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黎秩再一次萌生了跑路擺脫那見鬼的伴侶合約的念頭,蕭世子可從來沒說過他會在合約期間給自己加那麽多戲,簡直令人發指,然而這一次他非但沒有得到一個銅板,還損失了五十三兩私房錢,目前蕭涵還欠着他千兩巨款……
忍了。黎秩閉了閉眼,在蕭涵身後走出去,面色冷硬,多半是被蕭涵給氣的,他冷冷道:“好。”
都說藝高人膽大,黎秩從來不怕陰謀圈套,也不想跟蕭涵再待下去,否則他就要忍不住打人了。
于是桑柔提出請黎秩移步到後院中寬敞的花園裏比劍時,黎秩很快就點了頭,壓根沒搭理蕭涵,蕭涵要去追,谷雨卻先攔在了院門口。
見狀華栖遲等人都戒備起來,蕭涵也氣道:“你攔着我幹什麽?”
谷雨同樣沒好氣地哼道:“桑姐跟你那小相公不過是比劍,她原先還輸了,我都不擔心,你們怕什麽?正好,我也有一筆賬要跟你算。”
這話是個道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華栖遲還是有些躊躇,打算跟過去看看,前路卻被葉蔓不動聲色擋住。
谷雨抱着雙臂站在院門正中間,朝蕭涵揚了揚下巴,“現在該輪到我清算了,肖遠之,肖少莊主是吧,上回的一掌之仇,你可還記得?”
“不記得。”蕭涵就是記得也說不記得,他探頭看向院外,黎秩的背影早就不見了,臉上便立刻寫滿了不高興,“怎麽,你想打我啊?”
谷雨挑眉,“是啊。”
蕭涵道:“你要是動手我就喊人了。”
谷雨道:“你的小相公已經走遠了,你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蕭涵呵呵一笑,指向華栖遲,“這不是還有武林盟的同道嗎?”
華栖遲剛張開口,就被谷雨搶了先,“私人恩怨,與旁人無關。非要多事,那你們也別想帶人走了。”
華栖遲神情一肅,“看來姑娘并非誠心放人。”
谷雨還真的承認了,“是啊,你們那群同道在我這住了那麽久,吃穿住花費了我多少銀兩,現在說走就走,我可沒有那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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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炔冷聲道:“我們要走,你未必攔得住。”
蕭涵一聽脊背當即挺直起來,背後有靠山就是不一樣。
谷雨冷冷一笑。
“她攔不住,你們覺得少爺我能不能攔得住?”
一個嚣張的笑聲傳進小院,谷雨張嘴的動作都僵住,在院中衆人紛紛朝她看來,俱是神色戒備時,她連忙擺手說:“不是我說的!”
自然不是她,那是男人的聲音。葉蔓面露驚慌,“谷雨姐姐快過來!”
谷雨這才意識到身後有人,快步跑到葉蔓那邊。
廳堂裏明亮的燭火透出門窗,隐約照見正走到院門前的人的面孔。
“孫小狗!”谷雨驚呼。
門前的人正是孫少主,他面上鼻青臉腫的甚是狼狽,一進門,就惡狠狠地蹬向讓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蕭涵,“就知道桑柔那死丫頭不會老老實實聽話,正好,今晚幾大門派的人都來齊了,那就一個都別想走!”
在他身旁,背着長劍的灰衣人元惠銳利的目光略過衆人。
不知是否是錯覺,一行人感覺到一股殺氣壓頂而來。而除了元惠,孫少主還帶了數名七星堂的弟子。
聽到聲響,在隔壁屋裏的武林盟新秀們也都跑了出來,一個個改頭換面似的,面上的脂粉還未卸幹淨,頭發也衣服也都是亂糟糟的,就都跑了出來問怎麽回事,一見到孫少主和他身後那群堵住院門的人,紛紛噤聲。
“桑柔呢?”元惠望向谷雨。
谷雨咬了咬唇,面色變得凝重起來。她說過自己和桑柔在七星堂報仇失敗是被幾個神秘高手拿下,元惠就是之一,見到元惠和孫少主出現,她很快明白對方要做什麽,也慶幸桑柔剛才出去了,她冷笑道:“關你屁事!”
元惠神情未變,但他抽出了背後的長劍,“那丫頭不見了,這老宅裏其他地方也許還有人,不能讓他們活着離開,先殺了這裏的人再說。”
院中衆人聽完臉色都很是難看。
“孫小狗,你敢動我?你別忘了你爹還要我們辦事!”谷雨怒罵道。
“你算個什麽東西?別說是你,就是桑柔在這裏我也照樣要殺,以為我爹真想讓她回七星堂?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孫少主甚是厭惡地瞪了谷雨一眼,随後咬牙怒視已經躲到人群後的蕭涵,“還有那家夥!”
他伸手一指,大家不由自主讓開路回頭看去,這才發現蕭涵都已經默不作聲地退到房間門前了,見被人發現,他謙和一笑,朝衆人打起招呼,“我是碧水山莊的少莊主肖遠之,初出江湖,第一次遇到這麽多江湖朋友,不想竟有幸能遇到孫少主,請多指教。”
衆人好一陣沉默。
孫少主也被他這幅仿佛記憶全失般沒事人的态度吓得懵了一下,手指抖了抖,半晌後才怒喝道:“放你娘的狗屁,來人,給我弄死他!”
七八名七星堂弟子皆應聲取出武器。谷雨心道不妙,指縫間寒光一現護在葉蔓身前,再看武林盟那群人都躲到華栖遲身後,谷雨面露懊悔,她平日給那些人下的藥,藥效還在……
也就是說,就算是新人之首的裴炔和華栖遲都在,他們身上藥效未散也使不出內力來,除了陸晚秋和薛菱,加上她只有三人有能力反抗!
可誰也不是元惠的對手啊!
“一言不合就打人啊。”蕭涵面上的假笑維持不下去了,眼珠轉了轉,趕緊跑到目前看着是這院子裏目前實力最強的人——陸晚秋和薛菱身後,絲毫不顧及顏面,“我不會武功的啊,都是同道,你們一定要救我啊!”
谷雨忍不住氣道:“拿你那天打我的本事來反抗啊!就是喊你那小相公來救命也比躲在女人背後強吧!”
七星堂的弟子迅速将武林盟衆人包圍成一個圈,華栖遲和裴炔、百裏尋等人力氣還未完全恢複,但也都做好準備護在同道們面前。
聽谷雨這麽一提醒,蕭涵驚喜道:“對啊,我還有殺手锏。”
沉寂的後花園中,桑柔興致勃勃地抽出了長劍,神情慎重。
“我在西北學劍多年,這兩年來鮮有敵手,我以為自己的武功已經足夠可以報仇,但沒想到,回到七星堂的第一次出手,就被元惠打敗了。”
黎秩靜靜看着她不說話。
桑柔便只好尴尬地接着說下去,“你的功夫很好,與你過招,讓我受益匪淺,我發現了讓自己難以寸進的缺點,所以很想再與你打一場。”
黎秩道:“我沒興趣教人功夫。”
桑柔臉上浮現出幾分羞愧,只是還沒有開口,就見黎秩面色一沉,猛地看向一個方向,那是他們來時的路,很快,一聲呼救被晚風吹來。
桑柔有些驚愕,正打算回頭詢問黎秩,卻見眼前一道青影略過,還道是眼花了,再回頭人已不見,她面色大變,也跟着黎秩跑回小院。
此時在小院內,混戰已經開始了。
華栖遲和裴炔、百裏尋還有幾位姑娘已出手,卻都不是元惠的對手,一群被藥力控制內力的少俠們不得已使出花樣百出抵擋七星堂的人。
混亂的背景中,蕭涵一個人躲到院牆下,仰天大呼,“枝枝!枝枝快回來救我!孫小狗要殺我了!”
孫少主怒不可遏,指着離蕭涵最近一名七星堂弟子,“廢物!還不快去給我割了這混蛋的舌頭!”
那名七星堂弟子很快應聲,随即舉刀沖向蕭涵,不料跑到半道迎面襲來幾道銀光,他快速舉刀格擋。
蕭涵愣愣看着七星堂弟子的舉動,而後聽見有人在叫他不打就趕緊躲起來,循聲看去,谷雨正一臉嫌棄地看着他,他眨眨眼睛,正要道謝,餘光瞥見那弟子再度舉刀襲來。
眨眼間刀鋒已到面前,蕭涵急忙又喊了一聲:“救命啊!”
話音落下,他用一個極其難看的姿勢滾到一邊,幸好躲開了那一刀。只可惜對方很快又追了上來,蕭涵此刻還蹲在地上沒來得及站起來……
“等等!”蕭涵一邊喊着,一邊下意識擡手擋在面前。
這是很危險的動作,倘若對方的刀落了下來,他的雙手必定會受傷,除非他可以做到空手接白刃。
就連谷雨,見到這一幕也不禁為他心驚,奈何她也是自顧不暇,元惠的劍也到了面前,谷雨不敢接招,忙運起輕功往後掠去,幸好原本在左右同樣糾纏着元惠的陸晚秋和薛菱出手,長劍與銀鏈截住了元惠的劍招。
谷雨退到院牆下,面紗早被剛才的打鬥扯斷掉落,她急急看向往蕭涵,琉璃似的雙眼倏然亮起了光。
那七星堂弟子的刀被一支簡樸的青竹簫攔下,持簫的手蒼白瑩潤,修長漂亮,說一聲玉為肌冰為骨也不為過,但主人卻只有着平凡的面貌。
青衣單薄的青年回首望向蹲在地上的蕭世子,眼裏既有無奈,也有惱怒,“還不起來?你在等死嗎?”
“他奶奶的……真的來了啊!”谷雨喃喃道,忽覺一道冷風偷偷襲來,她急忙側身,艱險與那刀鋒擦肩而過,手中天蛛絲正要發出,卻見一道銀光在斜裏竄出來,直直挑飛刀鋒。
劍尖在空中揮出一個弧度,七星堂的弟子已捂住脖子抽搐到地。
下一刻,桑柔已經走到她身邊詢問:“沒事吧?”
谷雨搖頭,又猛地看向葉蔓,葉蔓不會武,此刻躲在院牆下,身後一名七星堂弟子正在靠近她!
桑柔眉頭一緊,握着劍快步上前。
而在蕭涵那邊,青竹簫打在那弟子後頸,輕易讓人倒下後,蕭涵已後知後覺地擡起頭來。
一見到黎秩冰冷的臉色,嘴一癟,竟直接撲上去抱住黎秩大腿!
“枝枝!你終于來救我了嗚嗚嗚……”
黎秩額角青筋抽搐,動了下竟沒能踹開這一大坨累贅,他冷冷地看着蕭涵的發頂,“我數三下,你再不起來,我就殺了你,一,二……”
不到三,蕭涵就一骨碌爬了起來,正色道:“我起來了!”
桑柔雖然不如黎秩,但三兩下解決孫少主帶來的那些弟子不成問題,唯一的麻煩就是元惠——他一個人,就足以解決這裏的所有人。
這是這裏很多人的想法。
桑柔解決完最後一個弟子後,看到谷雨和陸晚秋薛菱三人艱難糾纏中的元惠,也加入了戰局。
有了桑柔這個助力,武林盟的新秀們可算能放松下來。
而孫少主身邊的人都倒下了,黎秩的出現,元惠又一時抽不出身來,讓孫少主心下不由膽顫,生怕蕭涵會讓黎秩來取他性命,或是桑柔和谷雨,或者是那群武林盟的人反應過來要他的命,對面那麽多人,就算武力被壓制了,加起來體重也能壓死他!
孫少主親眼見識過桑柔劍下不留情一劍殺一人的場面,心裏早就被驚恐占據了,此時趁着無人留意,便貼着牆往院門走去想要溜走。
不過他今日運氣實在不好,蕭涵剛同黎秩撒嬌完,見到一個圓潤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立刻跟武林盟的人說:“快追!孫小狗要跑了!”
孫少主聞聲被門檻絆倒,回頭瞪蕭涵時看到武林盟一幹狼狽的少俠們果然面露怒容朝他看來,孫少主心跳如雷,手忙腳亂爬起來跑出小院。
那群少俠們也浩浩蕩蕩地追了上去,華栖遲并不阻攔,他們都撿起地上散落的刀上前,幫忙擒住元惠。
華山劍法乃武林一流,裴炔又是以劍法聞名,雖說沒能使用內力讓他們的實力大大打折,可好歹也能讓桑柔幾人輕松一些,幾位年輕的姑娘到底實力不濟,身上已多多少少有了幾道血痕,百裏尋看到後也跟上兩人。
元惠被七名年輕的武林新秀圍攻,武器交疊襲來,不留一絲空隙,一時間也實在無法破解困局。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而餘下三人中,不會武功的葉蔓躲在院牆下滿臉擔憂,黎秩站在另一邊靜靜凝望着戰局,蕭涵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黎秩無法忽略那道視線,冷着臉看向他,“你要說什麽?”
蕭涵眨眨眼睛,又看看元惠那邊。
黎秩當做看不懂。
忽地,幾聲痛苦的悶哼同時響起,原來是元惠用內力震開蒼蠅似的纏繞在他身邊的幾人,幾人接連倒地,手中兵器哐哐掉落,無一人例外。
“好厲害!”蕭涵不由驚嘆。
元惠眼下只想把這些蒼蠅都解決掉,離他最近的裴炔無疑是第一個下手的對象,他的耐心已經用完了,神情冷漠地走到裴炔面前。
那柄長劍動了,裴炔一時間卻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薛菱心下一急,顧不上胸腔窒悶的內傷,爬起來手中一動,銀蛇便飛竄而出,纏在了元惠脖子上。
元惠握住銀鏈想要扯斷,他力道極大,薛菱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她咬了咬牙,用盡力氣将銀鏈往後拽去,陸晚秋和桑柔趁機偷襲。
可惜她們的意圖很快被元惠發現,趕在劍來之前,元惠嘶吼着用力扯斷脖子上的束縛,銀鏈崩斷,薛菱果然跌倒,元惠則快速握劍斬向陸晚秋。
陸晚秋只覺虎口頓時被麻痹占據,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掀開,連劍帶人,倒在半丈外再起不來。
但随後的桑柔選的時機極好,在元惠力氣耗盡時格擋住了他的劍。
螞蟻并非不能撼動大象,元惠深知此刻倘若有人再出手自己會十分危險,他必須先解決掉桑柔。
同時看到空門的還有蕭涵,在又一次與和黎秩較量耐心的比賽中,他見到幾位姑娘的堅持,眼裏略過一絲糾結,忽然從黎秩身邊跑了出去。
黎秩淡漠地看着那個雪青的背影撿起裴炔落下的刀,朝元惠跑去,眸中未知的光微微閃爍,仿佛是在開心,那雙眼眸在此刻好看到了極致。
蕭涵沒有看到,他只知道時機快要消失,桑柔快撐不住了,這樣緊急的情況下,他眼裏的時間流淌得格外的慢,也讓他覺得自己跑得也很慢。然而在他即将來到元惠身邊時,一道詭秘的黑色劍芒徒然擦過他身側!
蕭涵才剛剛留意到那道古怪的劍光,眨眼間,那道劍光已經隐沒在了灰色的衣料下,元惠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蹬向穿透右肩的短劍。
劍刃是與衆不同的暗黑色,還剩二指未曾沒入血肉的劍刃在清淩淩的月光下反射出瑰麗而冷漠的光芒,元惠身上的力氣在這一瞬間被抽幹。
蕭涵停了下來,看着元惠失力倒下,又與在場所有人一樣,呆呆地看了看他肩上那短劍的青竹劍柄,而後慢慢回過頭,不可思議地看向黎秩。
見到世子的蠢樣,黎秩愉悅地挑眉,面上是高高在上的驕傲。
讓你動手時不出手,等你想出手,這個風頭就輪不到你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