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來晚了 (1)
天地寂靜, 只聞得咚咚心跳聲。
駱崇宴素淨的臉被汗水洗了一遍,貼身的衣物黏在身上,裹着那內熱外冷的身體趟過漫長的臺階。
外套被他爬着爬着脫掉丢在不知哪層之間, 裏面的白色毛衣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體能消耗得太快,越到後面每一塊臺階都變得無比艱難。
“晝哥……”駱崇宴爬得頭昏眼花,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間竟被他看見了虛影。
即使是幻覺也好, 他閉了下眼睛,想讓那幻覺裏的大冰塊兒摸摸他腦袋。
恍惚間,駱崇宴看見時晝沖他伸手。
“哥……我……我來……”陪你。
駱崇宴努力向上伸着的手重重摔下,耗盡挖空的身體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
“噠噠噠……”回蕩在樓梯間的足音淩亂急速,暴露了時晝強撐冷靜下的慌亂。
等他跑到二十四層,看見臺階處趴着的灰白人影, 雙腿抖着差點撐不住。
他來晚了。
……
樓下準備處理祁浒的岳銘氣得朝地上的人又狠狠踹了兩腳, 程東放下剛從無人機身下拆掉的喇叭跑過來抱住盛怒中的岳銘。
“行了啊你, 再踹下去命沒了!”程東抱着拍他後背順毛。
“你撒手!”岳銘一個手肘戳過去, 掙巴開程東的胳膊沖上樓梯,小少爺還不知道怎麽樣了。
程東剛把祁浒拖在車上,追過去發現岳銘又折回來, 身後的時晝步履匆匆抱着駱崇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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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坐回駕駛座,岳銘默契地幫時晝拉開車門, 他冷着臉踩過飄來的廢紙皮坐上車去。
時晝緊緊抱着駱崇宴不撒手, 也不管他那一身灰塵全蹭自己衣服上,什麽潔癖什麽不讓人靠近什麽臭毛病都統統讓道兒。
“家裏醫生儀器都在路上,直線飛行十分鐘抵達,您放心。”程東知道時晝擔心什麽,說着話轉移下注意。
時晝睫毛輕顫, 垂眸注視着駱崇宴,手上的手套不知何時摘了,原本筆挺的西裝皺巴着沾了一坨一坨的白色毛毛,他下巴都蹭到了駱崇宴發絲上的塵土。
“快點。”時晝催促着,一手抱着人一手從後備箱拿出毛毯裹在駱崇宴身上。
程東又提了速,出了平安大街繞到環區路上車流漸少。
岳銘拉着祁浒的車子緊墜在他們後面,見車子提速,他幹脆超車替程東開路。
兩輛轎車飙出了跑車不要命的架勢,路上原本還算悠哉的車子紛紛避開,有暴躁車主想罵人看見車标又閉上嘴。
程東打量着時晝懷裏的小少爺,駱崇宴深受時晝的影響,家裏又處處慣着他,把人也養出了一身嬌氣的少爺脾氣,愛幹淨愛漂亮愛面子,哪次見人這麽狼狽過?
裹着腿的灰色休閑褲膝蓋那塊兒都磨掉了一層,露出裏面的發毛芯子,右腿直接被石子刮破,連帶着裏面的腿也出血了。
白色的毛衣蹭出結塊,挂着泥土碎石塊。最慘的是那雙手,好幾道深淺不一的口子都已凝固,指甲縫兒裏塞滿了土……
別說寵他的先生,就是程東看了都胸口一抽一抽疼得厲害,自己家裏寵着的小少爺怎麽成這樣了?
回到家裏,駱崇宴也是時晝一路抱到臨時準備的房間裏,裏面醫生已經等着了。
唐逸送回老爺子又蹲在時家等着,對上家裏這如臨大敵的陣仗有點慫,怕時晝揍他沒敢湊上前,扒着人牆縫兒裏看了眼駱崇宴,沒瞧見臉只看那身衣服,心道他這回事真完球了。
管家原本想讓時晝換身衣服再過來,橫豎醫生檢查呢,他們只能外面等。
程東悄悄對管家搖頭,這個時候怕是只有裏面躺着的那位能挪動這位,別人說什麽也不管用。
一個小時後,醫生走出來說沒什麽大傷,就是些皮肉傷外加肌肉拉傷,暈過去那是着急上火又體力不支。
但是那腿上有傷要好好顧着,這個是最要緊的地方,照顧不好一點小傷也會出現不可挽回的局面。
“我在他右大腿面兒發現了五六公分利器所致的傷口,若還想治療這腿,這種的事情不能再出現第二次了。”醫生對着時晝嚴肅道,眼神裏含着不贊同。
時晝垂頭乖乖聽訓。
“讓他好好休息吧,我們會等到腿上傷口風險期過去再離開。”醫生們說完被管家帶到了休息室。
時晝往前走了兩步,原本锃亮的皮鞋也蹭到了塵土,灰撲撲的失了亮光,他站門口看着躺在床上的駱崇宴沒進去打擾。
駱崇宴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他睜眼一動就感覺渾身上下酸痛,每個關節一動就咯嘣咯嘣地響。
岳銘站在門口守着,聽見動靜走進來,順便攔截了符偌允鐘毓還有唐逸裴遠。
“又沒什麽大事兒,讓他們都回去。”駱崇宴強撐着酸軟不受控的胳膊坐起來,喝了兩口水。
岳銘給他添了點兒熱水,簡單的交代了下他不知道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今天是時爺爺的忌日,每年與時家交好的世家、時爺爺帶出的學生徒弟、業內的後輩們都要出席祭奠,時晝作為時家代表自然要出席。
原本駱崇宴也是要跟上去的,但他這一身傷時晝就不準他出門。
“祁浒帶回來了,您要怎麽處理?”岳銘壓低聲音問。
駱崇宴靠在軟乎乎的抱枕後面,小口小口啃着管家送進來的早餐:“晝哥沒過問?”
岳銘搖頭:“先生守着您幾乎一宿沒合眼,一大早又出門,哪有那個空閑時間。”
“是嗎?”駱崇宴耷拉着眼皮兒,他昨天腦袋磕了一下還有點疼,恹恹的只想睡覺。
他上一世就沒整明白大冰塊兒是什麽時候暗戀上這人的,也不知道祁浒幹出這樣的事兒對他在時晝心裏的份量到底有沒有影響。
前幾次對祁浒的惡意都被認為是小孩兒叛逆占有欲作祟争鋒吃醋,畢竟祁浒幹的事兒都沒被他看見,只有自己幹的事兒被大冰塊一逮一個準兒。
而且這一世祁浒還真沒做什麽事是可以讓他抓到把柄的,就是告狀都沒個證據,怎麽告?
像個瘋子胡攪蠻纏嗎?
“銘哥,給我拿件衣服。”駱崇宴掀開被子,躺不住了。
趁大冰塊兒不在,早點料理了這禍害比較好,就算這次時晝攔着,他憑着這身傷也有理有據!
岳銘對上駱崇宴那眼神就知道他要算賬了,睚眦必報的小少爺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放過。
“給李叔說,我要親自算賬,不必讓晝哥知道。”駱崇宴笑着跟岳銘往角落房間裏走,他手裏的平板還放着岳銘找來最白蓮花的經典教學視頻。
就算大冰塊兒知道了,他就試試這個套路演回去!
不就是裝弱賣乖哭鼻子再甩鍋倒打一耙麽?!
……
昏暗的房間裏只吊着一盞燈,祁浒只裹着一層衣物躺在地板角落處,他腦袋被敲了一下有點想吐,肚子被人踹了幾腳,醒來胃就痙攣着抽搐。
就算這樣,他看見駱崇宴過來,還是恨不得撲過來咬死他。
都是他,要不是他從中攪局,他怎麽會完不成目标任務?
岳銘走進來戴手套把人拎着面對駱崇宴,又拿出電繩捆住祁浒的雙腿。
“我以為上次的教訓你會學乖一點,看在時晝的份兒上饒了你,你恩将仇報啊?”駱崇宴走到他面前,掐住跪着的祁浒脖子。
祁浒陰沉着臉冷哼:“時晝?不叫晝哥哥了?”
“管你什麽事?”駱崇宴接過岳銘拿來的電繩開關,電量不夠讓他翹辮子,但這滋味兒絕不好受。
“有本事你殺了我。”祁許被電了幾下,雙腿抽搐了兩下麻勁兒過去沒知覺了。
駱崇宴搖頭:“不要,我是遵紀守法的好人。”
祁浒像是聽到什麽絕世笑話,哈哈大笑起來,想朝着他吐一口,被岳銘眼疾手快的扯遠又踢了一腳下巴,那口水混着血液又滾回他的肚子裏。
“來啊,殺了我就沒人動你的時晝哥哥了。”祁浒挑釁着斜眼瞧他。
“刺激我呢?以為我真不敢?”駱崇宴剩下的話貼近祁浒耳邊說。
“你試試,十五年前海城原山路上你那兩條腿怎麽殘的……忘記了?還沒長記性呢?”祁浒含糊其辭地威脅着,他看到駱崇宴壓不住的殺意,也知道他貼耳說的話能實現得了。
“你走路小心些,哪天腳崴出事兒把那倆胳膊弄殘了,那就真成條人棍兒了!”祁浒含着唾沫忠告道。
駱崇宴扭頭看着他,漂亮含怒的眼睛瞪着同樣含情帶水的一對兒眼。
他恨不得拿刀挖了那雙跟自己無比相像的眼睛泡水!
一想到時晝喜歡祁許這樣的眼睛,駱崇宴就感覺反胃,他為什麽要跟這豬狗不如的東西有相似的東西!
為什麽他有種時晝對他的寵溺照顧也是因為這雙眼睛的錯覺!!!
駱崇宴死死摳着自己的掌心,不敢松手害怕自己壓不住體內暴戾恣睢的沖動。
“岳銘,放了他。”駱崇宴偏過頭不再看祁浒猙獰的面容走出去,那雙漂亮的眼睛都白瞎了。
岳銘将人打昏處理完折回來,見駱崇宴坐在陽臺前曬太陽忍不住想問:“少爺,您就這麽把人放了?”
這有點不像駱崇宴一管的風格啊。
“釣魚。”
駱崇宴轉過來對他說:“這魚心眼兒挺多,你讓他們盯得時候耐心點兒。”
“是,您放心。”
……
沒去墓園祭奠時爺爺,駱崇宴在家裏朝爺爺在的方位上了幾炷香,又自顧自地與只見過照片的爺爺聊了一會兒。
“爺爺,您留着的禮物晝哥拿到了。”
“唐爺爺都給晝哥解釋了,您這禮物沒完成的确不好送人,但既然都知道了,我陪着他把沒完成的地方都做好。”駱崇宴望着桌上爺爺的照片,找到了幾分熟悉感。
……
駱崇宴賽前已經耽擱了一天半,與裴遠唐逸他們吃過午飯後紮進了工作室。
他是隊長,不能因為自己一堆瑣事把重擔壓符偌允鐘毓身上。
賽前的準備時間非常緊張,賽事安排的非常緊密,東西南北中五個賽區同時海選,每個賽區第一天就要打掉一半的人。
給兩天的修整時間後,剩下一般的人要進行三進一的混戰,混戰後再進行二進一的淘汰賽,最後确定每個賽區前六名能拿到三十強的入場券。
RT比賽每年一次,是國內最權威的格鬥機器人重量級賽事,進入三十強的戰隊在年前開始季後賽。
駱崇宴一旦開始工作,全神貫注顧不得疼,明明還記得要等時晝回來好好聊一聊,可一不留神就到了深夜。
管家過來送牛奶時說時晝喝了點兒酒,撐不住去睡了。
駱崇宴不想打擾他,只能等第一場海選賽結束再談。
駱崇宴的新輪椅可以躺着,他喝完牛奶打了個哈欠,想微微眯一會兒,結果一夜睡過去,還是被興奮地符偌允叫醒的。
符偌允懷裏抱着個大書包,嘴裏叼着面包片蹦蹦跳跳地過來,對上駱崇宴吓得嘴一松面包砸他臉上了。
“駱隊!你怎麽睡這兒啊?你傷還沒好呢!”
駱崇宴坐起來,打着哈欠揉眼睛,看手機才七點半:“懶得回去,十點開始比賽,咱們九點出發正好,你起這麽早?”
“嘿嘿嘿,我有點睡不着……”符偌允也熬了兩夜,黑眼圈還沒消下去,但精神足,麻溜兒的邊吃邊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該帶的東西。
“那你先看着,我回去洗個澡。”駱崇宴撈起冒紅燈的手機,睡眼惺忪地回去。
駱崇宴到宅子裏,時晝剛前腳出門,沒遇到。
“晝哥就沒說什麽嗎?”
“沒有。”管家見駱崇宴一臉失望,很想把先生昨夜異常的舉動給說出來,但頭上懸着威脅的刀,誰也不敢說。
駱崇宴上樓,有倆個擦欄杆的姑娘背對着他閑聊:“我今天大着膽子看了一眼先生,好像跟平常沒什麽區別。”
“是哎,往常這個時間段先生那烏雲密布雷電交加地動山搖的情況能持續一個周,怎麽這次這麽快就消散了?!”
駱崇宴偷聽完回房洗澡,越想越忍不住笑出來,什麽雷電交加烏雲密布的,大冰塊兒是天氣預報嗎?
駱崇宴一行人坐着悍馬在俱樂部停車場下來,岳銘與鐘毓将tomb搬下來。
到了正式海選的時間,中部附近城市參賽的戰隊各個大包小包帶着行李過來。
俱樂部裏外都是來回走動的人群,他們四人剛走到入口處,出衆的外表與掩蓋不掉的氣質吸引了一圈子的眼球。
尤其是錘子團隊因為爆出違規參賽而取消報名資格的事圈內沒有人不知道,很多人不知道駱崇宴名字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兒,但誰都知道拉倒錘子的是個坐輪椅的殘疾人。
岳銘走到最前面替他們開路,鐘毓跟在他身後,符偌允與鐘毓并排走一路閑聊着。駱崇宴戴着黑帽子、口罩綴在最後,嫌棄場內人多吵鬧,他耳朵裏還塞着耳機,屏蔽掉外界好奇的目光與嘈雜的議論聲兒。
等到鐘毓交完資料,拿着幾個紅色的參賽牌走過來,一人一個連岳銘也有。
“駱隊,咱們是A區第四組。”
“好,找個地方坐吧。”駱崇宴把玩着垂在胸口上的參賽牌,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給時晝發過去。
“蟲子!”裴遠帶着飓風衆人着急忙慌地湊過來,第一時間抓起他胸口的牌子,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他是B區第一組,今天的比賽起碼跟駱崇宴對不上了。
“這麽怕我?”駱崇宴見他那慫樣兒就好笑,這就是去年的冠軍?
“你明年給組委會說一聲兒,幹脆搞個保送資格,上一年的前三直接進三十強不就好了。”
“呵,偶爾跟新人比比,總會有新的靈感懂不懂?”裴遠坐駱崇宴旁邊翹起二郎腿,勾着他肩膀給他們介紹飓風的隊友。
“看清楚了啊你們,他們三個是今年阻礙咱們奪冠的最大威脅,能不能幹掉他們?”裴遠對隊裏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們皮道。
“能!”隊裏有一瘦高小夥兒尖叫道。
駱崇宴:“……”
飓風團隊一群活寶,改名叫飓搞笑得了!
“什麽最大阻礙?什麽時候咱這比賽成殘奧賽了?”後面有個拿到同樣紅色A區參賽牌的男人小聲吐槽。
“哎……你特麽的……”裴遠一聽就炸,扭頭吹胡瞪眼想站起來想找這人談談,被駱崇宴揪着袖子拉下來。
整個備賽區是間一百平米的大場子,場子分了四塊,設立了3D打印機、機床切割機等機器便于備賽戰隊使用。
駱崇宴有輪椅不方便,他們坐在了A區靠出口不遠的區域,周圍各色目光如芒在背,他都習慣了。
他拍拍裴遠手背橫眼看他:“行了,嘴長他臉上,叫喚一下刷個存在感而已。”
“我……他……”裴遠扭頭瞪着那人還不甘心,又被隊友連拉帶拽給扯回來。
“行了,回你的B區去,甭鬧。”駱崇宴給飓風副隊使了個眼色,幾個人高馬大的隊友把裴遠帶走,他們第一個比,得準備準備了。
“喲,這不是錘子隊的前任隊友符偌允嗎?怎麽?錘子散了你又找着下家接盤了?”與錘子隊交好的一隊走過來,為首的是個眯縫眼兒的綠毛男,站符偌允面前目露兇光。
鐘毓在駱崇宴旁邊小聲說着這隊的資料,駱崇宴目光瞧着他胸口A區的牌子,心想這區都是些什麽魑魅魍魉。
“哎呀隊長,人家有本事靠屁股也能抱着大腿找到下家,總有人啊就愛撿垃圾,那兒不還有一個。”綠毛男後面站着的男人眼神瞧着鐘毓。
岳銘剛站起來又被駱崇宴拉回來,一個眼神丢過去讓他坐好,湊他耳邊說了兩句話。
岳銘走出去辦事,原本符偌允跟鐘毓聽了都坐不住了,但見駱崇宴不讓他們沖動,他們兩也就當聽狗叫了。
“來,你們倆估摸一下,對上剛剛亂叫的兩隊,拆了他們的機要多久?”
“一分半?”符偌允猜測道。
鐘毓知道那兩隊的底細,思考了一下說:“一分鐘左右。”
“這裏是他們兩隊的資料,等會小允跟我一起操作,戰術就靠你們倆了,給我想個四十秒拆機的策略。”駱崇宴說完讓他們倆去想,他則幹脆閉上眼睛睡覺。
“啊?可是咱們不一定會對上他們倆啊?”符偌允有點懵逼。
鐘毓倒是安慰他說相信隊長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們照做就是了。
“哦,那我看看。”符偌允翻開資料,一個橫轉類一個彈射類。
那邊辦完事的岳銘坐回來,對着假寐的駱崇宴小聲道:“辦妥了。”
“這麽快?”
“其餘隊伍沒人想遇到這倆隊,所以就……”岳銘也沒想到跑來炸刺兒的兩隊這麽遭人嫌,他甚至還沒怎麽開口呢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跟他換。
還抱着他的手哭着說岳銘是活菩薩,是個人都不想遇到那倆條瘋狗。
駱崇宴手裏轉着手裏,聽岳銘的轉述露出笑意:“沒事,咱們是拆垃圾的。”
聽了一耳朵的符偌允附和道:“對!收了這幫妖孽!”
鐘毓真的被符偌允給逗笑了,無奈地揉了下他腦袋問:“你知道駱隊說什麽呢你就瞎說。”
符偌允嘿嘿笑着,又沖鐘毓吐了下舌頭,反正駱隊也不會生氣啊。
備賽區已經沒了飓風的身影,他們已經趕去了比賽現場。
兩位解說員走到ABCD四個區域中間,對着前方同步直播的攝像機說了幾句開場白,介紹了三位評分嘉賓、比賽規則以及此次參賽的有哪些明星種子選手,不出意外的話這二十多位都能成功進入三十強。
另一位解說員簡單地介紹了下四個區同時出場的第一組三位比賽戰隊與他們帶來的格鬥機器人。
“第一組不僅有我們去年的冠軍飓風戰隊帶來的橫轉類全新升級的Hurricane(飓風),大家可以看到組委會給出的從武/器、侵略性、控制、防守四項參數,飓風武/器95,侵略性控制指數都在90左右,但在防守方面的指數只有81。”
“還有全身旋轉類的葡萄,葡萄各項指數都很平衡,均在89-92之間。”
……
解說員話音剛落,一位主持人走上前來,他身後是四大塊封閉的比賽場,這裏也是國內最大的比賽場地。
随着主持人介紹完四個賽區的第一組選手,他們将機器人放在比賽區域後走出場內,等他們摁下準備鍵後,比賽正式開始!
駱崇宴他們都很期待裴遠的操作表現,都湊到牆壁上同步直播比賽的顯示器前面。
一個區兩臺顯示器轉播,顯然飓風VS黑牛VS甜醬這三隊看的人最多。
飓風最為橫轉類top,用它重達68kg的武/器僅用了十秒便拆了豎轉類的甜醬,黑牛原本想與甜醬聯手左右圍攻,但甜醬掉鏈子,這對兒比翼雙飛的情侶大難臨頭各自飛,但黑牛操作不如飓風,被那橫轉着的刀片破開屁股,卸掉輪子無法動彈。
“大家目前看到B區第一組的比賽已經結束,飓風僅有了一分鐘便獲得了勝利,這就是我們的冠軍團隊,贏得有點輕松啊。”解說員調侃道。
“那他們今年能不能蟬聯冠軍呢?”另一個解說員問同伴。
“說不定哦,飓風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
……
很快四區的第二組比賽結束,裴遠推着除了刀片幾乎完好無損飓風過來:“快去,比完咱涮火鍋去!”
“嗯。”駱崇宴看着率先走出去的綠毛團隊,戴好帽子換了個黑色的口罩走跟着鐘毓走出去。
“A組的三隊其中兩隊都是我們的老選手了,只有青冢戰隊是新鮮出爐的團隊啊。”
“是,而且據聽說青冢戰隊的隊長與飓風隊長關系很好。”
“希望青冢戰隊也能像飓風戰隊一樣取得好成績!”
“你這麽說其他兩隊要不依了啊……”
解說員随意調侃着,駱崇宴沒進賽場,低調地停在指揮區,脖子上挂着遙控器的繩子。
符偌允手裏放着小遙控器,鐘毓負責左邊的場內武/器錘子。
五彩的燈光随着激動人心的音樂彙聚在場內,聚焦在紅藍綠三方的機器人身上。
紅方是駱崇宴的豎轉tomb,綠方是綠毛帶領的橫轉綠頭龜,綠毛摁完準備鍵後沖旁邊的駱崇宴比了個中指,藍方是黑劍戰隊的轉鼓類黑劍,操作的男人嚼着口香糖盯着場內,操作着黑劍旋轉。
比賽開始。
駱崇宴沒有加速武/器,随意地在場內繞了兩小半圈,綠頭龜發動着刀片沖向tomb,黑劍見狀也緊跟着過來。
顯然也是想學飓風那場一樣,二人臨時組隊先幹掉不順眼的tomb再說。
兩方一左一右夾弓,tomb原地轉圈從橫轉的刀片下繞過去,屁股對準它們退後,橫轉刀片一時沒收住,掃到了高速旋轉的轉鼓,兩方滋出火花。
“兩人聯手把自己傷着了啊。”
“tomb的操作真的搔,差那麽一點兒就掃上了!”
趁着兩方滋着火花,tomb兜了小半圈發動刀片,對準橫轉側面的一只輪胎拱過去,橫轉想躲被後面的黑劍擋住,直接原地被鏟飛,還沒降速的橫轉刀片尖砸在黑劍上方的機殼,鑿出一個大洞。
黑劍冒着煙躲開,後撤。
橫轉整個機身以刀尖為圓心在空中畫了半個圓,磕在地面又被刀片帶地重重掼了兩下。
駱崇宴見黑劍冒煙,對符偌允說:“先解決黑劍!”
“正面剛!”符偌允卯這勁兒,等待駱崇宴神龍擺尾甩開糾纏上來的橫轉後,将動力鍵扳到最大。
“嗡——”場內無人機的聲音都蓋不過tomb的刀片轉速聲。
tomb對着已經降速走不動幾乎用爬着走的黑劍,正面借着前爪機臂從底盤掀翻黑劍。
黑劍原本冒煙電機壞了,被tomb掀翻轉了足足一圈砸下來,徹底倒扣着不動。
“tomb解決了黑劍,現在就看綠頭龜能不能動了!”
“場內現在成了1V1了,而時間才過去了四十秒!”
被卸掉一只輪胎的橫轉還頑強地如同蟲子般靠一邊拼命蠕動,解決完黑劍的tomb轉過來,側面沖到橫轉的另一只輪子。
“嗡——”
“砰!”
急速的轉輪下,那只輪子連帶裏面的軸承被tomb拆飛,撞到牆面啪叽落在角落的地面上。
失去所有輪子的綠頭龜徹底走不動,站綠毛旁邊的裁判已經開始讀秒。
駱崇宴放下遙控器,而符偌允像是要把剛剛憋着的火氣發出去,繼續指揮着tomb掀翻橫轉,連橫轉的刀片都拆掉了一半。
“K.O!”裁判讀秒結束,紅方勝!
“卧槽,黑劍實力還行,就這麽被tomb虐了?”
“綠頭龜也有被人拆的一天,爽啊。”
“tomb戰略操作可以!三十強絕對能進!”
場外觀衆迸發熱烈的掌聲,顯然這場比賽看過瘾了。
駱崇宴停下還在原地轉圈圈的tomb,吩咐鐘毓跟岳銘去搬tomb,他跟小允在外面等他們倆。
綠毛搬走被拆掉半截刀片的橫轉綠頭龜,走出來狠狠瞪了眼符偌允。
符偌允沖他回敬了一個中指,小聲對駱崇宴說:“駱隊!拆了那綠頭老王八真的太爽了!”
“嗯。”
黑劍戰隊的人擡着機器人出來,看見駱崇宴他們一個個慫得目光盯着地面,恨不得拿鏟子刨坑遁地溜了。
符偌允又陰陽怪氣地回敬他們:“哎呀,我還以為嘲諷別人的人有多牛皮呢,腦子多好使呢一點也不缺陷着,敢情說殘聯的時候在照鏡子啊,小醜居然是自己啧啧啧……還是蠻有自知之明的昂~”
鐘毓顯然看見了符偌允那幼稚的回敬行為,無奈地搖頭,跟在移動架上的tomb後面走出來。
“走吧,先修一下tomb。”駱崇宴等他們出來笑着說。
“下場比賽在兩天後,明天誰來這兒抽簽?”駱崇宴接過岳銘遞來的參賽手冊問道。
“我來吧。”鐘毓開口道。
“那我也來陪毓哥好了。”符偌允蹦到鐘毓身後探出個腦袋說。
“行,就你們倆了。”駱崇宴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發現時晝還是沒回他消息。
他手指點開輸入欄,打了一串字沒發出去删掉了,又打了一串字還是删掉,最後幹脆什麽也不發!
岳銘憋不住偏頭笑了一聲,得到駱崇宴的怒視:“笑什麽?”
“您什麽時候學會含蓄的?”岳銘好奇地問,小少爺一向是直來直往的性子,什麽時候想給先生發消息還帶思考的。
反正他發什麽先生都會看,只是很少回複而已,饒是這樣駱崇宴也一點沒少發。
“我……我才沒有!”駱崇宴嘴硬,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噼裏啪啦發了四個字過去:[我們贏了]
岳銘剛想繼續說,手機響跑去接電話,折回來小聲對駱崇宴道:“祁浒行動了。”
他派人給時晝送了份校友會周年慶禮物,說是周年慶禮物,其實是為了上次不慎傷駱崇宴的事道歉,緩兵之計。
“晝哥收了?”駱崇宴捏着手機爆出青筋。
“程東說那禮物是藏在校方禮物中一起送來,拆的時候才發現的。”
駱崇宴快把手機捏碎了才松手,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家夥,他前腳放人走,後腳他就追晝哥屁股後面了!
“你叫家裏開車過來把他們倆接走,你跟我走!”駱崇宴帶着一臉怒意沖出去。
剛準備過來拉他一起涮火鍋的裴遠差點被駱崇宴一騎絕塵的涼風刮趴在地上,懵了,哪個不長眼的又給他喂槍/子兒了?
……
IPF分區總部樓下,駱崇宴讓岳銘乖乖在樓下等,自己一個人沖進去。
之前得了教訓的前臺小姐沒等開口,駱崇宴便直奔時晝的辦公室,腿上還抱了瓶五十度的白酒。
“小少爺?”程東的辦公室在時晝辦公室外面,見駱崇宴闖進來沒反應過來,小少爺這個點兒不應該在比賽嗎?怎麽還抱着酒……?
“晝哥在裏面?”駱崇宴摁住他捏着電話筒的手。
“是,但是先生在裏面……”開會。程東沒說完最後要命的兩個字,沒攔住人,眼睜睜看着駱崇宴推門進去。
“砰——”辦公室的門被重重合上,阻斷程東的目光。
視頻那端的會議還有人在彙報,聽見時晝那邊傳來的巨響,不約而同地停下,扭頭望着顯示屏。
時晝看見怒氣沖沖那發絲兒都恨不得豎上天的駱崇宴,開口讓會議暫停,随後關了視頻擡眸望着與自己視線一致的熊孩子。
“那東西在哪?”駱崇宴伸手問。
時晝不解,他要什麽?
“祁浒送的禮物呢?給我!”駱崇宴伸手搶過他桌上的內線電話,摁了免提給程東打。
嘟地一聲後,程東開口問:“先生。”
“把祁浒送的禮物給我拿進來!”駱崇宴視線像釘子一樣锲在時晝臉上,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可供判斷的表情。
“這……”程東遲疑了,他一向只聽先生的,如今小少爺這一聽就是吃醋的舉動他真不知道要不要照做。
時晝以為他要什麽,沒想到是要這個,見程東遲疑開口:“拿進來。”
“是。”
程東将東西放在辦公桌前面的茶幾上,駱崇宴走過來看着那沒有拆開的禮物盒子,那盒子上面貼了條兒,寫着祁浒的名字還有他說的屁話。
祁浒居然敢大言不慚地說傷他駱崇宴是無心之舉,天太黑踩空了臺階,是他誤會了以為自己要傷害他,還被挨了一板磚!
原本他想用學到的那種白蓮花路子撒個嬌哭哭啼啼地再捏着嗓子白蓮回去,可真到這個份上兒,駱崇宴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一把扯下那張紙,掌心死死攥着揉成一團的破紙,心底的怒火被這樣颠三倒四的話澆了滿滿一桶油,燒得他理智全無。
“無心之舉……”駱崇宴笑着攥住酒瓶口,當着時晝的面兒“啪嚓”敲碎瓶身。
瓶身四分五裂,碎片渣子混着酒水四處飛濺,一半灑在桌上一半灑在地毯上。
時晝走過來,看着駱崇宴捏着剩下的那半兒瓶身對準他,竟一時不敢再往前走。
“把它給我。”時晝伸出手冷靜道。
駱崇宴勾起右邊的嘴角,搖頭:“不。”
他不光不給酒瓶子,另一只手輕輕一推,将桌上的盒子掃在地上。
“晝哥,我不喜歡祁浒!”駱崇宴盯着時晝邊說邊給它把最後瓶子裏剩下的那點兒餘糧淅淅瀝瀝地澆上去。
澆完那瓶子被駱崇宴随時一扔,掼在牆上碎成另一灘碎渣,他垂下眸子從兜兒裏掏出一只打火機。
“我讨厭他!”他小聲嘀喃着。
他讨厭祁浒那雙眼睛,讨厭他那張胡說八道的嘴,讨厭他的存在!
“我讨厭他!”駱崇宴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是他讓自己經歷了一次失去摯愛的滋味,是他亵渎了自己的心中神祗,他不該讨厭他嗎?不該嗎?!!!!
駱崇宴紅着眼睛将心裏一肚子的怒火委屈嫉妒絕望一嗓子吼出來:“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