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陳辰愣了一下，捏住摩托車車把的手微微收緊，随機他的瞳孔猛然放大：“你們這是犯法！”
“是，所以把摩托車借我你回去。”餘笙的聲音十分平靜。
“人但凡沒被逼到絕路上任誰也不想萬丈懸崖走鋼絲，可是，什麽叫絕路？工作八年，我見過太多上來就叫嚣着自己是無辜的人，上來就說是這個社會把他們逼上絕路，偷殺搶掠，哪樣不能制止？你沒錢，你去送外賣行不行，你去飯店端盤子行不行？你心裏有疾病，你很別人，沒錢看心理醫生，直接打國家免費的心理疏導電話行不行。”陳辰根正苗紅一席話說完，餘笙非但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更面癱了。
天漸深，夜風微涼，席卷而來。
被夜風吹醒的餘笙慢慢說：“不太行，人能救，但是魔鬼不行。”
陳辰愣住，好半天沒說出任何一句話來，半晌後，陳辰低頭點火兒：“上來。”
餘笙走到摩托車後座，長腿一邁，上去做好，接着雙手反撐在車後座後面的防護鐵欄上，仰面對着襲襲而來的夜風，夜風簌簌的聲音在他耳邊炸裂，餘笙在想生與死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想到了藍思坤面對死亡的态度，那是一種，無可奈何中摻雜着絕望，不久前的餘笙心裏對藍思坤的意見不比栾馨少。
可是現在事情落到自己身上，餘笙才清楚的感知到那種無力感，他也把藍思坤當時面對華瑩屍體之後的表現歸結為‘習得性無助’。第一次面對死亡時，歇斯底裏地晃動屍體；第二次面對死亡時，聲嘶力竭地呼喚屍體，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或許還有六次，七次，也許從第三次開始他意識到，死亡這個命題無法推翻，已發生的事情不可逆，所以，他可能會選擇漠視，或者...或者...
後面的餘笙沒再繼續想下去了，因為摩托車已經停在了桐江南路的路口，放眼望去這條街給人的感覺只有一種——蕭瑟。
不過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從臭小子長成現在卷入命案中心的少年，也足夠讓一條當初最繁華的街變成現在沿街店鋪賣不出去的模樣。時間漫長悠遠，聽着好像溪水緩緩流過指尖兒，可仔細想想哪一分，哪一秒，它不是帶着鋒利的刀在你注意不到的地方劃上幾刀，最後等你注意到的時候可能很多事情都變了。
“在哪兒啊？”摩托車仍在路邊停着，陳辰點了根兒煙蹙眉問道。
“桐江別苑。”餘笙說完，擡腿便往前走，這街上到處飛着塑料袋兒，塑料袋兒破得都快成絲兒了，應該也是有些年頭了，人走在裏面就像是誤闖入了什麽千年禁地。
“桐江別苑？”陳辰嘴裏念叨着這四個字，最後一個字的字音剛落他猛然擡頭：“當年接連死了幾十的那個小區？”
餘笙點點頭。
桐江南路不算大，一條街，從街頭到街尾，三個大點的小區，十二個不算大的小區，桐江別苑是十年前最為豪華的別墅區，當年安城半數以上的商人都住在裏面。
陳辰走着走着摸了下鼻子，上眼皮拉得老長：“餘家當時沒住在桐江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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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餘笙只回答了一個字，很明顯不想再說任何話。
陳辰回憶起自己剛參加工作的時候，經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桐江南路的案子，一辦就是五年，五年整，他現在還記得當時第一次拿到那些機密照片時候的震驚和恐懼感，別墅區裏種着梧桐樹，梧桐樹上挂着人肉人皮，一片片的，就像是火鍋裏片成幾乎透明的魚片。
每顆梧桐樹上，都被挂滿了，從天上往下看，就像是個肉燈籠。
那些死掉的人互相之間毫無聯系，兇手即興殺人，想殺了就拿離他最近的下手，雖然前年兇手抓到了，但那種恐懼感，陳辰現在還是能回憶起來。
是種 。心髒上綁着跟細線，線下挂了塊兒石頭，石頭一直一直在拽你深陷深海，冰冷刺骨的感覺襲來，從心底然起的絕望，絕望到，放任自己的那顆心沉下去。
人心還能多暗？這是當時陳辰問自己的問題，現在他問向身邊的孩子：“你怕人心？”
餘笙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不怕，你是不是想起來當年那個案子了？我當年也住這兒，看到的可能比你們多一些。我看到那人深夜在小區中央那殺豬用的刀把人的骨頭剁碎，不過這些案件的檔案裏應該沒有，我當時太小了，所有人都要保護我們。這世界有黑暗有光明，見過黑暗見過陽光，我選擇了陽光，沒那麽多過不去的坎兒，走不通的路，大哥，你年紀這麽大了，以後少想點兒有的沒得對身體好。”
“我們？”職業的敏感性讓陳辰瞬間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同時也屏蔽了無關信息。
“我知道的共有四個孩子去做筆錄了，不過互相都保密，其他三個人是誰我也不知道。”餘笙答，陳辰敏感地感覺到餘笙正在‘無意’間對他透露出什麽信息。
這時，一陣妖風刮過，陳辰剛想回頭，就看到餘笙的肩膀上出現一只蒼白的手，有頭探到他們兩人之間，有聲音幽怨響起：“還有我。”
陳辰的手剛摸到腰上別着的手铐就聽到餘笙開口：“徐三土，別瞎說。”
果然是徐垚垚，她穿着到腳踝的白色蕾絲裙，快步繞到陳辰和餘笙的前面：“我沒瞎說。”
餘笙嘆了口氣，皺着眉跟陳辰解釋：“她當年還不到六歲，話都說不明白能記得什麽。”
陳辰意識到餘笙這是怕自己誤會徐垚垚，所以他說：“案子已經結了，但是也別跟其他人說你們做過筆錄，還有，小姑娘，你就是黑客三士吧。”
“是我。”徐垚垚眼珠兒動了下，她稍微觀察了一會兒陳辰的舉止，最後心裏總結，餘笙把不該帶的人給帶來了。所以徐垚垚停在原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來找我什麽事兒，我家人不喜歡看到陌生人。”
“你自己住哪兒來的家人？”餘笙。
“哦，所以他和上次的那位姐姐有關系，有關系到你可以信任他？”徐垚垚。
“可以，帶路。”餘笙。
“铛！”徐垚垚照着餘笙就是一腳：“幾天沒見長本事了是吧，怎麽跟你垚垚姐說話呢？”
“垚垚姐，求求你趕緊帶路吧，再晚點兒就要出人命了。”餘笙這話的內容雖然說的情真意切，但緊緊皺起的眉，和垂在身體兩側握成拳，拳頭上青筋暴起的手，讓徐垚垚意識到出事兒了，她忙轉身飛快地走，餘笙和陳辰在她身後加快了步伐。
等真到桐江苑的大門口後，陳辰看到那些被人血人肉喂養過的如今枝葉茂密的梧桐一陣心悸。餘笙倒是很平靜，淡定地拉開門，自己讓在一旁，讓女士和客人優先進入。
三個人路過十五顆梧桐後，停在了一棟唯一擦過的門前，徐垚垚按下指紋，大門打開後徐垚垚把手欄在門框上，背對着二人說：“這位叔叔，不管裏面有什麽，您現在都只是餘笙的朋友，出了這扇門後請把一切忘記。”
“好。”陳辰回答的很快，面色平靜。
接着，門被打開了，即便陳辰已經做過心裏建設，但在看到裏面的景象後依然震驚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間房裏塞滿了計算機，每臺計算機上的代碼飛速跑着，房子的中央一扇巨大的LED屏幕上被分成了數不清的板塊，每塊板塊裏是不同人的影像，但仔細看可以知道徐垚垚這次沒盜取市裏的攝像頭，她在做什麽陳辰也不清楚。
這間房裏其實有一大半的機器是為餘笙工作的，但徐垚垚沒當場戳出，黑客三士這個名字其實是兩個人，黑客代表徐垚垚，三士是餘笙，原本是小孩子起着玩兒的，但最後誰也沒想到，兩個研究代碼研究出了興趣，也就一直從十幾歲延續到現在。
“幫我看三道口有沒有這輛黑車。”餘笙說着把市局查到的車子圖片遞給徐垚垚。
徐垚垚拉開離自己最近的凳子，坐下後，直接停了所有電腦的工作，開始噼裏啪啦入侵三道區所有攝像頭，公共攝像頭全部壞了，徐垚垚入侵的是私人攝像頭，和全市每輛車車載攝像頭，代碼敲入完畢，回車鍵彈回，LED屏幕開始飛快閃現三道區的所有景象。
餘笙和陳辰看的是大屏幕，徐垚垚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腦小屏幕盯着上面的幾十個視頻，視頻三倍速，幾乎只能看到幾個影子，陳辰盯了會兒就感覺腦袋跟不上了，他剛想開口讓徐垚垚把視頻放回正常速度，結果就看到徐垚垚一拍鍵盤。
“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