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高峰
除夕夜前一周,封佳恣答應去補習七天。
說來也是神奇,父母吵得再天崩地裂,也沒影響兒子收學生補課。
封佳恣穿上羽絨服,臨出門媽媽給她塞了一袋水果,說是見面禮。
她想了想,周啓越不收學費應該也不在乎果籃。
封佳恣無奈地接過,低聲念:“我傍晚回來。”
“好好,注意安全。”
“知道了。”封佳恣揮手,進到隔壁的住戶樓。
她摁電梯,抵達三樓後,視線輕輕掃過公共區域的花草盆栽,晾在防盜窗上。
封佳恣摁305的門鈴。
開門的是周家夫婦,老夫少妻有些尴尬地請她進來,聞如月不太熟練地倒茶水,說:“啓越還沒起床,你先坐一會兒。”
蕭明若有似無地眼神警告,回到女生面前又是好客慈父的模樣,“我去叫醒兒子。”
封佳恣挑眉,瞄了瞄牆上的挂鐘,回:“日照三竿,周同學居然還沒醒?”
聞如月跟她不對付,即便如此,也要忍耐小女孩的捉弄,心平氣和道:“畢竟學習差的要勤奮,成績好的睡久點又何妨。”
學會反駁了呢。封佳恣沒被激怒,反而覺得對方變得更有趣了,不再是操線木偶。
沒多久,卧房的門打開,周啓越穿戴整齊,模樣很精神,不像剛睡醒,他徑自倒了半杯水喝完,望向封佳恣:“現在就開始嗎?”
封佳恣:“随時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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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啓越則道:“你來我房間。”
聞如月目不轉睛地盯着,蕭明神色凝重起來,猶豫是否向先生報備。
他們住的房子構造整棟樓統一,房間布局也大同小異,封佳恣進他的房間,甚至比進自己房間更熟悉。
“坐。”周啓越說,書桌前正好擺着兩張椅子。
封佳恣坐下,有些心不在焉,準備看他如何教。
他的桌子很幹淨,收拾得井井有條,文具稀少,大部分都是測驗卷和習題,除了半架的書櫃沒有任何裝飾。
周啓越從抽屜取出一本複印的紙,邊角用訂書機訂着,他說:“看這個自學。”
始料未及的學習方法。
封佳恣意料之外,接過那沓複印紙,翻開來,與數學課本的教材類似,只不過更詳細,舉例多。
她認真看了前幾頁,忽然發現一點驚喜,“文字部分,你手抄的?”
周啓越:“嗯。”
封佳恣:“你這麽認真,不怕人誤會?”
“國內的教材大多簡略省掉,國外專業書的翻譯很少,即便翻譯出來也是晦澀難懂,這是我之前翻譯的,你拿去看懂了,分數能提高不少。”
封佳恣指尖輕輕點着複印本子,沒吭聲。
周啓越只好側過頭看她,說:“不願意學?”
她沉默了好半響,總是妩媚笑如桃花的臉,變得波瀾不驚。
“周同學,你話裏有個疑點。”
周啓越淡淡的目光。
封佳恣:“既然能翻譯,照你的水平應該能看懂英語原文,為何多此一舉翻譯出來呢,打算開班賣輔導書麽?”
“你對我作惡意的猜測,有什麽意思。”
他不卑不亢的,耳朵卻開始泛紅。
封佳恣忍住眼底的笑。
他一片苦心,好像這樣對他确實不厚道。
“是我的錯,謝謝小周老師,不過既然自學,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後不用來了,拿翻譯的教材回去自學。”
周啓越:“得交學費。”
封佳恣微微一僵。
……兔子逼急了會咬人,她随口一說,他居然表現出攻擊性。
封佳恣:“多少?”
他頓了頓,直接道:“初吻。”
封佳恣:“噗哧。”
周啓越說完兩字,臉頰也開始泛紅,有點黔驢技窮。
封佳恣露齒笑了許久,習慣性伸出手貼他的額頭,溫暖正常的體溫,她說:“奇怪,沒有發燒啊。”怎麽會說出這麽羞恥的話。
周啓越:“……”
他擡臂抓住她的手腕,封佳恣收斂笑容。
“周啓越,你再說一遍學費是什麽?”封佳恣花了一點力氣才掙脫他。
他的表情總是淡淡的,被她取笑除了臉紅也沒有負面情緒,看得出來家庭條件遠比她好,從小受過良好的教育和正面引導,與她之前偏激的追求者,雲泥之別。
他第二回 倒不願意配合了。
封佳恣也沒勉強,就此略過這個半真半假的小插曲,平安無事地在他房間學習。
不過集中注意力,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
雖然說讓她自學看書,實際上她每看完一個單元,他都會出相關的題讓她練習。
“……”封佳恣揉揉眉心,若有似無地嘆氣。
明白了夢娴說的念書是一門技術活,枯燥又寂寞。
午飯時間,封佳恣回家休息,小周老師送她到樓下,叮囑道:“兩點半再過來。”
封佳恣假笑,“好。”
爸媽倒是很開心,見到她被折磨,露出了欣慰的笑。
“看來真的管用,佳恣讀書從來沒有這種痛苦的表情。”
封佳恣:“……”
真是一群克星。
午休過後,封佳恣鎖緊家門,笑盈盈吩咐爸媽:“我今天學夠了,周啓越來敲門你們敢開我就揍人,明天再學。”
媽媽瑟瑟發抖,嚴謹地提問:“揍、揍誰?”
封佳恣笑:“媽覺得呢?”
爸媽齊齊嘆氣,看來連他們也包括在內。
兩點40分,周啓越果然過來敲門,封家父母被女兒警告過,只能回房間裝死。
不料,周啓越從後巷敲他們房間的窗。
“……”封父不情願地拉開窗,“孩子,你請回吧,佳恣學累了,明兒再去。”
周啓越凝眸看他,“是嗎,她房間裏放着音樂和打游戲的背景音。”
封父語塞。
封母為難道:“唉,偶爾也得讓孩子放松一下。”
周啓越:“這才第一天。”
封家夫婦無話可說,哭着臉哀求:“孩子,你去和她談吧,不要難為我們了。”
另一邊。
封佳恣躺在茶茶床上放松,厚重的窗簾蓋得嚴嚴實實,甚至有絕佳的隔音效果,至少她開着音樂的時候,聽不見窗外的響聲。
敲窗誰聽得見呢。
封佳恣輕松地度過悠閑的一晚。
次日,她又找了新理由,“肚子疼,我去醫院看醫生,周啓越來了就說當我請假一天。”
爸媽無奈道:“佳恣,你怎麽能這樣,辜負人家……”
“大概這就是有緣無分吧。”封佳恣搪塞,熟練地穿衣出門。
第三天,周啓越清晨便堵在她家臺階。
封佳恣戴着毛線帽,呼出熱氣,說:“你,大冬天的坐地上不冷麽?”
周啓越一言不發地上前,拽住她的手臂,帶進隔壁樓。
封佳恣無奈地被他帶着走,無奈道:“我今天約了人滑雪,你要不要一起去?”
周啓越停住腳步。
“然後補課一筆勾銷。”她又提條件。
周啓越繼續拉着她走。
“好了,補課就補課。”封佳恣拿他沒轍,“讓我打個電話取消約會。”
周啓越松開她的胳膊,封佳恣拐進電梯旁的小角落。
她壓着嗓音說話,似是怕他聽見談話內容,鬼鬼祟祟又古靈精怪的。
周啓越聽着她聊電話發呆,聲音慢慢小到連蚊子都聽不見。
公共區域的植株鮮嫩,翠綠的長葉囤着積雪。
周啓越緩過神,轉身走到電梯拐角,人已經消失了。
……
同一招不能用兩遍。封佳恣深谙這個原則。
于是第四天她乖乖地跟周啓越上課,當然,對方已經不太相信她,午休時間罷除。
封佳恣握着筆,凝神算十道題目,只花了十五分鐘。
周啓越接過她的小卷,用紅筆批改,前八道圓圈,最後兩道劃勾。
“錯了兩道。”他還回卷子。
封佳恣:“那是不是應該有獎勵?”
周啓越擡眉,“比如?”
封佳恣:“休息兩天。”
周啓越輕笑,微不可聞,封佳恣原以為有松口的趨勢,聽見他道:“等你考贏我才有資格提要求。”
“真是不講理呢。”封佳恣擺出慣常的笑容。
“是你父母先有求于我,我答應了,就得負責到底。”
封佳恣:“照你這樣說,我的家人再來求你一次,是不是就能取消補習了?”
周啓越一怔。
封佳恣擺手,散漫的性子,天生自由不羁,“周同學,多去放松下,老是學習,會學出毛病的。”
沒想到薄明琨用來對付她的話術,有一天她也會用到別人身上。
克星的麻煩啊。
周啓越盯着她看了會兒,說:“學你打游戲嗎?”
“要來試一試麽?”封佳恣見有帶進坑的可能,欣然介紹,“再不然,滑雪射箭樂隊你選一樣。”
周啓越:“考試你能考前三,我就答應你。”
“No,”封佳恣哭笑不得,奇怪道,“周同學,你還不明白嗎,我對成績沒多大的追求,如果我有這個精力,我會去幹更有意義的事,而不是耗費在枯燥的學習上。”
不過這話有點得罪他。話出口後,封佳恣有些後悔。
而她口中耗費在學習上的周啓越,靜靜整理桌上的卷子,左手寫着什麽觀察心得,右手将文具試卷收起來。
“是我逾越了。”周啓越淡淡道。
看上去像被無良學生傷透心的老師,封佳恣罕見的有些良心不安,說:“倒也沒有,你教得很好。”
周啓越:“好,明天繼續。”
封佳恣微訝,才回過神領悟他的套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篤篤篤。”外面傳來敲門聲。
蕭明友善地端來兩碗糖水和點心,先放到封佳恣桌前,笑道:“我做的一些甜點,佳恣你嘗嘗看。”
幾天不到,她快混進他的內部了,他的老下屬首當其沖。
封佳恣謝過,觀察到他沒碰,說:“封同學不愛吃麽?”
周啓越:“我不吃這些。”
蕭明附和道:“是啊,啓越不愛吃甜點,佳恣你吃不完的話,放着就好。”
“老父親”緩緩離開。
待人走後,封佳恣嘗了一口圓糯的點心,“嗯,很美味。”
她又品嘗了糖水,番薯拌西米,甜得過分。
封佳恣:“你真的不試試?”
周啓越搖頭,敬謝不敏。
“我差不多也該回家了,吃完這個我就走。”封佳恣慢慢嚼着甜點。
周啓越瞄了眼秒表,五點左右。
“和你呆一起,話也變多了。”封佳恣吃得兩腮鼓起,像只屯糧食的倉鼠,“以後估計不會有這樣的日子了。”
周啓越一字不落地聽她倒苦水,講生活中常見的不如意。
封佳恣最後道:“有時候我真希望能變成你,這樣我的煩惱會少一半。”
他終于開口:“但是——”
她忽然趁他不備塞進一只點心,入口滿是濃郁嗆鼻的酣甜。
封佳恣笑道:“味道如何。”
周啓越按着喉嚨,臉色白了白,發不出聲音,被迫咽下難以接受的味道。
封佳恣抽了張紙巾擦手,“你看,這就是強人所難的感覺,不好受吧,周同學?”
周啓越眼神複雜地盯她。
她擦幹淨手扔掉垃圾便離開了,眉梢都是掩蓋不住成功報複的爽感。
夜晚,封佳恣和薄明琨通完電話,又打給井藝。
上回的滑雪活動并沒有去成。
安亦諾臨時有事,她便和井藝交心聊了一下午。
井藝提到她有一位偶像,功成名就的國際巨星,歌聲美妙,常常陪伴她的童年。
可以說是促成她會進娛樂圈的一個原因。
但她沒料到的是,等她進圈以後,她的偶像隕落了,因為不堪狗仔的騷擾。
井藝:“其實我很不明白,她那麽紅賺了那麽多錢,可以把自己的生活過得非常好,為什麽最後會這樣。”
“但我後來突然懂了,她的善良純真是致命的優劣勢。大家瘋狂地迷戀她,正因為她不加掩飾地表現自己的嬌憨甜美,但是這樣的人偏偏在娛樂圈活不下去。”
經過這番交談,封佳恣确定了井藝的做事原則,便是不折手段爬上高峰。
“我從小就沒有女人緣,周圍女生都不太喜歡我,還有男生對我的惡意,我是怎麽挺過來的呢,直到我明白利用這些弊端,去演藝界發光發熱,黑紅就是上天安排最适合我的道路。”
封佳恣等她傾訴完,試探道:“姜巍可能沒有你想象中的完美。”
“我當然知道,但是他有錢,豪門跟我小打小鬧的家庭條件不可同日而語。”
于是她沒再提安亦諾,以免被懷疑,把她對姜巍的了解講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