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華栖遲和裴炔幾人反應過來,一骨碌爬起來擒住元惠。元惠肩上的傷不輕,卻不致命,掙紮時力道很大,還不忘怒視着偷襲他的黎秩。

黎秩視若不見,慢悠悠走過來,手裏還是那支短了一截的青竹簫。

蕭涵呆呆眨了眨眼睛,扔掉手裏的刀笑着湊過去,“枝枝是怕我會有危險,所以才出手相助的嗎?”

黎秩腳步一頓:……

他冷着臉盯着蕭涵,這人怎麽什麽時候都見縫插針地占他便宜呢?

忽地,身後傳來元惠的嘶吼,桑柔的疾呼同時響起:“小心!”

黎秩背對他們,沒看到發生了什麽,對面的蕭涵卻看得清清楚楚,狂暴中的元惠用內力震開押着他的華栖遲和裴炔,而桑柔等人剛才松了口氣歇息,便見到元惠拔出肩上傷口的黑刃短劍,手臂揚起砍向黎秩背後!

看到黎秩背後掠起的那道暗黑劍芒時,蕭涵下意識伸出一只手臂,卻沒能及時拉開黎秩,只因在他之前,黎秩不緊不慢地回身對上了元惠。

在短劍落下之前,一只蒼白修長的手竟更快地扣在元惠自己暴露出來的脖頸上!黎秩表情輕松,看去一點也不費勁地将元惠像拎雞崽似的拎了起來,看他腳下懸空,面色因窒息而通紅痛苦,手中武器哐當掉在地上。

這種神來之手,一舉定乾坤的場面給人帶來的震撼,不亞于桑柔一個清瘦的妹子肩抗八尺壯漢裴炔手提英挺少年百裏尋在無人的大街夜奔。

若說剛才黎秩是偷襲取勝,眼下毫不費勁就破解掉一場危機……

在場衆人無不震驚。

蕭涵也是目瞪口呆:枝枝你的病弱人設真的不适合這麽狂野的動作!

元惠很快沒了力氣撲騰,喉間也只能發出粗重的氣音,不住翻出眼白,而黎秩只是慢條斯理地望着他說:“用我的劍對付我,你是第一個。”

他的語調太輕,但叫人莫名感到背後一涼,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盯緊元惠被扼住的脖子,仿佛下一刻就能聽到咔噠一聲徒手掐斷脖子的聲音。

“且慢!”華栖遲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伸出手喊道:“請李少俠留他一命,待盟主回來再做定奪!”

Advertisement

衆人驚醒,再看着黎秩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誰都不敢再輕視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莊裏出來的人。

黎秩聞聲偏頭看向華栖遲,眼神淡漠,沒說放,也沒說不放,手裏的力道也沒放輕,唯有從元惠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能看出他的力氣有多大。

華栖遲被那雙冷幽幽的眼睛看着,心下忍不住一個抖擻。

還是蕭涵好心,他自顧自撿起了黎秩的短劍,在袖中取出一張手帕仔仔細細地擦起上面的血跡來,一邊勸道:“枝枝,他說的有道理。”

黎秩這才慢吞吞地将人松開,看向蕭涵擦劍的手。

殷紅的血沾染到了雪白的錦帕上,顯得格外突兀。

元惠雙腿一軟,滑倒在地,狼狽而又貪婪地大口喘息起來,一幅不省人事要昏厥過去的模樣,連華栖遲将他雙手反押在身後都沒反應。

在場還算鎮定的也就是與黎秩交手過的桑柔,她身旁的谷雨目光在黎秩蕭涵二人之間再轉到華栖遲那邊,然後好心地捐出了一截天蛛絲。

用刀劍難斷的天蛛絲将元惠牢牢綁好,衆人才敢真正放松下來,而蕭涵把短劍擦幹淨還給黎秩時,武林盟的少俠們已經将孫少主帶了回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跑走又浩浩蕩蕩地跑回來,衣着頭發比先前還淩亂,不知前情的還以為他們是吃霸王餐被青樓趕出來的,實在有礙瞻觀。

同樣的,孫少主的臉也比剛才更腫了,估計就是他親媽站在面前,也認不出來這個豬頭是誰了。

将活着的兩個七星堂弟子和孫少主一起綁好,華栖遲便等人告辭,同時也對桑柔二人心情複雜地道謝。

怎麽說呢,要不是桑柔和谷雨幫忙,他們根本沒法打元惠。至于黎秩,目前衆人不約而同地選擇閉嘴。因為他一開始坐視不管,然而一出手就是吓死人的那種,大家對他的舉動都有些不滿,只是誰都不敢說他做的不對。

桑柔盯着黎秩手裏的青竹簫,忽然道:“可惜今夜時機不對,希望日後能有機會再與你比劍。”

這時華栖遲等人才敢光明正大地看向黎秩,其中以百裏尋的眼神最為炙熱。他們這才意識到,這個叫李知的平凡書生出手時并不那麽平凡。

卻聽桑柔又問:“敢問閣下手裏的劍可是星隕劍?我曾聽聞五年前西北一帶匪患猖獗,曾有一名少俠負劍清剿了當時最為兇狠殘暴的一個山頭,他手裏的劍便如閣下的劍一般不到二尺,劍刃發黑,卻鋒利無比,削鐵如泥,這位神秘的星隕劍主便是因收割了那座山頭不少馬匪人頭而名震一方。”

五年前就在西北殺馬匪的星隕劍主?衆人居然都下意識信以為真,可黎秩面貌很年輕,五年前便在西北揚名的話,他當時到底才多大?

黎秩卻說:“再相似也不過一塊廢鐵,我不記得我去過西北。”

桑柔顯然不信,廢鐵能有如此鋒利,十數步外穿透元惠的肩胛骨?

蕭涵看看黎秩,也笑說:“你們都忘了嗎,枝枝失憶了,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或許是去過的吧,他以前很喜歡到處游歷,還不肯帶上我。我家枝枝就是古道熱腸,拾金不昧還樂于助人,幫官府殺馬匪也是他會做的事。”

衆人聞言,都用怪異的眼神看向蕭涵,剛才是誰見死不救站在一邊看戲?這位眼瞎的少俠,你确定你說的古道熱腸的人是那個冷面書生嗎?

大家心知肚明,但沒人敢開口。

于是桑柔失望地讓他們走了,只有谷雨和葉蔓留在老宅,她們或許會很快結伴離開,或許會因為之前的罅隙分道揚镳,這是最壞的可能。

押着七星堂的人和元惠回三清樓的路上,目睹黎秩出手的幾人總是不由自主地偷看黎秩,蕭涵則是護犢子似的将人護在身邊,時不時回頭瞪一眼百裏尋。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見過黎秩出劍後就一直盯着他不放。

蕭世子是不愛忍氣吞聲的,邊走邊故意感嘆道:“今夜多虧了陸姑娘和薛姑娘,沒想到,一群大男人到了危急時刻居然要兩位姑娘來保護。”

是因為他們都被下過藥功力被壓制啊!華栖遲真的很想解釋。

其他人也同樣心情複雜,羞愧中又暗恨蕭涵這人怎麽那麽毒舌。

陸晚秋與薛菱都受了傷,兩位姑娘也不需要誰背誰扶,互相攙扶着走回去并不拖後腿,聞言都只笑笑沒說話,可見兩人平日關系的确不差。

一個人的戲是演不下去的。蕭涵啧了一聲,對衆人投以非常失望的眼神,而後拉着黎秩慢吞吞地走到隊伍最後面,黎秩便奇怪地看他。

果然,蕭涵壓低聲音跟黎秩說:“那個元惠應該不是七星堂的人,桑柔說他師父是個和尚,我猜那個和尚就是我一直在調查的那些人。”

黎秩眼裏的光亮了起來,但沒有問蕭涵為什麽調查那些人。

蕭涵又說:“我得找個機會審問他。”

看在銀子的份上,黎秩垂眸思索了下,說:“回去後再說。”

也只能如此了,蕭涵點點頭,神色難得多了幾分正經。

一路回三清樓,因為人多勢衆且行為怪異,衆人從夜市經過時收獲了不少視線,那群換過裝的少俠們個個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好像有人看透他們的本質,看穿他們這段時間的經歷,一想到這無不對桑柔谷雨恨得牙癢癢。

所幸這一路緊趕慢趕熬過去了,三清樓內格外平靜,只餘幾盞燈籠高懸門前,踏進燈火如晝卻空無一人的大堂時,衆人都看出了異常。

“怎麽沒人?”

蕭涵問:“沒人在點那麽多蠟燭,這麽浪費,誰家弟子幹的啊,回頭記得讓他們掌門出來給銀子。”

衆人雖然都有這樣的疑惑,可聽到這話,還是沒忍住離蕭涵遠一點。這個人的思維和行為簡直跟他們格格不入,太市儈,太壞了!

蕭涵嘟囔一句人三清樓樓主賺錢也不容易,看着他們準備上樓找人,閑得扯上黎秩坐下喝茶,奈何剛提起茶壺,樓上徒然響起“啊”的一聲。

正準備坐下來放松一些的武林盟新人紛紛站直起來,循聲看去,二樓上出現不少黑衣人,樓中剩下的弟子們都被押着提出來,而方才上樓喊人的青城少主簡直倒了八輩子黴,脖子上架着刀被黑衣人從樓梯口押下來。

“華師兄救我!”

不過片刻,十數名蒙面持劍的黑衣人已經押着原本留在三清樓中的二十多名弟子與三清樓的管事仆從下來,門口也被兩個黑衣人攔住,很快将剛才回來的一行人包圍起來。

“你們也是七星堂派來的人。”身為六大門派新一代弟子之首,華栖遲義不容辭出面與黑衣人會談,語氣早已是篤定他們只會是七星堂的人。

押着青城少主的黑衣人之首拉開面巾,露出一張冷峻的臉。

“三叔!”孫少主含糊不清地喊道。

“果然。”華栖遲冷笑道:“孫三當家大駕光臨,怎麽不提前告知我等一聲?”他發現那些被押着的人顯然不對勁,又問:“他們怎麽了?”

“下了點讓他們沒力氣的藥。”那位孫三當家看向孫少主,眼裏略過一絲幸災樂禍,嘴上卻安慰他說:“少主莫怕,我們這就來救你。”

一聽這話,裴炔将一路帶回來的刀架在了孫少主脖子上。

孫少主吓得渾身哆嗦,聲音帶上哭腔道:“三叔快救我!”

“等殺了他們,三叔就來救你。”

華栖遲等人聞言俱是面色煞白,華栖遲冷冷道:“盟主與六大門派的高手還在七星堂,孫三當家今夜若敢動手,難免不會走漏風聲,屆時他們直搗黃龍,七星堂也難以抵擋。”

孫三當家不以為意道地說:“那就兩邊都端了,到時候武林正道的高手和年青一代都沒了,才能激起各門派的憤怒,聯合起來誅滅魔教。”

“你們還想誣陷伏月教!”

聽到這話,孫三當家嗤笑道:“你們的死不過是個引子,你們武林正道不是早就想剿滅魔教了嗎?給你們機會不好嗎?不必感激我。”

武林盟衆人皆面露怒容。

孫三當家很快吩咐道:“動手。”

“等等!”看見那些黑衣人真的舉起刀要對手下邊渾身軟綿無力的弟子們動手,華栖遲心下大驚,疾呼道:“你們的少主還在我們手上!”

那些黑衣人果然猶豫了一瞬,然而孫三當家再一揮手,他們便又聽話地舉刀準備動手。見狀連黎秩都有些坐不下去,皺着眉看向蕭涵。

“你們不能這樣!”

被黑衣人押着的人群裏響起一聲暴喝,一個身材單薄的年輕人護在了一對皆着白衣面色蒼白的姐弟面前。

蕭涵和黎秩看了一眼,認出那是小陳大夫還有莫家姐弟。

黑衣人自然不會聽他的話,眼看着黑衣人舉刀,華栖遲急忙向裴炔示意,讓他抓着孫少主上前,“你們若敢動手,我們就殺了他!”

孫三當家手裏的刀也貼上了青城少主的脖子,“那就試試看。”

兩位倒黴被挾持的少主遙遙相望,都控制不住掉下眼淚。

孫三當家再次吩咐,“動手!”

“等……”華栖遲急得想拿着刀沖上去,若是這些弟子真的出事了,他怎麽對得起盟主與諸位前輩的信任?

黎秩和蕭涵也都站了起來,盯緊了黑衣人手裏的刀。

只見雪亮的刀鋒高高揚起,倘若落下,陳清元腦袋就得搬家。

也就在這一瞬,不知什麽東西打在刀刃上,叮的一聲在大堂中清脆回蕩,黑衣人手裏的刀竟被打掉!

孫三當家也是面露驚愕,與武林盟衆人齊齊朝門前看去。

大堂門前倚着一高瘦的紅衣女子,妝容精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們,玉一般白皙瑩潤的五指間,把玩着一把短小的飛刀,尾端綴着紅繩。

“孫三當家今夜好興致,怎麽跑來三清樓大開殺戒了。”

女子豔紅的唇一開一合,吐出低沉沙啞雌雄莫辨的魅惑嗓音,将大堂裏的部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然而看清楚這女子面貌的蕭涵和黎秩……

蕭涵和黎秩對視一眼,再看看女子身上輕薄的紅紗裙,難得默契地一塊躲到了華栖遲幾人身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