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花花世界03
第四十七章 花花世界03
召開早會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從地上的規劃的黃白線條,以及附近環境來看,這應該是有可用的停車場。
只是此刻的停車場上,一輛外來人員的車也沒有。
土着花農們排列成方陣,鴉雀無聲的站在一個寬大水泥平臺前,聽聞腳步聲,他們齊齊轉頭看過來,瞧着散漫的臨時工們的眼神帶着譴責。
這時候,之前見過的瘦竹竿将一個話筒拿到臺上,用手在上面拍了拍,吹了兩下。
試音完畢後,他對着話筒說:“早會現在開始,有請我們的王總。”
一名大腹便便,肥頭大耳的男人走上臺,瘦竹竿弓腰駝背的讓到一邊,态度卑微谄媚。
王總将話筒從架子上取下來,捏在手裏,開口一笑,露出一嘴大黃牙,“早會每天都開,無非是表揚和批評這兩件事。”
他的眼睛被臉蛋上的肉擠成了一條縫,目光卻不減銳利,被他掃過的每一個人都會戰戰兢兢地往後退縮。
“他們怎麽了?”韓先鋒低聲道,“怎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蘇大爺說:“那個王總不像老板,更像奴隸主,普通老板能讓員工怕成這樣?”
宋襲聞言再次朝臺上望去,只見王總忽然嚴肅地垮下臉,擡手往花農中間一指,“婁桂芬,你到臺上來。”
婁桂芬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女人,衣服空落落的挂在身上,走起來路來輕飄飄的。
被點到名後,她一步三回頭,眼眶泛着紅。在徹底踏上臺後,眼淚立刻滾落出來。她像是受到某種最極致的恐吓,身體顫抖,雙腿癱軟一般,走路的姿勢拖沓軟綿,随時會跌倒。
待女人走近,王總将話筒遞給她,“向大家忏悔吧,你究竟做了什麽事。”
婁桂芬虛弱的擡手抹了把眼淚,“我……我在昨天不小心把種子撒錯了地方……害得新來的臨時工們忙活了一晚上。”
Advertisement
王總厲聲質問:“為什麽沒有在第一時間站出來說。”
“我怕受到懲罰……”婁桂芬兩股戰戰,不停地收緊握着話筒的手,“王總我知道錯了,我當時真的太害怕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越說越激動,眼淚也越流越兇,最後無法克制的痛哭出聲。
王總一把抽走話筒,憤怒道:“這個卑劣的女人,犯了錯誤卻不敢主動承認,直到被發現才為害怕道出真相,這樣的人是不是該受到懲罰!”
“是!”
“是!”
花農們異口同聲,皆是憤怒。
宋襲看了只覺得渾身發冷,這些人都被洗腦了嗎,一個個目露恨意,仔細觀察,其中還有一些透着喜色。他們憤慨婁桂芬的行為,同時也為她即将受到的懲罰欣喜。
婁桂芬被臺下的情況吓到了,往後縮了縮,被王總擡手攔住,直接給推了下去。
臺下立刻伸出許多只手把她押住。
王總接過瘦竹竿遞來的毛巾擦了擦碰過女人的手,随後又恢複到笑眯眯的樣子,“現在請我們昨天新來的臨時工們上臺做自我介紹。”
宋襲:“……”
手腕微微一緊,轉頭向身旁看去,蔣夙似乎以為他在害怕,握住了他的手。
“我沒事。”宋襲沖少年笑了下,這項程序雖然古怪,卻也有一定的好處。蔣夙在做過自我介紹後,花農們對他的印象會有所加深。
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他們,避無可避。
大家推推搡搡,磨磨蹭蹭地站到臺上,像猴子一樣讓人觀賞,誰都不願先開口。
王總走了過去,直接将話筒怼到了蘇大爺嘴前,“就先從年齡最大的開始吧。”
蘇大爺:“……”
從蘇大爺開始,大家按照年齡從大到小依次做了自我介紹,蔣夙是最後一個。下面的人在聽到最後一段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幾眼。
被花農們注意可不是好兆頭,寸頭沖蔣夙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又沖宋襲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特別欠揍。
宋襲白了他一眼。
王總滿意的聽了全程,每次輪到新的一個人介紹,他都會用滿含深意的目光打量上幾眼,似乎是想将那張臉與所屬的姓名對上號,免得認錯。
他從灰色的西裝裏掏出一沓紅色信封,将其一一分發給臨時工們,“昨天你們雖然只上了小半天的班,但我還是給你們按照一天結算的工錢。”
發完工錢後,王總笑呵呵的繼續說:“咱們花卉園雖然是對員工是封閉式的,無法外出購物,但大家私下可以購買和交換商品,尤其是在特殊的情況下,錢具有很大的用處。”
宋襲下意識捏了捏紅包,裏面很薄,不是三張十塊,就是一張十塊一張二十。
當然,或許這地方流通着屬于自己的貨幣。
王總說完話,便揮手讓臨時工們離開了。他又零碎地說了幾句,便宣布散會。
花農們押着婁桂芬走了,宋襲剛想跟上,就被瘦竹竿帶人給攔了下來。
他個子與宋襲一般高,高高昂着下巴,垂眸睨着青年,“咱們花卉園沒有硬性規定在某個時段必須做什麽,但這是針對老員工。你們這些什麽都不會的臨時工,目前來說只能做些基礎工作。”
宋襲的視線依依不舍地從花農們的身上收回來,他問:“他們要把婁桂芬帶去哪兒?”
“帶去她該去的地方。”瘦竹竿說着詭異的笑了聲,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有沒有覺得,我們花卉園的花比普通的花更好看。”
宋襲朝距離最近的花田看去,那裏面種着一大片牡丹,花朵鮮豔碩大,根莖嫩綠,光是視覺就能給人一種驚豔的刺激。即便是隔得這麽遠,依舊能聞到淡雅芬芳。
“是好看,是有什麽特殊的栽種方法嗎?”宋襲露出懵懂而好奇的表情。
“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瘦竹竿嘿嘿一笑,“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來自對面的眼神陰森尖銳,宋襲假裝沒感覺出來,“為什麽會等不到?”
瘦竹竿表情一收,明顯被問煩了,“哪有什麽為什麽!”他回頭看了眼漸漸走遠的花農,伸手要去推宋襲的肩膀,被從旁橫過來的另一只手半道截下。
蔣夙把瘦竹竿的手推到一邊,對宋襲說:“走了。”
“臨時工前三天的工作點在溫室,稍後我會來給你們安排工作。”瘦竹竿站在原地眯了迷眼睛,沖着已經往前走了幾步的兩人喊,“好好工作,表現得好中午可以加菜。”
再怎麽加菜也是花農們吃剩下的,宋襲對此沒有興趣,走出一定的距離後,偷偷跟蔣夙說:“你猜婁桂芬會怎麽樣?”
“不清楚。”蔣夙掃了眼青年的肩膀,雖然知道沒有被人碰上,還是忍不住擡手替他撣了撣。
宋襲自言自語,“她會死嗎?”
蔣夙看了他一眼,手搭上他的肩膀,推着往溫室的方向去。
韓先鋒一行人剛到溫室不久,此時正抽着煙讨論今天的早會。
寸頭從兜裏掏出一個幹癟的煙盒,抖出一根自己抽起來,“那個婁桂芬不就是撒錯了種子嗎,至于那麽誇張?你們看到沒有,下面那一張張臉跟要吃人一樣。”
程雅雅旁邊的女生叫沈婷玉,她瞧不上程雅雅這樣不愛打扮的微胖女生,覺得很土,不配跟她做朋友。
卻礙于這裏只有這一個同性與她作伴,只好強忍着嫌棄,坐到程雅雅旁邊,尖聲尖氣道:“誰說不是呢,而且忙活了一夜的是我們,他們那麽較勁幹什麽。”
蘇大爺咳嗽一聲,拐杖杵在腳邊松軟的泥土中,慢聲說道:“撒錯種子她卻不敢說出來,你們想過為什麽嗎?”
“撒錯種子是無心之失,但也被歸類到‘犯錯’的範疇。”韓先鋒若有所思道。
這時候,宋襲帶着蔣夙走了進來,在門口時他們将讨論聽了大半,此時沒有發表意見的想法,将目光投向明顯有話說的蘇大爺身上。
蘇大爺笑了下,“我是這麽想的。無論是承認撒錯種子,還是隐瞞撒錯了種子都是犯錯,兩者都要接受懲罰。”
說明花卉園對員工的要求十分苛刻,容不得半點錯誤,所以婁桂芬才會冒着危險隐瞞錯誤。卻不想,最終事情還是敗露了。
寸頭:“你們說,兩次犯錯受到的懲罰會一樣嗎?”
這話把在場的人都問住了。
溫室內安靜了一會兒,宋襲道:“懲罰會不會一樣不清楚,但有一點我們需要注意,如果我們犯了錯誤,可能會有與婁桂芬同樣的遭遇。”
“你說的這些我也能想到。”寸頭冷嗤一聲,不屑道,“盡說些廢話。”
頭一次遇到這麽喜歡杠的,宋襲難得有點手癢。
從昨晚他就感覺到,寸頭對他有很強的厭惡感,可在這之前,兩人根本就不認識。
宋襲仿佛沒聽到他的譏諷,笑着問:“方曉樂,我得罪過你嗎?”
看着神情淡然的青年,寸頭只覺得心裏的厭惡更甚。
這些個高高在上的明星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臉好看,不就是會唱會跳,演戲的時候能擠出幾顆金豆子?憑什麽他們拍一部戲,演一場電影輕輕松松就有成千上百萬的收入,憑什麽他這樣的普通人累死累活一輩子也買不了名車豪宅?
打從第一眼起,方曉樂就不喜歡宋襲,大家都在勞動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大家都彎腰撿種子的時候,他已經靠着弟弟雙手大解放。
想必之前,他也是靠着弟弟才死裏逃生吧。明明是個繡花枕頭,有什麽資本這麽跟他叫板!
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方曉樂态度越發嚣張,“沒有,我就是單純的看不慣你。有意見嗎?”
蔣夙站了起來,冷冷斜了眼寸頭,“不會說話就把嘴鋸了。”
寸頭也蹭的起身站直,梗着脖子鼓着眼睛用手戳了下蔣夙的肩膀,“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
蔣夙勾起唇角,一字一句,竟然真把話重複了一遍。
寸頭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二話不說,一記勾拳襲向少年的下巴。
蔣夙正要動手,肩上突的一重,宋襲将他快速帶到身後護住,左手擋開寸頭的襲擊,右手五指張開,大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寸頭愣了下,感覺到脖子上的桎梏後,當即掙紮起來。
但很快,他就不敢動了。
宋襲的大拇指用力壓在他喉結上,那地方是軟骨,脆弱,不可再生,周圍布滿血管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