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對峙
又是那一襲青衫,如今看來卻是萬分諷刺。
“我尚有些地方不明白。”趙昱直截了當。
“原來您也只有此時才能與長安心平氣和地談談。”沈長安彎下腰來,對上階下人的雙眸,“長安必當知無不言。”
“你們早有防備?”趙昱一直堅信自己的計劃絕無漏洞。
“是,只因長安一身所學皆源出于你,是以您會選擇什麽,長安自能料到。”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幼時父帥握住自己的手,在書案前學着寫出那一幅氣蘊山河的字來。
“那又如何?皇屬軍已毀。”趙昱忽然反應了過來,有些自嘲地看向沈長安,“我竟以為……”
“你?”沈長安輕嘆了一聲,“您竟是依舊這般防我?皇屬軍半分也沒有留下,賀嶺的大火不是誰都能逃得出來的,那些死了的人是活不過來的。”
“也是。”趙昱低語,“死了的人是活不過來的。”
沈長安心裏又是一痛,看來今日當真不該來……
“你怎會在刑部?”趙昱終于想起了這茬。
“長安在這帝都總有那麽些交情,何況我本就是那刑部尚書的座上賓。”沈長安有些小小的驕傲,此時的他竟像極了一個要糖的孩子。
“座上賓?原來你這第一面首也不過如此。”趙昱忽然有些厭棄這樣的嘴臉,卻不想明顯地看到了沈長安嘴角的抽搐。
“你竟是這樣看我的?我忽然明白了你為何這樣待我。”沈長安苦笑了兩聲,挽起衣袖,臂間一旁清痕尤為明顯,“你可看清了?”
“你?”趙昱也是一愣,他沒想過市井傳聞會……而他竟也是信了?他居然是信了。
“你對我所有的厭棄也不過是因了這個?”沈長安苦笑,“你縱然信不過我,也不該如此輕視自己吧?”這世上除了你我不會讓任何人解開我的衣帶,縱是玺主也從未能如此輕賤于我,可你……
“你同美玺……”趙昱終究是問了出來,有些話他終究是親自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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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主待我如幼弟,而我餘生只會輔佐這一人,他是我認定的主君。”沈長安答得也是很穩。
“你,我真的從未看透。”趙昱總覺心頭空了些什麽,這時才發現,他竟是将一個最不該傷害的人傷得如此之深。
“此事是我一人所為,放過其他人。”趙昱的語氣鄭重了些。
“你!”沈長安連退了兩步——縱然知道了真相也不想再對長安,又或是墨陽說些什麽?縱然明知冤枉了墨陽,錯過了長安,如今要說的竟只是這些?
“你究竟當我是什麽?”沈長安低眉,嗚咽,“你以為我還是那個傻到被你騙進大火之中卻一心想着一定要活下來的趙墨陽嗎?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明明是壓得很低了的聲音,卻依舊重過萬馬的鐵蹄,砸得趙昱心口一片狼藉,可他卻偏偏回了句“你是,你一直都是墨陽”。
“可我一點也不想吶。”沈長安雙唇蒼白,“你何曾想過我的死活?直至如今你都不曾在意過我……你又可知我最在意的人是誰?”
“你也早到了年紀,不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趙昱還未說完卻見人一雙很是熟悉的眼晴正在不斷地劃落淚水,眼神中還有種他至今未能讀懂的譏諷?嘲弄?
“抱歉,我不知道。”趙昱發現長安眼神中的那種意味更深了。
“沈長安是怎樣的人你其實從未看透。”這是他第二次如是說了,“但凡你還能再分一絲的在意于我,我便不會如此痛苦,若你從不曾在意我,我又何必如此執着?你只知我會報複你,卻不知我有多麽恨我自己……”
“長安?”趙昱伸出了戴着鐵鐐铐的手,卻終究是不敢污了那襲青袍,只觸到了黑暗中的點點溫濕,原來,長安又哭了……
沈長安靜默無語,放肆地落着淚,這一刻,淚珠竟是如斷線了一般,砸在了地面的血污之上,彈到了趙昱的面頰之上,有些涼了,卻依舊彈得人很痛。
“長安,他們還好嗎?”你又可還好?趙昱不敢問出口。
“他們?曹家父子謀逆,按律應誅九族!在大獄之中依舊辱罵玺主,實在是冥頑不靈。”沈長安目光灼灼地盯向了趙昱,“可我依舊能救下他們,只要你跟我回別苑,任我驅使,可好?”
沈長安負氣的話在趙昱聽來簡直是一種諷刺,“長安,你就真的這樣恨我?”
“你竟不願意?”沈長安苦笑,“我還以為你能為他們做出些什麽呢,原來你的眼中只有你自己!”
“長安……不要錯下去了,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該如此任性。”趙昱目光黯然,“你要我給的愛,不該用如此形式。”
“自作多情。”沈長安一個轉身,逃也似的匆匆而去,可他心裏卻太過清楚,那個人終于說對了一次,直至如今,他依舊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