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元惠和孫少主等人走後,本就打算詢問昨夜之事的衆人一塊去了三清樓的大堂,華栖遲剛才醒來,因吸入了大量迷藥至今全身無力,大家都站着他也不好意思自己一人坐着,便邀請黎秩二人與陸晚秋一同坐下。
在三清樓,對外黎秩都交給蕭涵應付,于是蕭涵繪聲繪色地說起昨夜黎秩多機敏、多迅捷、多英勇無畏,才在神秘莫測又強悍的女鬼手下救下被裝在大|麻袋裏險些被帶走的華栖遲,最後奉上證據——一團天蛛絲。
這個故事裏華栖遲是一個十分無用的累贅,在衆人的目光下,他尴尬地接過天蛛絲,抽出兩個線頭。
“怎麽斷成了兩截?”
蕭涵驕傲地說:“是枝枝!他一手就扯斷了女鬼的天蛛絲!”
黎秩慢悠悠擡起眼皮看向他:……這話敢看着我說嗎。
現場當場就有人說起了天蛛絲的韌性與特質,武林盟十數人無一不是欽佩地看着黎秩,大抵因為先前與元惠交過手,結局未定但大家都可以猜出他身手不差,故而這一道道視線格外灼熱,黎秩不适地擰起了眉頭。
陸晚秋淺笑解圍道:“李公子能與元惠交手不敗,想必武功定然不差,碧水山莊果然是人才濟濟。”
蕭涵笑着接腔,“那是,枝枝與我自小一起長大,我不會武,他連我那份都一塊學了,別說一個小小元惠,枝枝在江湖上至少是一流高手!”
黎秩安靜地由着蕭涵給自己補充人設,衆人則是好一陣無言,聽得出來陸晚秋是在客氣,事實上根本沒有人聽說過碧水山莊是什麽來頭。
陸晚秋倒是很沉穩,“李公子的師父定是位十分了得的前輩。”
黎秩聽到這裏,點了下頭。
趕在蕭涵張了張嘴又要滔滔不絕之前,華栖遲急急插話,“昨夜大家最後一次見到裴兄和百裏師弟時,他們二人是在一起的,那女鬼許是抓不成我,轉而對裴兄他們下手。”
“不會。”黎秩道。
見他終于開口,衆人好奇地看了過去。黎秩只說:“她受了傷,而且武功很一般,同時對裴炔和百裏尋下手,還能成功将人抓走不太可能。”
華栖遲問:“動手的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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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秩點頭。
“難怪。”華栖遲面露恍然之色,随即苦笑道:“昨夜我在中藥昏迷前,最後一眼見到的是一個高瘦的黑衣女子,手裏好像帶着長劍。”
蕭涵見他們這般愉快地一問一答,不悅地插嘴道:“那肯定不止一個人了,昨晚那個女鬼跑的時候,我依稀看清她身量不高,只有這麽點。”他擡手指了指邊上一人,“很矮。”
那昆侖派弟子很是困惑,不知自己何時得罪過這位肖少莊主。
誰知看着穩重的黎秩看了那弟子一眼,竟也颔首附和,“不錯。”
那名五尺高的昆侖弟子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正巧這時武林盟一些出去找人的弟子回來了,還沒進門,聲音便先傳了進來,“華師兄可算是醒了。”
青衣佩劍的青城派弟子領着自家數名弟子進來,半句寒暄沒有,直接問:“敢問華師兄,昨夜你為何獨自一人外出?又是如何被下藥的?”
華栖遲剛才醒來,大家都還不知他昨夜遇到了什麽,紛紛好奇地看向他,華栖遲哭笑不得道:“我昨日收到了信。”華栖遲神情有些為難,嘆道:“是曾與我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讓人送來的信,她說想見我一面。”
聞言不少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蕭涵迷茫地看向将他們圍起來的武林盟弟子,“這是怎麽了?”
陸晚秋斟酌片刻,說道:“我記得,華師兄前不久,剛與華山派掌門之女定了親,華師兄你……”
陸晚秋未盡的話意思已十分明顯,蕭涵更是直接譴責:“你這個渣男,既然已經有了指腹為婚的未婚妻,為何又要同華山派掌門的女兒定親?”他說着,越發堅信了自己先前的猜測,“說不定就是因為你負了你的未婚妻,所以才會被人盯上,想把你抓走。”
見他越說越沒譜,華栖遲解釋道:“入華山拜師前我們已經解除婚約,前段時間她送信來說家中出事請我相助,我當時不在門派中,再去找她時,她也早就沒了下落,我心中有愧,這次她送信來,我才想去見她一面。”
陸晚秋理解的點點頭,“原是如此,我等錯怪華師兄了。”
衆人也都有些不好意思。可那青城派的弟子顯然不買賬,他追問道:“既然如此,那華師兄的未婚妻現在何處,又可知我家少主的下落?”
“那信是僞造的,我昨夜去城西約好的地方時并未見到她,進了那屋子便嗅到一股濃香,我當時察覺不對,但很快就被人用飛針所傷。”華栖遲側首露出脖子後淺紅的針孔,“這針上迷藥比我聞到的迷香更厲害。”
青城派的弟子仍是不信,“華師兄明知近來局勢緊張,收到信後還是出了門,華師兄,我只問你,那封信真的是他人僞造嗎?”
他的語氣咄咄逼人,其他人都看得出來,華栖遲身後的華山派弟子有些不悅,“葉師兄這是何意?難道是懷疑我大師兄包庇賊人不成?”
“難說。”那葉師兄冷笑道:“你華師兄出事前,你們華山派可好好的,而且也只有你家華師兄被人救下,可不叫人好奇嗎?眼下我家少主已快半月沒有消息,生死不明,我們也只能将盼着能在你家華師兄這找到線索。”
華栖遲攔下身後的師弟,正色道:“我知葉師弟心急,只是我昨夜的确沒有見到人,我也想盡快找到線索,但那些賊人實在太過狡猾。”
同是武林盟中六大門派的弟子,看這架勢是要吵起來,蕭涵跟黎秩都默契地閉上嘴坐在邊上看戲,黎秩甚至在慶幸那些人終于不再留意他們。
雙方正要繼續争論,卻聽陸晚秋沉聲道:“我師弟也失蹤了。”
陸晚秋站了起來,神情凝重地看向大堂中各門派的新人們。
“我知道大家都很着急,正如華師兄所說,賊人确實狡猾,哪怕我等翻遍了金華也找不到人。眼下前輩們追查紅花令的幕後真兇也刻不容緩,将三清樓與失蹤的同道們交給我們,是對我們的信任與歷練,我不希望沒找到人之前,我們自己反而亂了起來。”
陸晚秋顯然很有其父風範,嚴肅起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又搬出那套武林盟同道同氣連枝除魔衛道的說法,哪怕是給武林盟主一個面子,三清樓中各門派早有異心開始各自行動的弟子們都暫時壓下了對同道的質疑。
華栖遲與那葉師兄之後果然也都沒有再當着她的面争執。
到了最後,在陸晚秋的安排下,大家都散了,不過六大門派的一些弟子留了下來,似乎有話要說。
主動随大流出來後,蕭涵忍不住跟黎秩道:“看來六大門派內部也不合啊,自家找自家的人,難怪一直沒找到人,華山大師兄的話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我覺得青城派的人懷疑的不是沒道理,而且……”蕭涵看了看後院四周,壓低聲音湊近黎秩耳邊說:“我覺得他們也在防備我們,從一開始就沒人跟我們說要找什麽人,現在開小會也要背着我們,難道就因為我們不是六大門派的人,是怕我們會走漏風聲嗎?”
黎秩一點反應都沒有。
“……也對,人家可是六大門派。”
蕭涵洩氣了,目光亂飄到了黎秩手裏那一根的青竹上,繼而盯着他清瘦單薄的身板看了半天。
“之前都沒發現枝枝身上帶了根竹子,枝枝平日裏都藏在哪裏?要不是仔細看,我都以為這是燒火棍。”
黎秩眉頭一皺,指尖擦過竹蕭上的小孔,“……你見過燒火棍?”
蕭涵搖搖頭,眼珠子一轉,羞澀地笑了起來,“枝枝今日為我出手打人了,我好開心啊,這是不是說明我在枝枝心裏也變得重要了一點呢?”
黎秩懶得理他那些胡話,只舉起手中竹蕭道:“這叫簫。”雖然糙了一點……但是他親手做的竹蕭!
蕭涵啊了一聲,盯着黎秩手裏十分簡陋的青竹八孔洞簫看了許久,到底是沒能挑出來可以好看的點,便敷衍地贊了一句,“那挺好的。”
黎秩沉默下來,手背上忽然被溫熱的手心覆蓋,他毫不客氣甩開蕭涵的手,冷幽幽地看着他。
蕭涵解釋道:“我以為我們可以牽手了。”蕭涵看着手心,嘆息道:“剛剛枝枝才為我打人來着。”
黎秩道:“你知道我剛才一直在。”
“什麽?”喜色慢慢湧上蕭涵那雙驚詫的桃花眼,“原來枝枝根本就沒走?枝枝一直都很關心我啊!”
黎秩看着他格外天真的表情良久,都沒發現一絲破綻。
蕭涵笑着忽然嘶了一聲,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黎秩斜了一眼,便見他掌上多了許多道細小血痕,應是擦傷,并不嚴重,血跡也早就幹了。
“好疼。”蕭涵快速擠出眼淚道。
黎秩皺眉,“何時傷的?”
蕭涵想碰又不敢碰,搖頭道:“不記得了,剛剛才覺得疼。”
他們這幾天一直在一起,只有剛才分開過片刻,應該就是他在黎秩與元惠交手無瑕顧及時不慎傷到的。
黎秩眼裏滿是嫌棄。
蕭涵眨巴眼睛,臉上的得意和狡黠根本遮掩不住,舉起手說:“不過只要枝枝吹吹就不疼了。”
黎秩皺了皺眉,轉身就走,只說:“你先回去,我找點藥。”
蕭涵本想跟上,但看黎秩好像心情不大好便沒敢追,乖乖的捧着自己的手站在原地目送黎秩遠去。
黎秩去找陳清元,恰好陳清元剛去看過華栖遲回來,黎秩要外傷藥他直接就給了,聽說是那位有趣的貴人受傷了,還不要藥錢,順道跟黎秩說了些自己聽到的有關剛才六大門派弟子開小會的八卦。據說青城派是暫時安撫好了,但丢了人的幾個門派到底是不服華栖遲,只有沒有男弟子也沒有出事的仙霞派站了出來表示信任華山派。
想到還有個蠢世子在等他,黎秩沒說幾句話便回房去了。
豈料推開房門,一陣淡淡的霧氣便當頭湧了出來,黎秩頓了頓,遲疑地踏進門檻,随即沉下臉反手關門,面無表情地看向泡在浴桶裏的某人。
“枝枝!”
原先懶洋洋趴在浴桶邊沿的蕭世子也是一臉震驚,随後雙手環胸試圖遮住光裸的胸膛往後縮了縮,活像被惡霸調|戲的良家婦女,“你回來了……”
黎秩只掃了一眼那片格外白皙又肌理分明的結實胸膛便移開視線,看向蕭涵那雙被熱氣蒸的濕漉漉的桃花眼,捏着手裏的藥瓶欲言又止。
而蕭涵維持着這個姿勢許久都沒等到回應,着急地看向黎秩,又咬着唇低頭,羞澀糾結的模樣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少頃後化作一句——
“枝枝,你把人家都看光啦,不可以不負責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