無加工。她只不過讓她去選那盆萬年青,又囑咐她別讓沉香搶走了,這樣刻意的行為反而引得沉香的注意。
不過,費了這麽大的工夫,她可不是單單是為了替室友報仇。
******
“娘娘,沈芬儀正在門外候着,說是要向您請罪。”茯苓走到梳妝臺邊,彎腰輕聲禀報。
皇後青絲披散,正由宮女丁香一下一下地梳順發結,聞言微笑:“不過是給她妹妹透露了幾句考題,這是人之常情。你去和她說,本宮知曉她忠心,這次只是意外,不必往心裏去。讓她安心回去。”
“是,奴婢這就去回複沈芬儀。”
“等等。”皇後細細想來,揚手叫退了丁香。茯苓知其意,順勢接過了嵌寶金梳,以更加輕柔妥帖的手法替主子梳頭發。
“你覺得她們倆如何?”
茯苓稍稍一頓,便問:“娘娘可是說雲侍禦與花侍禦二人?奴婢以為,她們年紀太輕,沉不住氣,但尚且有一些小聰明。”
“是啊,年輕沖動。”皇後笑意更深。
這樣的人駕馭起來穩妥,她原是看中了汪婕妤,可惜對方早先被淑妃收服了,又是個死心眼,她不好再伸手。
“娘娘可是要用她們?”
“再看罷。”皇後看向鏡中的自己,手撫眼尾,皮膚依舊緊致彈滑。她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孫家的人怎麽說?”
“說是請娘娘多擔待則個。”
皇後颔首:“那本宮少不得要賣孫家一個面子了。”
茯苓笑道:“娘娘菩薩心腸,看不得花朵兒似的姑娘落選受罪,再正常不過了。”
“你呀。”
皇後笑了起來。
******
雲露坐在圓桌邊,手裏捏着一把湘妃柄的月圓團扇,仔細端詳。
扇的兩面用素絹繃着,翡翠水紅的繡線描了錦鯉戲藻的圖樣,是名聲極響的七繡坊月娘的手筆。旁邊題了一行“新裂齊纨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的扇詩,乃當世江南一帶的書法名家傅染題的字。
一把纨扇,竟是貴極。
那日她随心挑了幾樣飾物,鬼使神差又将憐妃賜下的扇子拿在了手裏。
雖只此一柄,也虧得憐妃舍得。
“小主,白芍姑姑走了。”良辰阖上門,轉身走到雲露身邊,怯聲禀報。
白芍,是憐妃身邊的大宮女,也是今日來作第三輪評價的幾位宮人之一。結束後,五位姑姑本都走了,只有她突然殺了個回馬槍,說是憐妃養的貓兒走失了,要找一找。
沒成想憐妃在拉攏新人上做的這樣謹慎,查過一次還不放心。
想來也是把她們當戲看消遣消遣罷了,不過是丢了只貓,但她說要檢查,誰敢不允?兩張嘴皮子一碰的輕松事兒,樂得她們為此手忙腳亂。
雲露只作不知,問良辰:“那貓兒叫什麽名?怎麽跑到永福宮來了?”
“喚作紅豆,憐妃娘娘養了近兩年了,寶貝的很。素日喂食不假她人之手,除了娘娘,再次,能靠近的就只有白芍姑姑了。想是姑姑來了這處,貓兒聞着氣味就來了。”良辰斟了一盞茶,遞在自家小主手邊,細聲道。
“連你也知道,可見确實寶貝。”雲露放下扇子,端起茶杯卻暫且不飲,又問,“若我沒記錯,今年應是延熙四年?”
良辰低眉:“是延熙五年。想是才開了春,主子并沒把這一年記進去。”
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