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真的沒病16
第八十七章 我真的沒病16
“你把話說清楚。”宋襲給招風耳遞了一杯水,讓他先喘口氣。
“從食堂和負一層回病房後不久,有幾個人就開始渾身酸痛,嘔吐,還有一個人喊肚子脹氣。”招風耳惶恐道,“一個兩個就算了,總共有四個人都喊不舒服,他們……他們會不會是中邪了……”
宋襲:“不是,是病發。”
“病發?”招風耳怔怔盯着宋襲,滿頭霧水。
“解釋不了那麽多了。”洪娜走過來,“邊走邊說。”
一下子中招這麽多人,小情侶和龐郝不敢單獨留在6樓,跟其他人一起去了樓下。
中招的人分別住在4樓、3樓和2樓的病房。
他們先去了4樓,1號病人躺在床上,額頭布滿冷汗。他身體顫抖地蜷縮成蝦米狀,嘴裏哎喲個不停。
見有人進來,他求救地向來人伸手喊道:“給我藥,有止疼藥嗎……”
看得出,這人已經神志不清。
宋襲為難道:“這樣還怎麽問話……”
“你想問什麽?”蔣夙活動着指節,神色不明。
宋襲:“問他病發前到底說過什麽。”
蔣夙徑直走到病床前單手将人拎起來,執起旁邊冷掉的開水潑到了那人臉上。
涼意讓他疼得恍惚的精神恢複了一絲清明,他張張嘴,聲音帶着顫抖,如同溺水的可憐人死死抓着蔣夙的手臂,“藥,我需要止疼藥,我肚子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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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襲問:“你還記得病發前說過哪些話嗎?”
疼都要疼死了,誰還顧得上想七想八,1號病人煩躁地斥道:“誰他媽還記得哪些!”他不敢叫醫院的醫生過來,只能求助于其他人,“你們快幫我去問問其他人,有沒有止疼藥或者腸胃藥!”
大家是從機場直接進來的,肯定有人箱子裏帶着常備藥,肯定有!
“我已經問過了,沒有……”同病房的人低低說道。
“沒有,怎麽會沒有!”1號病人情緒波動,“我有預感,我一定會活活疼死!我不想這麽死,你們誰能救救我!”
“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宋襲把他從蔣夙手裏截過來,指尖收緊。
衣領勒得脖子生疼,1號病人想要掙紮,奈何疼痛讓他渾身無力,只能當一只待宰的兔子。
宋襲:“你仔細回憶一下,你在食堂或者停屍房都說過什麽。”略做一頓,他提示道,“譬如肚子餓,口渴,或者想休息一類的話。”
再不想配合,也從青年臉上讀出點信息,1號病人皺眉呻吟一下,從自己的混沌的大腦中抓取出一點有用信息,“我當時肚子餓,有幫忙一起砸了門,在停屍房時候的我,好像說過一句‘好累,想回去躺着睡一覺’。”
龐郝吓得後退兩步,雙手抓着自己的褲腿不放。
他也說過自己的欲望,會不會下一刻,或者明天,後天,他也會像這個人一樣疼得滿床打滾?
這份認知讓他惶恐害怕,不知不覺間後背已經抵住牆壁。建築物的涼意穿透了衣服薄薄的布料,引得他打了個哆嗦。
本該慌亂的時刻,他卻不合時宜的咽了咽口水,覺得又有點餓了,還口渴。
宋襲瞪着1號病人,“別再說話,更加不要說出你的需求。”
欲望是讓女鬼出現的觸發點,不停地訴說自己的欲望,恐怕不只是能誘出女鬼,還能加速自己的死亡。
1號病人同樣瞪着眼,想問為什麽,又怕自己話多說錯,幹脆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宋襲松開手,和其他人一起去看了2號病人。
這人的症狀是嘔吐,大家剛推開門就聞到一陣酸臭,洪娜沒忍住幹嘔兩聲,捏着鼻子跟進去。
病房裏除了2號病人,同住的病友早就被熏走了。
宋襲屏住呼吸走到窗前,快速問話,得到結果後轉身直接跑了出去,扶着走廊牆壁平複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招風耳拍拍胸口,“咱們還去看下一個嗎?”
宋襲無聲地擺手拒絕,“夠了。”
加上前面死掉的兩個和龐郝、遠視眼在內,共有六個人物作對比。
這些人有個共同點,說出欲望後,他們對之前渴求的事物會表現出誇張的求索欲,發作的疾病也和他們的渴求息息相關。
龐郝還不算明顯,遠視眼,1號病人和2號病人表現顯着,一個求吃求喝,一個渾身疼痛求藥,還有剛剛那位……求死。
不斷地嘔吐讓他胃部抽痛,頭昏腦漲,嘔吐物甚至帶上了血絲。
“去找找他們的頭兒,”洪娜提議,“讓她最好是把這幾個病人集中看護。”
小情侶兩人去一樓找到了珍姐,向她提出最好是把人集中看護的意見。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珍姐居然否定了。
“之前的414那位是怎麽摔下去的你們也看見了,生病意味着死亡,誰敢去看護他們。”珍姐冷笑譏諷,“既然你們這麽善良,那你們親自去照顧好了。”
安佳寧氣得不行,“他們是你團隊裏的人,你不負責誰負責!”
“他們是自願加入我這邊的,我逼他們了嗎?”珍姐面色青黑,推開擋住去路的女生,“聽好了,他們生病是他們自己大意,自己找來的。在這個鬼地方,生死由命,善良未必是好事。”
安佳寧被康傑扶住,兩人又氣又怒,可珍姐的話不無道理。
回到樓上,将珍姐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後,洪娜看了眼其他人:“你們怎麽看?”
宋襲沒說話,低頭思索着什麽。蔣夙看他一眼,往後靠在了窗臺上,斜倚着坐下,“可以先問問幾個病人的意見,集中看護有利有弊,看似人員集中可以相互照料,可從反面而言,他們也會給對方帶來危險。”
挖人病竈的醫生一旦出現,完全可以搞一次團滅。
于是他們去到各個病房,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和猜測全說了一遍。聽罷後誰也不願意和其他人待在一起,都怕被牽連死在一塊兒。
既然別人不願意,集中看護的事情只好作罷。
八個人一起走進電梯,眼看着門剛要合上,一只手伸進來擋在電梯門中間。電梯門重新往兩邊拉開,露出站在外面的年輕人。
年輕人手裏拎着兩個水瓶,他看了眼擋在電梯門內的胖子,“先生,麻煩往裏面站一站。”
龐郝往後退讓,疑惑道:“你拿着水瓶是要去哪兒?”
年輕人:“樓下的燒水桶突然放不出水了,我去樓上看看。”
小情侶相互對視一眼,回頭望向宋襲,要不是他提醒,現在拿着水瓶到處找水的就成了他們。
年輕人在三樓下,關門時,宋襲隐約聽見有人在喊沒水了。
電梯抵達5樓,招風耳下了電梯,他快步回到病房,見遠視眼安然無恙的躺在床上,微微松口氣。想起之前上樓時,碰見幾人剛從水房出來,以及樓下到處打水的情形,他迅速從櫃子裏取出兩個水瓶,往水房走去。
遠視眼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仿佛天花板上排列整齊的格子花紋對他有種奇異的魔力。
看着看着,他張嘴低喃:“好餓,我好餓。”
掙紮着從病床上下來,他再次從櫃子裏翻出自己的箱子。裏面的食物已經被他吃光了,還剩下一瓶維生素。
他兩眼放光,虛軟無力的身體在那瞬間爆發出強大的行動力,粗暴地擰開瓶子,仰頭将大顆的片劑全倒進自己嘴裏。
滿足的閉上眼,努力活動咬合關節,将偏硬的維生素咬碎了吞下去。
可是不夠,他還想吃,想得渾身都在疼,藏在身體裏的怪獸瘋狂撕扯着他的心髒,讓他的情緒變得暴躁。
要吃的,我要吃的。
他從地上站起來,去了另一個床頭櫃把招風耳的行李袋拽出來,行李袋裏只有換洗衣物和幾份資料。
他把資料撕成碎片塞進了嘴裏,沖去衛生間喝了幾口自來水。
自來水帶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覺得無比甘甜,索性堵住出水口,将裏面蓄滿了水,把整顆腦袋埋進去。
吱呀的細響在頭頂響起,他渾然不覺,在喝飽了水後,他扶着肚子慢慢走出病房。
肚子暫時飽了,可沒了食物的焦躁讓他的心跟貓爪似的難受。
食物,必須要更多的食物,哪怕現在不吃也要先囤積起來。
正要行動,有人進來了。
招風耳拎着兩個水瓶,腳步匆匆地進門,看他居然起來了,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感覺怎麽樣了?”
他沒發現病友的異樣,彎腰将水瓶藏進床頭櫃,又去到另一個床頭櫃,把已經搬出去的病友的水瓶拿出來,又要出門。
“我們這層樓的水桶裏沒水了,我去其他地方打點。”想起什麽,他學着宋襲的話囑咐,“你安靜呆在病床上,別亂跑,也別說話,我很快就回來。”
轉身之際聽見什麽,他錯愕地看過去,“你說什麽?”
“我說,”遠視眼一步步走來,“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招風耳急着去打水,“那你倒是說啊!”
遠視眼停在他面前,兩手按住他的肩膀,用盡渾身的力量壓在上面。他呼吸一下,臉上表情扭曲,仿佛在做某種艱難的自我拉扯。
招風耳的心開始緊張,直覺告訴他,有危險。
他露出僵硬的笑,“算了,我現在真的得馬上去打水,再晚就沒有了!”與此同時,伸直胳膊推向遠視眼。
立在跟前的人堅如磐石,一動不動。
招風耳徹底慌了,他掙紮,剛要轉身頸側的皮膚被人咬住往外撕扯。他痛喊一聲,本能的擡膝蓋盯向遠視眼的腹部。
“操!”皮膚被咬下來一塊兒肉,疼得他渾身一震。
擡手一抹,一手的血。
遠視眼的舌頭卷起咬在唇邊的皮膚,緩慢咀嚼起來,看向招風耳的目光越發露骨殘忍,是人類對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招風耳大罵一聲瘋子,舉起水瓶砸向他,轉身跑了。
樓下的人忙着打水,忙着找吃的,一片混亂,所以他選擇了去6樓。
相對于樓下的混亂,6樓一片安靜,所有人蹲在609號病房內分食物。
“這個是你的,你的,你的,你的……我的。”安佳寧的行李箱裏帶着不少小零食和父母做好的食物,塑封真空包裝的炒菜和涼菜。
洪娜看着自己的眼前的食物,不顧形象的咽了咽口水,用力吸了口氣。她快速在安佳寧的手機上留下一串號碼,“等回去了,請你吃飯,給你買包,你要什麽姐姐給你買什麽。”
安佳寧笑嘻嘻道:“謝謝洪娜姐。”
宋襲舔舔嘴唇,被隔着塑封也無法徹底掩蓋的香味勾得口水直流,“等回去我帶你逛劇組,再送你一張中衡百貨的鑽石卡。”
安佳寧笑得更歡了,“謝謝宋襲哥哥。”
康傑不滿地撞了她一下,小聲抱怨自己的不滿,“都說了不準叫其他男人哥哥。”
蔣夙撐着下巴瞄他一眼,又去看宋襲,他把自己面前那幾包吃的推過去,“哥哥,我只叫你一個人哥哥,吃的也給你。”
宋襲愣了下,擡頭便看見對面幾雙眼睛全看着自己,有探究,有揶揄。
正要開口,反鎖的病房門被人撞響。
康傑離得最近,起身從玻璃窗勘查區,發現居然是招風耳。他回頭跟大家說了是誰,疑惑道:“他怎麽上來了,是不是那個誰出事了?”
“先開門。”宋襲跟着起身。
洪娜喊道:“等等!”
她小跑到門前,仔細盯着外面的人看。
招風耳神色焦急,不停地往右邊的走廊看去。一只手正捂着頸側,有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來,染紅了T恤的領口。
“出事了,樓下肯定出事了。”康傑兩眼發直,六神無主,求助地望向洪娜和宋襲,“現在怎麽辦,門還開嗎?”
“開吧,外面只有他一個人。”蔣夙不知何時走到了宋襲身後。
他的個子是所有人中最高的,康傑以為他借着身高優勢,比自己所能看到的範圍更大,點點頭拉開了門。
招風耳闖進來,“他瘋了,鐘銘他瘋了!他想吃了我,你們看,這就是他咬的!”
他挪開手,露出裏面模糊的傷口。
沒了皮膚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引來一陣刺痛。
他“嘶”了一聲,拉住宋襲激動道:“他瘋了,他沒救了!會不會所有生病的人都會像他和414的人一樣,到最後都會失去理智!像個瘋子一樣亂咬人!”
“你先冷靜一下行不行。”洪娜從自己那堆吃的裏拿出一個小面包遞到招風耳眼面前,“吃點東西緩緩呗。”
整個上午過得膽戰心驚,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又被人狠狠咬了一口,招風耳吓得要死,根本沒有胃口。不過被這麽一打岔,情緒确實得到平緩。
他警惕地關上病房門,反鎖完畢,走到病房中央學着其他人那樣盤腿坐到地上,“其他樓層沒水了,這件事你們是不是一早就預料到了?”
他似乎并不在乎答案,雙手撐住腦門,疲憊地回憶着,“我去水房打水回來,又拿了一個水瓶去打水,出門時他突然叫住我,然後撲上來咬了我一口。”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攻擊我,可,可……”招風耳龇了龇牙,頸側的傷口因為說話而被拉扯,一陣陣的刺疼,“可我能感覺到,他想吃了我。”
這已經不是暴食症那麽簡單了。
宋襲問:“然後呢,他追出來了?”
“我不知道,我掙脫之後一直在跑。”招風耳懇求道,“我能不能留在這裏?下去我會死的。”
“現在沒什麽,可晚上睡覺怎麽辦?”康傑皺眉說,“周護士查房你如果不在,醫院會不會像對待你之前的室友一樣,單獨給你排個病房?”
“那也比和鐘銘住一起強!”招風耳崩潰低吼,“你們沒看見他那副樣子,太可怕了,他已經徹底瘋魔了。”
“病成這樣,是不是該醫生出場了?”蔣夙的話提醒了大家。
宋襲想起之前同樣病入膏肓,瘋瘋癫癫爬上窗戶想要跳樓的414號房的病人。興許是相處時間長了,幾人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不需要誰開口,衆人一起從地上站起來,打算下樓。
招風耳害怕地顫聲問,“你們真的要去?”
“你害怕的話可以一個人留在這裏。”這人沒觸發過任何一點死亡條件,應該不會有危險。
就算沒有危險,招風耳也不敢單獨待着,他跟上去,“我和你們一起。”
5樓安靜,沒有跑來跑去地情緒失控的遠視眼,也沒有絲毫叫喊或者病痛的呻吟。八個人幾乎縮成一團往前走,每一步都落得謹慎,一旦有東西出沒,他們就齊齊轉身逃跑。
宋襲和蔣夙并排走在前面,洪娜落後了一步,她沒注意前面的動靜,一腦袋撞上了宋襲的後背。
她捂着額頭,“怎麽突然停了。”
“有血腥味。”蔣夙的聲音又沉又冷,卻不慌亂,他讓宋襲等在原地,獨自前往遠視眼所在的病房。
不到半分鐘,他在病房門口轉過身來,“死了。”
招風耳僵在原地,其他人的表情皆是驚訝。宋襲走到病房外,擡眼看進去,怔住了。
遠視眼腦袋低垂,後頸被吊挂藥瓶的移動挂鈎勾住,屍體懸在半空,側對着病房門口。鮮血沿着他的後頸,濕透了後背的衣服,随着腳跟滴落到地上。
宋襲終于知道了,頭天夜裏在這間病房裏聽見那聲怪聲是怎麽回事了。
是金屬挂鈎移動時,與吊頂板相碰的聲音。