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錯了

有裴遠這個哔哔機在,除了時晝出現的局之外,基本不會冷場。

他能侃,符偌允又是個乖寶,甭管裴遠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都信。

駱崇宴無奈了,一個真敢說,一個真敢信。

等他們三個吃完,外面天色徹底黑下來,盞盞路燈亮起。

裴遠去結賬,符偌允跟着去,只有駱崇宴一個人站在火鍋店門口等岳銘開車來。

晚風吹來有點冷,他垂下頭用腦殼替臉擋風,想着這個點兒大冰塊應該在家吃了吧,也不知道吃的什麽。

駱崇宴很少跟時晝出來吃,更別提這種能沾一身味道的飯。

他正想着,露出的後脖頸被溫熱綿軟的圍巾蓋住。

駱崇宴擡頭,望着突然出現的大冰塊兒發懵,晝哥怎麽會來?

面前的時晝沒注意他眼眸裏的驚訝,視線落在自己手裏的圍巾。

他很少用圍巾,用也是簡單的挂脖子上垂下。

但看駱崇宴很冷的樣子,時晝挂完圍巾又擡手像畫圈一樣,繞着他脖子一邊纏了一圈。

瞬間,駱崇宴裸露的脖頸被淺駝色的圍巾纏得只剩腦袋。

火鍋店內準備出來的裴遠,看見站在駱崇宴面前的時晝就兩腿發軟,不是他慫,是他真的怵這位。

“等等,先別過去。”裴遠拉住不知情的符偌允,要是這孩子就這麽撞上這位,估計藥丸。

“哦。”符偌允被拉住,乖乖跟着裴遠躲在柱子後面,學他的樣子露半張臉順着他視線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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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晝那誰也無視不了的氣勢,符偌允自然也看見了,但他很聰明得沒問,這種大佬一看就惹不起。

他有點擔心駱崇宴,以為是來找他的茬兒的,但看見那位站着的冷面大佬手裏的圍巾,他才放心。

兩人等時晝纏完圈在駱崇宴脖子上的圍巾才出來,駱崇宴笑眯眯地看着一向邁着六親不認步伐的裴遠,跟裹腳老太太似的顫顫巍巍走過來打招呼:“晝哥好。”

時晝颔首,目光投向他旁邊的符偌允。

裴遠立馬會意,給他介紹符偌允。

符偌允不知道該叫他什麽,又不能像裴遠一樣叫這麽熟,哆哆嗦嗦地鞠躬道:“先生您好。”

“嗯。”時晝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哥你來接我,那我的車就送小允回去吧。”駱崇宴仰頭揪着時晝袖口說。

他生怕哥哥不同意,給岳銘使了個眼色,讓他帶符偌允回去。

至于裴遠自然也找了個借口開溜,再待着他怕自己得凍感冒。

時晝沒意見,轉身往車邊走的時候又被駱崇宴拽住。

“我……剛剛吃太飽了,我想散散步。”

時晝轉身過來,看着駱崇宴的輪椅有些遲疑。

“我一個人去,你在車上等我吧。”駱崇宴說完瞥見前面有大叔推着老式自行車,車後綁着糖葫蘆,兩眼放光咻得蹿出去。

“糖葫蘆!”

現在賣得糖葫蘆都是在商場裏小小的三顆,各種水果山楂裹着晶瑩剔透的糖殼,味道差不了多少但他還是喜歡最原始的糖葫蘆。

酸酸甜甜的山楂裹着由無數顆小糖粒包成的糖霜,那才是他記憶中的糖葫蘆。

時晝見駱崇宴橫沖直撞地追過去,蹙着眉跟過去。

程東知道他最讨厭人群多的地方,想停下車子幫忙擋人,被時晝一個眼神制止,只能開着車在路邊等。

雖已是晚上,但俱樂部在的地方還算商業區,夜晚的人流并不少。

駱崇宴坐着輪椅穿梭在人群中,一不留神視線裏的大叔就不見了,只剩下無數個來來去去的身影。

他的輪椅屬于智能全自動,可以定位自駕、也比一般輪椅要高、還能爬樓梯。

但,比不上普通的一雙腿。

五歲那年,晚宴結束他跟爸爸媽媽回家,在路上看見路邊有個小孩兒在吃糖葫蘆,他也想要。

媽媽當時還逗着說他是個小饞貓,要駱爸爸走另一條道看能不能等得上,要是遇上了就買給他吃。

可他等來的不是糖葫蘆,而是災難降臨。

他從醫院出來,被司機接到時家,在車窗外看見賣糖葫蘆的,哇地一聲眼淚開閘,小崇宴粉嫩的臉上挂滿淚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因為吃不到糖葫蘆而哭的,可時晝偏偏一根筋,跑遍半個城區給他拿回來一根最原始做法的糖葫蘆。

可他當時不知道,鬧了一宿。

那根來之不易的糖葫蘆最終被丢在垃圾桶裏。

駱崇宴再沒吃過。

出國的兩年間,他無數次幻想它的味道。

駱崇宴收回視線,捏了捏沒有任何知覺的大腿,露出自嘲的笑。

他在想什麽,丢掉的東西,怎麽可能再回來。

時晝站在駱崇宴身後,望着來來往往人群中不動的身影,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住。

他一路追過來,不可避免得被人碰到。

程東拎着裝衣服的袋子站他身後,就算先生身上沒留下任何痕跡,但他知道先生幾乎到了耐性的極限了。

時晝收回視線,要程東留在駱崇宴身邊。

程東愣了:“先生您不先換衣服?”

時晝搖頭,已經很冷的天氣,他額頭卻出了層薄汗。

程東會意,從袋子裏拿出裝手套的小盒子遞過去:“東邊兩點鐘方向三百米後有洗手間。”

時晝見駱崇宴還在原地,沒接盒子直接走掉。

……

駱崇宴捏完大腿,攤開手掌看着掌心紋路,不知不覺都過去這麽久了,久到他快要忘掉爸爸媽媽長什麽樣子了。

想着大冰塊兒這會兒肯定等得不耐煩了,駱崇宴讓輪椅掉頭回去。

“東哥?”程東不應該跟時晝一起在車上等他嗎?

“你在這兒,晝哥一個人在車上?”駱崇宴靠近他。

程東搖頭:“不是的,小少爺。”

見駱崇宴想問,程東直接看向他身後右側。

駱崇宴回頭,時晝逆着路燈緩緩走來,手上還捏着用牛皮紙包好的糖葫蘆。

原本筆直沒有一根頭發絲兒的西裝有些發皺,他整個人都在散發一種“靠近者死”的恐怖氣息。

“晝……”駱崇宴剛開口,時晝站他面前,全身僵硬地擡臂。

“?”駱崇宴看着被塞到他手裏的糖葫蘆,心底掀起巨浪,大冰塊兒居然……?

駱崇宴他看着時晝步履不停的背影,才發現周圍的人居然會這麽多,不敢想象時晝怎麽能受得了。

程東第一時間跑過去幫時晝擋開人群,再讓他被人碰一下,這位冰山怕是要原地崩裂了。

駱崇宴回到車上,時晝的表情已趨于平靜,與往日一樣。

他還沒從時晝幫他買糖葫蘆的震驚中緩過來,捏着沒開封的糖葫蘆沉默了一路。

程東一路飚速,到了家門口,時晝第一個下車。

“走。”駱崇宴見程東還在等他,兩手一撐準備從車座移到輪椅上。

回頭找手機時,他看見時晝坐的右邊車座旁的小格子裏放着用過的一雙軟皮手套。

駱崇宴探着身子拿到手套,是晝哥今天用過的那雙,為什麽會在這裏放着?

“小少爺?”站在外面拉開車門的程東見他半天不下來,出聲詢問。

“沒事。”駱崇宴想也沒想把手套塞兜兒裏,下了車。

回到卧室的駱崇宴與茶幾上的手套面面相觑,抓起準備扔垃圾桶的時候發現裏面竟有不夠明顯的潮意。

在駱崇宴的記憶中,大冰塊兒這種情況不是有所好轉嗎?

他還特意去找李叔求證,都說他雖然不樂意去人多的地方,但自從成為IPF亞太地區執行長之後,需要時晝出面的場合也可以很好的配合。

就連剛剛他幫自己去買糖葫蘆,駱崇宴在震驚之餘也為時晝這種改變而開心,這樣有朝一日大冰塊兒就可以陪自己逛街了。

可是他錯了。

他還是很厭惡人群,厭惡人的觸碰。

那個只想待在潔靜裏的人,為他置身與喧嚣中。

也是懲罰嗎?

反應過來的駱崇宴從卧室沖出來,管家在二樓門口候着。

“小少爺,先生現在可能不太方便見您。”

“你讓開!”駱崇宴慌了,上一世時晝沒出現過這種反常情況,可這次不一樣。

他變了,大冰塊兒也變了。

“醫生來了嗎?晝哥已經很久沒被這麽多人靠近過,肯定會受不了的!”駱崇宴急得恨不得自己長雙翅膀,越過阻攔直接飛他面前。

管家點頭又搖頭,醫生是來了,可那位不見又有什麽用。

“小少爺,您還是別上去了。”管家嘆氣,“這種時候,還是讓先生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吧。”

“可……”

見駱崇宴還是擔心,管家從女仆手裏接過一杯牛奶放在他手裏:“小少爺,您要相信先生。”

駱崇宴擡頭看着三樓那緊閉的門,被管家給勸回卧室。

一宿翻來覆去沒睡好的駱崇宴第二天盯着一對熊貓眼出來,正好是周日,時晝休息。

他剛洗完澡出來吃早飯,時晝也跟着下來。

駱崇宴憋了一肚子的話對上時晝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什麽也不敢說了,眼巴巴一路盯着他。

時晝剛坐下,管家走過來在他面前放了一小碟辣醬,駱崇宴吓得筷子掉在地上。

“晝哥?”

時晝不是從來不吃辣的嗎?

現在是怎麽回事?!!!

時晝聽到駱崇宴近乎尖叫的喊聲,擡頭看過來,眼裏閃過一絲滿意。

“你……你到底……?”駱崇宴都懷疑大冰塊兒腦子是被驢踢了?

還是也跟他一樣受刺激重生了?

時晝收回看他的視線,眼底笑意散去,沉默地吃自己的早餐。

駱崇宴吃兩口就悄咪咪看了一眼時晝,盤子裏的培根差點被他塞鼻孔裏,被他觀察的對象全程若無其事的吃完早餐。

至于那碟辣醬,直到兩人吃完都沒人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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