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捌伍孕事

“誰說那是葵水的?”鑽研了半年的醫書,傅诤俨然成了半個郎中,點着岑睿額頭道:“你身子虛,早期見紅并不奇怪,這以後更要多加小心了。”他故意将臉一板,叮囑她道:“有了身子再不許爬上爬下、熬夜看書了。這些……”抽出岑睿袖裏沒藏實的紙張,在她眼前晃了一晃:“也不許再看了。”

岑睿面紅耳赤,張口結舌半晌仍是不信道:“傅诤你會不會因為思子心切弄錯了?萬一是個詐和……”這個心理落差可不是一丁半點的大,她個千錘百煉過的小心髒也不大扛得住啊。

傅诤這回是真不太高興了:“你這是質疑為夫的能力?”

“……”岑睿一聽不對,這話裏有話啊。處了一段時間她也摸清了,傅诤偶爾也會鬧鬧小孩脾氣,這時候只能順着不能逆着。可這畢竟不是小事,她含含糊糊道:“哪敢啊哪敢,這不是想請個正經醫師看看,安心些嘛。”

傅诤一想她說得也有理,登時就出門去找對門的張郎中去了,順手還帶走了謝容送來的信報。岑睿望着他小氣的樣子撇撇嘴,低頭看着平平坦坦的小腹,從上而下摸了一遍,孩子?

張郎中很快被請了過來,把了三兩遍脈,結果與傅诤所說的一字不差,是有了,但老郎中的臉色頗有憂色:“夫人既有見紅之兆,說明這胎像并不穩固。夫人體寒,若是長此以往下去,恐生胎漏之症。”

不僅是岑睿,傅诤也被吓到了,他扶着岑睿,克制着緊張問道:“可有什麽法子能治好的?”

“這也不算什麽大毛病,”老郎中打開藥箱,開始寫方子:“老朽給夫人開個溫補的方子吃上兩劑穩一穩,主要還是要看平日的飲食作息。夫人這是頭胎,會辛苦點,但勝在年紀輕耗得起。傅先生要多費心照顧着。”

寫方子時又與傅诤念叨了許多須注意的地方,岑睿看着傅诤那謙遜謹細的模樣,像是個聽老師講課的貢生般,只差沒拿起筆寫備注、打小抄,沒忍住笑出了聲。

親自送走了郎中,傅诤把方子給了傅小書讓他去抓藥熬藥,想了一想又讓他去打聽下有沒有合适的人來府中做幫工。如今岑睿有孕在身,許多事情他與傅小書兩人顧及不上,多個人搭把手總是好的。

思來想去傅大人發現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他那個做皇帝做成習慣,怎麽也安生不下來的夫人。他取出将從岑睿那沒收的信函,其上粗粗道來這一月來朝中發生的事宜,着重提醒了下岑睿記得新年要回宮參加冬祭與接受百官朝拜。

回宮這兩個刺眼無比的字眼落入傅诤眼中,他把信紙揉成一團丢到一旁,開什麽玩笑,岑睿現在這樣哪都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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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中的孩子尚不滿三個月,岑睿沒感覺到與平時有多大區別,倒是傅诤減少了在衙門待着的時間,一得空就在家裏陪着岑睿。說是陪,更像坐鎮在家盯着她。這不許,那不許,岑睿有苦說不出,連着幾日沒少給他擺臉色。

“不吃了!”岑睿推開瓷碗,嘴邊還沾着豆花。

傅诤看了眼沒動兩口的豆羹,沒說二話把朝食推到她面前,道:“那就多吃兩口點心,待會別又喊着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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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餓!”岑睿一想起被他近日的“惡行”就一肚子氣,分外不給他留面子。

傅诤擰擰眉梢,不顧傅小書在場,将岑睿攏入懷裏,好聲勸道:“你現在是一人吃兩人的份,不多吃點如何受得了?”揉一揉她的腦袋,抛出誘餌:“用了朝食,我帶你出去走走。”

在岑睿眼裏,此刻的傅诤就是只不懷好意的大尾巴狼!可她偏偏抵不住誘惑,眼神往點心瞟了瞟,傅诤不動聲色地夾起喂進她嘴裏,一邊努力喂飽岑睿一邊道:“現下你行動不便,我幫你回絕了謝容。朝中無大事,你且安心養胎。”打岑睿有了孩子後,傅诤是愈發好說話了,傅小書看着自家少爺這架勢,是要把少夫人寵上天去啊。

岑睿說回京只是和傅诤賭氣,笑話,要是讓百官看到他們的太上皇身懷六甲,恭國棟梁們不得被吓死一大半,首當其沖就是正直善良的秦相爺。俗話說得好,不蒸饅頭争口氣,總不能一直被傅诤這厮牽着鼻子走。

傅诤不知道她的小九九,兀自納悶,別家有孕的婦人要麽害喜吃不下要麽胃口極大,到了岑睿這兩般皆不是,思及之前她的蠱毒,不免憂心。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暗嘆一聲。

左鄰右舍們很久沒有見到岑睿了,一看到傅诤帶着岑睿走在街上紛紛打着招呼。張郎中家的婆娘是個大嗓門,幾乎鄰近的人都知道傅先生家的小娘子有孕了。淮郡人熱情而自來熟,傅诤這個郡守做得又是公道,故而一路上數不清人向他們夫妻二人道喜。

傅诤面色淡然地一一回了謝,墨黑的眸子卻怎麽都遮不住粲然如星的笑意,看得出傅大人的愉悅溢于言表。岑睿甚少從他眼中看到這麽明顯直接的歡喜,心頭又酸又甜,她看着出了片刻的神,将傅诤的手臂挽得更緊了些。

河畔微風潺潺,兩人沿河緩行,傅诤與她說着家中瑣事,說着說着岑睿不自覺地說到淮郡郡務上去了。在岑睿沒退位前,她就看準了淮郡的水利交通,有意将它同周邊的幾條河流打通連成一體。這件事做得好了,便是利國利民;做得不好,就是勞民傷財。岑睿站在橋上遠望碼頭上川流不息的船只人流,道:“我曾經與工部尚書商議過一次,但想來工部忙着給新帝修宮殿将這事抛諸腦後了,你記得撿個好時機向上提一提。”

良久,無人應她,岑睿回首就見着傅诤一語不發地沉眼看她,讪讪摸了下鼻尖,她略埋怨地解釋道:“我這不是被你悶得閑過了頭嘛。”

日暮風起,傅诤将岑睿的兜帽戴好,拉起她的雙手嘆氣道:“我不是不讓你管這些事,只是怕你一旦摻合了就廢寝忘食,過了度。”

岑睿聽他的話有所松動,立即趁熱打鐵地保證道:“我無事只是與謝容、秦英通通書信,了解下朝局動态打發時間而已。夫君,等日後顯了懷,我就專心安胎,不管了好不好?”

岑睿做了十幾年的皇帝,乍然讓她在家裏相夫教子确實難得很,傅诤被她軟言驕語磨了一陣子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說好了,再過兩月就徹底放手這些事。”

“當然當然!”岑睿滿口答應,心想傅诤的軟肋總算是被她找到了,甜言蜜語就是他的罩門!

剛剛與岑睿達成一項協議,傅诤牽着岑睿往家裏走時又提起一樁事來:“趁你尚未顯懷,挑個日子把喜事辦了吧。”

“……”岑睿微紅着臉低頭走了幾步,道:“你我雙親皆不在身邊,我不求什麽名分,這事辦不辦倒也不重要。”趕在傅诤反對之前她笑起來道:“再者,以你我的身份,是你娶我,還是我娶你?”她輕輕靠在傅诤肩頭:“我懂你的意思,但現在不是時候,等再過一陣子吧。”

傅诤看出她不想再說此事,只能作罷,輕聲嘀咕了句:“你不稀罕名分,為夫卻是稀罕的。”

岑睿哧地笑了聲,一笑笑得愈發不可收拾:“傅诤,我當初怎麽就沒看出來你這個面癱臉皮厚得叫人發指呢。”

“太傅大人不是一貫如此麽?”水巷中走出一道颀長人影,檀香折扇,藏青鍛袍,謝容朝着他二人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果然還是女裝更合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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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诤的臉從見到謝容那刻起就冷得賽過數尺寒冰,在聽到他不恭不敬的話語時已經準備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東西一劍挑進河裏喂魚去了。岑睿在他手上捏了一把,與謝容寒暄了兩句,将人引入府中,才放下笑臉:“你來這做什麽?”

“少夫人,您回來啦。”新請入府的李嬷嬷擦着手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老身這就将安胎藥熱一熱送來。”

“……”謝容神情深深震動了下,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岑睿的小腹上,眸色怪異:“陛下……有孕了?”

“她不是什麽陛下了。”傅诤攜着岑睿的手抄在自己袖中,淡淡道:“你要尋陛下,回你的京城找去。”

不多時,謝容已神色如初,笑顏和煦:“在下不過是途徑貴地看望舊友,太傅大人何必如臨大敵?”

岑睿再了解不過謝容這個人嘴裏十句話七句假,晚間用膳時他終說出此行的目的:“陛下得知您新年不回京城,大為不悅,特命臣恭請您回京。不過,”他又看了看岑睿的小腹:“臣認為已經沒什麽必要了。”

“你是個聰明人,該怎麽說心裏恐怕有了底。”岑睿飲了口湯藥:“既然來了,不妨多待幾日。”側首對傅诤道:“藥苦。”

傅诤看了眼謝容,遂從善如流地起身去廚房拿蜂蜜給岑睿。

謝容又哪會聽不出她這是客套話,內心微微苦笑,道:“你舍棄皇位,與他相守在這小小一方郡城,真的值得嗎?”

“皇位固然重要,但現在我已經得到比它更重要的東西了。”岑睿抿唇一笑,看着謝容輕聲低語:“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今夜皓月朗朗,皎皎月華一瀉千裏,謝容跨出傅府正門,轉身向岑睿與傅诤拜別:“我趕着回京複命,他日得空,再來淮郡拜訪。”

岑睿笑眯眯地點頭,傅诤心想的是你快滾遠點別再來礙眼,嘴上做得卻是簡單利索的客套話:“我夫妻二人定當掃榻以待。”

口是心非的話就不要說出來了嘛,岑睿和謝容同時在心裏默默道。

看着謝容的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岑睿沒有多少離別的傷感,她手中握圈一日她與謝容、秦英他們自有再見的機會。淮郡氣候再暖,入了冬的夜依舊風聲凜冽,傅诤趕緊關上大門把岑睿拎回了屋內。

“你今晚還要處理公務嗎?”岑睿接過他遞來的暖爐。

“有兩件無足輕重的瑣碎之事,”傅诤散下她的長發,替她按摩松弛着頭皮:“怎麽,有事?”

岑睿舒服地眯起眼:“不忙的話,商量下孩子的名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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