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真的沒病07

第七十八章 我真的沒病07

回病房前,宋襲和蔣夙去了一趟5樓。

珍姐帶着前來圍觀的人早就散了,倒是之前見過的招風耳和遠視眼還在。兩個一個趴在兩邊的門框上,探頭探腦的往裏看。

“你們在看什麽?”低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背後,招風耳吓得跳了起來。

他死死抱着自己,瞪着宋襲道,“你差點沒把我吓死!”

宋襲無辜道:“我其實已經喊過你一聲了,不過你好像看得很專注,沒聽見。”

招風耳哦了一聲,有點尴尬,遠視眼側過身來,指着裏面小聲說:“有清潔工在裏面打掃。”

宋襲跟着探頭看進去,有個女人弓腰駝背的正在拖地,而她的腳邊正放着一個裝滿污水的大鐵桶。

“桶裏的不是血水吧?”他問蔣夙。

蔣夙眯了眯眼睛,朝下水道處示意:“血水被弄進下水道了。”

宋襲個子不如蔣夙高,看得不夠遠,只好又往前站了站,正凝目往裏看,清潔女工突然後退,拖把的木棍直直朝宋襲撞過來。

蔣夙動作迅速,雙臂摟住宋襲的腰把人帶着往側面轉去。

結實的臂膀堅如磐石,箍得宋襲有點疼,雙腳一落地,他就從青年懷中掙脫出去。

蔣夙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腹間殘留着一點溫度,鬼使神差的,他指尖摩擦,似乎想留住什麽。

女工這才發現外面站着四個人,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你們也是住這個病房的病人?”

“不是不是,我們住其他病房。”遠視眼急忙撇清關系,生怕跟發生過兇案的房間扯上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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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工拖着聲音哦了一聲,“既然不是你們就出去,別影響我打掃房間。”

“死的人我們認識,想幫忙規整一下遺物。”宋襲垮着臉,眼眶憋得通紅。

聽他聲音哽咽,招風耳和遠視眼一起看過去,倒抽了一口涼氣,果然是專業的,這情緒上頭也太快了,悲傷說來就來。

女工似乎受青年影響,臉上硬邦邦的表情軟化,“遺物在床頭櫃上,我都沒動,至于衛生間……”她看了眼還不夠幹淨的地面,“等我清掃完你們再進來吧。”

宋襲抹了下眼角,哀傷的道了聲謝謝。

蔣夙好奇望着青年濕潤的眼眶,輕聲笑了一下,他情緒一直很淡,突如其來的笑意吓了旁人一跳,招風耳怪異地打量他兩眼,顫巍巍的用胳膊碰了碰他,“哥們兒,你笑什麽呢。”

“沒什麽。”蔣夙避開他,走到宋襲身邊,“去裏面收拾?”

做戲肯定要做全套,宋襲示意招風耳和遠視眼守着清潔女工,跟蔣夙一起去到裏面。

五樓的病房同樣是六張床,空間看較大,只有一張床頭櫃上孤零零的擺放着幾個物件。

宋襲彎腰湊近,一個翡翠觀音,一串佛珠,一個鴨舌帽,以及一件疊好的襯衣外套。

進來這個世界之前,大家都在機場,大多數人都帶着行李。正準備動作,蔣夙已經替他拉開下方的櫃門,取出一個16寸的登機箱。

宋襲用肩膀撞了下蔣夙,沖他擠眉弄眼,“咱倆真有默契。”

蔣夙抿了抿嘴,似乎在笑。手指輕輕一動,撥開了沒上鎖的箱子,裏面的藍灰色僧袍和幾本經書落了出來。

可他們記得清清楚楚,22個人中沒有一個剃度的人。

所以死去的阿發不是真的僧人,而是帶發修行的俗家弟子。再看他這又是佛經,又是觀音佛珠的,可見他是個還算虔誠的教衆。

“你們誰來一下。”宋襲往後仰着,沖門口的人喊道。

招風耳和遠視眼對視一眼,決定由遠視眼過來。一走近,他問:“怎麽了?”

“他是個佛教徒?”宋襲的手在僧袍上點了點。

“這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怕鬼。”遠視眼看了眼衛生間的方向,怕女工聽見似的聲音壓得極低,“他應該是咱們團隊裏最怕鬼的,別人稍微吓一吓就哇哇直叫。之前聽說要一個人睡一間,直接給吓哭了。”

“那麽這些東西是他護身符?”蔣夙碰了下水透氣膠的翡翠觀音,又拿起佛經翻了翻。

宋襲納悶:“既然這麽害怕,為什麽不把這些随身攜帶呢?”

“啊這個嘛……”遠視眼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招風耳沖遠視眼招手,讓他過來,換自己過去。

兩人交換後,他悄聲對宋襲說,“他可能是想洗澡或者方便,我媽就挺信這些,她跟我講過有些極其講究的人,會在洗澡或者上廁所的時候将佛像之類的東西摘下來。你知道,衛生間那種地方多髒啊,晦氣,怕沖撞了菩薩。”

“倒真有這個可能。”宋襲指尖在箱子的鎖扣上摩挲,正是因為很快會把東西取出來,所以阿發才沒有把箱子上鎖。

“你們進來吧。”女工的聲音響起。

宋襲走過去,眼眶又紅了,“已經好了嗎?”他往裏探頭,地板幹淨如新,方才殘留着血跡的下水道地漏也已被沖洗幹淨。

“好了。”女工抹了把汗水,“快去收拾吧,這地方死了人,不幹淨,你們弄完也趕緊走吧。”

宋襲連續眨了幾下眼,睫毛變得濕漉漉的,活像是真死了親朋好友,“阿姨,不幹淨是什麽意思?”

“不幹淨就是不幹淨呗。”女工眼神飄忽,眼珠子轉動兩圈,“快走吧,不幹淨,到處都不幹淨。”

說完就提着沖刷幹淨的水桶和拖把要走。

宋襲拉住她,“阿姨你等等。”

女工被猛地一拽,驚回了神,臉上那股撒呓掙似的表情不見了。她将散落的頭發撥了撥, “小年輕,還有什麽事嗎?”

“我就想問問,如果病房髒了,你能幫我們打掃嗎?”宋襲輕聲問道。

“我的工作時間是固定,只在早中晚和午飯後出來打掃,你如果需要我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替你們收拾,我可能辦不到。”

女工說完又要走,可惜宋襲的手還握着她,她根本走不了。

“阿姨,”宋襲喊了一聲,他的眼睛睜大了些,鼻翼翕動,他顫巍巍的指着衛生間裏,“如果再發生這種事呢,你能盡快來清理嗎?”

“這是特殊情況,當然可以。”阿姨似乎趕時間,她擡頭看了眼裏牆上的圓挂鐘,“你沒事了吧,沒事就我走了。”

“好的,阿姨您慢走。”宋襲一路把人送到電梯口,看着鍵盤上的樓層顯示沒有停頓的,從5樓直接去了負1樓。

清潔工只在固定時間出現,食堂大媽除了做飯,其餘時間同樣不會随意出現,還有護士和醫生……這裏的員工的工作狀态非常懶散,每天就出來撞撞鐘,撞完就走。

宋襲覺得很奇怪,他們到底是真的懶,還是因為其他原因,不願意長時間在停屍房之外的地方停留。

“想跟下去看看嗎?”蔣夙忽然出現在背後,宋襲卻沒有被驚到,他把自己的疑惑講了一遍,随即便聽見蔣夙說,“要不今晚我陪你住停屍房?”

宋襲:“這麽刺激嗎?”

蔣夙看着他的眼睛,“害怕?”

“我有什麽好怕的。”宋襲不是死鴨子嘴硬,而是要在小朋友面前立個光輝形象。他仔細想了想,要更多的了解醫生和護士,近距離的接觸十分必要。

“行吧。”宋襲道,“今晚十點之後?”

蔣夙勾唇,“我都可以。”

窗外夜色漸濃,整座醫院陷入一種死寂的氛圍,那一個個黑漆漆的窗口,像一個又一個深淵,等着人自投羅網。

洪娜抱着胳膊站在窗前,看着對面的門診大樓,袁小暖站在她旁邊,“他們怎麽還不回來啊?”

“急什麽,這不還早麽。”洪娜的鎮定感染了其他人,小情侶招呼道,“鬥地主嗎?”

病床上的龐郝臉色已經好多了,就是嘴唇有點幹,他不敢吩咐洪娜,就叫了一聲袁小暖,讓她去給自己打點水來。

袁小暖不肯一個人去,叫上康傑陪着一起,結果安佳寧也一起跟上了。

剛往水房沒走幾步,背後那頭的走廊傳來電梯提示音,一猜就知道是宋襲他們回來了。錯落的腳步聲回蕩在過道中,幾人同時提起了心,直到看見果真是宋襲回來了,才略微松口氣。

“去打水嗎?”宋襲想起自己的水瓶也快空了,忙跑進去取出來,“我跟你們一起?”

見蔣夙要跟上來,他忙說:“我馬上就回來,你先進去跟洪娜姐講講情況。”

蔣夙眉頭微蹙,嘴唇抿了抿,在青年堅定地眼神下不甘願地回了病房。

四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走進水房,三個燒水桶全都是綠燈,表示水全部都是開的。宋襲他們一人占了一個,剩下安佳寧在一旁安靜等着。

她打量着水房,忽然道:“你們知道嗎,水房、衛生間還有樓梯這種地方特別容易藏着髒東西。”

興許是兒時撞過鬼,她膽子很大,對這些東西有敬畏卻沒有恐懼。

宋襲如今被訓練得心态平平,“為什麽?”

“因為這些地方總是處在陽光不怎麽照到的地方,陰暗潮濕,尤其是衛生間,聽說容易聚集晦氣,晦氣一多了就容易藏污納垢。”安佳寧說得頭頭是道。

這是宋襲第二次聽見“晦氣”兩字兒了,他好奇道:“你跟康傑真在現實世界見過鬼?”

“真的,騙你們幹什麽。”安佳寧沖康傑說,“你跟宋襲哥哥說說呗。”

康傑有點吃醋女友總是哥哥的喊宋襲,語氣不怎麽好,“不就是七歲那年在馬路中央見過領居家的奶奶麽,有什麽好說的。”

安佳寧嫌棄他說得不清楚,瞪了他一眼,接過話,“我們看見那個老奶奶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死了。就是那天淩晨死的。我和阿傑出門上學去了,不知道這事兒,是後來回家我跟爸媽說在街上看見老奶奶在馬路中央轉悠,他們才說人已經死了。”

想起這事,安佳寧整張臉皺了起來,“為此我爹媽和阿傑的爹媽特意送我們去廟裏住了幾天,怕我們被老奶奶纏上。”

後面是一系列抱怨那段日子的不自由,和廟裏的素食有多難以令人下咽。

宋襲腦海中有東西一晃而過,沒來得及抓住。他按了按太陽穴,直覺剛剛閃過的念頭很重要。

“宋襲哥哥是累了嗎?”安佳寧關切問道。

“沒有。”宋襲關掉水,将木塞蓋好,“走嗎?”

最前面的袁小暖還沒好,抱怨着,“這水也太小了吧,怎麽能這麽小。”

三個水桶中,宋襲接水的桶流速是最快的,他好脾氣道:“不急,小心點,別燙着。”

袁小暖急躁的情緒被安撫了,她觀察着宋襲,忽然覺得雖然蔣夙那種冷硬款很對她的胃口,可是這個溫柔的宋襲也不錯。

安佳寧瞄了她一眼,輕咳一聲。回去時候,她故意拉着袁小暖落在最後,悄眯說:“你不會又打起宋襲的主意吧。”

袁小暖臉頰紅了紅。

安佳寧冷哼,“別想了,你沒戲。”

袁小暖不服氣道:“你什麽意思,你已經有了康傑還不夠嗎!”

“我當然夠了!”安佳寧臉上是被人冤枉的氣憤,“你眼瞎啊,瞧不出來人家是一對兒嘛!”

“誰,誰跟誰是一對。”

“小影和宋襲哥哥咯。”安佳寧想起什麽,滿意地笑了,“你能同時對兩個人都有好感,說明他們都是優秀的人,優秀的人當然應該和優秀的人在一起。”

袁小暖無言以對,更可恥的是,她竟然覺得安佳寧講得很有道理!

安佳寧做賊似的跟她咬耳朵,“不信你仔細觀察,據我判斷他們倆應該還沒成,但挺有那個意思的。怎麽說呢,就是連人間的氛圍很那啥,特好嗑。”

袁小暖:“……”

說話間,兩人出了門,側身轉進走廊時,興奮地安佳寧突然停下來。她一把抓住袁小暖的手,腦袋緩慢地轉動,沖水房裏看去。

最裏面的一個牆角,有人面對着牆壁,站在那裏。

她是個穿着白襯衣黑西褲的女人。

女人的頭往前埋着,雙手自然下垂。她似乎在哭,肩膀微微聳動。

“回來……你們回來!”安佳寧扭頭沖外面大喊一聲,再回頭,發現女人不見了。她問袁小暖,“你看見了嗎?”

“看,看見了……”袁小暖緊張的咽下口水,手指攥住安佳寧不放,“可她怎麽就不見了呢。”

宋襲和康傑倒退回來時,正聽見安佳寧尖叫:“你沒看見?”

袁小暖抖聲說:“沒有,我聽見你叫人,下意識就跟着你一起看向宋襲他們了。”

“怎麽了?”宋襲問。

安佳寧指着那個角落說:“之前那兒站着一個女人。”

宋襲和康傑一起走進去,不只是她所指的角落沒有人,其餘三個角皆是空無一物,只能看見那些因為常年潮濕而起的黴斑。

水房旁邊是公共衛生間,他和康傑決定去隔壁看看。

衛生間裏燈忽閃着,宋襲心裏不踏實,想去把蔣夙叫過來,順便将兩個女生先送回病房。

康傑手裏捏着手機,打着手電,“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經歷的再多,撞鬼這件事都不可能習以為常。他站在原地目送三人離開,心裏還算鎮定,可随着背影越來越遠,康傑心裏開始不踏實。

宋襲停在門口,看着女生進到病房。蔣夙一出來,他便拉着人往衛生間走。

康傑如同他離開時那樣,一動不動的立在門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宋襲心裏浮出一絲不好的預感,順着他的視線看進去,衛生間的那扇窄小的,四四方方的窗口前,立着一個女人。

女人的脖子一點點的往右邊歪斜,形成一個不可能的彎折的角度。

在宋襲驚異的眼神中,那顆腦袋咕嚕一下掉到了地上。她四肢如同斷線的木偶,直接從肩膀上落了下來。

還有腿。

她的雙腿往裏曲折,形成一個X形,骨骼因為怪異的動作,發出清晰的咯吱聲。

咯吱,咯吱,咯吱,聲音不斷,且越來越大。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宋襲渾身一震,發現女人不知何時居然往他們的方向靠近了一點。蔣夙将青年拉到自己身旁,眼底黑沉一片,燈滅的時候,他的腳下蔓延出黑色觸須樣的影子。

咯吱,咯吱。

關節活動的聲音越來越大,宋襲如夢初醒,直愣的眼神變得清明,頓時掏出兜裏的手機砸出去。

吧唧一聲,手機正好卡在她斷掉的脖子上。

硬物陷進血淋淋的頸肉,居然沒有掉下來。

頭頂的燈忽閃得更加厲害了,每一次黑暗後的明亮,他們都發現女人又往前移動了一步。

眼前再一次黑下來,宋襲條件反射地在遇到危險的第一時間拖着蔣夙往後退。蔣夙的眼神閃爍兩下,順從地跟着後退幾步,像個受驚的雛鳥,躲在宋襲背後,目光如陰鸷的毒蛇,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後背緊貼上走廊的牆壁,冰冷的觸感讓人打了個激靈。女人停在衛生間門口,四肢突然從身上垮落,軀幹帶着噴灑的鮮血轟然一聲往後倒在了地上。

宋襲揉了揉眼睛向前方,随着衛生間的燈光再次亮起,女人不見了。

手指因為過于用力,在蔣夙的手背上掐出幾條指痕,他嗓子幹澀,呼吸急促,與擡眸與蔣夙對視一眼後,往前走去。

康傑吓壞了,趕緊喊住他:“喂,你想幹什麽!”

“我去看看。”話出口宋襲才發現自己聲音發緊,他咳嗽一聲,站定在門框處。

燈,不閃了。

衛生間裏浮動着消毒水的氣味,空無一人,只在灰白色的發黃地磚上,留下了兩個血色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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