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身側的餘笙輕輕笑了聲，一雙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他身子往前靠了靠，貼在栾馨耳邊故意壓低聲音略帶煙腔地說：“小老師不自己猜猜嘛？”
栾馨沒想到這孩子會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下擋着這麽多人的面兒突然跟她調情，以至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身子不自覺地往前傾，她下意識地用手去撐地面，結果手還沒碰到地，身子就被剛剛起身的餘笙給扶正了。
他笑着放開栾馨，悠閑地走到洞口，對着陽光伸了個舒服的懶腰，接着背對着衆人抛出了第一個問題。
“華瑩的作案動機是什麽？”
栾馨一愣，發覺自己剛剛的思維被小七引領着忘記了一個兇手最該注意到的問題，由于他們不是專業的刑偵人員，而且沒有了解到法醫檢查後的屍體情況，所以大家只能夠就現有的每個人知道的情況，觀察到的細節進行推理，但，這并不代表着他們可以把最重要的犯罪動機忽略掉。
“作案動機，這個還真沒考慮。”小七身側的極為活潑的男孩兒擡手抹了一把臉。
“那個，華瑩日記本上還寫着‘負我者，永世不得超生。’這句話。”小七突然開口，她的話音剛落，整體的氛圍又回到了，深度懷疑華瑩中。
這時，山谷刮來一陣風，風刮進洞口，給人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藍思坤垂眸擺動着面前的石子兒，仔細看，他正在有規則的擺放着石子兒，三分鐘後，他擡起頭拍了拍手上的土，看向衆人：“發給你們當晚的視頻都看了吧？”
“看了。”
“老大，我看了十七遍。”
“我倒是就看了一遍，沒什麽特別的。”
邏輯社的衆人說完話後，藍思坤看向斜倚在山洞口岩壁上眼皮耷拉着的餘笙：“你和栾馨也看過了吧？”
餘笙點點頭。
二人都是電腦玩兒的比計算機專業的人還溜的天才，一查就知道那份視頻被幾個人拷過，餘笙懶得自己弄讓徐垚垚黑進監控網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有人比他早，但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藍思坤，這讓餘笙覺得有些驚喜。
“既然大家都看過，那我直入主題，”藍思坤往後退了退，把自己面前的石陣讓出來：“視頻裏沒有華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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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栾馨唰地轉頭看向他，這種躲開監控器的事情，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可以做到，她以為藍思坤會說出讓人大跌眼鏡恍然大悟的話，可沒想到他竟然只說了這句，栾馨想要開口提醒他，卻注意到邏輯社的衆人全部都是一副瞪大了眼睛期待後話的樣子，最後她也把想說的給壓了下來。
“你們注意到畫面裏樹影了？”藍思坤詢問，他似乎是在有意識的引導衆人跟着他的思維模式來推導。
案件推理不是數學題，沒有基本共識，當然也不是科幻推理，是真實的存在的事件進行推理，這樣的推理需要基于事實，而不是憑空推斷。
“有注意，解剖樓外的四個攝像頭兩個兩個為一組進行旋轉，每組旋轉交疊的部分會有三秒無法拍攝到解剖樓的正門，但是當晚的路燈壞了三個，以至于物體會直接被月亮的光照射倒映到地面上，正對着解剖樓正門的樹枝倒影和正門的倒影交疊，這樣的情況下，這三秒空白被樹影取代，所以沒被拍到，可以證明華瑩在作案時間內不具備在場證明。”小七是最早明白過來的人，但她的解釋漏洞百出。
“我記得華瑩當天有解剖課，應該在解剖樓內。”餘笙悠悠地抛出一個線頭。
岩洞內的氣氛霎那間沉默了下來，只能聽到心髒砰砰跳動的聲音，洞外的風仿佛聽懂了餘笙的話一般，戛然而止，每個人都拼命在自己的腦海裏用稀少的信息繪制當天的情況圖。
過了會兒，藍思坤笑了下：“你們思考的方向反了，我是想說，倒影裏有走動的人影，”說着，他指了指地上的石塊兒：“這裏，假設是解剖樓，這個位置，”藍思坤指着‘解剖樓’偏西的位置畫了個圈兒：“這裏有兩個走動的人影，我的推測是兇手在這兩個影子中。”
“至于華瑩，很簡單，她當天在上解剖課，不具備作案動機。”藍思坤的解釋乍聽似乎很有道理，但其實他已經開始偷換概念，衆人讨論的是華瑩為什麽不是兇手，他說的卻是兇手另有其人。
餘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藍思坤一眼，餘笙抛出的問題——作案動機是什麽已經完全被抛到腦後，至于那兩個影子，餘笙有注意到，但他不認為那是兇手留下的，正如小七所說，當晚天時地利人和，連影子都在留下兇手的痕跡，但是：“小七，你知不知道電影裏面四面是鏡子的鏡頭怎麽拍？還有長達半個小時的長鏡頭怎麽拍？”
剛剛有點頭緒的小七又被他這兩個問題給問的腦子裏的線又成了一大團，她險些就要哭出來了，他妹的，以前邏輯社也不會出這麽難的題啊。
她心想，按照餘笙的邏輯來推理，那根本不能推出華瑩不是兇手，推斷的結果會是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或者說，每個人都是兇手。
小七誠實地搖頭，此時餘笙已經開始要把被藍思坤帶跑的衆人帶回正路上，在人群裏的栾馨不知何時已經拿出紙和筆開始記錄他們的話和把每一條線索銜接。
在場的兩個主力軍，餘笙和藍思坤，他們兩個的出發點不同，一個是從兇手的角度出發，而另一個是從尋找兇手的角度出發。
“四面鏡子拍攝會利用鏡子的反射在攝像機的前面放上一塊兒傾斜的鏡子，這樣一來鏡子照到的是對面的鏡子，而攝像機拍到的對面鏡子裏面的會是這臺攝像機上的鏡子，這樣一來，攝影機被隐身，這個你可以回去試試，找好角度。至于長鏡頭，有很多時候拐彎會發生穿幫現象，所以一般攝像師會讓鏡頭先行，人後行，而且，當晚的攝像頭并不是全部好用。”餘笙唇角帶笑地說，他室友有個影視學院的，這些小技巧還是聽室友随口說的，餘笙自己試驗過，鏡子真的很奇妙，尤其是超過一面的時候。
“你是想說，即便是影子，也可能做到消失，用影子說作為擺脫嫌疑的依據不足為論。”栾馨緩緩開口，她感覺自己明明是知道最多的人，可是現在卻成了什麽也不知道的人，屍體、案子、監控以及嫌疑人的性格特征就擺在她的眼前，但是沒有辦法連到一起，她感覺自己二十五年的大米白吃了，不如一個十九歲的少年。
還有，她想知道這個少年是吃什麽長大的。
恍惚間，餘笙和藍思坤的觀點似乎對立了起來，這種事在邏輯社裏會經常發生，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衆人覺得這次和每次都不同。
“不然，我們各自說一下自己的推理？”藍思坤笑着說，他妥協了，很明顯地放棄将在場所有人的思考方式暫時統一。
餘笙點點頭，十分善意地回了一個笑意。
“你先。”藍思坤做了個請的姿勢，很紳士。
餘笙也不客氣，他快步走回來後，直接開始說：“我是從犯罪動機角反推的，第一：華瑩個人擁有光華目前最大的一個項目之一，她即使殺了人也不會直接在手機備忘錄裏寫出來；第二：罪犯能夠躲掉二十幾個好使的攝像頭，足以說明其人心思缜密做事謹慎，不可能做出讓你看到的失誤，除非她是故意讓你看到，但如果是故意讓你看到說明你從那個時間開始就已經是華瑩的獵物，不會留到現在東窗事發還沒處理；第三：即便發現的屍體是解剖室裏的屍體，真正死亡的那具消失了，也不足以證明華瑩是在幾個月前殺的人，因為如果是幾個月前殺的人，那麽她完全不需要将屍體轉移，她只要把屍體泡在福爾馬林裏就夠了。”
說完，餘笙又加了句：“只有屍體還會說話，兇手才會轉移。”
片刻後，藍思坤一面鼓掌一面笑着說：“在現有殘缺的證據前完美的推論，很棒。”
餘笙點點頭，并未道謝，事實上在場的人除了藍思坤其他人還在整理思路，大約十分鐘後衆人思路整理完畢齊刷刷送給了餘笙掌聲和稱贊。
他依然點點頭，但這次他說：“謝謝。”
“接下來是我，”藍思坤活動了下胳膊，然後笑着說：“其實我的确是從影子分析而來的，如果像小七所說之前殺的，的确可能，華瑩殺了一個人，會繼續殺人，那麽她可能不會放掉當晚的機會，當晚的屍肢解的圖片也的确像是很了解人體構造也像是絲毫不在意他人生死的慣犯做出來的，可如果是這件，憑空出現的兩個影子又是誰？”
藍思坤停頓的間隙，餘笙臉上的笑容逐漸淡了下來，但還沒等他想到不對勁兒的地方，藍思坤便接着說：“如果是華瑩請的外援，那為什麽當晚她沒有直接和兩個外援一起殺了目擊證人栾馨，和栾馨一同的餘笙？當晚和他們二人在一起的華瑩聯合假設中她的同伴，殺掉一個女人和一個剛剛成年的男人似乎不是難事，當晚的解剖室裏各種計量的麻藥并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