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蒼越不是故意逗唐青臨玩,他是真的沒想讓唐青臨吃東西。

所以在唐青臨餓得體力不支面色發白時,蒼越握着羊腿大快朵頤,可沒有半點愧疚,但等他吃飽了,大咧咧地躺在洞口曬太陽,餘光裏掃到一旁的瘦弱人類搖搖晃晃得就要倒下,片刻愣怔之後,他才起身,面色不善地走過來,問道:“這就不行了?”

唐青臨不敢說話,他還是怕。

蒼越俯視着奄奄一息的唐青臨,随手指了下石頭上吃剩的羊肉,大發慈悲道:“我允許你吃點。”

唐青臨表情更痛苦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爬到放置獵物的石頭邊,還沒碰就聞到撲面而來的血氣和膻腥,唐青臨實在受不住,頭一歪就嘔出股股酸水來,擺手求饒:“我……我吃不下生肉。”

吃了會死,不吃也會死,唐青臨選擇後者。

蒼越嗤了一聲,“人類就是麻煩。”

唐青臨已經沒有力氣反駁了,連擡眼都費勁,他看着蒼越轉身向外走,走到洞口時自顧自地變回原形,龐大身軀一下子遮住了洞中的一切,再眨眼四周又亮堂起來。

蒼越出去了,唐青臨覺得自己大概死期将近。

半天裏幾次瀕死,他現在倒也不那麽怕了,只是覺得自己可憐,二十多歲了不僅沒見過父母,連個姑娘的手都沒牽過,還有這麽多年幾經波折,終于找到一個容身之所,結果送趟酒的功夫,又把命搭上來了。

他上輩子一定無惡不作,這輩子才這麽倒黴。唐青臨漫無邊際地想:老天爺,你能不能對我好點,至少下輩子別這麽折磨我了。

餓得沒有知覺,唐青臨連旁邊濃烈的膻味都聞不到了,眼皮剛要粘到一起,就聽見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從草間傳來,速度很快,步子卻很輕。

是狼,快要死的唐青臨突然聰明起來。

蒼越走到唐青臨身邊,張開嘴把含着的東西扔到唐青臨懷裏,不耐煩地催:“快吃,別死在我洞裏。”

烤紅薯的香味鑽進鼻間,唐青臨的思維一點一點回籠,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反應過來,慢慢伸出手,拿過尚有餘溫的紅薯,連皮都忘了剝,直往嘴裏塞。

很多年後唐青臨回憶起這個場景,已經記不清那個烤紅薯的味道,多甜多糯都記不清了,但他始終堅信,那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烤紅薯。

命就是這樣撿回來的。

唐青臨吃飽了,靠着大石頭,仰着頭小口小口地喘氣。

蒼越掃了掃尾巴,兩只前爪搭在一起,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他對唐青臨說:“等到天黑,我帶你下山。”

“謝謝。”

蒼越沒理他,直接趴下去睡了。

洞裏靜悄悄的,巨狼卧在不遠處,竟莫名讓唐青臨覺得心安。

天很快就暗了下來,蒼越從熟睡中緩緩醒來,走到洞口觀察了一下四周,回身囑咐唐青臨,“我先去外面探探情況。”

唐青臨連聲說好。

他以為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蒼越就能回來帶上他一起走,可他左等右等都聽不見那個熟悉的野草被踩倒的窸窣聲音。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洞口,借着黃昏結尾的最後一抹光,從瘋長野草的縫隙中往外看,可除了樹就是樹,連個活物都沒有。唐青臨的心懸了又懸,嘆氣嘆到一半,忽然聽見野獸朝這個方向奔跑過來的動靜,他難以分辨是誰,正張皇失措,不知該往哪裏藏時,一個黑影奔進來,直沖沖地砸在他身上。

唐青臨被紅薯救回來的小命差點又被砸沒了。

蒼越從他身上爬起來,微微踉跄之後,走到一塊方石邊坐下。

洞裏太黑了,唐青臨什麽都看不清,蒼越給他扔過來一個火折子,唐青臨便受命去點火照明。

火苗在枯枝中一點一點燃成盛焰,照亮了洞穴的四壁,唐青臨這才看清蒼越的臉,眉頭緊鎖,嘴唇少了點血色,耳朵還是狼耳的模樣,身上的黑袍也被撕扯出了裂縫。

“你受傷了?”

蒼越無所謂地仰躺在他的樹葉床上,“小傷。”

唐青臨走到蒼越身邊,看到他右肩上有明顯的傷,像是刀刃所致,“怎麽會受傷呢?難道他們發現我在你這裏了?”

“他們有些懷疑,我也懶得反駁,索性打了一架。”

唐青臨滿臉都是愧疚,聲音都帶了哭腔,連連說“對不起”。

蒼越不解:“我又不是為了你,我就是單純看不慣他們,再說了,打架很好玩啊,總比學人類洗衣做飯有趣。”

“可你受了傷。”

“這有什麽大不了的,”說罷,蒼越就伸長了胳膊,從身下壓着的一團葉子中揪出幾片,攥在手心裏,然後把擠出來的汁滴到傷口上,一套動作熟練無比,“行了。”

唐青臨愣了愣,但還是擔心,“你确定?”

“确定!”

蒼越說兩句話就嫌煩了,在變回原形之前告訴唐青臨,“再等幾日,等月圓之夜,他們都忙着交配沒空管你,那個時候是下山的最好時機。”

唐青臨點頭,他又想起來一件事:“和我一起來的老人家呢?”

“早死了,”蒼越冷笑,“呵,為了二兩銀子。”

唐青臨吓得臉色刷白,連忙往蒼越邊上靠了靠。

“我有點餓,紅薯吃完了。”他有些臊,不好意思地說。

“關我什麽事?”

唐青臨望着石頭上的肉,吞了吞口水,得寸進尺地撥了撥黑狼的爪子:“您能不能幫我拿個鍋呀?”

蒼越擡起眼皮,“你覺得可能?”

半個時辰後,唐青臨給快煮沸的湯鍋底下添了一把枯樹枝,等羊肉湯的過程有些無聊,他又問蒼越:“月圓之夜您真的舍得不去嗎?”

蒼越沒有回答,他已經睡熟了。

放松警惕的狼看起來沒那麽兇,睡着睡着還翻了個身,右爪虛虛地掃了兩下耳朵,又縮回胸前。羊肉湯的味道飄過來,但因為受了傷太過疲憊,他只動了動鼻子,沒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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