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了這樣的大事,賈敏……
第3章 出了這樣的大事,賈敏……
出了這樣的大事,賈敏自然不會歇着。待林如海那頭送走了郎中,侍候在林佑旁邊的幾個下人賈敏也已經分別問了一遍。
聽說郎中們已經走了,賈敏便帶着林佑落水時陪在林佑身旁的所有奴才來了外間。又讓不相幹的人皆下去了,讓王服家的遠遠守在門外,不叫人靠近。
安排妥當,賈敏才對地上跪成一排的下人們道:“方才你們是怎麽對我說的,再向老爺說一遍,若是誰說的有一點對不上的,看我不揭了他的皮。”為了避免串供,賈敏在救人時候,就吩咐了将今日在林佑身邊當差的人分別關押,之前賈敏問話,也是分別問的。現在将幾人叫到一起再問一遍,若是有人說謊,當場便要穿幫。
林佑身邊的丫鬟婆子皆跪在下首,道:“奴才不敢說半句謊話,還請老爺太太饒命。”
小主子落水,這是天大的事,哪有那樣輕易就饒命的。今日之事,林如海和賈敏自然都不肯善罷。
林如海環視屋內一眼,道:“玉兒還小,別吓着了她,太太怎麽将玉兒也留在屋內?”至于林佑,再小也是當事人,林如海便沒準備将林佑抱開。林佑是林家下一輩的唯一男丁,有些事早些讓他見識也好,只是問話便不妨叫他聽上一聽,若是要動刑,別叫他看就行了。
賈敏瞧向黛玉,眼神緩和了不少,道:“老爺不知道,今日佑哥兒沒事,全靠玉兒救人及時。”
林如海聽到這裏,滿臉不信的瞧向黛玉,但是這樣的事,賈敏絕不至于說謊,林如海倒也沒再質疑。
黛玉也擡眼對上了林如海的眼神,神色坦然的點了點頭。落水不比其他,耽誤片刻就關系生死,黛玉沒顧得上藏拙,當時瞧見黛玉救人的不但有賈敏,還有其他下人。這件事,遲早會傳得外人都知道,更沒必要瞞着父親,既然父親現在問,黛玉便點頭認下了。
林如海雖然心中震驚,卻也沒急着細問,當下自然是審問背主的奴才要緊。
林佑邊的下人不算少,但也算不得多。林如海中探花後,曾在翰林院供職三年,後入蘭臺寺,做到蘭臺寺中丞時外放九江,為九江知府。在九江做了七年知府後,林如海又被點為兩淮鹽運使,加蘭臺寺大夫銜。于去年秋,舉家搬到揚州赴任。
蘭臺寺,又名都察院,主掌監察、彈劾吏治,林如海現加的便是都察院右都禦史銜。作為蘭臺寺大夫,自然要以身作則,不敢有絲毫越制。林家在前朝就是士族,在本朝又列候四代,經襲五世,卻并不在排場上講究,省得被人反參一本。也是因此,今日林佑落水,才給了人可乘之機。
今日落水之前,林佑身邊跟着一個奶娘,兩個大丫鬟,兩個二等丫鬟,餘者粗使丫鬟灑掃婆子雖有配置,卻并不會時刻跟在主子身邊。今日中午太陽好,奶娘吩咐給林佑曬了被子,正收了被子回去鋪床;奶娘離開前,已經吩咐四個丫鬟照看好林佑。
又因為到了下午,兩個二等丫鬟去廚房看林佑的點心。林佑身邊還剩兩個大丫鬟,這官邸後院實在沒有什麽危險的地方,原是無礙的。誰知林佑瞧見院子外一只大風筝迎風飛舞,甚是好看,吵着讓竹韻回去取風筝。
說到這裏,竹韻哭道:“老爺,太太,我只離開那麽一會子,奴婢想着有墨韻在,佑大爺只在後院裏頭,決計不會出什麽事。誰知只離開這片刻,竟然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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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夫妻兩個并未打斷幾人說話,這些話,幾個奴才都是當着賈敏的面說過一遍的。林如海瞧向賈敏,賈敏點了點頭,顯然,先前幾人分別對賈敏說的說辭和此刻在夫妻二人面前說的,并無什麽不同。
奶嬷嬷和兩個二等丫頭都是正當理由暫時離開的,竹韻是林佑自己支開的,四人皆洗脫的嫌疑。
輪到墨韻說了,墨韻依舊是那一套林佑自己去抓荷花池的錦鯉,失足落水的說辭。“奴婢剛發現佑大爺落水,便跳入荷花池将佑大爺抱了起來。沒照看好佑大爺,是奴婢失職。”
四五歲的男孩子,貓嫌狗棄,最是活潑亂動,自己亂蹦磕碰也是有的。墨韻見小主子失足落水,立刻便跳下水救人,也算洗清了嫌疑。
但是黛玉并不這樣認為。
前世裏,今日發生的事如出一轍,為什麽林佑死了呢?依黛玉的推測,林佑失足落水之後,墨韻假裝跳水救人,實則将林佑摁在水中不讓起來。墨韻知道其他人很快會回來,下手頗重。
林佑落水後,第一個回到後院的是取了風筝的竹韻,竹韻一眼瞧見荷花池旁的景象,吓得六神無主,聲張開了。墨韻本就泡在荷花池裏,其他因聽見竹韻呼喊趕過來的人,只瞧見墨韻在救人,卻瞧不見她手上實則殺人的動作。墨韻見人越來越多,才将林佑抱了起來。
因為墨韻一下摁得狠,林佑口中吃了水草泥沙,抱起來之後人若是立刻施救,還有挽回餘地。但是在前世,林家後宅裏只有女眷,賈敏命人将林佑抱回房中換了衣裳等郎中,因為耽擱了最佳救助時間,林佑就此沒了。
郎中來瞧過,嘆息道若是早些施救,林佑或能幸免,賈敏聽了這樣的話,自覺是因為自己處置不當才讓林佑沒了性命,悔恨交加,因為心結難解,也病故了。
至于墨韻,她是忠心護主,跳水救人的人,林佑又死了,沒有揭發她将林佑按在水中的事,這件事被當成了意外。
林如海夫妻痛失愛子,看見林佑房中的人難免想起傷心事,但是二人皆不是亂傷人命的人,這五個奴才,不過遠遠發賣罷了。
黛玉有前世的記憶,心中早就還原了事情的經過;林如海得柳行提醒,知道林佑雖是自己失足,卻也有人将其按入水中。于是轉身對林佑輕聲道:“佑哥兒,是這樣嗎?”
林佑瞧着林如海,先點了一下頭,後又搖了一下頭:“前面是,後面不是。我讓竹韻取風筝,自己掉進水裏,水中有人按住我的頭不讓我起來。”
“啊~”賈敏驚呼出聲。她和林如海,成婚十餘年才得此一子,林佑身邊伏侍的人都是精心挑過的,得知今日之事,一半意外,一半人禍,賈敏自然又驚又怒。
墨韻也是臉上神色一滞。
若是普通人家,或許還有圓謊的餘地,但是林如海是怎樣的人?活第二輩子的黛玉又是何等敏銳。墨韻這個神色,足以暴露她心中有鬼。
墨韻自然是要掙紮一番的,只聽墨韻道:“佑大爺還小,落水之後驚慌失措,誤以為下沉之力乃是有人摁住也未可知。老爺、太太,奴婢得太太恩典,斷不會做這天打雷劈之事。”
賈敏尚在震驚之中,墨韻是林如海外放之後賈敏新采買的,跟着林家人一起來了揚州,老子娘也不在身邊,實在沒有理由做這樣的事。
但是林如海和黛玉卻并不意外。林佑落水前,只有墨韻陪在身邊,是墨韻自己承認的。雖然沒人瞧見墨韻将林佑摁在水中,但是墨韻和林佑都在荷花池裏,卻有竹韻和好幾個下人瞧見。林佑又說落水後有人摁着他不讓起來,那麽此人便只能是墨韻。
而林佑那一嘴的水草泥沙,則是最好的物證。即便不會水之人,落水之後也不會立刻下沉,不會水的人落水之後,往往會驚慌掙紮,在水中沉浮好幾分鐘,掙紮中喝夠了水,才會真正沉入水底。也就是說,這麽短的時間,如果沒有外力施壓,林佑還不至于啃一嘴的雜物。這些道理,黛玉前世不懂,穿越後當了幾年女兵,卻明白了。
“佑哥兒只說了落水之後有人将他摁住不讓起來,并沒有人指責于你,怎麽你就這樣急着否認了?”林如海盯着墨韻,目光如炬。
然後,黛玉就瞧見墨韻神色一滞,眼珠轉了一下,開始描補。自然,在蘭臺寺大夫面前,墨韻越描補越是錯漏百出。林如海指出幾個矛盾點,墨韻再圓不回去。墨韻自是無力回天,林如海也不欲繼續跟個丫頭夾纏耽擱時間。
“你不必否認了,今日來的郎中,有一位醫術極高明的,也推測出有人摁了佑哥兒在水中,企圖害命。若是你從實說了,倒可以少受些罪。”林如海面如寒霜的道。
墨韻又磕了一個頭,道:“冤枉啊,老爺。今日佑大爺突然想放風筝是他自己起的意,奴婢哪能提前知曉有單獨照看佑大爺的機會?光是調開佑大爺身邊的人手,奴婢就做不到。總不能今日偶然奴婢和佑大爺獨處片刻,奴婢就失心瘋,起意要害佑大爺。”
這話原是有些道理的。不過柳行那樣說,林佑自己也那樣說,憑林如海的才智,倒也可以将真相拼湊得七七八八了。做過蘭臺寺中丞,又挂着蘭臺寺大夫銜的人,辯才何等厲害,豈會叫一個丫頭帶着走?
林如海并未回答墨韻的問題,而是轉而問兩個二等丫頭,是誰吩咐他們去廚房看的點心;又問林佑的奶嬷嬷,曬被子是幾時決定的,之前在屋內有無提過。
兩個小丫頭和奶嬷嬷都分別答了問題。小丫頭是聽墨韻吩咐,去的廚房;奶嬷嬷昨日見日頭好,提過一句若是明日也是好天氣,便将佑大爺房裏的被子曬一曬。
問完,林如海又問林佑房裏的風筝是誰采買的。
賈敏适時的插話道:“佑哥兒那只風筝,便是墨韻送來的。”
林如海被太宗皇帝委以重任,紮入江南,夫妻兩個都知道林家必然成為江南官場的眼中釘,所以賈敏管理內帷十分小心,凡是送入一雙兒女房中的東西都要檢查過問,連那只風筝都是檢查過的,并無不妥。
墨韻到底只是個丫頭,她原本心中有鬼,賈敏一說到風筝,她的臉色又是微微一變。
接着便聽墨韻分辯道:“大姑娘病着,奴婢就想着買一只風筝回來,待大姑娘病好了,便讓佑大爺将風筝放了,帶去大姑娘的病氣,也是做兄弟的一份心意。奴婢不知怎麽買回一只風筝來,也成了錯處了。”
林如海、賈敏都盯着墨韻,只聽賈敏緩緩的道:“我說了你買風筝有錯嗎?你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