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花花世界17
第六十一章 花花世界17
看着宋襲淡然鎮定的臉,在場的人不約而同的猶豫起來。
如果宋襲是對的,那麽出路就擺在眼前。可如果程雅雅的擔心才是最正确的呢?跟着宋襲走,豈不是自尋死路?
整個花卉園裏有五十多個花農,他們殺了五個,還剩下五十個人,可以想象,被生吞活剝可能都是輕的!
“我跟程雅雅一組。”說話的是王政,他聲音微弱,眼神陰沉沉的,“拿命去賭的事情我可不幹。”
他有自己的小算盤,一邊扒着程雅雅,找尋另一種生還可能;一邊暗中觀察,倘若宋襲真找到了出路,他再悄悄跟上也不遲。
程雅雅唇角彎彎,眼底綻放出幾分得意。這點情緒被她很好的隐藏,稍縱即逝。
“還有其他人嗎?”她輕聲問道,像是害怕宋襲發脾氣似的,怯生生地看了宋襲一眼。
宋襲眼皮子一抽,無語,搞得他欺負人似的。
“我……”沈婷玉出聲,她話鋒一轉,把舉起的手放了下去,“跟宋襲一組。”
她個子比程雅雅高,看過去時頗有幾分不屑旖旎的味道,“一般來說小白蓮有演技沒智商,我怕跟着你死得更快。”
“沈婷玉,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我,但你,但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說話。”程雅雅的眼睛說紅就紅,眼淚說掉就掉,哭戲了得。
宋襲無視她可憐巴巴的樣子,“還沒站隊的趕緊了,分完組還要睡覺呢。”
身上的衣服還沒幹,黏糊糊的貼在皮膚上,他現在只想快點去沖個熱水澡,縮進被子裏好好睡一覺。
“我選宋襲。”撐着腰的蘇大爺發話了,“我年紀大了,兒女安好,孫子也不需要我操心,若是能早點回去,是我運氣好,若是不能,也好早點去陪我死去的老伴兒。”
“我跟宋襲一組。”韓先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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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信宋襲。”奶奶灰說完,別有深意地看了程雅雅一眼。
程雅雅被他看得心虛,別開了臉。
分組完畢,宋襲他們共有六人,而程雅雅的陣營只有兩人。
程雅雅垂眸看着腳尖,吸了吸鼻子,小聲說:“那就這樣定了,明天開始,大家分開行動。”
宋襲起身就走,同時跟他一起離開的還有韓先鋒等人。
蘇大爺看了眼杵在房間裏的兩人,開口趕人,“小程,小王,怎麽還不走?”
“蘇大爺,您真的不信我嗎?”程雅雅蹙眉道,“宋襲哥的計劃真的太危險了,生死就在一念之間,你真的不考慮考慮嗎?”
“謝謝,不考慮。”蘇大爺覺得莫名其妙,“該說的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要走趕緊走,我還要休息。”
程雅雅心裏憤然,區區兩個人能幹什麽?
本以為看在人命關天的份兒上,至少會有三四個人站在她這邊,現在的情景無疑是在她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王政用小眼睛瞄了她一眼,“明天你有什麽計劃嗎?”
“……”程雅雅的額角一抽一抽地疼,她咬了咬嘴唇說,“王政哥,你有發現可疑的地方嗎?”
“有。”王政眯了眯眼睛,站在木屋門口道,“你說,問題的關鍵會不會在王總身上,王總那麽受人愛戴,肯定是有原因的。
王政和蘇大爺住一個屋,把程雅雅送出木屋後便返了回去,留下她一人站在外面。
大雨剛過,空氣潮濕冰冷。
程雅雅抱着胳膊打了個冷顫,正要擡腳,忽然瞥見有個黑影從奶奶灰的屋外一閃而過,好像在觀察他們。
她心裏一驚,第一反應是把事情告訴宋襲他們。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必要。
就算被花農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又怎麽樣,只要做到德行嚴謹,花農也不能他們怎麽樣。
更何況……
程雅雅看向宋襲的木屋,門被一只手從裏面推開,宋襲抱着盆子,和蔣夙一起走了出來。
兩人一個有說有笑,一個認真聽着,與她剛才尴尬的境地對比鮮明。
程雅雅更生氣了,咬牙發洩一般用力跺了下腳,往旁邊的木屋走去。
宋襲端着盆子,和蔣夙一起進了洗澡堂。前腳進去,後腳韓先鋒和奶奶灰也跟了過來。
奶奶灰臉上由骨灰線引起的斑紋已經擴散至整片右臉,他神色如常,避開最後一個噴頭,随意找了個噴頭開始洗澡。
韓先鋒心有餘悸地看了眼末尾,那地方黑漆漆的,“我們過來跟你們一起洗,人多才能熱鬧點。”
宋襲沒戳穿他的害怕,點點頭,聊起了明天的計劃。
蔣夙看了眼青年,水流從頭頂沖下來,沿着流暢的頸線往下流淌,他皺了皺眉,又去看了眼韓先鋒,繃着唇角走過去,“哥哥,你去旁邊洗。”
宋襲被擠開了也不惱,依舊有條不紊地跟韓先鋒說話,同時擰開了噴頭。
韓先鋒看着陡然擋住視線的少年怔了怔,身體後仰,望着宋襲那頭說:“你的意思是,花農的人數可能不到54個?”
“嗯。”宋襲擠了洗發水在手裏,搓得頭上滿是泡泡。
被嘩啦啦的水流聲充斥的澡堂子裏,燈光閃爍起來,頂部的風扇嘩啦轉了起來。
知道寸頭的鬼魂搞不了事,宋襲說話的欲望全然不受影響,“在我們來之前,肯定有其他花農也犯過錯,在沒有找到替死鬼之前,他們是不可能從土裏爬出來的。”
如果沒有爬出來,人數勢必要比阿奇筆記本上的總人數少。
韓先鋒覺得有道理,“沒有豈不是正好,觀察人數還能少幾個。”
“未必。”宋襲沒那麽樂觀,“沒能複活的人總有家人朋友吧,他們肯定正盼着我們犯錯。”
花灑出來的水很熱,空間內到處都是蒸騰的溫熱霧氣,韓先鋒卻突然覺得很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洗去了一身疲憊,宋襲終于躺到了床上。
他腦子有點昏沉,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着了。
蔣夙側躺在他身旁,單手撐着腦袋。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把耳朵靠近,聽見青年的呼吸有些受阻,鼻子不通氣兒似的,平展的眉頭也難受的皺了起來。
青年看上去不太舒服,蔣夙不知道該怎麽辦,猶豫地伸手把人抱進懷裏。
習慣了縮在宋襲的懷裏睡覺,突然改變慣有的習慣,成為實施擁抱的那一個,蔣夙的姿勢十分僵硬,他仿佛回到了當初,第一下伸手牽住宋襲衣服的時候。
緊張、無措,還有帶着怕将人吵醒的不安。
宋襲感冒了。
他真的沒想到,到了恐怖世界,身體機能竟然還會遭到病毒破壞。鼻子不通,嗓子暗啞,渾身軟綿綿地沒有力。
韓先鋒又去找了一次阿奇,問他有沒有感冒藥。
阿奇:“有。”
阿奇似乎是管後勤的,醫藥箱裏什麽都有,他拿了兩袋感冒沖劑給韓先鋒,“我這兒剩的藥不多了,得給其他人預備着,你先拿兩袋回去給他吃吃看,不夠再問我要。”
韓先鋒把藥拿回去,宋襲先喝了一袋。
感冒藥微甘犯苦,喝完之後嘴裏一直發澀。蔣夙給他剝了一顆糖塞進嘴裏,“早飯我給你端過來吧。”
在他眼裏,生病後的宋襲是弱不禁風的小樹苗,風一吹就倒。
宋襲頭腦昏沉,吸了吸鼻子說:“沒事,我可以自己來。”
早餐可不會因為有人生病就豐富起來,照舊是清粥配饅頭。宋襲嗓子疼,就咽了點粥下去,匆忙跟着其他人去開早會。
阿奇可能向上面報告過有人生病的事,王總竟然下臺,親自對宋襲表示慰問,每天發放的紅信封裏,似乎多塞了點錢,比之前更厚。
王總說:“小兄弟,生病了就多買點吃的補補。但是絕對不能請假,萬事之中工作第一。”
宋襲:“知道了,王總。”
他心裏有數,生病了的人精力不濟,腦子有時候也不清醒,容易出錯。
小小一個感冒,讓他成了所有人的關注對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裏盼着他犯錯,盼着他死。
王總別有深意的按了按青年的肩膀,轉身走回臺上前,又看了眼奶奶灰,似乎對他臉上的斑紋十分感興趣,還問了一句疼不疼。
王總一走,宋襲就将注意力投放到了花農們的身上,随着目光一一掃過,他眉頭越皺越緊。
散會後,韓先鋒走了過來:“人數不對。”
宋襲咳嗽一聲,“少了兩個,我數出來是52人。”
“我也是52。”韓先鋒臉色灰敗,“你昨晚說對了,有人沒複活。”
宋襲:“謹慎行事吧。”
韓先鋒點點頭,擔憂道:“你真的沒事?”
“沒事,就是頭有點疼,應該明天就能好。”宋襲精神頭很足的模樣,讓韓先鋒安心不少,他看向正朝着他們走來的阿奇,“走吧,上工了。”
臨時工們的繼續重複之前的播種工作。
宋襲感冒了,動作不如之前靈活,蔣夙一直跟着他的步調來,耐心十足。小半個上午後,3號大棚的播種工作結束了,大家又轉去了下一個。
工作比之前上手,在衆人的配合之下,太陽落山前,他們已經轉戰到了5號大棚。
阿奇對大家的勞動成果很滿意,他說:“1號大棚的花種已經發芽了,後天一早,你們就把花苗移栽到指定花田,我會安排正式工手把手教你們。”
大家沒人搭話,阿奇也不在意,自顧自繼續道:“近來溫度适宜,不需要開加溫器大棚溫度也正好,你們加加班,做多點,争取早點把所有大棚都播完種。若是可以,最好是能在周末前做完。到時候花卉園內要開季度會議,大家能放放假。”
放假意味着可以自由活動,自由活動意味着他們能找機會,近距離接觸花農。
衆人振奮起來,可等人阿奇一走,又蔫了。
“我們還剩26個大棚沒種,距離周末還有五天,怎麽幹得完?”沈婷玉揉着胳膊抱怨道。
宋襲道:“主要是我們不熟練,熟練之後,播種應該不會是難事。”
可不是嘛,他們見過花農們幹活,特別利索,遇到能幹的,一個人一天就能包攬三塊花田。
有了宋襲的話,幾個人心裏有了盼頭。
午飯後,臨時工們沒有回屋休息,韓先鋒負責把自己那組聚在一起,給大家分派哪些人監視哪幾個花農。
宋襲靠在蔣夙肩上閉目養神。
太陽被樹葉遮擋了大半,再落到臉上時溫柔許多,暖融融的。
忽然聽見一陣嘈雜,宋襲猛地睜眼,發現有人從花農中間走了過來,是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上手捏着沒有衣服的芭比娃娃,好奇地打量着青年,“哥哥,你也要死了嗎?”
宋襲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哥哥死不了。”
小男孩哦了一聲,捏着芭比娃娃走了。
宋襲注意到,芭比娃娃身上全是泥,說不定他剛玩過埋娃娃的游戲。斜前方刺來一道淩厲的目光,他迎着目光對視過去,發現竟然是小男孩的母親。
女人以為他也要拐騙自己兒子,眼神陰狠發冷。
宋襲毫不避諱地沖她笑了一下,閉上眼睛繼續養神。
程雅雅看着青年沉靜恬淡的睡臉,心思微動,手指不自覺的絞在一起,臉頰緋紅。身旁的王政斜視着這一幕,面帶嘲諷,沒有出聲。
半個多小時後,午休時間結束。
播種工作枯燥而機械,彎腰直腰的次數多了,誰都會受不了,尤其是兩個身體素質差一些的女生。
程雅雅倒吸口冷氣,正想休息一下,忽然瞥見阿奇正躲在外面偷看。
那陰仄仄的眼神如同鬼魅,吓了她一跳。
程雅雅連忙蹲下,等沈婷玉噴完水将種子放進土裏,用土蓋上。
宋襲也注意到了阿奇,做完自己和蔣夙的那部分活兒,他起身對韓先鋒說,“我先去下一個。”
這時候,奶奶灰故意從程雅雅身邊繞了一下,“動作太慢的話,會不會被阿奇認為是你故意躲懶?”
程雅雅憤怒的擡頭,對上那張可怖的臉,她張開的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沈婷玉不悅地看了程雅雅一眼,指責道:“你是為了少幹活,故意拖延時間?”
“我沒有!”程雅雅蒼白着臉解釋,“我只是腰疼,做的慢點。”
“我腰就不疼?”沈婷玉越想越不對,她本來就不想跟程雅雅結對,眼下幹脆跟王政交換,跑去跟蘇大爺一組。
王政什麽話也沒說,安靜交換了位置。
程雅雅覺得委屈極了,她看了眼長相普通,甚至有些賊眉鼠眼的男人,滿腹辛酸道:“王政哥,你會不會也以為我是故意放慢了動作?”
“沒有。”王政向來沉默,一句話後再不肯定多說。
程雅雅沒能安心,甚至有些莫名的心虛,有一雙眼睛,始終不停地死死的盯着她。
她知道,盯她的人是奶奶灰。
自從骨灰的事之後,奶奶灰就一直記恨自己,她不明白,明明幫她是對方自願而為,為什麽到頭來要把事情怪到她身上。
程雅雅越想越糟心,也越來越緊張。
阿奇和奶奶灰的視線如同兩把利劍插在她的胸口和後背,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出錯,一旦出錯,即便阿奇沒看見,奶奶灰也會告發自己。
越是這麽想,她的心就跳得越快……
大棚裏心思各異,比較起來,宋襲就顯得心無旁骛多了。蔣夙怕他病情加重,搶走了大部分活兒,只讓宋襲拿着噴壺噴水。
宋襲嗓子越疼越厲害,難捱的咽了咽口水潤嗓子,他探頭看了眼躲在前面大棚向外偷窺的阿奇。
“夙夙,你說阿奇是活人,還是死過的人?”
“不清楚。”蔣夙指尖在宋襲腳尖彈了彈,“把腳挪開。”
宋襲哦了一聲,乖乖擡腳往後面移了兩寸,剛站穩,前面大棚傳來“啊”的一聲慘叫。
慘叫聲來自于男性,緊跟着便是微弱的哭聲。這哭聲他熟,是程雅雅。
“過去看看。”宋襲拉着蔣夙跑出去,發現阿奇正滿臉驚喜地往5號大棚內走去。
緊跟而上,一進去便看見王政坐在地上,抱着右腳不放。
他穿的是白色帆布鞋,此刻鞋面被鮮血染紅,流動的血液從他手指間滲出來。
“王政哥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剛剛就走了一下神。”程雅雅哭哭啼啼,害怕自己的無意被扭曲成故意,道歉的話語一句接一句。
王政疼得要死,眼前陣陣發黑。
阿奇安靜站在一邊,莫名其妙的擡起手腕看表。
宋襲看了他一眼,特意從旁經過,确定阿奇戴着的的确是一支再普通不過的手表。
看向被圍在中間的兩人,他問韓先鋒:“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韓先鋒小聲說,“我正忙着呢,就聽見前面啊的一聲。”
阿奇忽然開口:“我看見了,這位7號工作不認真,把3號的腳給傷了。”
聽見“不認真”三個字,程雅雅驚慌解釋道:“我沒有不認真,我,我很認真的在工作,我沒有犯錯!”
阿奇咧嘴笑了笑,放下擡起的手腕。
他盯着程雅雅蒼白的臉,緩慢說道:“五分鐘過去了,你忙着道歉、辯解,就是沒有要把人送醫救治的念頭。7號,你怎麽能這麽冷血,這麽歹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