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沒有貌美的燕公子,?只有相貌平平的黎秩,真是令蕭世子失望了。
事實上,黎秩壓根就不知道燕公子是不是真的存在。
蕭涵抹了一臉近乎透明的膏藥,?一邊揮手扇風一邊流淚。
“我太倒黴了,只差一點點,?我就可以見到枝枝的真容了,沒想到白讓百裏尋那小子撿了便宜!”
因為世子爺嬌生慣養,皮肉嬌嫩,上回在三清樓戴人|皮面具太長時間,?似乎是因為過敏險些爛臉,?可又不得不繼續易容,?黎秩只好用自己的易容方法給他做了局部易容。
幸虧蕭涵臭美,?易容也要夠俊美,貼近真容,?才叫他後面不得不露出的過敏的皮膚看起來不那麽突兀,只不過有些許微紅,這倒是好解釋。
只是他這臉還是得上藥,?也時不時得卸掉易容透透氣。
黎秩昨夜沒精神,?現在見他回來了,?便給他卸掉易容上藥。黎秩坐在桌邊鼓搗易容的道具,?不打算搭理蕭涵的怨念,?他會忍不住翻白眼的。
蕭涵臉上的藥膏很是清潤,很快滲透進皮膚裏,他臉上的紅團已經完全消了,?不過眼下讓他憂愁的已經不是他絕美的臉蛋,而是他竟然錯過了看到黎秩真容的機會,就差那麽一點點……蕭涵渾身散發着幽怨的氣息。
黎秩心下鄙視蕭涵膚淺至極以貌取人,忍無可忍冷冷道:“這次打發了百裏尋,難保他不會再來。”
于是蕭涵幽幽看着他道:“百裏尋那小子好像很在意枝枝啊。”
黎秩皺眉,“也許我們以前見過。”
蕭涵頓了頓,眼裏滿是疑惑。
黎秩回憶道:“我們初來三清樓時,他并不很在意我們,他開始留意我們,是在我們從桑柔那裏将他們救出來後,他還幾次想看我的劍。”
蕭涵看了眼桌上黎秩特意沒收回去的黑刃短劍。
黎秩道:“他會不會跟桑柔一樣,從一把相似的劍,認出一個人。”
蕭涵不笨,很快明白黎秩的暗示,“五年前在西北大殺四方的人真的是你?這劍真的是星隕?”
“不叫星隕。”黎秩道:“這是我用別人剩下的材料鍛造失敗的劍,跟廢鐵無二,只是帶着方便。”
“那它叫什麽名字?”蕭涵的關注點顯然有些不對。
“七寸。”黎秩道:“它長七寸。”
黎秩快速回答完,将話題掰回來,“如果我沒猜錯,百裏尋應該就是我在蒼龍山上救下的那個小鬼,只有他的年紀是能對上的,不過他當時不叫百裏尋。一個遠在西北的孤兒,是怎麽成為浩然山莊莊主的關門弟子的?”
“難說,也許是他運氣好。”蕭涵盯着桌上那把名為七寸的黑刃短劍,沒忍住道:“枝枝取名也太随便了。不過枝枝,五年前你去西北做什麽?”
黎秩随口道:“有事。”
蕭涵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黎秩便多說了幾個字,“和前輩去找些藥材,蒼龍山上有。”
蕭涵沒再問,但目光在黎秩身上打轉,似乎在猜測藥是給黎秩用的。
黎秩皺着眉頭說:“那小鬼見過我出劍,五年前大概只有十三四歲,長得跟百裏尋确實有些相似,耳廓上都有一樣的刀疤,應該就是他。”
“等等!”蕭涵擺手打斷,“你居然連百裏尋耳廓上有那麽淺的刀疤都知道,枝枝,你平日很關注他嗎?”
黎秩目光冷冷,似乎意有所指地道:“我不像某些人,只要是我遇見過的人,我都不會輕易遺忘。”
蕭涵覺得黎秩這話有點莫名,他摸摸鼻子,無端有些心虛,“如果百裏尋真是你救過的那個小鬼,他見到你的劍,也許已經認出你了,才一直想親近你,但又不敢肯定,便想看看你的劍,從而确認你是不是他的恩人。”
黎秩微眯起雙眼,回憶中那個又黑又瘦的小鬼的确有些心機,否則落到馬賊手裏,早就活不下去了。他點頭道:“但不能排除他對我們無害。”
黎秩道:“我不相信巧合。”
也就說黎秩不打算認他。蕭涵問:“那要是他已經認出你了呢?”
黎秩擡眼看他,眼神有些涼薄,“我自混跡江湖,多年來從未以真容現于人前,哪怕是用一樣的劍,也會做多種僞裝,他無法确定是我。”
黎秩也跟那個從賊窩裏被他救出來後單方面跟他約定來日再見的小鬼說過,他可以有千百張截然不同的臉,随意轉換身份,誰也認不出他。
蕭涵不疑有他,也從中猜測到了百裏尋的心理,如果黎秩真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肯定會對這個恩人格外關注,也見不得有人欺辱他。
不過蕭涵覺得百裏尋管的太多了,他十分質疑地審視起黎秩,“當年的百裏尋才十三四歲,枝枝到底做了什麽,讓他惦記了你那麽久。”
黎秩呵呵道:“救過命還不夠嗎?你希望我對他做什麽?”
事實上,黎秩只是騙過那個小鬼,讓他去探路幫自己找藥罷了,雖說有幾番驚險,一不小心就會丢命。那小鬼要是小氣一點,都能結仇了。
蕭涵被他呵呵得氣勢全消,立刻轉移話題,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光滑柔嫩的臉頰,“啊,我的臉好嫩啊,感覺好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黎秩斜睨了他一眼,絲毫沒有掩飾眼裏的鄙視。
蕭涵道:“枝枝的藥好好用,我的臉已經好了,塗了藥膏後還香香的,感覺跟我母妃的面脂一樣。”
黎秩随口道:“你用過?”
蕭涵還真點了頭,“母妃說我文不成武不就,只能靠一張臉才能娶到好媳婦,我當然要好好保養我的臉,否則太糙了枝枝看了會不喜歡。”
黎秩:……我現在就很不喜歡。
鬼知道蕭世子說的是不是真話。
黎秩看他臉上的藥膏吸收得差不多了,招手叫他過來準備易容。
蕭涵樂颠颠跑過來坐下,手裏還把玩着那個圓扁的白瓷膏藥盒。
黎秩突然說:“這藥是用來治痔瘡的。”
蕭涵手一抖,瞪大雙眼。
黎秩心下暗喜,可算是掰回一城。
卻聽蕭涵不可思議地問他:“枝枝你,居然有這種病嗎?”
黎秩額角青筋突突地跳動起來,臉一下黑了下來。
所幸易容的過程蕭涵都沒再亂說什麽,但是,他那同情或者怪異的眼神已經叫黎秩很想打人,最後忍不住說出真相,“我記錯了了,這是大夫塞給我的白玉生肌膏,治外傷的。”
蕭涵這才放棄了對黎秩的視線騷擾。
黎秩心口憋了一口氣,直到易容完畢,冷氣壓覆蓋了整個房間。唯獨蕭涵格格不入,不知是有意無意,暗示一般捏着白玉生肌膏的盒子把玩。
黎秩快速收拾好易容的工具,深吸口氣鎮定下來。
“你說剛才陸靜去看了那把劍?”
蕭涵像是得到特赦,這才敢開口,他點點頭,将早上在藏劍的房間裏站了半天的事告訴黎秩,最後不忘埋怨,“他們都不讓我碰那把劍。”
黎秩問:“他們可确定那是伏月教教主的劍?”
蕭涵道:“華山掌門說是,陸靜他們也确定了。”
黎秩又問:“他們跟九華山的人談得怎麽樣?打算何時去驗屍?”
“孟姑娘似乎不大同意,還有孟掌門的徒弟們,只讓陸靜和六大門派的掌門過去,靈堂那邊據說是孟掌門的師弟在守着,其他人都不準靠近。”
“孟見渝。”黎秩道。
蕭涵點點頭,“是這個名字。”他見黎秩說起這個名字,神情甚是凝重,好奇道:“枝枝知道這個人?”
黎秩沉吟道:“聽說他的劍很快,正道之內無人匹敵,絕不亞于陸玄英,甚至在多年前,與伏月教老教主約戰過多次,結果都是不相上下。”
蕭涵吃驚,“這個人這麽厲害?怎麽江湖上沒有他的名字?”
“自從伏月教老教主退下來後,他就半隐退了。”黎秩想了想,改口道:“不過他一直都不怎麽參與江湖紛争,他好像很少在江湖上出沒。”
蕭涵慎重道:“倘若武林盟有了他這個助力,可有把握打敗伏月教主?”
黎秩聽到此處,擡眼靜靜看向蕭涵。
蕭涵有些不自在,“怎麽了?”
黎秩提醒道:“伏月教主沒有殺孟揚,他們不會有機會對上。”
蕭涵道:“可是大家都說是他殺的孟掌門,孟绾绾親眼所見,孟掌門的大徒弟與他交過手,他們甚至留下了最有力的物證,伏月教主的劍。”
黎秩到底沒有出言辯駁。
蕭涵攤手表示那是大家的看法與他無關。他想了又想,還是有一件事不得不說,“我想個問題。”
黎秩顯然心情不好,“不準問。”
蕭涵直接問:“你們伏月教主的劍為什麽叫九斤?”
黎秩不回答。
蕭涵看出了什麽,猜測道:“因為它重九斤?”他笑了一聲,感慨道:“枝枝,同是伏月教中人,你們取名的方式都是一樣的簡單粗暴嗎?”
黎秩背過身,準備出門吃早飯,他真的覺得蕭涵很煩。
正如蕭涵所說,陸靜與六大門派的代表驗屍時,果然沒有叫上任何一個弟子。不過在晚上聚在食堂吃素齋時,蕭涵和黎秩還是打聽到了結果。
孟揚的确是一劍穿胸而死,傷口确是九斤劍造成的。
九斤是一把輕劍,劍身略窄,劍刃薄如紙,異常鋒利。劍脊比尋常的劍略粗,中間有一線凹槽,傷人時留下的痕跡也會與尋常的劍大不相同。
足夠獨特,才會讓人印象深刻。
黎秩現在覺得這句話就是狗屎,因為足夠獨特,所以別人一但模仿到位,正主就不得不背鍋,除非伏月教主親自出面證明,但這樣很沒面子。
蕭涵也很不滿,他覺得今日很倒黴。
“不公平。”入夜臨睡前,蕭涵蹲在地上整理地鋪,邊埋怨道:“百裏尋那小子看到了枝枝的臉,我沒看到,陸靜他們去驗屍,我也不能去。”
黎秩自顧自走到窗邊。
蕭涵已經能熟練地自己鋪床了,這種事簡直讓燕七一幹侍候他的人無法想象,連他本人,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誰讓枝枝不夠賢惠呢。
蕭涵唉聲嘆氣,忽然覺得背後一涼,他抖了一下,回頭看去。
黎秩不知何時将窗戶打開了,跟他說:“關好門,吹滅蠟燭。”
蕭涵看向漆黑的窗外,“做什麽?”
“夜探。”
過不多時,兩道黑影出沒在九華山放置九斤劍的院落外。
院中無人,房間裏卻亮着微弱的燈光。
蕭涵一個人蹲在院牆下,擡頭望天。
月黑風高夜,很适合做點刺激的事。
好比現在,蕭涵等了有一會兒,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躍上他身後的牆頭,轉瞬又落到他面前。蒼茫夜色中,蒼青色的衣擺顯得格外的深沉。
蕭涵驚喜起身,“怎麽樣?”
“有兩個守門的弟子,點了昏睡穴,沒有兩個時辰醒不來。”黎秩打量蕭涵一眼,對他縮得鹌鹑似的有些不滿,“你若怕,就先回去。”
蕭涵當即挺胸,“不,我可是要保護枝枝的男人!”
黎秩聽膩了這話,直接從門口走進去,蕭涵忙不跌跟上,推門進去時,果然見到兩個九華山的年輕弟子靠在門板後,雙眼緊閉陷入昏睡。
這個房間的布置像庫房,但東西都清空了,幾根梁柱立在四周,空空蕩蕩,唯有正中靠牆放着一條條案,上面一塵不染,只有一盞油燈。
蕭涵自覺上前,手摸到蓮花燈盞,輕輕扭動,“幸虧我來過一次,知道這有機關,九斤就藏在暗格。”
話音剛落,機關咔噠咔噠轉動的細微聲因響起,在寂靜如斯落針可聞的空房間裏,顯得格外的清晰與突兀。片刻後,果真如蕭涵所言,牆面上移,條案上露出長近四尺高一尺的暗格,随後,一塊木板被推了出來。
機關停下後,木板正好淩空在條案上,上面架着一個木雕劍托,一柄出鞘的長劍靜靜躺在上面,映着微弱燭光,劍鋒上雪光灼灼發亮。
就連蕭涵,看見這把劍時都控制不住誇贊道:“好劍。”
黎秩看着長劍,從劍尖到劍柄,目光最終回到劍身正中的那道凹槽上,在劍身七寸的位置,仿佛映着血光的凹槽邊斜着一道小小的裂痕。黎秩眸光徒然沉了下來,臉色變得冰冷。
蕭涵伸出手,小聲道:“白天還不讓我看,我偏要看,我還要拿回去,到時候看你們還有什麽物證。”
黎秩聞言回神,眼裏略過一絲無奈,也由着他去。
可在蕭涵的手碰到劍柄之時,一條線若隐若現出現在劍柄上空。
“別動!”黎秩低斥道。
蕭涵錯愕地回頭。
但為時已晚,蕭涵的手移動了劍柄,那條線終于現形,果然挂在劍柄之上,這次黎秩看的清清楚楚,還清晰地聽到了機關啓動的聲音。
咻咻幾聲,上方暗處同時射出幾支短箭。黎秩眸子一緊,快速撲向蕭涵,兩人倒地的瞬間,三支鐵箭正好擦過他們原先站着的位置!
不等黎秩放松下來,四周看似雜亂的房梁上竟也跟着出現幾個黑黝黝的機關洞口,幾把弓|弩被推了出來,鎖定了條案前方圓一丈的範圍。
下一瞬弓|弩齊發,箭如雨下。
情急之下,黎秩下意識摟住蕭涵往角落滾去,所幸在箭雨落下之前躲到了梁柱後,退出了攻擊範圍。
片刻後機關暫停,安穩下來,黎秩撐着上身回頭看去。
原先他們站的位置上已是一地的鐵箭,有些甚至插|進了青磚裏。
九華山的機關也太狠了。
就是黎秩,也不免心驚。
“枝枝……”
蕭涵的聲音在身下響起,黎秩循聲看去,這才發現兩人滾着滾着,他現在整個人壓到蕭涵身上。而蕭涵,非但沒有半點後怕,反而笑得羞澀又蕩漾地看着撐在他胸膛上的黎秩的手,兩只手悄悄地碰到了黎秩後腰上。
“枝枝,你好熱情啊。”
黎秩:“……”
作者有話要說: 教主:賣世子,腦子有坑沒救了,一塊錢四個……算了免費送有人要嗎:)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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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尋他千百度,驀然?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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